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個黃衣的漢子在李滄行身後輕手輕腳地跟著,離他大約五六十步,時不時地隱身於草叢之中,正是當天在山下玉堂春酒樓有過過節的那金刀鏢局的金刀四傑。
脖子上貼著狗皮膏藥,還留著幾道指印的魏一揚咬牙切齒地說道:「大哥,現在還不動手,還要等到什麼時候?」
排行第三的林子休吐了吐舌頭:「大哥,這傢伙武功我們都見識過,高得不可思議,我們四個根本不是對手,就是知道他就是仇人,又能如何?」
辛培華高聲叫道:「新人行婚禮,一拜天地!」
張起明點了點頭:「千真萬確,那天我看到裴文淵後來回到鎮子上,弄了套乞丐的衣服,又買了些包子,就覺得古怪,一路跟了過去,就是來這武當的後山,給了這傢伙,娘的,這裴文淵號稱布衣神相,又稱千面人,易容之術江湖人人皆知,這傢伙那天還是個中年黑漢子,這會兒就扮成丐幫弟子啦。」
魏一揚低聲罵道:「三哥,你是不是怕事了?我們金刀四傑的刀陣,向來縱橫中原黑白道上,還沒碰過對手,那天只不過是這廝使的障眼法,加上一上來就偷襲了我,讓我們使不出刀陣,這回我們四個都在,還能www.hetubook.com.com
怕他不成?」
一道粉色的身影從他的身邊一閃而過,混合了少女身上的幽香,帶著一陣旋風,奔向了武當玄武大殿的方向,如果李滄行這時候是正常狀態的話,一定會驚異於此人的武功之高,身法之快。
張起明高聲叫道:「果然是毒人!一起上!」四人這回再無疑慮,有哪個正常人會象這樣,給刀砍得入肉三分了還無動於衷,不閃也不避呢!
在一片在場賓客的道喜聲中,李滄行一個人木木地向著外走,他的腦子裡已經一片空洞,此刻的他,只是一具名副其實的行屍走肉,不知自己姓甚名誰,也不知道自己將要去向何方。
魏一揚在四人中排行最末,武功也最低,但出手一向最狠,這些年行鏢走貨,傷在他手下的綠林好漢,山賊土匪卻是四人之中最多,但他並不是傻子,那天給李滄行捏了半天脖子,也知道李滄行的力量實在驚人,這一招也只是虛晃一下,四分攻六分守,指望著其他三個同伴能及時跟進。
四個人商議已定,同時現身,各施輕功,趕了上去,幾個起落,就在還在緩緩前行的李滄行的四周,擺開了陣勢。
魏一揚急道:m•hetubook.com.com「大哥,這廝一定是本來和裴文淵準備一起發難,在武當鬧事的,結果一看今天這麼多英雄,不敢造次,我看他有可能是魔教或者是巫山派放出來的姦細,對了,不是聽說北方新崛起的白蓮教,現在有什麼迷魂散嗎?」
李滄行置若罔聞,獃獃地繼續前行。
李滄行抬起頭,木然地看了這人一眼,眼神中透著無盡的空洞,沒有一點生氣,加上兩天沒合眼的血絲,把這人也嚇得生生收回了接下來的一串髒話。
排行老二的邱人傑皺了皺眉頭,對著正在沉思的張起明說道:「大哥,您真的確定這傢伙就是那天在玉堂春里羞辱四弟的人嗎?」
四人對視一眼,魏一揚叫道:「大哥,此人是毒人無疑,廢了他再說!」也不等其他三人點頭,他就揉身上前,刀光如電,一招狂沙萬里,直掃李滄行的後背。
張起明的雙眼一亮:「對啊,聽說白蓮教這些年來練出了這種能控制人的心神,把人變成行屍走肉的邪門藥物,服之者不畏刀劍,那天這傢伙就根本不畏刀劍,而且在崖頂一呆兩天不吃不喝,看起來就是中了邪似的,一定是給煉成毒人了。」
玄武大殿上的喜宴已經
