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卷 城管在民國
第152章 出乎意料的邀請

再接下來,當新一天的太陽升起之時,塞克特將軍終於通過自己的望遠鏡,看到了這些慕名已久的「布爾什維克叛亂分子」——迎風招展的軍旗、外觀斑駁的迷彩軍服、鋥亮的衝鋒槍、圓滾滾的鋼盔、馳騁在街頭的裝甲汽車……雖然不如那份宣傳畫冊上描述的那麼科幻,但光是這份威武整齊的軍容,還有一看就很不錯的單兵軍械裝備,也足以讓絕大多數的國民黨軍隊,甚至是一部分歐洲軍隊都要相形見絀了。
然而,正當海陸豐前線的紅軍指揮部里,瀰漫著一片歡呼雀躍的勝利氣氛,人人興奮得難以自禁的時候。卻有一位穿著工農紅軍制服的德國人,臉色落寞地坐在一旁,只是一根接一根地吸著香煙。
對此,李德雖然感覺有些人走茶涼的落寞,但也忍耐了下來——直到一份奇怪的請柬突然送到他手中。
他隨手拿起一本上海蘇維埃政府的宣傳雜誌,翻過那些充滿了科幻色彩的精美畫頁,「……鋪天蓋地的武裝飛艇,彷彿戰神一般的戰鬥機器人,能夠一刀斬斷軍艦的斬艦刀,雙聯裝炮塔的巨型戰車,螺旋槳安裝在頂上的奇怪飛機……真是難以想象,這居然就是蔣先生在江西山區圍剿了好幾年的那幫武裝流民?
「……邀請陶德曼公使和我們德國顧問團去上海,觀賞他們的新型秘密武器實戰演習?這到底是什麼意思?想要向我們炫耀武力嗎?又或者是中國的布爾什維克也打算跟德國進行秘密合作?」
「……到上海去參觀新型秘密武器的實戰演習?這是怎麼回事?難道不讓我參加香港之戰了嗎?」
說到這裏。陶德曼公使有些無奈地聳了聳肩,「……而目前南京城裡的一切東西都漲到了天價,所以我們花光了能夠找到的最後一塊銀元。才收購到了六百公斤稻米,兩噸麵粉。一噸半的煤和兩罐煤油,即使加上原來的庫存,也只夠我們維持一個星期——再接下來,恐怕就只能找布爾什維克索要救濟口糧了。」
「……上帝啊。這些中國人的叛軍,居然用上了衝鋒槍和自動步槍,而且似乎每個人都是一樣的裝備。已經實現了單兵的標準化武裝!還有他們的那身迷彩服,這玩意在歐洲都很少見……他們的每個步兵都擁有一隻做工十分精湛的帆布行軍背囊。可以攜帶相當多的東西。那些裝甲汽車似乎也用了焊接而非鉚接,至少我從車體上沒看見鉚釘的痕迹……見鬼,我感覺自己好像是看到一支極為精銳的機械化部隊!」
與此同時。在德國公使館外面的街道上,也響起了一片亂糟糟的嘈雜聲,似乎是有人在咒罵,又像是女人在哭叫——企圖出城逃難的人群。和被再次趕回來的人潮迎面相撞,把狹窄的街道攪得亂七八糟。
對於這個突如其來的邀請,塞克特上將和*圖*書感覺有些困惑,但經過一番內部討論之後,還是答應了下來。
此外。紅軍還派了一名文職人員進入使館,召集了德國使館收容的所有人員,無論是中國人還是外國人,逐一登記了他們的姓名、國籍和職位。在輪到德國顧問團的時候,塞克特上將等人很坦然地報出了自己的真實姓名、軍銜和身份,當即就是一派將星雲集,倒是讓那位紅軍幹部聽得嚇了一大跳。
塞克特上將嘆息著回答說,「……但是沒辦法,如今的我們似乎生活在一個謠言橫飛的時代,四周總是充滿了各種最驚險最離奇的傳聞。而今年出現在這個國家的怪人、怪物和怪事,還真是特別特別的多……」
迎著今年第一場颱風臨近的狂風和雨點,一場硝煙瀰漫、殺聲震天的慘烈大戰,最終進入了尾聲。
事實上,中國工農紅軍攻入南京市區的速度,比塞克特上將的預料還要快得多。
「……說起來,您最近又在忙些什麼呢?陶德曼公使先生。這幾天在公使館里總是不見您的人影。」
從此之後,李德就成了紅軍之中的「局外人」,沒人願意再聽他的餿主意,而工農紅軍在此之後的一系列輝煌勝利,也跟他完全沒有了關係……對於這種情況,李德自己同樣也是感覺尷尬得很,總想著要返回蘇聯,可是之前又在中國戰場上犯了那麼多錯誤,讓他擔心回去之後沒法跟上級交代,一時間進退兩難。
