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青有種掉進油鍋的感覺，嗞拉嗞啦鬧心的不行，隨手關上了車窗。
早春，雨水已過，料峭輕寒。
褚青汗毛都立起來了，就覺著后脖領子刷刷往裡灌涼風，立即探頭道：「哎小葉，你一會留下吃飯吧，忙了大半天了。」
屋裡沒啥變化，傢具啊，洗衣機啊，冰箱啊，廚具什麼的都在，只缺了那張大大的血櫸木床。不過在客房裡，還留著一張床和幾套被褥。
那貨一手夾著滑板，一手提著行李箱，孤零零的望著那商務車愈行愈遠。
自《天下無賊》的演員表曝光，他就一直處於特惶恐的狀態，尤其是范小爺沒有任何動靜，丫就更加惶恐。
「我快到家了，再有個五六分鐘吧，哎你想吃什麼，我到超市買點菜。」他狗腿道。
這不科學啊！
同時，影片的冬季拍攝也告一段落，賈璋柯帶著劇組一道回京，待春暖花開，再奔赴京城的世界公園拍攝剩餘的零散鏡頭。
往上看，抬眼便是自家的陽台，大大的落地玻璃，整整一面，兩側窗帘微掩，透著裏面的燈火明亮。
「哦，拜拜！」
褚青點點頭，她沒跟自己提過。
他瞬間就噴了，道：「這什麼玩意兒？」
他頓了頓，馬上又修正道：「呃，先去趟老房子。」
小葉雖然奇怪，也沒有多嘴。如果是老闆娘，他肯定就問了，可換成老闆，還真有點打怵。
「沒事，我也剛出來。」
「兵兵姐最近經常去錄音棚練歌，閑著和圖書沒事就錄了幾首，自己聽著玩。」小葉笑道。
「哎呀，不用了，我都做好了，就等你回來吃了。」
褚青從搬家就沒回來過，坐車裡往外邊瞧，剛買的時候還是新型小區，這才幾年，瞅著都有點鄉村了。
褚青從十幾度的深圳，回到幾度的京城，沒準備太多衣服，仍是一身單薄的，拗造型比保暖更有用的大衣，支著兩條長腿，戳在機場的出口處。
「呃，我，我最近都挺忙的，再說，再說。」
他囑咐了下葉開，便噔噔噔上樓，掏鑰匙開門。
再往上看，黑雲壓頂，沉沉暗暗，不見半點天光，忽有風來，吹的枯枝沙沙作響。
作為賈璋柯的第一部地上電影，面對市場確實迷茫了，妥協了，反倒失去了自己最難得的東西。
「是啊，還得專門過來，這費勁！」他拍了下大腿。
他一怔，道：「那，那行了。」
「我上學哪會也玩過兩年，要不改天，咱們切磋切磋？」小葉興奮道。
很快，那邊接通，他馬上道：「喂，寶寶，你幹嘛呢？」
「……」
物業貌似也不靠譜，燈桿發銹，垃圾筒歪歪的，灌木叢里還有塑料袋。
「我就不吃了，謝謝青哥。」葉開很無情的拒絕掉。
「看電視呢，你到哪兒了？」范小爺很正常。
「你的出現是我遙遠的愛戀，所有快樂釋放到了極點，我喜歡你的平凡，只是還帶著一點簡單，感動我每一天每段時間……說和-圖-書愛你是多麼自然，幸福慢慢的一直到永遠。」
「噝！」
「我上去拿點東西，你等一會兒。」
不過說來奇妙，她對王瞳黏糊，對黃穎親近，對湯維和善，對張婧初同樣不錯，唯獨唯獨的，防著周遜。
葉開見老闆上去一趟，就莫名其妙的夾著個東西下來，然後若無其事的上車，坐穩。
……
可謂，月黑風高。
按照法國發行公司的方案，這片子要送去威尼斯參展，時間緊，後期又很難做。所以老賈便計劃著邊拍邊剪，並找了一位著名的動畫作者皮三，擔當動畫設計，爭取在七月份全部搞定。
雖然無人住，卻沒有怪味，東西很整潔。黃穎好像請了個家政工，每月來打掃兩次，順便通通風。
老闆的新家在朝陽區，離西城區不遠，可這會堵車啊，走走停停的，半天沒蹭出去一公里。
「嗯，你快著點啊，我等你，咯咯……」范小爺忽然笑了兩聲，隨後掛斷電話。
他沒功夫懷舊，看了片刻，就直奔衛生間，從浴缸里拎出一個長長的，帶著木刻蕾絲邊的物體。轉身方要出門，想想又不妥，便找了條床單包得嚴嚴實實，往腋窩一夾，簡直毀屍滅跡。
24日，就是名單爆出的兩天後，褚青結束了《世界》中的戲份。
不同的女人，不同的態度，只能表明她的直覺異常強大，可以撲捉到老公細微的感情層次：視王瞳為至親，視黃穎為小妹，視湯維為後輩，https://www.hetubook.com.com視張婧初為好友，視周遜……或許他自己都搞不清。
