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五章 甜性澀愛(8)

「哦……」我真的反應不過來了。
「我想你。」
「嘿嘿,妞。」
也許陷入一段愛情,就是心甘情願匍匐下來,將自己最柔軟最脆弱的地方,進貢給對方的過程。
抽抽噎噎的小荷花察覺到異樣,終於仰起了臉,水洗過一般清澈的眼睛里充滿委屈與不解。天仙妹妹難送走哇。小傻妹,我望著她苦笑——不會啊,怎麼這樣想,不會——可除此之外,什麼也說不出來了。想太多啦你。我喃喃著撫摸了幾下小貞子柔軟絲滑的長發,然後尷尬的望著她苦笑。梁雨晴還陷在自己的純情眼淚中吶,不過就眼前日漸崩壞的世界來說,也許不是件壞事。我可是,什麼也說不出來啦。
小貓溫軟如奶糖的聲音從遠方傳來,接著,咬了一口什麼水果。鋒利的小尖牙刺進多汁鮮嫩的果瓤,隨著咬合,發出沙沙沙沙的聲響。還含在嘴裏未吃乾淨,她突然咯咯笑出聲來,跟旁邊的人朦朧的說了句「我覺得小月那張最好看」,她可能還伸出了手指,這才又轉回了電話。「喂喂?」
「睡吧。明早去車站送你。」
彩虹天堂。
一步一步的走,微笑的餘味是酸的,腮幫子難受,嘴都合不上,我神情恍惚。也許該坦白點什麼了吧,一如剛才所想。只是不知道,這真相未明的故事,該從哪裡說起。我可憐的丫頭,還什麼都不知道呢吧。
我得跟那隻打算休學的小狐狸談談,我想,嗯,人與人之間,果真是需要談談的,尤其是我倆。是買過一次彩票,中獎率不會這麼高吧,再來一瓶?不是說事後會處理的。難道這個也能兒戲?不會的,絕對不會的,都是成人啦,而且又都是學生。不過最諷刺的是,我們不是情侶,不該和*圖*書有這舉動。也許,是因為我再三食言,她生氣了,嚇唬嚇唬我也說不準。一定是這樣。她最愛開玩笑了!很明顯,一直跳來跳去的小拉拉隊員怎麼會突然懷上,就在網吧碰過她一次,不靠譜的事情嘛。她懷孕了,還是我乾的,休學?哈哈哈你想幹什麼呀,張昕!?
小荷花沒說話,我也沒再去看她的表情,倚住沙發,轉頭望向窗外不斷飄落的雪花。片刻沉默之後,小貞子脫了靴子,上了床,伴隨著一陣悉悉索索,她叫了我一聲。我回過頭,一個枕頭扔了過來,接著,是一疊輕薄的被子,砸在身上,帶起的清風拂過臉頰,夾著一股說不出的味道,讓人想就此鑽進溫暖的被窩一睡百年。全身用力扔完東西,小女郎別腿跪在了床上,長發垂垂,一手撐著陷下去的墊子,目光空靈而出神,好像穿過我穿過整個房間的靈魂,也在看窗外的落雪。
前台還是那個昏昏欲睡的女招待,還在兜售保健用品,客流量這麼大,大概不還記得我了吧。跟往日和妍兒住在這差不多的程序,只是人不一樣了——登記的時候,我沒有想太多男女有別什麼的,流暢的要了一間房。踏上樓梯,心裏一哆嗦,這才清醒的認識到,身後不聲不響的跟著的,不是小貓。
事關人命,我已經顧不得什麼面子了。奇怪的觸角在悄悄延伸。
那時候,氣溫還是零上的。那時候,脫衣服還不是最好的成名方式。那時候,姚晨還沒開始玩微博秀恩愛。
「……」我回過神來,收起微笑,下意識的背離小貞子,朝地鐵出口走了兩步,「嗯,在。」
