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年裡，我時常看見母親偷偷地拿著一件黃色的小棉襖，上面有一天金色的錦鯉。她時常望著那件小棉襖愣愣出神。
母親的眼淚嘩地又流了下來，她輕拍著姐姐的手，偷偷地擦著眼淚進了廚房。
母親給了父親一巴掌。讓他滾。
我到廚房想要幫母親做飯。這時候父親從外面匆匆忙忙地趕回來，姐姐從沙發上站了起來，叫了一聲父親：「爸。」
母親說著忽然抱著姐姐的腿哭了起來，母親說：「你那件黃色的小棉襖還說下個冬天要穿的，今年穿紅的，明年穿黃的。媽給你一直留著，都沒捨得給你弟弟穿。」
姐姐頓了一下，並未言語，推門走了進去。
等我再醒來的時候，姐姐已經迷糊著醒來，面色有些蒼白。
姐姐也看見了堂屋內的母親，她們之間只隔了一層紗門的紗網。
姐姐點了點頭，向家裡走去，她剛要推門的時候，我說道：「姐，這周圍家家戶戶都已經蓋了新房，唯獨我們家、虎子家和三子哥家沒蓋，媽說，怕我回家看見咱家沒了，心裏會傷心。」
我很多次都看見父親拖著疲憊的神情回家，有時候他看見高大的爺爺就立馬會打起精神來，因為某一天夜裡，他親眼目睹了姐姐的死。
姐www.hetubook.com.com姐的眼睛通紅，她將母親扶了起來說道：「媽，我回來了，我回來了。」
我說：「老郭，謝謝你了。」
我說：「姐，虎子死了，被孟老太害死的，他們家幾年前又生了一個小男孩。搬到縣城裡住去了。」
母親摸著姐姐一頭雪白的頭髮說道：「瑩瑩，你這頭髮怎麼白了。」
姐姐拍著母親的背安慰她，母親抱著姐姐嚎啕大哭起來，就像是一個孩子一樣，她這些年來，無時無刻不記得姐姐消失的那天，穿著一件綉著錦鯉的紅色小棉襖，姐姐被找到的時候，趴在王家村村頭的老井裡，小小的身體被泡得已經浮腫。
姐姐推門走了進去，向母親笑了一笑，說：「媽。」
龍可兒向我做了個鬼臉，然後拉著姐姐聊起天來。
那時候，一天的工資才8塊到10塊錢，父親那時候不怎麼會說話，他只知道，我和母親還要繼續活著，因此他只能沒日沒夜地幹活，所以他看起來比他正常的年齡要大上一些。
姐姐搖了搖頭說道：「十幾年前我醒來的時候就白了，是爺爺救了我。」
「回家。」姐姐又說了一句，態度堅決。
「都醒了？」老郭有些疲倦地對我們說道。「和_圖_書還有十多分鐘就到了。」
那天夜裡。姐姐從床上下來，走到院子里的時候，父親感到奇怪悄悄地跟著姐姐，因為姐姐大半夜的穿上了小棉襖才出門。
父親點了點頭，有些木訥，他的眼睛通紅，盯著姐姐看了一會，說：「坐，坐吧，我去跟你媽做飯。」
一直以來。父親都默默無聞地賺錢養家，當年姐姐的死對母親造成很大的影響，母親很多天晚上失眠，工作的時候也時常自言自語，後來父親就讓母親下崗在家照顧我，他自己則到鎮上找了個工地小工的工作。
父親的眼中露出極大的恐懼，他知道爺爺厲害，但是從來也沒想過自己連碰都碰不到爺爺就被彈飛出去。
「我滴個姑奶奶，你姐姐這是剛從冰窟窿里出來嗎？」老郭一路上打了好幾個噴嚏，口中埋怨。
母親還沒回答，我搶著說道：「姐你別理她，她是個女的，女神經病。」
他清清楚楚地聽到了爺爺的話，他說死是不會疼的。父親不敢打擾到母親，而是從糧屋的工具箱里找到了他年輕時買的那把砍刀，悄悄地爬出了門，來到爺爺家的門口。
母親愣了一下，她毫無徵兆地跪在姐姐的面前說：「你說你。你這些年是去哪了啊，怎麼就不回來和-圖-書看看媽呢？」
姐姐從母親的背後抱住她說：「媽，讓你受苦了。」
