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機定了么？」
之後是第二檔，何健軍、雎安奇、汪超、路學常、李昱、朱紋、章明、崔子恩、呂勒。
開至半路，范小爺又來了電話，說肚子餓了，讓他帶點燒烤。褚青只得找了家店，等了半個小時，拎了一把大串出來。
「……」
這是按照活躍度和影響力排的，包括了導演和製片人，算是將大陸的地下電影主力一網打盡。
「你從柏林回來，我們本想辦場慶功宴的，但總缺那麼幾個人，後來又非典，結果就黃了。」
「跟趙滔呢？」
從生意上講，這叫買辦。
她揉了下老公的臉，重新躺到榻上。
……
從10月31日褚青接到吳科的電話，到11月2日回京，再到花了一個多禮拜折騰，直到11月12日，他才有功夫喘口氣。
不待對方搭話，自己又瞅瞅手錶，笑道：「離明天上午九點還有十二個小時，這十二個小時，有幾個人能睡安穩？」
「就像，就像你在黑暗中走慣了，忽然碰到一扇門，你想推，又不敢。因為不知道門後邊是光明，還是更多的黑暗。」
那石斑魚確實美味，褚青吃的略撐，就掛了三檔，車子慢悠悠的在街上前行。兩側有霓虹，行人，車流，一切安好。
「我是怕你累著。」
褚青很願意把這種變化，稱之為成熟，而非其他。
這家主打石斑魚火鍋，在京城很有名，每天客人特多，八點之後基本找不著位置。褚青和賈璋柯算幸運，撿到了一張桌子，還是靠窗的。
反https://www.hetubook.com.com正，都特么不是啥敞亮東西。
「我打聽半天都沒結果，就知道是你們那撥人里的一個！」
都是老友，不必多言，倆人開車來的，便以茶代酒，碰了下杯子。
「不是，誰給你們的信兒啊？」他徹底蒙圈。
不過又一轉，那些地下幫派沒有上千，也有數百，無名小卒居多，闖出字型大小的滿打滿算才幾十人，完全可以代表。
這種狀況讓他很糟心，明明是一路人甲，為毛非得把自己扯進來，還干這麼費力不討好的事兒。
「叮鈴鈴！」
最後，總算找到了比較合適一天：11月13日。
「嚴重了吧，我倒覺著沒啥問題，我現在就想著趕緊完事，好回家睡上一覺，這幾天折騰廢了。」他懶懶的抻了個腰。
「喂，妹子，大半夜的找我幹嘛？」他開著玩笑。
他其實很感慨，近兩年，自己慢慢成為獨立電影圈的話事人之一，投奔的小弟不在少數，國際上也越來越風光。
「家裡怎麼樣？」他問。
褚青接過，隨意翻了兩頁便收好，就見那名字很有意思，叫《世界》。
這書房布置的很簡單，一套桌椅，一個獎盃柜子，還有一張單人小榻，沒掛什麼字畫故作風雅，就是個看書寫字的地方。
可只有眼前這個人會問一句：家裡怎麼樣？
「你得儘快做決定，不然對雙方都是傷害。」
煙霧繚繞中，檯燈依舊雪亮，背後是愛人，前面是電影，共二十位，加自m.hetubook.com.com己，二十一。
此時，電話居然又響了，褚青一瞧，卻是元蕾。
「你那是先跳出來了，因果不沾身，你知道我們咋想的么？」對方嗤笑道。
從政治上講，這叫說客。
他記下來的都算名人，是值得地下電影史寫一筆的那種，沒記的傢伙更多，仍然在黑暗的角落裡奮鬥，迷茫，死去。
賈璋柯瞄了他一眼，神情微妙，道：「青子，你這人最大的優點就是調整能力特強，真的，我們都很佩服。」
范小爺抿抿嘴，出去片刻就折身返回，放好了杯子，又一手摟住他脖子，輕輕磨蹭著臉頰，道：「歇會吧，都坐半天了。」
至於地點，在張先民的強烈建議下，官方難得從善如流了一把，定在了北電的校園內。
夜，火鍋店。
就算了。
褚青笑了笑，端起杯子喝了一口，稍稍滾燙的茶順著喉嚨墜到腸胃，激得毛孔舒張，頓時滲了層細汗。
老賈沉默不語，翻弄著那盤削得近乎透明的魚肉片。
深夜，書房。
從江湖上講，這叫鷹犬。
「哎喲！」
他卡殼了兩秒鐘，忙問道：「你怎麼知道？」
「是啊，可畢竟是大喜事么……算了，不提這個。」
其中，有的已經上岸，比如樓燁，但以褚青對他的了解，肯定會參加。還有張園，他也算第一檔，不過現在洗白了，地上片都拍了四部，保准不會來。
老賈似覺得好笑，道：「如今都忙啊！」
他把自己打過交道的傢伙都記了下來，總數大概是四m.hｅtｕbｏoｋ.cｏｍ.ｃom十多位，待名單搞定，又看著那半頁稿紙，開始一個個排除。
