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影節定位，是拋出的一個簡單試探，結果被轟殺成渣。而他的心理預期是，如果整套環節有100分，能拿下10分就是成功。
他剛說完，陸偉又開口：「我補充兩句，一定要認真聽，認真想，有異議的地方隨時提出，我們的方法就是，討論一項，解決一項，絕不留尾巴！」
「不了，睡回籠覺更困，我得精神精神。」
「您先請！」
話落，大幕照舊亮起，閃出一張圖片。
「接著第四項，定位。」
「小褚，早！」
當然，看似一步的距離，卻比登天還難。
褚青飯後逛了二十分鐘，回家用熱水一衝，筋骨舒活。他告別媳婦兒，開車來到市政府，武警同樣直挺挺的，只是換了人。
「你這眼圈有點黑啊，昨天沒睡好吧？」
但真要刨根子的話，或許是從《小武》開始，或許從《蘇州河》萌發，或許從《站台》生長，或許從《盲井》質變，或許從《天狗》逐漸成型，或許從《畫皮》繼續思考……
大家三三兩兩的出屋，來到那間會議廳，按昨天的位置坐好。
她撒了個小謊，端出一大碗豆腐腦和一盤包子，又道：「你幾點走？」
有了簡單而規範的交易市場，有了簡單而精緻的展映系列，有了簡單而深刻的主題論壇……直到今天，他發現自己要做的，只是將這種簡單，變成更高層面的體制化。
「……」
「哦，那走吧！」
褚青吐出一口氣，壓下剛才的挫敗感。
「怎麼樣，路上堵車么？ｈetuｂｏok•ｃoｍ.coｍ」
「好了，我們開始……」
「5月份戛納，6月份上影，撞車了。」
底下轟然一片，褚青沒等他們問，先道：「這個問題太複雜，我稍後一起講。接著第三項，舉辦時間和周期。先說周期，柏林是11天，威尼斯是11天，戛納是12天，但我覺得超過10天的電影節，都有些冗長。7天又太短，很多項目開展不了，所以我覺得9天比較合適。」
「助推太老舊了，哎，實現電影全球化怎麼樣？」
「唔！」
「……」
「三分鐘？」
「你的也不太好，我覺得助推電影產業發展，這樣更貼切。」
「嘩嘩嘩！」
范小爺立時炸毛，吼道：「你特么乾脆按下來得了，一次一百下，少了賠錢，多了不找！」
「我也不知道啊，我十一點就睡了。」
「那就只能4月份了？」
「那5、6月份呢？」
這回不用問，立馬有人道：「前一句太狹小，我們又不是土匪，要什麼勢力？我看改成促進電影產業發展比較好，而且兩句話調換一下，把國際市場交流放在前面，這樣才鮮明。」
「……」
……
褚青心裡有數，干這份活兒，不得罪人是不可能的。他不求齊全，只求心中一二。
李局長還是主持人，道：「呃，昨天的思辨很有價值，我們都受益匪淺。那今天，我們就進入核心問題的討論，這關乎電影節的成敗，所以都要拿出一個鄭重的態度。」
李局長打
和_圖_書了個圓場，道：「那好，我們先確定周期，對9天有異議的，請舉手。」
褚青一覺醒來，發現自己躺在書房的小床上，全身僵硬，從脖子到腰椎無不酸痛。室內悄靜，檯燈已經關了，桌上是一疊厚厚的發言稿。
副市長陸偉又出現了，並神色嚴肅的坐在主位，那渾身散發的壓抑感，似告知每一位進來的出席者，今日會議的重要性。
眾人閑聊了片刻，便有科員提醒：「各位領導，準備開會了！」
「至於時間，我們要考慮天氣因素，觀眾的參与性，紅毯質量，尤其那些女明星穿華服的心情。不能像柏林那樣，每年2月份舉辦，真的能凍死人。」
「嗡！」
褚青頓了頓，盡量掩飾自己的真實情緒，道：「我昨天說，沒有態度的電影節是不能成功的，那態度是什麼？就是定位。我想了一個主題，兩句話，大家一起研究：『扶持華語電影新勢力、搭建國際市場交流平台』。」
可整個產業環境和市場便是如此，沒有好劇本，沒有好導演，少數幾個要麼孤芳自賞，要麼轉為媚俗，他能怎麼辦？
他等了幾秒鐘，見無人反應，便切換圖片，道：「然後是類別，經國際電影製片人協會認證的，有A、B、C、D四個類別。A類，就是競賽型非專門類電影節。簡單說，第一要競賽評獎，第二要全單接收，不分類型。大家肯定希望，我們能成為A類電影節，但以我個人的建議，暫時不要申請註冊和*圖*書，也不要設置競賽單元。」