「……他們為什麼不去找自己國家的使館求助?又或者是去找教會?到我們這兒來算是什麼?」
當然,雖然同樣是德國軍事顧問,這位李德同志的水平跟「國防軍之父」塞克特上將可是差了不止一點半點:在來到中國之前,李德同志的全部軍事經驗,不過是在世界大戰里當過列兵,比希特勒這位下士還要低一個檔次。接著,他又在戰後參与過德國巴伐利亞蘇維埃政府的革命運動,自稱巷戰專家——其實不過是跟兩倍於己的反革命軍隊,在慕尼黑城內堅持作戰了四天時間而已,與車臣的格羅茲尼都沒法比。
「……等等,這麼多食物和燃料才只夠維持一星期?使館到底收容了多少人?德國眼下在南京還有那麼多僑民嗎?」塞克特上將詫異地眨了眨眼睛,「……我記得很多人在日軍進城的時候,就已經疏散了吧!」
就是這麼一個人物,卻於1932年被共產國際派到中國來擔任軍事顧問——雖然說只是顧問,可是由於其身份的特殊,當時的李德儼然就是中共中央的最高權力者,大事小事全由他一人說了算。
——在賀龍率部攻入珠江三角洲,打得省城廣州岌岌可危;彭德懷率部從瑞金突破防線長驅直入,攻佔惠州,兵臨香港,把整個廣東省一刀切成兩段之後。一度進退失據的「南和-圖-書天王」陳濟棠終於狠下決心,放棄了剛剛到手的福建地盤,轉而率領全軍掉頭從福建回師廣東,準備在老巢跟紅軍決一死戰。
又過了一天時間,等到南京城內的槍炮聲完全平息之後,塞克特上將正琢磨著是不是應該藉著索要糧食和飲用水供給的名義,派人跟這些中國的布爾什維克分子多接觸接觸,以便於打探對方的底細。
「……是這樣的,李德同志。」翻譯員笑眯眯地答道,「……這回來上海的不僅有共產國際聯絡員和塔斯社記者,還有一批特殊的德國客人也要去上海,上面覺得還是讓你這個老鄉過去接待比較合適……」
但是,出於對他之前各種瞎指揮的警惕,李德在此次南征作戰之中被剝奪了一切指揮權,成了一個純粹的看客——回到蘇聯之後怎麼吹牛貼金是你自己的事,但在真正的作戰過程之中,就別來指手畫腳了。
「……因為已經無路可走了,長官。為了安全起見。我們不敢冒險穿過戰場。」法肯豪森找了張沙發坐下,喘息著答道,「……城南的雨花台陷落了,而且布爾什維克的軍隊已經從南方迂迴到南京的西邊,佔領了蕪湖和馬鞍山,切斷了最後的退路——整個南京徹底成了一個大牢籠,沒有任何人可以從這裏逃出去。」
從這一天的臨近中午開始,紫金山上的火炮就在不停地轟鳴著,讓山的周圍都處在電閃雷鳴之中。整座山驟然間彷彿置身於火海,也不知是紅軍在進攻,還是守軍在反擊。但是到了午後,紫金山上的戰鬥就已經決出勝負——炮彈開始可怕地從使館的房頂上呼嘯而過,塞克特上將讓避難僑民和文職人員躲進防空洞,自己則戴上了一頂鋼盔,繼續觀察外面的戰況。全然不顧所有的窗戶都在不停地發出錚錚的響聲,而建築物在炮彈爆炸的轟鳴中有規律地發出顫抖……對這震耳欲聾的爆炸聲稍微適應了一些以後,在上次世界大戰蹲過戰壕,聽慣了爆炸和炮聲,心理素質甚佳的塞克特上將,甚至又躺到床上打個了盹。
我原本打算從西門子洋行借一筆銀元,但是約翰·拉貝(西門子洋行在華代理人和德國納粹黨南京分部副部長)卻跟我訴苦說,他剛剛停止了全部業務,結算好了賬目,並且把西門子洋行的絕大部分現款和自己的私人存款都提了出來,作為遣散費用和最後一筆薪水發給了洋行的中國員工,好讓他們在南京的最後一批商店關閉以前,能夠買到一些食物、衣服和燃料,這樣不管是逃難還是躲在家裡,都派得上用場。」
就在此時,另一個略顯疲憊的聲音,卻在敞開的辦公室大門邊響起——塞克特將軍的得力助手,之前奉命率領絕大部分德國顧問團成員撤出南京,走陸路向武漢疏散的亞力山大·馮·法肯和-圖-書豪森將軍。穿著一身又臟又破的德國軍服,神色憔悴、腳步踉蹌地走了進來,但卻沒有忘記向塞克特上將行一個軍禮。
「……上帝啊!你這是怎麼了?亞力山大!」塞克特上將驚訝地站了起來。「……為什麼又回來了?」
