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王權與薔薇
第三百五十七章 深淵之下(一)

停了一會。
盧比斯的雇傭兵們齊齊發出一聲歡呼,紅髮的少女長長出了一口氣,默默地在胸口畫了一個十字。
他有些僵硬地向那邊回過頭。
布蘭多忽然問道:「奧塔萊絲大人,你早知道崔西曼的牌組也是有破綻的,對不對?」
耳邊響起了一排脆響。
「你們竟可以反擊命運卡牌?」
安德麗格輕輕哼了一聲。吸血鬼偽娘臉上的擔憂好像才剛剛消失、然後化為一抹最為溫暖的開心的笑容:「領主大人!」
「啊。」布蘭多不禁失聲。
那一刻她終於感到,瑪莎大人並未拋棄這個王國。就像是母親始終溫柔地注視著她的子女,看著他們世世代代堅守著屬於那份高貴的榮耀與信念。
火光交相輝映著,黑塔巫師的方塔在劇烈的爆炸之中四分五裂,然後向下墜入安列克的群山之中。
爆炸,火焰,碎裂的木塊從甲板上升騰而起。
山林中的所有人都看到躺在地上的聖殿騎士團副團長,又看到手持大地之劍,站在一旁的布蘭多。
「哈。」夏爾站在雨中,臉上浮現出一絲淡淡的笑意——就像是當初在里登堡,他和布蘭多一起去偷戈蘭——埃爾森公爵那些價值連城的藏品時——那種發自內心的真摯微笑。
灰白的天空正在頭頂上瓦解,就像是溶入牛奶中的燕麥一樣。布蘭多站在平原中央,看著炎之聖殿騎士團副團長的屍體,在他身上黑色的火焰正逐漸褪去,宛若黑色蝴蝶飛舞。
第一輪齊射落在側翼的七艘護衛艦上。尤其是最邊緣的白拉索號,由於缺乏戒備,炮擊幾乎全部被側舷裝甲吸收,整艘戰艦在半空之中解體,化為絢爛的煙花。
但現在已經不一樣了。
「這聽起來有點像是瑪達拉。」
「地牌是旅法師的弱點,他又怎麼會留下這個破綻。小傢伙,莫非你真以為地牌在你的世界之中就不會受到攻擊和*圖*書?你忘了你是怎麼進入威廉姆斯的世界的?他不過才剛剛跨入這極之境而已,真正的極之平原是一個完整的世界,也就是一個人的法則所最大化的世界。而旅法師的地牌,就在他的極之平原之中——」
從最後的結果來看,這一戰他也贏得僥倖。不過幸運的是,是威廉姆斯而不是其他更加強大的對手發現了這個破綻,因此現在躺在地上的人不是他。
諾斯達眯起了眼睛。
「已經儘力了。」
雨仍在下。
瓦翁利號墜毀。
南方軍團的飛龍騎兵正在組織最後的衝鋒,雨幕之下是匯聚成片的爆炸,在金色的光影之下,王國的騎士們付出了最大的勇氣。
她有些得意:「因為他的核心力量是轉化,他必定還是要通過場上的神器與法術來轉化我們的力量。他的牌能很快形成循環,比你可快得多,他只要一上手就能形成循環,然後剩下的就是不斷濾牌來反擊我們的攻擊,而他每一次反擊,又能從中抽取暗元素繼續他的循環。」
埃魯因皇家第一艦隊正在雲層之中緩緩向前航行。
只有格里菲因公主閉上了眼睛,睫毛輕輕顫動著。
龐大的艦隊試圖笨拙的掉頭,他們好像終於意識到了自己的對手是誰。那的確是一支毫不遜色於他們的艦隊,埃魯因人從風精靈手中買來這些戰列艦,二十年的時間之內,他們耗費了無數人力財力組建起這支艦隊。
……
「所以說擁有地牌本身就是一個弱點,我們不能像是真正的旅法師一樣直接反擊你的地牌。但卻可以暴力摧毀它們。」奧塔萊絲繼續說道:「奧丁是個天才,他設計出了這種不需要地牌的牌組。但可惜,也因此埋下了隱患,在最後一戰中,法恩贊不斷地拆解他的核心咒語,導致他的元素出現了斷鏈,才讓我們有機可乘。」
