第八卷 城管在民國
第23章 地下黨的眾生相(上)

反正,無論是二十一世紀的英國佬還是日本人,對於坑害自己在平行時空的祖國,在另一個世界製造通貨膨脹,似乎都是一絲一毫的心理負擔也沒有——自從「民國副本」開啟之後,成箱成袋的「真」日元和「真」英鎊鈔票就被通過合法渠道,陸續運來上海。而為了禮尚往來,「一視同仁」,中國當局自然也不甘落後,最近剛剛運來了五千萬印著孫中山頭像的中央銀行鈔票(法幣誕生之前,蔣介石政權發行的鈔票),已經開始投放上個世紀的上海市場,用來「幫助」正在指揮第五次圍剿作戰的蔣委員長進行「量化寬鬆」……
是啊,後面幾個弟弟妹妹,自己總是要照顧著的。至於自己這個長女幸福與否,又有什麼關係呢?
在女兒的猖狂厲笑面前,顧太太沒了聲響,只是在女兒身邊拘謹地站著,雙手不時擦拭著圍裙。
能坐著絕不站著,能躺著絕不坐著——這是被絕大多數中國人認同的另一則信條。
在互相驗證了接頭暗號之後,穿著黑色牧師袍的胡德興總政委便推門而入,徑自掃視了一番室內的眾人,卻沒有找到自己想要找的那個身影,只得對主持人說道:「……小吳同志,這一回來的同志挺多嘛!」
所以,他幾乎是不假思索地就跟蕭瑟女士打起了哈哈,對這件麻煩事採取了「拖」字訣。
此外,由於穿越者在這個時空的紮根發展,很可能會跟上海的各方勢力,尤其是到處惹是生非的日本浪人發生衝突,王秋便在這個尷尬的問題還沒有爆發之前,比較隱晦地徵詢了小鳥游真白前首相的意見。
顧太太開了門,看到自己長女顧曼莎這副濃妝艷抹的樣子,立即就厭惡地張了張嘴,但想起自己的目的,也只好軟下了聲音:「……莎莎,你怎麼還這樣塗塗抹抹的?如今你也已經有男人了。該端莊些了。」
顧曼莎聞言一愣,隨即就彷彿想到什麼好玩的事物一般。像少女一樣吃吃地笑了起來,可在她做來,卻是格外的滄桑可怖,「……你以為我是什麼身份?那陳老闆看著大方,其實連個酒席都不肯給我辦!他那正室太太可是好好地在鄉下過日子呢。我算什麼?連姨太太都算不上!不過是一個陪舞陪酒陪睡覺的女人,在上海供他解悶取樂的玩物而已。有錢的男人啊!還不就是這副德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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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太太暗自搖了搖頭,雙手卻麻利地收攏了鈔票,仔細清點一遍,才說著:「……要我說,你也該收收心思,給那位老闆生個孩子了,這樣你的日子也好過些。總這樣下去也不是個事www•hetubook.com.com,家裡的名聲還要不要……」
——倒不是說打不過。而是為此打上一仗實在不太合算……光是軍械彈藥和撫恤金就能讓人虧本了。
有便宜不佔是傻瓜——這是絕大多數中國人的一貫思維方式。
哎,早就該看清這一家子人對自己這個女兒的態度了,自己有錢的時候就對自己卑躬屈膝,自己沒錢的時候就對自己鄙夷再三。自己的未來還能有什麼指望呢?
(注意,本書的時間設定是近未來。中國的實力會比現在更強,但人民幣也肯定會繼續貶值一些。請大家不要驚訝于易拉罐可樂比現在貴得多,一包方便麵要六塊錢人民幣之類的情節。)
說的難聽些,只要是鈔票能夠買到的東西。就是從民國時代買大米運回來出售,都一樣能賺到暴利!