感慨了一番世事無常,又發表了一些針對當前戰事的觀點之後,如今無事一身輕的塞克特上將從窗前轉了個身,徑自拉了張椅子坐下,然後岔開了話題,「……蔣先生在武漢,汪精衛已經逃到北京去組織新政府了,眼下的南京難道還有什麼外交事務可做?況且,我國似乎從來都沒有承認過汪精衛的傀儡政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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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是那樣的話,您的願望就可以達成了。我帶著奉命轉移的全體人員又回來了,長官。」
——在顧問團的命令之下,一名翻譯打著白旗走出使館,與街上某個看起來比較有身份的布爾什維克軍官交涉了一番。接著又由雙方更高層的軍官,互相商量了很長時間。最終做出如下妥協:紅軍戰士可以不進入使館,並且保證館內僑民安全。但德國使館也必須保證:不收留任何國民黨軍政官員與特務,不收留任何與紅軍為敵的外國軍事人員,不對紅軍做出任何有敵意的行為,否則就必須自行承擔一切後果。
陶德曼公使嘆了口氣,「……隨著布爾什維克軍隊的一步步逼近,南京城內剩下的德國僑民和奧地利僑民都湧進使館尋求庇護,或者想要使館幫忙聯繫疏散的渠道——於是,這兒就成了一座擠擠挨挨的臨時難民營,我們原本囤積的那點兒糧食和燃料都不夠用了,必須儘快進行採購。可是,南京政府之前發行的紙幣,眼下已經基本成了廢紙,而德國馬克在中國的市面上可不太受歡迎,南京城內的外國銀行也都關閉了。
哎,不知道這畫冊裏面的內容,到底有幾樣是真實存在的玩意兒?又或者全都是一幫年輕人的妄想?唉,如果不是擔心南京這邊的安全,我還挺想讓整個顧問團都親眼看看這支紅色叛軍的真面目……」
這樣一來,因為李德本身的軍事水平有限,又是在人生地不熟的異國,指揮一支裝備和兵力處於絕對劣勢的陌生軍隊,同另一支相當強大的敵軍作戰,再加上他過於盲目自信、剛愎自用的不良習慣,使得他給中國的革命事業幾乎造成了無法挽回的巨大損失,也使得他在今年1月的遵義會議上被趕下了台。
「……咳咳,正如外交部賦予了你某種特殊使命一樣,國防部也希望能繼續勞動我的這把老骨頭,在東方稍稍發揮一點餘熱——雖然我並不喜歡這份新的工作,更不喜歡那些熱衷於暴亂的布爾什維克。」
「……因為他們自己國家的駐華使館。早就已經提前撤走了,連個看門的人都沒留下和*圖*書。」陶德曼公使答道,「……英國、法國、日本和美國全都是中國布爾什維克的敵人,他們的外交人員當然不敢在這座即將陷落的首都待下去。比利時使館和荷蘭使館也跟著一起走了,甚至連義大利外交官也走了。目前似乎只剩下了我們和瑞士人的使館還在。各國的傳教士和教會組織也搬走了,因為信奉無神論的布爾什維克對他們這些宗教界人士從來都不怎麼友善,聽說在杭州就搗毀了不少教堂,逮捕了一大批牧師和修女……」
一位年輕的德國軍官忍不住叫嚷起來,「……這樣的軍隊怎麼會出現在愚昧落後的東方?這不科學?」
「……因為已經無法安全撤出了,將軍。」陶德曼說道,「……城市的東面和南面是布爾什維克軍隊的主攻方向,我們不可能讓無武裝的平民穿過戰場。撤往江北的水路也已經不通了,那艘被布爾什維克繳獲並且建造完成的輕型巡洋艦『平海』號,如今就堵在下關碼頭,把碼頭轟成了一片火海。我親眼看見怡和洋行的一艘機帆船被炮彈炸成了碎片。目前唯一還能走的撤退通道,只有往西面去安徽省的陸路,但卻非常不安全——許多盜匪都趁機在沿途作案,而潰兵們搶劫起平民來,多半比盜匪還要兇狠……話說回來,塞克特將軍,你明明已經把顧問團打發去了武漢繼續幫助蔣介石先生,為什麼自己卻要堅持留下來?」
