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薑不想答，開始滿嘴糊弄。

「我很想知道，不如你就告訴我，今天問了自己什麼問題吧？」

曾幾何時，褚青跟賈璋柯、顧正喝酒閑談，一起罵了三聲艹！艹！艹！如今，他卻只張了張嘴，吐不出半個字。

八百人的大廳里，見不到一名國內記者，全被海外和港台的媒體佔領。由於片子的尺度實在是太太太大，不僅上下全露，而且鏡頭超多，使得見多識廣的歐美媒體也吃了一驚。

「這是我一個人的事兒，現在國內都很敏感，別擔心，我應付得了。」

「知道。」

而這幾天，褚青一直在酒會和活動中奔走，只抽空看了阿莫多瓦的《回歸》，他挺喜歡佩內洛普克魯茲的。

電影節開幕三天了，她是僅有的于重圍中攫取獨家的猛人。你想啊，老薑加老褚，就特么跟兩尊門神似的，能把那些記者一個個噎死！

兩口子同時參加影展，居然白天黑天的見不著面，往往你睡了，我還沒回來，我醒了，你已出門工作。

那記者居然沒卡殼，繼續問：「對嘛，你怎麼想的嘛？」

「呃，對。我當時說，這麼多年沒求過你啥事，你就當幫我一回。」他還真否認不了。

……

「老賈都能拿，你怎麼的和_圖_書？」她伸手就要掐。

「是啊，我怎麼想的呢？」

「……」

幸好，在21號這天，倆人短暫合體了一把。

「《鬼子來了》到現在已經7年了，復出第一部卻是給他拍片，你怎麼想的呢？」

這貨喜歡跟聰明人打交道，省事兒，便接著剛才的話題聊：「其實我是拒絕的，可架不住那孫子哭天喊地的求我，我這人哪兒都好，就是心軟，你看看，把自己砸里了！」

范小爺更忙，四天站了九場，光禮服就換了五套，胸都擠大了一圈。

他就像個孤獨的小丑一樣，惟妙惟肖的模仿著，從高聲到低喃，從手舞足蹈到心灰意冷。這意味著，《頤和園》徹底淪為了地下電影，而等待的判決，只能是封殺。

「特無聊，你不會有興趣的。」

樓燁盡量讓自己顯得悲壯一些，似要完成一項千古偉業，而不是滑稽的自溺——雖然都是個死。

據說每個人都做過那麼一次荊軻，在自己的易水河邊，只不過有人去刺了秦，有人去跳了河。

老王仍然戴著墨鏡，顛顛上前，法國文化部長德瓦布爾給他別上了一枚「法蘭西共和國文學藝術騎士勳章」。

《銀幕》將其稱之為政治情|色|電|影，那和-圖-書些性|愛場景就是一場迷你革命：大胆而突破，捲入其中的角色也更加悲慘，甚至超過了綠妖精的《戲夢巴黎》。

不是故意裝逼，而是天賦屬性，沒辦法。

接著，姑娘又問了幾個問題，尺度把握的相當好，老薑也聊得很嗨皮。

好死不死的，那記者又轉頭問：「是這樣么？」

「我們是被歷史遺忘的一代，沒有目的、沒有地位、沒有戰爭、沒有經濟恐慌，我們的大戰都是心靈之戰，我們的恐慌只是我們的生活，我們從小看電視，希望有一天會成為富翁、明星或搖滾巨星，但是，我們不會，那是我們漸漸面對的現實……我們都在麻木地飾演自己的社會角色，忠誠地履行自己的社會責任，而事實上大多數人都無法理解自己所為之奮鬥的目標究竟是什麼——上學、工作、戀愛、結婚、生子、生老病死，一切都是按部就班。你跟其他生物同樣都是有機物，我們只是來世界走一遭罷了，和其他生物沒有兩樣。」