「……凡是能找到的,基本上都來了,這還多虧了您前兩天送來的經費……」年輕人搓著手笑道。
這樣一來。由於時代背景相隔甚遠,加上在那邊待的時間不會很長,諸位職業穿越者自然對蟲洞對面的世界沒有多少代入感。對蟲洞那一邊的「本國同胞」,同樣也根本沒辦法視為自己人。
而在上海這個國際化大都市,想要賺大錢當然不容易。但想要花大錢還不簡單?!比如說,王秋剛剛就託人在虹口日租界,用十萬日元買了二十把工藝品手槍,每一把都是用黃金、白銀或象牙做槍柄和槍身。還鑲嵌了熠熠生輝的水晶、寶石和鑽石。華麗奢侈得無以復加……預定用途是裝備埃及艷后的宮廷衛隊。
這條弄堂似乎從小時候起就是這樣黑,爬滿青苔的斑駁舊磚牆。彷彿在下一秒就能倒下來似的。
哈!現在卻要讓我生個孩子,憑什麼?憑什麼我顧曼莎就註定要當一輩子見不得光的情婦,我的孩子就要當從小被人看不起的私生子?你們這些吃我的穿我的用我的沒良心混賬,倒是能冒充成正經人!
如今這麼亂的世道,要不是爹死得太早,家裡太窮,又有一個弟弟兩個妹妹要拉扯,自己一個女大學生怎麼會出去當舞|女?在燈紅酒綠的舞廳里,自己見了多少女人的墮落,最初自己可是戰戰兢兢,生怕一個不小心就步了她們後塵,那時候怎麼就知道拚命問自己要錢和哭窮,從來沒讓自己顧忌一下家裡的名聲?
可這話又不能當著她的面兒說,不然她又得發脾氣了……唉,看我這當娘的多心軟……
然而,就在她倒下的那一刻,卻似乎看到了胡總政委焦急的面容,聽到了他模糊的呼喊……
但是,上述這些寶和-圖-書藏的埋藏地點,全都距離上海甚是遙遠,頗有些可望不可即的感覺。即使最近的一個藏寶地點,也就是韓復渠統治下的山東昌樂,這年月也是土匪出沒,毒梟橫行,黑店眾多,治安壞得不可思議……單身旅人極易在路上遇劫被害,就算成功到了那邊。如何收購又是個大問題:如果沒有足夠彪悍的武力作為後盾,「淳樸好客」的山民多半會覺得直接宰了你們殺人奪財,要比辛辛苦苦挖石頭換錢更輕鬆;如果把那一支穿越時空的雇傭軍全拉過去顯擺……你當韓復渠大帥和他的兵馬都是死人嗎?
然而。說到底,蟲洞另一邊的民國時空。畢竟是一個活生生的世界,而不是一個靜止不動的遊戲平台。而那個時代的人,也並非只會在固定區域活動,不停地重複著同一段對話的NPC。
在這場交易之中,賣槍的日本老闆以為自己賺了大便宜,因為按照當時的中國行情,普通人買一把槍的價格大約在一百到三百日元之間,縱然如今這批槍都是用真金白銀打造的,全部的進貨成本還不到三萬日元。而王秋也是覺得自己半點不虧——因為這十萬日元的鈔票,論成本估計連十塊錢人民幣都不會有……
更誇張的是,現代的日本天皇在得知此事之後,非但沒有半點惱怒,還大大誇獎了一番小鳥游真白的「忠勇」……同時又遮遮掩掩地表示,如果下次還有機會穿越到平安時代的話,最好能夠跟中國穿越者一起合作,找個機會殺入平安京的宮廷,奪取劍、鏡、勾玉這三件在歷史中早已散失的「神器」,要是能夠弄到邪馬台女王卑彌呼的「漢倭奴國王」金印,那麼就更妙了——這簡直就是在買兇攻殺自己的祖宗了!
正當她如此在心中自憐自艾的時候,顧太太的下一句話卻又往她的傷口上繼續撒了一大把鹽:
「……曼莎啊?」提起這個名字,年輕人的臉上卻露出了一副複雜的神情,「……她回老家去了。」
事實上,在之前的內部討論之中,王秋和他的同伴們也考慮了不少這個時代的「發財捷徑」,並且頗有些心馳神往——譬如山東昌樂被當地人稱為「藍石頭」的露天藍寶石礦,蘇聯西伯利亞那個全球最大的「和平」鑽石坑,印度喀拉拉邦帕德馬納巴史瓦米神廟價值一百多億美元(當然是二十一世紀的幣值)的黃金寶藏,加勒比海沉船「阿托卡夫人」號上的40噸財寶……粗看起來,這個時空貌似遍地都是財寶啊!
