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聞當然不至於那麼低級，策劃著一場姐弟無倫，他主要想展現一下狗子的性格。

她繼續衝著水，從最後一句開始接：「你要是早來兩年，現在電視也有了，冰箱也有了……哎，我在這都聞見你臭味了，快死進來洗洗！」

他一屁股坐下，剛想翹腿，又忽覺不妥，只好默默的卡在那裡。

「ACTION！」

「回屋去，這是個啥地方！」她不依。

同時，他要求那些人的表情、語氣盡量誇張，大段大段的方言和動作，像極了戴著面具的小丑，努力演著連自己都可笑的人生。

說著，他伸手就要抱，卻被姐姐一把推開。

姜聞心滿意足的喊了停，往後一靠，轉頭望了望遠天，晨曦初露。

老王從義士變成了最冷漠的觀察者，以他的視角，去看那個更加冷漠和畸形的鄉村社會。

那光，那水，那白霧，如地壟溝一樣的後背與傷疤，以及扭曲的，根本挺不直溜的右腿……幾乎每一塊肌肉，每一根骨頭，都迸裂出一種砰砰的跳動。

褚青站的稍稍傾斜，任她在胸前揉搓，笑道：「姐，我剛娶你的時候，你這兒大的能划船哩！現在……」

一個可樂的空罐子被扔到櫃檯上，滴溜溜的滾到邊沿。姜聞縮在機器旁側，操著方言問道：「那看林子的，常來你這兒？」

只見他拎桶，照頭，嘩地就一澆，升騰著熱氣的水珠，順著軀幹傾瀉而下。王昱瞬間拉近，從頭到腳給了https://www.hetubook.com.com個大特寫：

「我不合計方便么？」

老闆戴著副厚眼鏡，站在櫃檯後面，面帶笑容，卻十分詭異。周圍的光線特虛，晃得一切很不真實，連東西都看不太清。

「我叫你進來洗……嘿，你想啥咧？」

窯洞，小賣部。

姐姐到底是心疼，急忙拿了外套給他。

「用不著！」

姜聞在拍他們表述「真相」的時候，用了種特有想象力的方式。色調灰暗，偏偏燈光打得雪亮，如此就呈現出一種戲台的效果。

底下立時掌聲雷動。

褚青連忙喊道，見對方不理，只得嘆了句：「真是個小娘哩！」

自己當上了護林員，鄉親們又很熱情，送來一大堆禮物，眼瞅著日子有奔頭了，這是外在。孩子睡著了，媳婦兒光著身子在洗澡，夜深人靜，燈下你我，這是內在。

「好你自己獃著！」

他喊了停，拍手道：「老哥不錯，咱再來一條成不成？」

她還沒進駐《墨攻》劇組，處於短暫的休整期，每天閑得要死，唯一操心的就是《武林外傳》的首播合同。

「你看你臭的！」

八月，京城。

對於這部分內容，拍攝的進度很緩慢，比不得男女主角狂刷演技，導演得不時的指導，調整，一場戲NG二十幾條是常有的事兒。

「……」

央視那邊有意購買，但價格出的忒低，公司還想爭取爭取。

范小爺頓時又打了個呵欠。

「莫www.hetubook.com.com嫌棄！莫嫌棄！我疼還來不及……」

「我想啥你還不知道？」

也難怪她，本屆華表獎簡直不要逼臉，豬肉分的那叫一個大方。幾乎每個獎項，都有兩位以上的獲獎者，最牛掰的是優秀故事片，十八部提名，足足有十部電影拿獎。

丫頭就日了狗了，因為以如此海量的概率，《天下無賊》都特么沒評上！

之前是跟褚青開玩笑，玩笑過後，便催著他去補妝。因為老薑要加個背部全|裸的鏡頭，得添上幾道傷疤，以及那條殘疾的右腿。

他腆著臉，又要去抱。

「成！成！」那演員連連點頭。

「嘿嘿……」

此時，焦點完全集中在左側，整個右邊的畫面都是空鏡，只傳出褚青的調笑聲：「你真叫我進去咧？」

衝著此情此景，作為男人不僅能憋住，還一門心思的去為工作做準備……那特么不叫男人，叫聖人。

可以說，倆人是綁在一根繩上的螞蚱，不管後果如何，都得共進退。

陽剛壯烈，軒然如是！

那人湊近鏡頭，臉部忽地放大，怪笑道：「我賣別人兩塊五，賣他得放點血，三塊四！」

……

王昱把機器架在他對面，再無第二名演員，就這樣開拍。

王瞳搖搖頭，無話可說。

「那你賣他多少錢一罐？」

「耶！」

而那些村民的證詞，姜聞將其提煉、濃縮，又借鑒羅生門的手法，讓影片的前半部分撲朔迷離。再穿插大量m.hetubook.com.com的倒敘、插敘，隨著老王一點點揭開真相，最後定格在狗子的三聲槍響。