「……既然如此,為什麼不幫助他們疏散出城?這裏畢竟馬上就要化為戰場了。即使是外交使館區也談不上絕對安全。」塞克特上將繼續追問,「……這樣也能減少一些儲備糧食和燃料的消耗……」
與此同時,某位來自另一個陣營的德國軍事顧問,也收到了一份同樣的邀請……
總之,在這種雷霆萬鈞、泰山壓頂的攻勢面前,本來就士氣低落、惶惶不可終日的國民黨守軍,很快陷入了土崩瓦解的境地。而無路可逃的絕境,則迫使他們丟棄槍支,企圖化裝成老百姓矇混過關。
廣東省東南部,海陸豐。
他就是黨史上大名鼎鼎的李德,原名奧托·布勞恩,共產國際派往中國紅軍的軍事顧問。
但還沒等塞克特上將開始行動,約翰·拉貝就一臉古怪地向他轉交了一份紅軍送來的請柬。
粵軍的此次大反擊,位於惠州的彭德懷部自然是首當其衝。雖然這確實是迫使彭德懷推遲了對香港的攻擊,但卻加速了粵軍最後一支機動力量的覆滅——在惠州以東的原海陸豐根據地,兩萬紅軍與四萬粵軍展開了五天五夜的大戰,讓打慣了順風仗的粵軍,第一次嘗到了沒日沒夜挨飛機轟炸的滋味,又充分體驗了雲爆彈、凝固汽油彈密集轟擊的威力……最終,在粵軍總指揮部被一幫身穿動力鎧甲的俄國毛子們突襲端掉,主帥陳濟棠本人也死於武裝和圖書直升機的火箭彈轟擊之後,魂飛魄散的粵軍終於全線崩潰、一敗塗地。
塞克特上將放下自己的望遠鏡。淡淡地如此說道,「……作為軍人,我們必須學會承認現實。接下來,就該稍微冒一點險。派人出去試探一下這支軍隊對我們德國人的態度了,希望一切都能順利進行……」
「……但這支軍隊確實是存在的,並且一路打到了我們的面前。諸位,別忘了,存在即合理!」
因此,塞克特將軍和他的部下們,也在德國公使館度過了一個非常不安寧的夜晚。隆隆的炮火聲、步槍聲和機槍聲,還有戰士的吶喊和房屋坍塌的轟鳴,從傍晚一直響到了黎明,才逐漸告一段落。
就在這一天的夜間,距離德國顧問團折回公使館不到十個小時,紅軍先頭部隊終於出現在了南京街頭——他們分別從太平門、中華門攻入市區,計劃把城市內的殘敵「擠壓」出城牆。而長江上的紅軍艦隊,也繼續向上游移動,不斷擊和騷擾那些蝟集於南京郊外江心洲、大勝關兩地的國民黨城防部隊殘部。
但是,守備在南城門或光華門的國民黨軍隊,卻實在承受不了紅軍炮兵的猛烈轟擊,驚慌之下四散逃走。瀰漫天地的塵煙之中,可以看見傷員在街道上蹣跚,卻沒人去幫助他們,因為城裡已經沒有醫生、衛生員和護理人員了,城內的街道上擠滿了帶著大包小包的難民——難民中也夾雜有不少逃兵,他們扔掉了自己的軍服和武器,搶了平民的衣服披在身上——有人往郊外逃,但也有人在往城內涌,場面亂作一團。
「……我一直在忙著設法收購和囤積生活必需品,塞克特將軍,如今的南京市場上可是什麼都不好搞。」
塞克特上將嘆了口氣,默默地起身關上窗戶,然後親手給法肯豪森倒了一杯咖啡,安慰說。「……事已至此,別的也不必多想了,亞力山大,你做得很對,大家能夠平安回來就好。安全的問題也不用過分擔心。國防軍目前跟蘇聯人有著不少合作,想來中國的布爾什維克也不會太為難我們。接下來,就讓我們親眼看看,這些在今年給我們帶來了無數『驚喜』的中國布爾什維克軍隊,究竟是一副什麼模樣……」
所以,在此次南征廣東的時候,李德就突然跳出來,堅決要求隨軍行動,雖然不求搶班奪權,主導這次戰事,但好歹也想要沾一點功勞、鍍一層金,以便於讓這趟中國之旅能夠有個還算過得去的收尾——在他私下裡向幾位中央領導坦誠了自己的苦衷之後,眾人認為應該大家好聚好散,就答應了下來。
「……對日軍和中國城防部隊抱有幻想。來不及從城內撤走的美國、加拿大、英國和法國僑民,只要是白人都在往德國公使館涌過來,再加上使館僱工和家眷,如今的總人數都快要達到五百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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