鬧劇。她是小雨晴,斯道哥哥的小雨晴,鬧劇就鬧劇,偏偏hetubook.com.com發生在這個節骨眼……如果我去看了小妖的晚會,結果是不是就好一點,至少,會有個商量的餘地吧。一連串的衝擊,我連笑自己想多了的氧氣都沒了。我累了。只能做無氧呼吸。肌肉里乳酸過多,地球引力常數增大了幾倍,在地表的一舉一動都那麼困難,那麼費力。我疲乏至極。我也要像小貓一樣閉眼。我只想,說個晚安。
對不起……你撥打的用戶正忙。
「呼……好冷。」
我募的停住腳步。那三個敏感字,突如其來的從小貓口中吐出,不言而喻,直接擊潰了某人惴惴不安的脆弱防線。這時候小貞子湊熱鬧似地從身後繞到了眼前,小臉妞屈,慘白的燈光下,拿幽怨至極的目光盯住,彷彿在用念力在做功,要把什麼東西加熱點起火來。
「在樓道,人挺多……」第一句謊言,便掏空了內心——回頭望望安全距離內的小荷花,沒走丟——於是用真心的寂寞來遮蓋,「妞。」  「在呢。」
我知道,我們不能再這樣漫無目的,深一腳淺一腳的走下去了。
走走停停,怎麼也攔不到車,無論是趕往火車站還是回校區,攔不到車了。小貞子凍得瑟瑟發抖。漫天飄落的雪花,呼嘯著彙集成一種聲音,好像是無可救贖的哀傷,好像是悲從中來的音樂。
「嘿嘿,寶。」
白夜行。
在被迷濛的白夜吞沒之前,我抓著她的胳膊,冒著風雪,往視野內一家亮著紅色招牌的旅社走去。
那時候,那時候,回不去的那時候。我們怎麼也想不到今天是什麼樣子的,那時候。
「我走出來啦!」挺開心的小貓又咬了一口水果,「嗯……么。寶,你在哪呢……」
「哦……什麼呀?和圖書」我很配合的故作好奇。
「必須的呀。」
「真真她好像……」小貓好像在耳邊說悄悄話,會把人弄癢,很小聲的說到這兒,頓了一下,「懂了吧!你們這些……只知道發泄獸|欲……不懂珍惜女孩的下半身動物們,哼!」
兩個人的位置,好像就在這一瞬間對調了。
彩虹天堂。目光移回去,這就是我跟我的小貓分別三年,相遇之後第一夜住的地方。
那時候,跟可愛的寶貝靠太近就會感到窒息。那時候,哭是那麼容易,笑也不那麼困難。那時候,天真的小東北還沒和雲里來雨里去的女王產生任何交集。那時候,莫名其妙失去愛人的昕兒開始變得歇斯底里。那時候,小雨晴還乖乖坐在一中的教室,靜好的背影投射在一個慘白少年愛與膽怯交織的目光里。那時候,二舅還在酗酒,雨晴媽欲哭無淚。那時候,二兒只是一個長得很像妹妹的白衣女子,有男友,沒畢業,意氣風發,要賣樓創業。那時候,眼鏡哥還策劃著長假開車帶妍妍學妹去西安旅遊,一吻定情。那時候,徐真真的男友還是夜神曾經的一個讀者,老夫老妻,輕車熟路,做起來不怕會懷孕。
「寶兒?你給我打電話啦……」
這就開始休學了?我病態的揚起嘴角,差點失聲笑出來。Fuck you。我突然沒把握了。在此之前,是不是該先跟家裡的小貓說說,萬一有個好歹,也好來個坦白從寬什麼的?嗯……我可能,是需要跟家裡的小貓交待交待。眼前,欲語淚先流的嫵媚小女郎,也不明所以的秋波蕩漾,拿眼睛瞅著我呢,哈,可管不了那麼多了。再撥過去,響了幾聲,拉拉隊員乾脆的拒接了。
要明白,我的寶貝殺我,根本無須用和_圖_書刀。一個眼神,一句話,一滴淚,一次心碎,就能要我的命。我的百分百女孩有一萬種方法,隨便哪一種,都可以輕而易舉的讓獵人斯道心如凌遲體無完膚。
