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謹言此刻好奇的是朴槿惠為什麼在這焦頭爛額的當口喊自己去青瓦台見面。

「好。」唐謹言看得出朴槿惠對這家公司此時此刻深重的恨意，而且公司旗下出了這麼大簍子，老闆遭恨也該，他當然不會為這點小事唱反調，直接道：「我會帶他去見金武星。」

見他不答，朴槿惠有些惱怒地盯著他，眼神厲如鷹隼：「你不會也相信我是故意不救這種沒有腦子的傳言吧？」

事故爆發之時，韓國的各項活動幾乎同時停擺。浩浩蕩蕩的第六屆地方選舉宣布暫停，競選人一個個都投入救援與善後工作去了，在這個事件之中展現出來的工作或者說「表演」，才是最大的拉票手段，很可能會使之前的民調成為廢牌，一切都要重新開始。

這話像是對唐謹言解釋一下目前的環境，也像是對目前鋪天蓋地攻擊的自我辯解。唐謹言沉默，沒接茬。

「……」唐謹言無端覺得一陣疲憊湧上心頭，覺得自己和鄭夢准機關算盡都比不過這驚天一坑爹。在很多時候，一個強得如同奧特曼的人物往往卻栽在自己不懂事的兒女身上，古今中外例和-圖-書子比比皆是，鄭夢准這兒子不是第一個，也不是最後一個。

無論是不是有人故意拖時間，你總統做了一年多，掌控力在哪裡？總之這鍋您接著，沒甩錯。更何況……還有些其他的不利流言。

在總統辦公室見到朴槿惠的時候，她的神情有些疲憊和憔悴，與那時候帶給他深不可測的「文青老妖怪」時的形象有了很大的不同，就像是……從高高在上的神祇跌落雲端，不過是一介凡人。

這是自從他全力支持鄭夢准之後，朴槿惠首次召見他。唐謹言甚至腦補出朴槿惠一言不合擲杯為號帳下湧出五百刀斧手的場面……當然那是不可能發生的。

然而並沒有什麼卵用，民間依然物議沸騰，網上幾乎開始造反，沒口子的大罵執政黨無能，朴槿惠這個垃圾……唐謹言在路口就看見了由70餘人組成的家屬代表團準備前往青瓦台抗議救援不力，說是軍隊為什麼至今還沒到場，為什麼只有海警在場救援，為什麼明明沒有救援成功卻要宣布學生們全部獲救來欺騙民眾……這批家屬代表被百餘人警力堵了回去，沒能hｅｔubｏok•cｏｍ•ｃom圍上青瓦台。

想著是爽得很，可唐謹言依然清醒地知道，這次的事件影響到的遠遠不止是朴槿惠。

唐謹言淡然一笑：「那就多謝了。」

那時候戰戰兢兢地尋求支持合作的他，如今可以當面指出朴槿惠的過錯，而風雨飄搖的朴槿惠甚至還不能得罪於他。

回到公司，唐謹言安排了仁川的船跟隨海警前往救援現場，另外針對首爾的亂象做了些暗中布置，折騰完都已經下午三點了。

中午時分，趕往青瓦台的路上，唐謹言獲知朴槿惠已經發布了「全力搜救」的命令，並表示「一個人都不能放棄」。這是理所當然的表態，韓國海警即刻出動前往出事海域，軍隊調令也已下達，同時趕到現場的還有附近的幾艘民間商船。

「嗯……」朴槿惠揉了揉腦袋，繼續道：「首爾警力已經調派了太多出去，如今市井正亂，你幫忙控制一下。」

朴槿惠看了他一陣，冷厲的目光卻逐漸轉向平和：「唐九確實是個重情義的人。」

朴槿惠知道唐謹言指的是家屬差點圍上青瓦台的事，有些難堪地沉默了一會，才道：「heｔｕbｏok.ｃom•ｃｏｍ軍隊那邊，有人故意拖時間。」

朴槿惠淡淡道：「看在今天這句話，以後你就算待不下去了，我保你平安。」

朴槿惠冷冷地盯著他，唐謹言繼續道：「我也知道提這些沒什麼意思，平白惹人嫌。可是……雖然我自認為與您一直只是互相合作的關係，但能有今天確實蒙您支持良多，初期不是您頂著上面鋪天蓋地的壓力，我一個華裔孤兒想要站在檯面上等同做夢，一直很感恩。有些話雖然逆耳，還是覺得該說一下，念頭才通達。」

「分寸？」

「什麼事？」

這背後自然有些不懷好意的人在推波助瀾，唐謹言都能數得出那些人的名字。宣布學生全部獲救的是YTN電視台而不是青瓦台，究竟是出自誰的授意故意這麼宣布的還很難說，起碼唐謹言並不覺得朴槿惠會公然撒這種隨時會揭穿的彌天大謊。只是棒子網民的智商也就這麼回事，低能無救的級別，除了愛用網路暴力顯擺存在感，動腦子這種事從來與他們無緣，唐謹言兩年前就深有感觸了。

歲月號，確切翻譯該是「世越號」，只是許多人都覺得，「歲月」和圖書二字更能道盡命運的殘酷與天道的無情，直譯「世越」那就一點韻味都沒有了。

「自己把握。」

唐謹言倒有點同情朴槿惠，這是老娘願意見到的事么？搜救才剛剛開始呢，調動軍隊和調動警力能一樣的么？不要時間的么？你們不支持不幫忙，只顧著罵娘，除了添亂還會幹什麼啊？當然，時間已經過去三小時，軍隊連個影子都不見，確實是挺沒效率的，遇難者家屬情緒激動可以理解，可網上那幫貨就真是只能添亂了。

真是一地雞毛的景象。

歲月號是一艘客輪，隸屬於仁川清海鎮航運公司，航線是從仁川到濟州島。上午七點五十多開始發生船體傾斜，九點在全羅南道珍島郡觀梅島附近開始下沉。這次客輪上不僅有遊客，好巧不巧的正好還有京畿道安山檀園高校的學生組織「修學旅行」正在這艘船上。事涉325名花骨朵般的高中生，事態便又升了一級，消息一出便是舉世沸騰，唐謹言可以想見這會兒朴槿惠腦袋都要漲大了三圈。

「家叔正在投入救援工作中，可另外出了點事兒……」

「嗯……清海鎮航運公司……」朴槿惠猶豫m.hetubook.com.com了一下，還是道：「官面上最多查些偷稅漏稅，其他的事你幫我做。」

唐謹言毫不猶豫：「好，我讓他們的原定航程推遲兩天，現在就配合救援。」

電話響起，來自鄭舜臣，唐謹言接起便問：「你叔叔該做的事去做了沒？」

唐謹言平靜回答：「唐某草莽出身，也許和您接觸的其他人是會有些不同。」

「行。至少我來時路上見到的事情不會再次發生。」

政客的承諾從來沒半點價值可言，但以總統的身份能這麼說，還是能顯出至少當下這一刻有些誠意。唐謹言轉身離去，心中想的卻是和朴槿惠這段合作終於走到了終點。

天子一怒，確實有種迫人的壓力如同實質。唐謹言卻視若無睹，平靜地回答：「正好令尊當年也有一起沉船事故，被人附會了說事而已。不過……總統大人現在的身份，還是與某些宗教保持距離的好些，免得落人口實。」

看見唐謹言進來，朴槿惠的眼神也有一絲複雜，沉默了幾秒才道：「據說你仁川遠洋公司的船還有兩艘在港，調出去配合施救吧。」

「他兒子，我堂弟，在網上和人噴起來了……罵國民腦殘愚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