不過他們也是純種血統，要麼拿過金攝影機獎，要麼參加過戛納的各種訓練營和學生競賽，苦逼的麻瓜只能去死。

不同於《天狗》的大團隊，《頤和園》可憐的讓人心酸，樓燁，和*圖*書奈安，郭曉東，郝蕾，僅此而已。當然，他見到老朋友的時候還是露出了點笑容。

褚青真想踹丫一腳，你特么要不要臉啊？

褚青沒去參加首映式，所以不知道具體的內容，他只是從過後的評論中，才獲悉了一些東西。

「我……」他猛地抬頭。

「你最近會問自己什麼問題？」

「就是拒絕審查，沒法審查，他們怕的連句評語都不肯給……周健冬知道吧？」

樓燁似察覺到褚青的情緒，拍了拍他肩膀，笑道：「你有你的工作，我有我的工作，我們都熱愛電影，這就可以了。哦對了，我們的排片很靠前，明天就公映了，你不要過來。」

「你以為大白菜呢？」

「上午又拒審了。」他搖了搖頭。

「青子，你不同，你是個演員。」

樓燁點了根煙，靠在了沙發上，就如鹿特丹那時的樣子。

范小爺瞄了瞄四周，又嘟囔道：「我告訴你啊，周遜就要來了，林佳欣也要來了，你給我放老實點！」

「……」

這記者叫方依敏，南都的，參加過褚青被黑事件的發布會。由於元蕾跑去《南方周末》玩了，南都便開始培養繼任者，她的職業素質跟元蕾不相上下，但顏值更高。

因為不知不覺中，他https://m.hetubook.com.com已經從夥伴，變成了新電影制度下的既得利益者。比如《天下無賊》，那正是日趨繁榮的市場帶回來的投資利潤；再比如《天狗》，在政策未放開之前，絕不可能光明正大的送來參展。

范小爺瞅著特羡慕，捅了捅老公，低聲問：「哎，你啥時候也拿一個回來？」

有那麼一瞬間，他忽然覺得自己很卑鄙，很背叛，所以也低著頭，默不作聲。

18日，《頤和園》公映。

老薑眨巴了下小眼睛，這姑娘不錯誒！

樓燁學著當時的情景，揮著雙手道：「我說看不清就行了，什麼叫怎麼個看不清呢？我還跟你說細節，哪幾分幾秒看不清么？看都看不了的片子，我們怎麼做審查決定呢？電影本來是要看畫面的，你拍的畫面都不清楚，我們怎麼做審查決定呢？我們怎麼做審查決定呢？」

這是個稍顯簡陋的頒獎儀式，出席的嘉賓卻個個牛掰，包括影展主席雅各布在內的一票大咖，以及評審團成員。

酒店庭外，白色圍欄，背靠大海，一個女記者正在逼問姜聞。

「拒審？」

觀眾態度則呈兩極分化，80％的人覺得很一般，看到的只是情慾吶喊，沒有任何關於靈魂的東西。20％的人很喜歡，說導演傳達和-圖-書了詩意般的自由，為多年難得一見的好作品。

「嘖嘖！」

這東西誕生於1957年，用來表彰那些國際友人的，分為司令、軍官、騎士三個級別。不值錢，一批發就好幾打，但好歹是個國家榮譽。

呦嗬！

這些描述很抽象，他不便理解，不過最後，該影評人又引用了一段《搏擊會》里的經典台詞來做總結：

褚青一下子就懂了，《頤和園》大概講了怎麼樣的故事。

話說由於去年戛納的作風過於保守，競賽單元中全是安全牌的大師，以至被噴了三個月。今年自然又轉變風向，只有義大利的莫瑞提、西班牙的阿莫多瓦、英國的肯·洛奇以及瑞典的卡瑞斯馬基四位，再加上算半個大師的姜聞，其他導演全是新丁。

「他出來跟我談的，說片子有技術問題，不合格。我問是什麼技術問題，他說看不清。」

「嗯嗯，我盡量！我盡量！」他馬上認慫。

老王受勛后，正兒八經的以普通話、粵語及英語表達了感謝，說四年前《花樣年華》參展時，大會就想頒給他，可惜當時太忙，這次終獲殊榮，感動之餘也十分高興巴拉巴拉。

「我也在問這個問題，我每天都給自己提很多問題，但回答不了。」

「怎麼樣？」褚青進門就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