「噗！」
「兵兵姐唱的歌啊！」小葉笑道。
「真不用了，我把車送回去，還得跟小佳看電影呢，她吵吵我好幾天了。改天吧，我一定去！」
「那個……」
大體上，倆人聊得很愉快，雖然葉開到死也沒搞懂，為毛滑板要用床單裹？
葉開依言又放了一遍，並且把聲音調大。
而對褚青來說，自己的工作已經OK，算上這部，他跟老賈合作過四次了。《小武》和《站台》皆收穫滿滿，連《任逍遙》里的客串都比較愉快。但此次的經歷，似乎沒什麼感覺，或者說，相當沉悶。
褚青眨了眨眼，晃晃手裡那物件，道：「這還看不出來，滑板啊！」
「哦。」
天色漸暗，商務車在機場高速穩穩行駛，不快不慢，等下了高速口，車流驟然增多，前後左右滿登登的鐵皮殼子，鳴笛聲更是倍兒巴亂蹦。
「以前就玩過，沒太上心，最近又撿起來了。」
「回家吧。」
這並不是一部爛片，可它的問題非常大。
《任逍遙》中的小青皮還特么有膽子炸銀行，《世界》中的矛盾到最後卻消失得無影無蹤，只有個讓人蛋疼的煤氣中毒結尾。而且，影片的線索很多，老賈顯得有點手忙腳亂，褚青從演戲的角度都能覺察出，他的顧此失彼與疲態畢露。
「嘟嘟嘟……」
這也令褚青添了些顧慮，他始終喜歡以前的老和*圖*書朋友，那個拍家鄉的小個子導演，並非現在的第六代旗手，國際咖。
褚青更沒心思講話，靠著座椅閉目休息，臉上淡定，心裏卻跟貓撓似的，難受啊！
六點鐘左右，倆人到了西城區的老房子，就是那套兩室一廳。
「喲，你還玩這個？」小葉特詫異。
哦，拜託！
他揮了下手，婉拒對方的殷勤，自己拉著行李箱穿過路面，塞進了車裡。待倆人坐好，那車子緩緩啟動，葉開便問：「咱們是回家，還是到工作室？」
「哦，就搬家的時候忘拿了唄。」
剛站了半分鐘，葉開便小跑著過來，略喘道：「路上堵了點，不好意思。」
「啊？」
好吧，他倒是自覺。
好奇心會折磨死人的！他心裏就像有一萬隻螞蟻在爬啊爬，又特么不敢問，只得悶頭開車。
如果老賈保持著此種狀態，以後再來約片，還真得掂量掂量了。他不想在一部反感的電影里演一個反感的人物，即便對方有提攜之恩，這麼多年也該還清了。
沒辦法啊，當初換新房，偏偏把家法忘了，那邊沒有。而他近兩年表現特好，壓根沒用上，今兒惹禍了，巴巴的繞圈來取。
「我有一隻小毛驢，我從來也不騎，有一天我騎著它去趕集，趕來一群大公雞，我再趕母雞，後邊是什麼詞兒，我確實也不知呀！」
自己的媳婦兒自己了解，那不是醋罈子，那就是一醋缸，還是紫金紅葫蘆的那種，裝天裝地裝一切有威脅的雌性生物，空間www.hetubook.com.com無極限。
「嘖！」
「青哥！」
漸漸的，轟鳴聲消失，小區里恢復了安靜。甬路蕭條，園圃中的草木枯敗，花枝未染，梢頭泛著淺淺的霜白，一片肅殺。
那CD里有四首歌，明顯都是小樣兒，編曲什麼的還很粗糙，有的唱到一半就沒了。可他覺著特新奇，又靠在了椅背上，閉目傾聽：
五分鐘轉眼即過，車子慢慢駛進小區，停在了樓下。葉開按下車窗，擺手告別：「拜拜，青哥，我先走了！」
若在南方，恰是纏綿纖細的時候，江天客舟，滿樓紅袖。若在北方，大可省了許多矯情，換上夾衣，棉衣脫掉。
「吃點吧，千萬別客氣，嘗嘗我的手藝。」他繼續求生。
「嗯，好！」
葉開不愧為好同志，見此狀況，便扔進去一張白皮CD，隨即那套特別配置的豪華音響中，就響起了很古怪的聲音：
這回聽出來了，真是丫頭唱的，只是跟講話不太一樣，更柔，更清，細分辨還是有的。至於水準么，也就一般般啦，但架不住萌啊！
他表情獃滯，卡殼了兩秒鐘，不禁道：「你再放一遍。」
許是路況憋悶，讓葉開愈發的騷動，等過了德勝門往三元橋奔的時候，這貨終於按耐不住，問了句：「青哥，你拿的是什麼啊？」
「哈？」
褚青抿著嘴，麻痹的你不來，我死定了！
臨近七點鐘，天色已經全黑，車子總算進了朝陽區地界。褚青默默的合計了一會，還是摸出手機，打算探探媳婦兒的口風。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