「大家好，今天的論題是電影節的具體設置，我準備了很多，昨天又增加了一些，於是就變成這樣了……」
經過昨天的一番交流，大家的態度都熱情很多，當然也有冷視的，比如那個教育部的牟司長。
「嗯哼……」
「更浮夸，不好收尾。」
「哎呀！」
他恍惚了片刻，才掃了眼手機：六點半。
掌聲輕短，褚青深呼吸了幾口氣，大步上前。今天的會場布置略有不同，前面立著一個小講台，後面架著一部攝影機。拍攝的視頻會扒成文字，或留作檔案資料，或提供給各部門做學習素材。
大家討論了幾句，發現是個死胡同，又齊刷刷盯著前面。褚青笑道：「這個問題也很複雜，我還是過後再講。」
他白了媳婦兒一眼，道：「我一會出去逛逛，回來洗個澡就差不多了。」
「八點來鍾吧。」
他已經盡量官方化，套路化了，但還是不行。眼前的這些人，不在乎什麼華語電影，只在乎言辭工整，路線正確，凸顯政績，如何與國際接軌……
「首先是一些基礎設置，關於電影節的名稱，我想大家都有數了。我們就用『北京國際電影節』，有異議么？」
如果不是陸偉在這兒，都想噴丫的！可他也沒辦法，這東西牽一髮而動全身，很少有單獨成立的。
無人動作，因為腦子裡沒有概念，9天10天的，先定下，不合適再改嘍！
「10月國慶。」旁人秒殺。
「寶寶？」
他們七嘴和-圖-書八舌的議論，褚青就那麼看著，目光悲涼。許是真的沒休息好，一波一波的疲憊與乏力，正瘋狂吞噬著這具身體。
擦！
「別鬧，做完更想睡覺了。」
……
范小爺笑么嘻嘻的騰出左手，極為精準的揪住那根東西，還使勁揉了兩下。
她索性扔下筷子，騎到老公腿上，邊親邊膩：「哥哥，我想做嘛！」
「呼……」
大家心中一凜，不敢懈怠。
「共享平台？力量感不足，不夠有衝擊力。」
「搭建平台這種說法，我不喜歡，不如說共享？」
好吧，甭管怎麼嚷嚷，到底是沒做成。
「我幾點睡的，都沒印象了。」他靠著廚房的門，看范小爺在哪兒忙活。
褚青曉得她在逗自己開心，而經她這麼一打岔，也確實輕鬆了不少，便笑道：「時間不能太長啊，三分鐘吧。」
「哦，好！」
所以他不能退，只能一遍遍的告訴自己：我，是在打仗！
凡華語地區的電影人，拎出來挨個數，沒有一位像他這樣。能經歷長沙會議后的禁錮，陪伴第六代沉浮的艱難，見證商業市場的開拓，哀嘆藝術電影的沒落，參与大片亂世的來臨，體會華語電影在西方的種種悲喜，更能親身在好萊塢大片中感受，那種讓人無奈的差距。
「那你吃完睡一會吧，不然肯定困。」
「怎麼精神？」
「好，還是請小褚上來，為我們講講他的思路，也歡迎大家提問。」李局長道。
時間還有富餘，他照例到休息室等候，大家一見，紛紛起身招呼：
www.hetubook.com.com有人馬上舉手，道：「那往後點好了，像10月份，秋高氣爽正適合。」
似乎很突兀的，褚青活著活著，忽然就想辦個電影節了。
所以話說回來，當初程穎提出這個野望，他的想法特單純，就是搭建一個獨立電影人交流的平台。之後，電影力量啟動，但不知不覺間，規模越做越大，關注度越來越高。
「好了！」
就像一部懷舊港片《殭屍》，裏面有句台詞：現在這世道，別說道士，殭屍都冇啊！
他晃了晃手裡的文件，厚的嚇死人，道：「這些環節複雜，繁瑣，耐心很重要。好了，我們一樣一樣來。」
這些，別說旁人不知，連他自己都不清楚。這東西跟夢想無關，只是走了許多的路，自然而然生出的一個想法。
如果找一個人，代表中國電影這十幾年，那無疑是褚青。他從藝術走到了商業，還鬧得以前的少數鐵杆轉黑，因為你墮落了，你不堅持了，你渾身銅臭了。
「您先請！」
他緩過神，隨便揮了下手。堪稱全場最清醒的那位小姑娘，卻對他眨了眨眼睛，似乎在鼓勵。他一怔，又隨之一笑。
「我反對！」
「4月份有大學生電影節。」
他一邊活動著身子，一邊大聲喊人，話音方落，廚房裡便傳出回應：「醒啦？我剛買了點吃的。」
緊跟著，背後的大幕變動，又換成另一張數據圖。
陸偉敲了敲桌子，道：「就是交易市場和產業發展相結合，意思明確就行了，具體的措辭以後再想。小褚，你繼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