「我們買了一些水果,還有……還有驗孕棒……」
「嗯。你可不……得想我。」妍兒俏皮的吮吸著果肉里果汁,隨即壓低小糖音,神秘的八卦,「寶,你知道,我們剛買了什麼東西回來嗎?」
腳步聲越來越近,逃學斯道畏畏縮縮的緊貼著床沿,眼睛只能瞥到校長老媽那雙嚴肅的、不知踢過多少小朋友屁股的黒亮高跟鞋——那是我的聯想,實際上我只目擊過她踢兩個人,一個是我,一個是小超子,那次我們差點把外婆家給燒了——她正在衣架上掛衣服,稍一側頭,就能看見逃課回來自欺欺人殭屍一般挺在床邊的我。甚至,有那麼一刻,我認為她已經發現我了。是的,我以為發現我了,而且她好像,已經轉向了我這個方向,噢,她肯定要氣壞了。那片刻的安靜,處於要發飆的臨界點,緩衝期,就好像教鞭要舉得高,氣要吸得足,這樣揍起人來,才更有威懾力。這直接導致我大腦一片空白,頭皮發麻,意識里有許多光點似地小蟲在沿著瀑布逆流而上,呼吸困難,我想自首,可是喉嚨發不出聲音,身體不聽使喚,以至於一動也不能動。
如果這是真的。小貓知道了,一定會殺了我,一定會的。我精神恍惚起來,而且,她一定會知道——如果有人存心想這麼干。
步履維艱的衝到屋檐下,莫名其妙感到幾分異樣,環顧了下四周,怎麼這樣……抬起頭,招牌上那閃爍的幾個字引入眼帘,我不由得一怔:
靜靜望著手機屏幕上閃起來的妍兒的可愛小頭像,和圖書我這樣想著,按下了接通鍵:
地鐵已經呼嘯而過了,懷中的女孩還在顫抖,還在嗚嗚咽咽的小聲念什麼。獵人斯道一臉茫然,環著她後背的手不知所措的拿著手機,張著嘴巴,沒有說話,徒勞的眨了眨眼睛,想要搞清楚現在的狀況,卻無端想起了年少時的一件事。
關於逃學。剛上中學的時候,離家遠了,還住校。有一次,課上的虐心,便逃回家中,躲自己的小屋裡睡覺。打算玩個時間差,到時候再回去。誰知那天不知為何,老媽提前很多下班了不說,竟要來我屋裡找什麼。門鎖被擰動的時候,原本愜意的躺著的我驚得猛的睜開眼睛,盯著慘白的天花板,魂都嚇飛了。在老媽推門而入那一刻,我一個激靈,翻身下床,緊靠著大床一側躺了下來,心撲通撲通快要跳出來,想象著下一秒被發現后的慘狀。
燈亮了。一間不會有什麼亮點的常規房,室溫在「好像沒感到有暖氣,但也不會太冷」的程度。瞄了一眼靠窗的墨綠舊沙發,我脫下外套,走過去,衣服搭在靠背上,坐了下來。獵人斯道揉著眼睛,對著地板,對著虛空,有氣無力的說了一句:
小女郎嘴裏吐著白霧,搖掉頭髮上的落雪,不知為何,害羞的抿起了薄唇,抬起盈盈妙目,睫毛眨眨,又垂下,只小心翼翼的伸手,幫我拍去了衣服上殘存的白色。
如果這是真的,就意味著我和她……怎麼想怎麼不舒服,悶熱濕貼,就好像冬天穿著厚厚的棉衣洗熱水澡,水汽蒸騰,使人疲於呼吸。我只想逃。
「我跟你說了,你可不許跟別人亂講,行嗎?」
那時候,我還是很敬畏老一輩革命家們的一些固有手段的,尤其是本身就屬於教育工作者的老媽。
就像現在這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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