他聽得心神動搖www.hetubook.com.com,但又不禁有些失望地嘆了口氣:沒想到連黑暗之龍那種大能,最終也逃不過敗亡的下場,枉他還以為旅法師就是無敵的存在呢。
「領主大人……」安蒂緹娜一下彷彿失去了全身的力氣,不禁緩緩向後靠在了黑松樹上。
奧塔萊絲溫柔地笑了笑:「有些事情要自己體會才會印象深刻,多年的戰爭教會我這個道理,新兵不經歷挫折是很難蛻變成老兵的,小傢伙。」
不過他之所以那麼問奧塔萊絲,是忽然想到當年四聖者的敵人不正是黑暗之龍奧丁?鹿身女妖伊蓮告訴他奧丁也是一位強大的旅法師,但既然四聖者能夠戰勝奧丁,就說明旅法師也並不是凌駕于這個世界之上的存在。
沒有援軍,彷彿分出勝負也是遙遙無期。雖然地面之上北方聯軍正在緩緩退卻,但天空之上炎之聖殿的僧兵恍若無邊無際的流星在雨幕之中勾勒出一副噩夢般的景象。
「布蘭多先生!」梅蒂莎的喜悅就像是雲雀的聲音,可以穿透山林。
這支可以說是這個古老的王國之內唯一一支擁有這個時代氣息的軍隊。
他曾經有些猶豫,但也是局勢的需要。埃魯因風雨飄搖,選擇自己的牌組就意味著要重頭做起,等到成為旅法師那一天,估計王國也不復存在了。
羅爾波號船艙起火,繼而發生殉爆。
他抬起頭,威廉姆斯的極之平原已經差不多消失殆盡了。他伸出手來,手心中沾到了幾點冰冷的雨水,外面昂爾克山的風雨正在滲進這個世界,兩軍交戰的聲音也清晰了起來。
布蘭多知道她的潛台詞是:奧丁當初也沒做到,否則就不會輸在他們手上。
克魯茲人最高貴的血靜靜地流浪在這片偏僻得他們連名字都不知道的山地之上。
「怎麼樣?」奧塔萊絲忽然問道。
「等等,你的意思是他沒有地牌?」
但柯和*圖*書諾利亞第二艦隊的確正在遭受來自側翼預料之外的猛烈炮火轟擊,明亮的爆炸的火光在天空之中交錯炸開。
布蘭多點了點頭。
炮擊仍在繼續。
但南方軍團已近盡了最大的努力。
最後還是要靠他自身的實力救他一命。不過無論如何,幸運的是,他贏了,這就夠了。
泰勒號退出戰鬥。
「奧丁的牌組是暗無天日,那套牌組比你手上的牌組具備進攻性得多。那套牌組的特點是轉化所有元素為黑暗的力量,反過來黑暗的力量又是他的主場,你能想象與黑暗之龍作戰他越來越強、而你越來越弱的感受?」
這就代表著他還有機會去彌補。
諾斯達感到甲胄下的傷口像是要撕裂開來,他坐下的亞龍一側肩膀被彈片切開一條巨大的口子,尾巴與翅膀上也被燒焦了一片。劇痛折磨著他的每一寸神經,但他明白自己絕不能後退一步,左右戰局的是聖殿騎士與布蘭多一行人的交手,在那之前,他們必須阻止克魯茲人的艦隊將火力覆蓋到公主軍隊的中央陣地上。
聖殿騎士只剩下七人,手足冰冷。他們不知道應當怎麼接受眼前的事實,失去了同伴,甚至連副團長也戰死在了這裏。
「別打岔,瑪達拉的亡靈本來就曾經是他的下屬與崇拜者。」奧塔萊絲答道:「奧丁沒有圖門與崔西曼那麼多的生物牌,他的所有牌都是神器、異能、法術與結界。而且自身實力強悍無比,也就沒有你那個可憐的小弱點,不過我們最後還是擊敗了他。」
布蘭多聽得呆了,沒想到結果竟是如此簡單。不過他知道這隻是聽起來而已,實際上恐怕又是另外一回事。黑暗之龍本身實力就超過四聖者,要在他的攻擊之下還要自己之間互相攻擊拆解對方的咒語,當時的戰鬥之慘烈可想而知。
雨幕中有一時的寂靜。
他抬起頭,彷彿希望看到信風之環那璀和*圖*書璨的光。但風暴使整個安培瑟爾外海一片晦澀。天與地都合在一起,雲層之下一片黑暗,陽光幾乎無法從烏雲之上穿透一絲。