hetubook.com.com開始,一如當年的中秋之宴,各路賓客們紛紛入座,而李滄行卻在這時候漸行漸遠,沒有人關心一個乞丐的缺席,整個武當的廣場上也不會有人對他的離去有什麼意見。
李滄行的身子晃了晃,險些要跌倒,身邊的一個華服公子差點被他撞到,鄙夷地一閃,罵道:「走路不看眼睛嗎!」
徐林宗和沐蘭湘彎下腰,向著黑石身後的張三丰的畫像拜了下去。
這一瞬間,李滄行只覺得耳邊電閃雷鳴,眼前天崩地裂,整個世界彷彿都不復存在,所有的希望,所有的幻想,這一刻都破滅了,現實是如此的殘酷,沒有給他留下任何的希望。
出了山門,李滄行繼續木然地走著,甚至連自己走錯了路,木木地走向後山思過崖,而不是前山的下山通道,都沒有反應過來,在他的腦子裡,現在已經一片空白,有路就走,一直走到懸崖絕壁,萬丈深淵,把自己摔下去,一了百了,這才是他現在所希望的歸宿。
邱人傑也說道:「就是,人在江湖混,爭的就是一口氣,老四那天受了這麼大的羞辱,這裏又是武當的地盤,剛才那個裴文淵敢公然不給武當面子,想必我們就是出手給這傢伙一點顏色和*圖*書看,武當也不會怪我們的。」
刀光閃閃,李滄行身上的血肉片片橫飛,全身的衣服被砍得稀爛,只剩下一條底褲還掛在腰上,而胸前後背,手臂腿上多了幾十道或深或淺的刀痕,鮮血如噴泉似地從大大小小的傷口向外冒,連貼身的斬龍刀和月餅都掉到了地上。他終於停下了腳步,癱倒在地,強烈的痛感漸漸地讓他的意識和神經開始復甦。
辛培華再次高聲叫道:「夫妻對拜!」
邱人傑哈哈一笑:「那我們現在就一起上,這毒人空有一身蠻力,卻是全無智慧,我們把他擒下,送給武當,也算為江湖除了一害。」
張起明搖了搖頭:「這廝今天倒是透著古怪,那天雖然帶著面具,但是眼睛是無法隱藏的,那個樣子恨不得要吃人,今天卻是這副死氣沉沉的樣子,實在是讓人難以捉摸。」
「波」地一聲,意料之中的反擊沒有出現,李滄行仍然木然地向前走著,后心的衣服被刀鋒劃破,整個後背都露了出來,一道細細的刀痕慢慢地在他的背上閃現,而鮮紅的血液汨汨地冒了出來。
沐蘭湘的身子晃了晃,還是彎腰拜了下去!
「二拜高堂!」
李滄行心裏不停地在大叫:「衝上去,把她奪過來,帶著她遠走高https://m•hetubook.com•com
飛!」但不知為何,他的拳頭緊緊地握著,腳卻象當年月餅事件時那樣,在地上生了根,一動也不能動。
徐林宗和沐蘭湘向著黑石納頭深深一拜,黑石的臉上終於難得地現出一絲笑容,滿意地點了點頭。而此時李滄行的心,卻是在滴著血。
可是李滄行已經對此沒有任何興趣,繼續木然地向前走去,這個世界對他已經沒有了意義,無論碰到何人,去到何處,都沒有什麼區別了。
徐林宗和沐蘭湘互相對著對方轉過了身子,李滄行瞪大了眼睛,沐蘭湘的選擇,就看這一下了,拜了下去,今生她就是徐林宗的人,不可能再有任何轉機了。他在心裏不停地吼著:「不要拜,千萬不要拜!」
張起明站在李滄行的前方,厲聲喝道:「你是何人,報上姓名!再敢走一步,休怪我兄弟不客氣了!」
徐林宗遲疑了一下,彎下了腰,而沐蘭湘卻還是怔怔地立在原地,李滄行能看得出她的嬌軀在微微地發抖,顯然是在作著劇烈的思想鬥爭。
張起明點了點頭:「就這麼辦,記住,一定要先布好刀陣,再問話,要是他回答尚屬正常,打他一頓就是了,要是不說話,就是毒人,毒人不畏疼痛,上來就要出致命招數。」
「夫妻對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