多數人租房，打車，每天喝著五塊錢的扎啤，順便琢磨下一單生活費什麼時候到手，如唐大年。
褚青撕掉了一頁紙，揉成小團扔進垃圾桶，隨即下筆不停，刷刷刷的寫了幾行名字。
老賈搖搖頭，道：「等這次結果，是生是死就看明天了。」
……
他揮了下手，又從包里取出個本子，道：「今天找你是有別的事，這我剛完稿的。」
「……」
電影局找了兩位聯絡人，負責居中協調。褚青定下名單之後，就和張先民分頭行動，一個一個的打電話，講述，告知。
褚青扯了扯嘴角，忍不住道：「我說你怎麼跟樓燁似的，酸得我牙疼。」
像何健軍、雎安奇那些，是通過王曉帥等人認識的，一起吃過幾頓飯，不算太熟，亦不算太生疏。
他們不見得都是為了自己的理想，理想這個詞太空，可起碼有件事不能否認：他們寧願餓著肚子也要拍電影，即便不是理想，亦只差了那麼一點點。
少數人買車買房賺聲望，如賈璋柯。
褚青撕掉這頁稿紙，細細折好，又點了根煙，長長的吐出一口。
原本的想法是，把國內所有參与過地下電影製作的導演、製片人通通囊括進去。因為吳科讓他叫人，本著負責任的態度，自然一個都不能少。
現在呢，雖然全身上下透著股疲憊感，但氣勢是足的，話多了，愛笑了，隨便一拿捏，就是標準的大導范兒。
今兒是老www.hetubook.com.com賈主動約他，褚青蠻高興的，能有一年左右沒見了，便想著聚一塊聊聊。而到了之後，第一眼，就發現對方變化特大。
「哎，你們的心意我領，這麼一弄反倒生分。」褚青笑道。
此刻，范小爺正躺在那張小榻上，難得的抱著本書，每翻幾頁，便瞧兩眼老公的背影。她原無心書本，只是陪伴，見他不時的撓頭嘆氣，便下來湊到跟前，手指碰了碰茶杯，道：「都涼了，我給你換熱的。」
先是賈璋柯、王曉帥、樓燁這三位，屬於第一檔，全部畫圈。
「哧啦！」
極少部分人還在貧困邊緣，或靠情人的菲薄收入、或依賴親戚救濟、或去大學食堂蹭老朋友的飯吃，如丁建成。
「……」
但選有選的方法，基於什麼標準最重要，他費勁腦汁就是在摳這個。
「……」
「沒事，你困了就睡吧。」
最後是製片人檔，比較少，張雅璇、奈安兩位女士。
褚青寫完，重頭捋了一遍，檢查有沒有遺漏，還真想起一個：刁亦南。這貨上個月跑去溫哥華電影節，捧回了一座最高獎——龍虎獎，算闖出字型大小了。
至於寧皓？
他頓了頓，把路學常劃掉。
待重新起步，已是十一點鐘了，他不禁加快速度。
「嗯，謝謝。」褚青隨口道。
再來是第三檔，劉冰鑒、唐大年、廿小二、楊福東、丁建成、烏迪。
「明年初……那可能得等一等，我先把《愛神》拍完。」
他闔下了眼睛，感受著那融在骨頭裡的味道與溫度。
「咋想？」他好奇。
那和*圖*書邊似乎很急躁，上來就吼：「你們明天是不是跟電影局約談？」
「說實話，我也不知道。」賈璋柯嘆道。
以前呢，賈璋柯給人的感覺就是苦大仇深，耷拉著兩道八字眉，老覺著自己欠他錢。只有拍戲的時候，整個人才會迸發出異樣的光彩。
他腦中一清，似乎有了點思路。
他的左手邊擺著一杯茶，細嫩的綠梗在透明的琉璃中沉沉靜靜。
「沒有，還沒送。」
但即便是這份名單，各自的命運也是大相迥異：
「還是老樣子，鬧騰。」
「明年初吧。」
十點多鍾，倆人從店裡出來，告別，互道平安，明天再見。
「行，你什麼時候有空，我什麼時候開機。」老賈點點頭。
稍微好過點的，是電影局的態度很寬鬆，沒步步相逼，倒是考慮到眾人的情況，把召集時間一推再推。
「我們特稿都出來了！總編拍板，主任執筆，明兒一早就發！我說了半天好話，根本撤不了！」
起初，倆人略微尷尬，但終究相交多年，幾句過後，便找回了之前的熟絡。
不出他所料，圈中的那些人，聽完后都非常痛快，表示一定參加。不過檔期太衝突，有的忙，有的閑，有的還在國外，褚青只得儘力統合，又給吳科那邊去了消息。
檯燈雪亮，映的木紋牆壁格外清敞，沒有一絲暗影。褚青坐于桌旁，手裡攥著筆，卻遲遲未動，似要考慮好久才會寫下一個名字。
所以他掂量掂量，就從叫人，變成了選人。
褚青吃了片魚肉，忽想起件事，道：「對了，這劇本過審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