在失去意識的前一刻,「大上海」曾經的紅牌舞|女顧曼莎,彷彿連苦笑的力氣都沒有和-圖-書了。
「……曼莎呢?」胡總政委的下一句話就直奔主題,問起了自己女弟子的下落,「……怎麼沒看到她?」
……後面的話,顧曼莎都沒有聽到,她一把推開了還要絮絮叨叨的母親,跌跌撞撞地衝出了巷子。只是還沒來得及跑到街上,就覺得呼吸困難,眼前更是一陣陣的發黑,吸進來的空氣像刀一樣割著自己的內臟……她那久病的肺部,似乎再也承受不住這樣的刺|激,顧曼莎當即就吐出一口血沫,軟軟地癱倒下去。
今天送來的這筆錢,其實是胡總政委給自己的安家費——把這筆錢給了家裡,也就等於是斬斷了塵緣。以後就要全身心的投入到革命工作中去了……這個家沒有人關心過自己,就當是沒有也罷!
看著母親在拘謹中又帶著幾分鄙夷的神情,顧曼莎的心中又是苦楚又是憤怒——「啪」的一聲,她甩了一疊紙鈔在桌上,冷笑道:「就這些錢了,拿去吧!也別成天喊窮,陳老闆可不是什麼好糊弄的善心主!」
自己只是想要一個能夠真心關愛自己的家,怎麼就那麼的難呢?
她知道曼莎一直怨她,可自己也不忍心的,可她能怎麼辦呢?眼看著要辦喜事,家裡卻已經沒錢啦,還有兩個妹妹沒出嫁,兒子也不成器,自己又沒個工作,當然只能指望曼莎掏腰包啦!誰叫她自甘下賤呢?家裡用她的錢也算是為她積德啦,而且現在她馬馬虎虎不也算是有個歸宿了么?總是這麼刻薄也不好啊!
好吧,這世上總歸還是有人關心自己的,只是已經太遲了……肺結核患者顧曼莎軟弱地蜷縮起身體,放下了心頭的重擔,放下假笑的面具,就這樣軟軟地昏倒了過去……
而小鳥游真白則很光棍地表示,只要別讓她當敢死隊衝鋒陷陣,執行必死的任務,殺死這個時空的日本人並不算什麼。畢竟她在過去穿越時空執行任務的時候,連天皇都殺過——據說是為了拯救幾個不幸成了宮女或女官的穿越者,而蟲洞卻總是出現在她們被天皇「臨幸」的時候……所以,當時小鳥游真白想都沒想,就直接把榻榻米上想要大叫示警的猥瑣男人給宰了,直到事後才發現自己似乎是犯了弒君之罪……
結束了可悲的回憶,跺了跺腳,她站在一扇熟悉的房門前恨恨地喊著:「……媽!快開門,我回來了。」
雖然明知道那個把自己視為恥辱的母親。今天託人來找自己也一定沒什麼好事,多半就是為了弟弟結婚的彩禮……但可恨的是,自己偏就是那麼的下賤。依舊這麼急匆匆地跑來送錢了。
算了,反正這也是最後一www•hetubook•com.com次了,她恐怕還不知道,陳老闆那位善妒的正室大老婆,早就帶著一幫婆子丫鬟來上海抄了自己的外宅,當真是什麼東西都給打得粉碎才罷休,衣服都給你撕乾淨!而那位包養自己的陳老闆,也早就被揪著耳朵拖了回去……虧得自己當時剛好不在家,否則還天曉得要被打成啥樣!
而任何一個國家和政府,也絕對不希望自己的「特殊僱員」們產生這種錯誤的觀念——萬一思想工作沒做好,弄齣電影《阿凡達》裏面那種勾結異界土著,禍害自己同胞的「人奸」,那可就是大笑話了……
「……既然你們不介意殺這個時空的巡捕、警察和青幫混混。我又怎麼會介意殺死上海灘的日本浪人和日本海軍陸戰隊?」對於王秋的試探,小鳥游真白前首相頓時有些困惑地反問說,「……難道。哦,天啊!你竟然覺得……我是那種分不清遊戲與現實的傻瓜嗎?真是太可笑了!不帶這麼瞧不起人的啊!!!」
因此,她只好低著頭,小心地走著。不時地伸手提拉著旗袍——只是七成新的,顏色已經有些暗淡了。
因此,對於蕭瑟女士突然提出這樣一個莫名其妙的要求,讓自己離開已經初步跑熟了的民國上海灘,到人生地不熟的北平去搞什麼「北京人」頭蓋骨,王秋的心中當真是一千個一萬個的不樂意。
——原來,那些比較老練的職業穿越者,都把穿越視為一場真人實景3D網路遊戲,而裏面的人物則是電腦設置的NPC……既然如此,在網路遊戲中殺怪的時候,又何必介意對方穿著什麼樣的衣服。有著什麼樣的背景出身呢?難道中國的魔獸玩家,會因為熊貓是國寶的緣故,而對遊戲里的熊貓人網開一面?