那些年裡，母親到哪裡都要帶上我，她拉著我的小手不放，生怕一撒手就見不到我了一樣。
我抱著姐姐跑到老郭的車裡，一路上不停地將自己的道氣灌入姐姐體內，修復她的傷體。我將自己的外套脫下蓋在姐姐的身上，她的身上一陣陣冰冷的寒意襲來，讓我也有些承受不住。
父親從爺爺家的門縫裡看到了他一生中都無數次被嚇醒的一幕，他看到了姐姐躺在爺爺家的配藥台上，臉色蒼白，一動不動。
我點了點頭，讓老郭直接開回家裡，手中依舊不停地在給姐姐灌輸道氣，直到我迷糊著躺在車後座睡著。
「姐，你都傷成這樣了……」我有些擔心姐姐的安慰，雖然她的生命氣息在一點點回復，但是卻很弱。
父親也不說話，抱著被子到隔壁的糧倉旁邊的小床上睡，他只是想安慰母親，想說他們還有一個兒子要照顧。死的人也是他的女兒，他傷心，卻必須要控制自己不要再傷心，那時候農村的年月，家家戶戶一年到頭也吃不了幾次肉，父親幹什麼都是靠自己。母親是大戶人家出身，雖然人很勤勞，但是說到底還是有一些嬌氣，做一些手工活https://m.hetubook.com.com還可以，卻不能像一些農村婦女那樣扛著鋤頭下地，頂著烈日除草種糧，或者拿著鐵鏟在工地上拉水泥。
老郭點了點頭說：「正好加點油。」
母親就站在堂屋裡面看著姐姐的東張西望，她一動沒動，眼神獃滯地看著姐姐。
姐姐疑惑地看了一眼龍可兒，問母親道：「媽，她是？」
姐姐下車之後，向四周看了看了。她小聲地說道：「這裏一切都沒有變。」
姐姐指著旁邊的一戶人家問道：「這個是虎子家？我記得虎子比你大一歲，當年他也會時常來我們家裡找我。」
父親大喊著衝進爺爺的家裡。手中的砍刀砍向爺爺，爺爺只是瞪了父親一眼，父親就飛了出去。
母親破涕為笑，瞪了我一眼說道：「帶你姐到處看看，別跟可兒鬧矛盾，媽去給你們坐吃的，蔥油餅。」
父親被嚇得不敢說話，他不知道爺爺為什麼會飛，難道是神仙不成？
可這時候，姐姐忽然醒了過來。她抓住我的手腕說：「回家。」
母親點了點頭說：「白了也好，看起來更好看。」
這時候，龍可兒從另一間屋裡跑出來。說：「姐姐，我也是你弟弟。」
那些年裡，每到深夜我就能聽見母親叫著瑩瑩這個名字，有時候也會叫寶寶。
姐姐點和-圖-書了點頭，說：「爺爺，我想救弟弟，但是我怕疼。」
父親顫顫巍巍地跪在爺爺面前哭著說：「爸。她是你的孫女。」
爺爺抱著姐姐。緩緩地飛向自己家。
老郭眼神有些疲倦地向我做了個OK的動作，接著開車離開。
我點了點頭，老郭也將車子拐到鎮上的方向，姐姐在服裝店裡換上了一套鵝黃色的衣服，如今天氣已經漸漸寒冷。
母親有時候想起姐姐就會徹夜難眠，茶飯不思，父親說：「女兒已經走了，不是還有兒子嗎？」
我說：「我們先到附近的城鎮休息一下吧，得找醫生給姐姐消毒，順便換身衣服。」
姐姐走到我們家的院子里，看著靠近三子哥家的花壇里的那棵櫻桃樹，又看向家裡的走廊，還有屋頂的紅瓦。
我們回到王家村，老郭將車子停在我們家門口后說道：「下車吧。我就不進去了，免得打擾你們一家團聚。」
爺爺將姐姐抱在懷裡說：「死，是不會疼的。」
姐姐說道：「我身上都是血，還是先去鎮上買一套衣服換上吧。」
再者說。父親也不捨得母親干重活，因此他把一切的活都包攬在自己的身上。
父親看見了一個高大的身影從天而降，爺爺輕聲問姐姐說：「小瑩，你決定了嗎？」
父親轉身的一瞬間，淚流滿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