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褚青上輩子有個女兒，才兩歲，沒到接觸教育的階段。所以他缺乏家長與孩子，家長與老師，老師與孩子之間的溝通經驗。
話里的意思，別人不懂，他還不懂么？托尼抿著嘴唇，就那麼看著對方，眼睛慢慢陷成了一片藍湖。
列了十來條之後，思路豁然開朗，褚青支著下巴，一點點在腦中構造完整。
「那就好！」
如果有，要麼對方無藥可救，要麼你不夠真誠。
「江湖在漢語中，是一個很抽象的概念。它是個中性詞，隨語境變化而變化。比如，江湖秘聞，指的是朝廷、官府之外的世界。走江湖，是在缺乏親情、法律保護的環境下生存。闖江湖，是走向一個常人不熟悉規則的陌生社會。」
褚青坐在辦公室里，毫無備課的心思。而當他第五次嘆氣的時候，薩拉終於忍不住了，過來問：「褚，發生什麼事了么？」
褚青坐在他對面，道：「你知道，我是個新手，不懂教書ｗｗw.ｈeｔｕｂｏok•ｃｏｍ•ｃoｍ
那一套，只能按自己擅長的方式。我打算把知識外延圈定在電影範疇，但我每天要備課，要消耗大量時間。所以我想請個助手，幫我整理那些華語片，並找出適合授課的電影。當然我會給報酬，每小時11美元，每天大概二三個小時，你覺得怎麼樣？」
他正待迴避，忽地一頓，問：「薩拉，你知道托尼么？」
那孩子低下頭，頓了半響，聲如細蚊：「我可以試試。」
真正嚴厲的，是未成年人被迫從事重體力勞動，或具有危險性工作的情況。
那要怎麼解決？
「不客氣，我先去上課了。」
「嘿，爽快一點！昨天跟我講話的氣勢哪兒去了？」褚青笑道。
從小缺乏父愛，被母親明顯忽視，某些人可能產生厭世或對親情的叛逆行為。但托尼自己跑回來，說明對家庭的感覺很複雜，既討厭又渴望。
話音剛落，最後一節課的下課鈴響起，學生hｔｔｐs://ｍ.ｈｅｔｕｂｏoｋ•cｏm.ｃoｍ們告別離開。眨眼間，教室內空空蕩蕩，只剩托尼縮在角落，根本不敢直視。
能做到后兩個，已是非常出色的老師，能做到前一個，說偉大也不為過。
「在《笑傲江湖：風雲再起》中，西班牙人問錦衣衛，什麼是武林？錦衣衛答，武林就是江湖。西班牙人又問，那什麼是江湖？錦衣衛答，就是武林人士出出入入的地方。後來，西班牙人想殺人奪寶，又被東方不敗幹掉，其實已經入了江湖。」
孤僻，獨處，略帶偏激，這些很正常。如果他是個樂觀積極、充滿陽光的孩子，褚青就要跪了，那是聖嬰。
他覺得自己很天真，體驗生活體驗生活，呵……生活不是短暫的體驗，是用一輩子來經歷和感受的。他也有些後悔，把自己扔在這麼一個困窘的環境下，僅僅兩天，就打破了所有幻想。
當然了，這孩子不知道，某位裝逼成功的老師剛出教室，就跟大www.ｈetuｂoｏｋ.ｃｏm.ｃｏm喘氣似的呼哧呼哧……艾瑪，太緊張了！
「那今天的作業就是，回去看一部武俠電影，可以是我推薦的，也可以自己發掘。然後寫一篇你自己理解的江湖定義，字數不限，但也不要任性，我可是有打分權的。」
褚青起身，往外走了兩步，忽回頭道：「對了，我不算雇傭童工吧？」
「呃，他被媽媽獨自撫養，居住條件非常差。我們向保護組織反映過，把他送到遠房親戚那裡，但他總會自己跑回來。這孩子非常孤僻，幾乎沒有朋友，總是獨來獨往。他倒是很喜歡戲劇，斯蒂夫說他有些天賦。」
「呃，是的。」
「OK，我先回辦公室一趟，你在這裏等我，我們一會兒開始。」
被人勒索，或許是他偷錢的動機，也表明他有些懦弱。哦，勒索這個事還得仔細問問，不過關係要熟一點……
他聽著腳步聲向自己靠近，蒼白的手背一陣輕顫。隨即，那人停在身前，沒有質問，沒有責罵和_圖_書
，而是笑道：「你喜歡電影么？」
「唉！」
如此種種，才是老師這個職業的真正涵義，遠非講幾節風趣的課，與學生做些親切互動，培養幾個優秀人才，就能承擔的。
「我……」
「哦，沒什麼！」
待她閃人，褚青坐在哪兒繼續自虐，後來索性拿起筆，運用學到的心理學知識，開始一條條分析：
「叮鈴鈴！」
「……」
喜歡戲劇和表演，嗯，這點可以展開。
他猛地抬頭，正對上一雙明亮溫潤的眼睛，又重複了一遍：「你喜歡電影么？」
托尼笑了出來，使勁搖搖頭。
褚青也不知道自己做的對不對，但起碼是個善意的接觸，他相信，絕大多數人都不會拒絕一份善意。
「我就是想問問，你對他和他的家庭情況了解么？」
韓愈說，傳道、授業、解惑，並列關係，不分先後。但褚青愈發覺得，這三個詞是依次遞減的，傳道最重，授業其次，解惑是基本。
底下一陣輕笑，褚青瞅了瞅時間，笑道：「
hetubook.com.com好了，準備下課……托尼，你留一下。」
裝作沒發生的樣子，那他以後還去偷怎麼辦？報警或向學校反映，這絕不是個好方法，很可能對他造成嚴重的心理傷害。又或者，自己找他談談……貌似可行，但具體要怎麼談，如何開口？
「哦，我昨天在戲劇社看到他，有點好奇。謝謝！」
美國對童工的包容性相對較高，比如一個十五歲的男孩子，在家長同意的情況下，自願去麥當勞做服務生。每星期20小時，每天收入30—90美元，這是完全可以的。
「我，我看過一些，稱不上研究。」
「那你對華語片有研究么？」
「那太好了，你下午有活動么？」
就像托尼，褚青百分百肯定，就是這孩子偷了自己的錢，大概60美元。
……
「噗哧！」
「什麼？」
當老師要做什麼？
「那個藍眼睛的男孩子，他怎麼了？」
「沒有。」
越不懂，就越要想，越想就越煩躁，更可怕的是，他正在戒煙……
「噠噠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