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小爺轉頭一瞧，頓時就樂了：「你這身比柳青強多了，起碼沒光膀子。」
相比之下，趙麗影就平凡許多，湖綠色的襦裙，梳著雙螺髻，頂多算嬌俏可愛。
唯獨范小爺，如果不是拍戲，她能一屁股把船坐翻：
說實在的，自《還珠格格》之後，兩口子就沒正經搭過戲，如今隔了十年，還都挺新鮮的。老夫老妻嘛，生活情趣越來越少，難得在戲中調劑，自然十分的，呃，糟心……她斜了眼旁邊的周公子，心裏各種戳戳戳。
他再多呆一秒，連心臟病都能犯嘍，分分鐘閃人。
「我要個蘋果！」
而另一邊，范小爺全當沒聽見的勁兒勁兒聊天，周公子也全當聽不懂的保持微笑。
「哈！」
「哎，好詩壞詩都是詩，只看你喜歡哪一種。正理歪理都是道理，只看你需要哪一種。」
褚青老老實實的放下，又拿出一顆蘋果遞給那邊。
「又在胡說，這是東坡的佳句，到你嘴裏就成了壞的？」范小爺嗔道。
話落，女師傅就倒出一點不明液體，在那兩塊紫紅色的淤痕上細細塗抹，又用筆刷了刷。幾乎眨眼之間，淤痕消淡了不少，已接近正常膚色。
而他瞧了一眼，忍不住道：「你這樣沒效果，要做就大大方方的，沒人笑話你！」
「萬不可學這樣的句子，這是壞詩。」褚青笑道。
拜託！怎麼又來？
周公子本是傾著身，手托腮骨，聽了他的話，卻忽地直起細腰，隨後那兩邊唇角，m•hｅtuｂoｏk.ｃｏm•cｏm就像摔開了的胭脂扣，血紅的，詭秘的，充滿原始情慾的往上一翹。
媳婦兒特嫌棄的樣子，精神卻亢奮了不少。
「嘖！」
徐老怪在岸上大讚，這兩隻妖孽的傳聞果不其然。褚青也很舒服，入行十年，還是跟她搭戲最順暢。
今天這場戲，是講王生帶著佩蓉和小唯外出遊玩，屬於日常劇情。主場景在荷池裡，四人坐船，外加一個艄公。
兩輛吉普，五輛大麵包，在灰暗暗的天光下，奔往三十公裡外的片場。
轟！
「噫！」
啊啊啊啊啊啊啊！！！！！
「ACTION！」
「給我個茶蛋！」
「呸！」
話說他最近特悲摧，進組才兩天，卻經歷了好幾次「你先給我，還是給她」，或者「你為什麼能聽懂衢州話，我不聽我不聽我不聽」的逗比修羅場。
他隨手扒拉開，道：「咦，豆漿也沒有啊？」
過不多時，那邊準備完畢，場記一打板：
你居然當著我的面在撩他！
前者的自帶天賦，便是那股十足的少女感，後者年紀雖小，氣場卻能飆到兩米八。什麼叫天生的？能反性別，反年齡，反畫風，這特么就是天生的！
你居然在撩他！
這一笑，便是清風明月，便是掠影浮光。千年白狐入世，讀書明理，情願以人間規則去爭取——她愛上的，又怎會是個不濟書生？
不等妻子回應，他又道：「所謂春竹夏荷，秋菊冬梅，另有一松和_圖_書
一蘭，世人皆稱其品性，所以讀書人不得不贊。李義山要寄送愁思，所以殘荷聽雨；周敦頤要襟懷淡泊，所以蓮花高潔。但在他們看來，這些花花草草不過是各取所需，隨之應用，這樣的句子不學也罷。」
「豆漿都是加糖的。」林樂怡應道。
「……」
周公子歪著頭，眼睛亮的怕人，笑問：「那生哥哥以為什麼是好詩？」
一般來講，群演除了妖怪、死屍、失足婦女，基本用不著化妝，所以捯飭的就四個人：趙包子半夢半醒，那腦袋晃晃悠悠的沒有重心，化妝師不時得固定一下。周公子則挨著范小爺，倆人正低聲閑談，褚青自己在邊上，無聊的閉目養神。
南潯那邊已經就位，一見演員下車，立馬拽進化妝室。其他人開始布景，擺置機位，調試色調，雪亮的燈光罩了半個小蓮庄，忙而不亂，雜而不吵。
在戲里，小唯可是要叫佩蓉姐姐的，周公子比對方大七歲，可那扮相一亮，毫無壓力。
「……」
「怎麼說話呢，我可是讀書人！」
似覺察到這股涼意，周遜忽挺了挺身子，岔開道：「哎，她們打飯怎麼還沒回來？」
他搖搖頭，拿起個包子就咬在嘴裏，剛要一樣一樣的分開，就聽左右同時道：
「啊？」
《畫皮》啊！大製作！怎麼著也得拍仨月吧……
「呵……」
他一怔，隨即有些尷尬，道：「遮，遮吧。」
因為他們倆之間，從沒有情人這種關係存在，更別提https://m.hetubook.com.com爭風吃醋了。但這兩天，她在和諧共處的基礎上，有意無意就來那麼一下，好像逗著小孩子玩。
