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之相比，褚青更佩服的張聞順，社裡所謂的四老，張李刑王，說實話另外三個本事真心一般，還屬張老爺子活兒最好（這詞怎麼這麼怪），而且品性一流，可惜去得早，沒見著真正輝煌的時候。
范小爺往台上瞄了瞄，一個跟豬頭肉似的，一個戴著小眼鏡，載歪個膀子，抱怨道：「有什麼好聽的啊？」
「我也沒記住，就南方的幾個地方，明天上午就走。」
這一個白天走了太多路，打車回到小區，正好是吃晚飯的時候。
許是家學淵源，丫頭說得頭頭是道。
「有倒是有，讓我先唱歌，然後做遊戲……哎呀！」她一提這個就腦袋疼，愁道：「我長這麼大就沒做過遊戲。」
「不認識不認識。」褚青忙道。
「多少錢一個？」
褚青對這事也沒啥討厭的，就是很好奇，以前老家縣城也請過兩回明星來給商場揭幕，可惜都過氣的不能再過氣了，一個是黃小娟，就是跟本山大叔演《相親》那位，一個是湯震宗。
進到後台，老郭實在憋不住，就招過來經理，問：「誰送的花籃啊，您看著臉兒沒？」
褚青咂巴了下嘴，道：「就是頭過年才能回來唄。」
「嗯。」范小爺點點頭，有些抓狂道：「明天晚上就有個晚會，我媽說你自己得撐四十分鐘，我都瘋了！」
像茶樓戲院，一般都有賣花籃的，等於觀眾給角兒們打賞，也有讓返場再說一段的意思。比如褚青花了二百，這個錢就是演員和茶樓分成，有的還得給主持和-圖-書人分點。不過這些年傳統曲藝都不吃香，市場萎靡，別說打賞，京城多少個老牌場子都虧黃了。
「來的人不少，頭排都快坐到台上了，後邊的……」那胖子調低話筒，說了句開場，然後手搭涼棚瞅了瞅，晃著腦袋道：「後邊那二位，您跑這搞對象還是聽相聲來了，哎呀，考慮一下我這種身材的感受……」
那是人老媽給自己女兒聯繫的工作，他真要死皮賴臉貼上去，丈母娘嘴上倒不能說什麼，但心裏肯定在吐槽，這小子真不拿自個當外人。
「咱這都是按對賣，有二十一對的，四十一對的。」
邊吃邊鼓搗那手機，先把女朋友和老賈的號存里，又想了想，別人都沒啥印象，乾脆找出電話本翻了翻。還有樓燁、趙微、劉曄、姜聞，顧常衛好像也有，但不知道號碼。嗯，還有周公子，哪會總說想買個手機，也不曉得買沒買。
至於蘇友鵬和林心茹，倒是有手機，不過那特么可是國際長途啊！
褚青笑道：「給那老爺子的。」又捏住她的手，問：「歇夠了沒，咱走吧？」
從98年後期開始，老郭的男團就不像頭幾年那麼難了，仨人就要撐上一場，一天才掙十塊錢。現在擱京城劇場茶樓這片，也有點小名，團隊成員漲到了十來個人。不過還是勉強維持，每人每天能掙上二三十塊錢，這就算不錯的了。
他詫異道：「你下午才到那邊，晚上就演，那還有功夫錄音么？」
回到自己家，懶得再做別的和圖書，就悶了一鍋飯，就著羊肉吃。
「我不愛吃。」
褚青不由一怔，看著那兩串數字發獃，這似乎是挺久遠的事了。
「他們晚會沒安排么？」褚青奇道。
「我媽讓我去外地演出。」
他忽然有種給她打電話的衝動，又生生忍住，就算打了，可說什麼呢？
一聽時間這麼趕，褚青也鬧心了，摟著她腰道：「那得幾號回來？」
丫頭把頭埋在他肩膀上，悶悶道：「得十來天呢。」
褚青咬了下她鼻尖，笑道：「反正你到那邊態度得好好的，找你簽名照相啥的，別不耐煩。跟人家說話小點聲，有點禮貌，別像跟我似的……」
老郭在台上開始貧，張老頭穩穩的壓住場，不時蹦出幾句蔫了吧唧又恰到好處的捧詞兒，從容淡定，平凡中大見功夫。
等倆人下了場，服務生連忙把花籃撤下去，這可是得接著賣的。
有些人，只有在你翻電話本的時候才會想起來，有的是沒記住，有的是不願意去想。直等你看到某個名字，才會發現，最初的那種感覺原來一直都在，並沒有隨著長時間的不見面而慢慢消失，只是散落在了心底。
這貨在哪巴拉巴拉的說，褚青聽了一會覺著不太好笑，基本功倒是紮實，只是這會風格還沒成型，大多在照搬段子，而且顯得很刻意，遠不如後來的自然順暢。
然後，往下翻，又看到一個名字，是王瞳，本子上記著她的呼機號和出租房的座機號。
「哎那你唱歌是真唱假唱？」褚青又問了和*圖*書個很感興趣的事。