范小爺看完，不禁揮了揮小拳頭，倒把剛回座的張婧初嚇了一跳。

「咔！」

姜聞的語調基本是平的，似沒有半點感情|色彩，再配上如此情景，不禁讓人毛骨悚然。

當真相浮出水面后，縣裡極力掩蓋，而結尾處便是，老王打算去省里告狀——因為他也曾是名軍人。

「怎麼這就出來了，趕緊披上點！」

那些小配角中，比較重要的是老闆筋、老七叔、村長媳婦兒、厚眼鏡等人。他們的扮演者，都是褚青從京城帶過來的，名聲不顯，實力卻很堅挺。

老闆則翻出賬本，噼里啪啦的打著算盤，道：「從十月十二號開始，到這個月的十五號，三十四天，買了二百二十三塊。還有些蠟燭油鹽醬醋的，那賺不了幾個錢！」

「咋？你還嫌棄咱？」她猛地打斷。

當兵嘛，真真上過戰場，宰過敵人，怎麼可能跟只純情小羔羊似的？他要野性，要粗獷，要荷爾蒙迸發，要杠杠硬實的爺們氣概！

那姑娘的大場面經歷無數，早就學會了淡定自若，起身跟范小爺抱了抱，便上台領獎。丫頭則掃了掃四周，無聊的打了個呵欠。

沒辦法，自褚青邀請他執導的那一刻起，《天狗》就不再是一部普通的農村題材電影。那貨的腦洞太開，追求的是創造、新鮮、無拘無束的個性化。

好嘛，第一場第一條都沒過呢，那貨和_圖_書就臨場發揮了。褚青見怪不怪，只暗自估算成本，照這個德行，一千二百萬確實夠嗆。

頂上的燈光昏黃，散著淡淡的暖色，恰到好處的將他們籠罩。整個畫面，都似乎凝固在那抹光暈中，只有這兩個人在溫柔閃爍。

「娃兒都睡了，這挺好的。」

至於別的龍套，劇組便當地招募，省事兒，還便宜。

那邊又停了幾秒鐘，緊接著，一個光溜溜的男人就鑽了進去。

「那你算算，他一共在你這買了多少錢的水？」

王瞳咬著小牙，拿起瓢給他沖水。

趁著等待的功夫，王昱又拍了幾段村莊的空鏡，留作剪輯素材。隨後，他抬頭看了看天空，便抹身找姜聞，建議道：「要不要晚上再拍，太陽出來，光就不對了。」

「謝謝大會，謝謝張家瑞導演，謝謝褚青哥，謝謝兵兵……」

姐姐見他的樣子，臉色微紅，雖說前面的部位遮擋嚴密，但情況著實尷尬。虧得倆人的職業素質夠硬，才不至於NG。

在狗子殺人後，他第一時間趕到村裡，調查取證，問遍了相關村民。但村裡人或畏懼孔家的勢力，或已被其洗腦，竟然一致將狗子視為仇人。

「嘩嘩嘩！」

此刻，王昱的鏡頭慢慢移到外面，對準門口。暗夜無邊，一燈如豆，那窄窄的門中映著些許亮色，圈住了一具高高瘦瘦的雄性身體。

人家一水的《張思德》、《任長霞》和《鄭培民》，商業片全滅。去年的票房大頭《天下無賊》和《十面埋伏和_圖_書》，竟成了難兄難弟，共享了一個狗屁倒灶的市場開拓獎。

公司僅有的收穫，便是張婧初的這座新人獎盃了。

她正琢磨是回家，還是去欺負路小佳的時候，忽聽手機震了兩下。摸出一瞧，卻是楊凡發來的一條簡訊。

話說在《兇犯》的原著中，作者寫了一個很關鍵性的人物，派出所所長老王。

於是又等了十幾分鐘，在遠處的矮丘泛起白芒之前，褚青終於搞定了妝。結果一出來，就惹得王瞳笑彎了腰。

「當！」

「嗡嗡嗡！」

風險OR驚喜，各佔半數。

「常來常來！」

王瞳忽然把瓢一摔，半羞半氣的挑開帘子，趿趿的先出去了。

不多時，待倆人把新加的台詞記熟，大家便各自就位，重新開拍。

「咔！」

他最煩的就是那些偉光正！

「你呀……」

……

「哈！」

「哎，門兒關上！」

剛才她裹著浴巾，好歹還有件泳衣，現在他直接罩著浴袍，裏面啥也沒穿。山頭的小涼風一吹，嗬，那叫個帶感！

就見頒獎人拆開信封，公佈道：「獲得優秀新人男女演員獎的是，鍾丘《我的法蘭西歲月》、張婧初《花腰新娘》！」

老薑叼著煙，擺了下手，道：「那小子足夠！」

如今到了姜聞手裡，就把這個人物完全虛化，不露臉，採用主觀鏡頭拍攝——類似《蘇州河》中的攝影師。

第十一屆華表獎正在北展劇場舉行，此時已經進入後半段，嘉賓們都有些疲倦，張婧初卻依然精神奕奕的盯著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