「不,雖然事實上我們的確可以做到,但沒那麼簡單。因為反擊他咒語的咒語一樣也會被他的咒語反擊並轉化,」奧塔萊絲拗口地說道:「我們用一個笨拙但行之有效的辦法,在他反擊我們的咒語之前將我們自己的攻擊拆解掉。因為沒有地牌,所以奧丁用來啟動卡組的元素非常有限,一旦他的反擊沒有獲得補充,元素就會枯竭,正因此,在付出了極大的代價之後我們最終還是取得了勝利。」
克魯茲人一瞬間就損失了接近十分之一的艦船。
的確,是該走他自己的路了。
安培瑟爾已經有了另外一段歷史,公主殿下在這段歷史中並未向任何人妥協,埃魯因也存下了一線希望。剩下的,他已經有能力去把握一切了。
黑暗之中並沒有光明。
鳶尾花號退出戰鬥。
威廉姆斯的世界徹底崩塌了,外面的風雨聲重新變得真實起來。然而那一刻,他的身影也再一次回到了滂沱的雨幕之中。
「好險。」布蘭多輕輕喘了口氣。與威廉姆斯最後的交手讓他深深地感覺到了自己實力真正強者的差距,甚至在最後的時刻就算是威廉姆斯不還手,他不開啟愚者的狂熱天賦攻擊都無法擊穿這位副團長的防禦。
布蘭多隻知道在最後的那一場戰役之中,聯軍損失了接近五分之四的兵力。能活下來的,後來都成為了英雄。
忽然之間——
從威廉姆斯將布蘭多拉入極之平原,到布蘭多殺死他又出現,外面的世界不過才過了一瞬。格里菲因公主、安蒂緹娜、梅蒂莎、夏爾還有外面所有的人的心卻經歷了一次從地獄到天堂的歷程。
人群之中——
雲層之上。
一支陌生的艦隊正在從聖白灣方向直插入戰場,猛烈的炮火從這支和_圖_書艦隊上呼嘯而出,像是暴風雨一樣籠罩了柯諾利亞第二艦隊的整個側翼。
奧塔萊絲好像看出他是怎麼想,柔聲答道:「據說每個旅法師都在追求完美的循環,在幾近完美的條件下,法則能自成一個世界。在這個循環之中,旅法師的力量無懈可擊。可惜,至今還沒人做到這一點……」
奧塔萊絲看他的樣子不禁撲哧一笑:「得了吧,小傢伙,你應該也意識到了。你拿著別人的牌組,又怎麼能夠成為真正的旅法師。無論是旅法師也好,還是聖者也好,一流的強者最終的目的都是開闢自己的法則至境。」
「你們是怎麼做到的?」布蘭多不禁有些好奇。
布蘭多心有戚戚,威廉姆斯將他拉入極之平原的一剎那,旅法師的絕對法則被打破了——梅蒂莎、夏爾以及其他召喚物都被隔絕在世界之外——也就是說即使是形成循環,崔西曼的牌組一樣擁有破綻。
身形高大的羅帕爾沒有說話,蜥蜴人領主眼中只有堅定之色,它相信自己的領主就像是相信它們氏族之中最為傑出的英雄。因為英雄從來不會讓信賴他們的人們失望。
「是炮擊!」
那是佩蘭號火炮甲板上燧發槍手的齊射,諾斯達感到一股巨力擊中了自己的胸口,但他死死抓住韁繩。一側又有幾名戰友從空中掉了下去。
諾斯達好像打了一個激靈,一下清醒過來。怎麼會有炮擊?難道是克魯茲人的誤傷?不,他忽然記起那一閃即逝的光點。
遠處的黑暗之中似乎有光點一閃即逝。頃刻,佩蘭號已經變得薄弱的魔法護盾上好像被撕開了一條口子,一團火光在這艘克魯茲人的旗艦上亮起。
不過他心中也隱隱有些期待,旅法師追求的就是至境的完美,這是當初圖門告訴他的原話。而今奧塔萊絲又重新和他講了一次,無懈可擊的牌組是否真的存在呢?
克魯茲人彷彿還不相信自己受到了攻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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