一直到開了家小雜貨鋪都先是被黑幫勒索,又是被商會警告,王秋他們才回過味兒來——我們到底是為啥要跑這麼遠的路去探寶呢?莫非只是為了撿便宜貨?想要什麼金銀珠寶的話,直接在上海收購不就行了么?反正如今咱們手裡別的不多,鈔票這東西絕對是要多少有多少,進貨的價錢再貴又有什麼打緊的?
想起自己這幾年名聲狼藉的生活,顧曼莎嘆了口氣,畫著濃妝的臉上也顯出些疲態來。無論內心有多麼堅強,她畢竟只是一個柔弱的女人,身心也是會累的——這些年來,自己已經為這個家付出的夠多了。
「……有男人了?端莊?哦呵呵呵……開什麼玩笑?!」
聽得這話,顧曼莎氣得渾身都快抖了起來。生個孩子?家裡的名聲?真虧她還說的出口!
「……曼莎啊!媽也是實在沒辦法,弟弟下個月和_圖_書初八結婚辦喜事的時候,你能不能別來了?那邊的親家雖然破落了,但到底是書香門第。你的名聲在這一片兒又傳遍了,到時候親家的臉上只怕不好看……」
幸虧由於傳送重量的限制,這些鈔票大多被用來收購毛皮、首飾、古董之類的奢侈品,暫時還沒有引起嚴重的市場波動。如果穿越者用它們來囤積米、油、煤炭等必需品的話,恐怕早已製造出市場恐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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弄堂隔壁的屋子裡,傳來一陣陣男人的咆哮、女人的尖叫,還有嬰兒的啼哭聲……顧曼莎嘆息著捂住了飽受荼毒的耳朵,踩著一雙半舊不新的高跟鞋,在黑漆漆的弄堂里深一腳淺一腳地繼續走著。
——無論再怎麼痛恨家人的貪婪自私、刻薄無情。這裏終究是生了她、養了她的家……哪怕這是一個犧牲了她的青春,吞噬了她的肉體,葬送了她的幸福,才勉力支撐起來的家。
「……老家?唉,肯定又是她那個吸血鬼老娘……」胡德興嘆了口氣,又戴上兜帽走出了房門……
「……雖然如今中國的紅色革命的形勢十分惡劣,但是,我希望同志們能夠在這種艱難的處境之中,繼續堅定我們黨的信念:我們改造世界的事業是正義的,是經得起歷史考驗的。而決定誰是我們的朋友,誰是我們的敵人,是我們事業的重要問題。贊同我們事業的,是我們的朋友。反對我們事業的,是我們的敵人。對待朋友要像春天一般溫暖,對待敵人要像秋風掃落葉一樣殘酷!等等!外面有誰在敲門?」
譬如說,跟「未來同志」接上了頭的胡德興總政委,就在進行著他自己的活動。
總歸自己早就成了個千人騎萬人跨的破爛貨,在這個最講究門風的老媽看來,能做個情婦被人養著已經很好了吧。至於幾年之後,自己人老花黃,家裡還有誰又會理睬自己這個給家門抹黑的骯髒女人?
在拉著厚厚的窗帘、光線極為幽暗的屋內,年輕的主持人說得正到興頭上,卻突然聽到一陣有規律的敲門聲,只得暫時宣布休會,又讓另外幾位同志摸出刀槍、提高警惕,然後才躡手躡腳地過去開門。
另一方面。絕大多數蟲洞連接的時空,都跟現代世界的年代相距甚遠,那些能夠穿越到二十世紀的蟲洞即使統統加起來,也只要一隻手掌就能數完了——王秋他們的這個「民國二十三年副本」已經是有記錄以來穿越年代最晚的一個:之前穿越年代最晚的一個蟲洞。連接地點是1929年的日本……
上海閘北貧民窟的一座破舊磚瓦房裡,某個與組織失去聯繫的小團體,正在召開一次秘密會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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