那邊服務生把花籃送了上去，十個太多，擺不下，就擺了一半，然後在每個籃子上披個紅緞子條，意思說，這是一對兒。
褚青稍想了想，道：「四十的，來五對。」
「你認識啊？」范小爺問。
倆人在范小爺家樓下分別，她拎著兩件羽絨服，一袋燒羊肉，以及一部手機，跑上了樓。自她老爸老媽來了之後，褚青就很少去她家了，總覺著很尷尬。
我很好……
他正愣神的功夫，就聽門外嘩啦嘩啦鑰匙聲響，然後門被拉開，隨口就問了一句：「你吃完飯了？」
「那聽相聲。」
你好不好？
老郭和張聞順正說著，見了都特驚訝，嘴上沒停，眼神都不自覺的往花籃上飄。
「就是走穴，說都聯繫好幾個地方了，必須得去。」丫頭道。
范小爺正無聊要死，忙點點頭，於是他起身結賬，出了門，在門口回身一瞧，見匾上三個大字：廣德樓。
「當然假唱了。」
然後，無話可說。
褚青一直覺得這老頭比于大媽要捧得瓷實，于大媽那叫賣萌，而且男團裏面那些個人，也只有這老爺子才能壓得住郭胖子。
「……」
范小爺斜了他一眼，伸手就要掐，這傢伙經常對某些陌生人表現出一種若有若無的熟悉，偏偏還死不承認。
「啥演出？」
「哎呀看看你。」褚青攥住她腕子，掏出手絹給她擦了擦油乎乎的手，捏著手指一根一根的很仔細，道：「喝茶的時候不能吃羊肉，來吃塊槽子糕。」
https://m.hetubook.com.com丫頭看前排的紛紛回頭，連忙從男朋友懷裡坐回原位，又把口罩戴上，眼睛眯成了一條縫。
對於走穴，丫頭沒什麼反感的，拿錢辦事，還不用交稅。她不開心的是，剛跟男朋友熱乎幾天，這又得分開。
……
服務生喜道：「您稍等，馬上給您送上去。」
褚青拽過她，摟在懷裡蹭了蹭，笑道：「你現在不聽，以後可就沒這地兒買二十塊錢的票了。」
「就你說人家來搞對象那二位。」
尤其他這個呼機還是當初王瞳送的，現在買了個手機就跟人家得瑟，這種行為太渣。
「都去哪啊？」他問。
褚青就感覺三觀盡毀，這也行啊？假唱也就算了，這個所有人都知道，可你連放的錄音都不是本人唱的，這這這，這錢也太特么好賺了！
范小爺抬起頭，親了親男朋友，道：「要不你跟我一起去吧，我媽肯定同意。」
你最近怎麼樣？
「這位大夥都熟悉，張聞順張先生……有認識我的有不認識我的，學生叫郭德剛，相聲界一個小字輩。」
一般這時候，恩客都會在場下揮手示意，並報以「這都不算啥」的微笑。結果老郭瞄了半天，都老實坐著，心裏也納悶，當下顧不得，跟張聞順又說了個返場小段。
這會正是過年之前，各地演出市場最火爆的時候，別說地級市，就一小縣城你不辦個晚會啥的都不好意思見人。國內有專門的一批人，負責牽線搭橋，聯繫演員和地點，簡稱中介，俗稱穴頭。
「人家專門請你去的，我https://www.hetubook.com.com跟著算怎麼個事……」他頓了頓，沒往下說。
「錄啥音啊，放的就是原唱，我嘎巴嘴就行，現場音響那麼差，人那麼多，誰管你那個。」
她老爸老媽之前在膠東的公司，其實就有點演藝中介的意思，只是不那麼露骨。這些人一般資源共享，互幫互助，人脈關係遍布全國。范小爺解約后，老媽就成了她經紀人，根本沒接觸過這種專業性的東西，還處在慢慢摸索階段，接戲不接戲另說，起碼先把眼前這份錢掙了。
說完了一段，老郭沒走，對著話筒有點小激動，道：「謝謝這位朋友捧場，說實話，咱爺倆東跑西顛快三年了，頭回收著這個……」
褚青看她臉上很不高興的樣子，還撅著嘴，拉過她的手坐在自己腿上，問：「咋了？」
「你就去個十來天，比拍戲強多了，乖，別撅嘴了啊。」褚青還得哄著女朋友，又轉移話題道：「哎，那你是不還得唱歌啥的？」
丫頭沒吭聲，換好了拖鞋，站到他跟前。
他一偏頭，小聲叫過服務生，問：「你這有花籃沒？」
服務生明顯一呆，過後才反應道：「有。」
五對，就是二百塊錢，范小爺看得莫名其妙，但也沒阻止，問：「你今兒這麼捨得花錢，給那胖子的？」
好吧，就是這樣。
「跟你咋啦？」范小爺吼道。
要說他見過那麼多幼年期的明星，多是抱著一種路人的心態，但對老郭，是真挺喜歡。當然了，只是喜歡他的相聲，至於這個人，也說不上好或壞，只能說太精，反正他是不太想打交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