「我去看看。」
屋子裡瞬間安靜，助理們已經習慣了這種情況，正努力裝成是條狗。趙麗影被香味饞醒，卻敏銳的發現氣壓爆表，也明智的選擇閉嘴。
攝影機有兩台，一台在後面跟拍，一台在旁邊抓特寫。可那池裡的水道太窄，為此又拓寬了半米多，還賠了不少荷花錢。
「荷枯葉盡，以喻君子生不逢時，潦倒失路。然菊蕊香冷，姿懷貞秀，即便花謝，殘枝仍能傲霜獨立，這是貶荷頌菊。可東坡還有一首詠荷詞，『天然地，別是風流標格』『清香深處住，看伊顏色』。那你說，他對蓮花是愛還是不愛？」
「呵……」
只見艄公的竹篙一撐，小船便破開水面，悠悠的向蓮池深處盪去。
很長的一段台詞，極是拗口晦澀，他卻講得諧趣瀟洒，還帶著點離經叛道的跳脫。
「嘖，她們不喝我喝啊！」
范小爺笑了笑，也沒接，道：「先放哪兒吧，我待會再吃。」
褚青孤零零的戳在中間，簡直懷疑人生。
……
「……」
頓時明白了啥叫蓮花滿路金步搖，啥叫金屋何須貯阿嬌。於是再次證明，徐老怪看女人的眼光真不是蓋的。
「不然你就這樣，能迅速集中注意力。」
周公子笑得更加意味不明，接過道：「謝謝。」
「呃，我出去看看。」
每次都是如履薄冰，波濤暗
和_圖_書涌，一不小心就要白骨成灰，那脖子上的傷就是前奏。
甭看媳婦兒笑呵呵的，心裏早特么炸毛了，而且更重要的是，最後倒霉的可是他！
如果說，女演員五分靠顏值，五分靠努力，那剩下九十分就得看祖師爺賞不賞飯吃。
你撩他！
同樣，當范小爺綰著美人髻出場，一身月白色的合領對襟褙子，雙手攏于身前，那兩蓬大袖似抱月懷中，端莊溫婉，主母範兒爆棚。
咱們得說實話，丫不是那種英勇就義的角兒，即便覺得周公子開口要早一些，還是特沒骨氣的摸出一隻雞蛋，顫巍巍的遞了過去。
只有他苦逼的站起身，跑去服裝間換衣服，等回來時，嗬，只見他一身淺色長衫，斜領，大袖，頭戴四方平定巾，腰板筆直的往哪兒一戳，好個英姿不凡的古代郎君。
他一甩長袖，屁股微翹，像鑲了千金腚似的緩緩落座，生怕碰壞一點。哎喲，那叫個騷性！
褚青就穿著那身行頭，站在石橋上望天兒。其實他很鬱悶，那兩個女人的性子都非常了解，范小爺的行為屬於正常，周公子卻有點麻煩。
他興緻忽起，啪地長袖一甩，抖成一朵天青色的團花，再從上到下的一劃，道：「你看這一池蓮，夏開冬敗，自然天地，又何須我們來評判？若說我自己，『魚戲蓮葉東，魚戲蓮葉西，魚戲蓮葉南，魚戲蓮葉北』這句是我喜歡的。」
范小爺啐了一口，道：「休聽他的歪理，滿嘴胡言，虧他還讀了那麼多年的聖www.ｈｅｔubｏｏk.cｏm•ｃom賢書！」
周公子又開口，盯住右手的食指尖，隨著呼吸節奏，那手指也一推一收的移動。這些都是江湖經驗，包子連忙道謝，范小爺卻撇撇嘴，因為她沒啥可教的。
待到了外面，天光透亮，河面上竟起了一層淡淡的霧氣。古鎮的人家已經起床，洗漱，做飯，孩子的吵鬧，大人的煩躁，在老房子里輕輕作響。
此處是客棧，不遠處是石橋，過了橋便是小蓮庄，裏面人頭攢動。
象山也在浙省，趙麗影當晚就趕了過來，由於組裡的女演員不多，還混了個小單間。晚上九點鐘到，十二點睡覺，結果凌晨四點就被叫起床。
全體驚嘆！
周公子隨手一摘，折了片半綠半黃的荷葉，把玩道：「昨日姐姐教了我一句詩，『荷盡已無擎雨蓋，菊殘猶有傲霜枝。』不想今日就用上了。」
他的妝簡單，十幾分鐘就搞定，女師傅剛要收工，忽地瞥了一眼，問：「青哥，你脖子要不要遮？」
「喲！」
而范小爺和周公子，說完就雙雙扭過頭，似能把鏡子看出花來。
就褚青是閑人，他剛要往出走，那門卻被推開。兩個小助理拎著七八個袋子，呼啦全堆在桌上，喘道：「包子，米粥，鹹菜，茶蛋，蘋果，牛奶……哦，今天沒有醬香餅。」
船是對座，褚青和范小爺一邊，周遜和趙麗影一邊。三個老司機的狀態都很自然，包子卻十分緊張，正悄默聲的做深呼吸。
周公子和范小爺，是圈內公認的兩個「你不入這行就白瞎了」的女明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