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變動的軌跡
第一百三十四章 破繭(一)

一個結結巴巴的聲音在他身後響起,那是他屬下的聲音。騎士驀然抬頭,不知何時,眼前已經出現了一雙冷漠的、焦黃色的眼睛。
聽起來,彷彿不用和那頭銀色的怪物打交道,讓他鬆了一口氣的樣子。
那名騎士捂著鮮血淋淋的斷臂,反手一劍刺入蒼白之子的左眼之中,後者也發出一聲哀鳴,趕忙向後退開。
「黑刃。」布倫德怒氣勃發,低吼一聲。
……
「等等,指揮官閣下,你是說……?」布倫德一下也反應了過來。
布倫德與阿萊亞的臉色驀然一變,甚至連尼玫西絲都挑了挑眉毛。
恍惚之中,他似乎看到峽谷深處立著什麼東西,一頭小馬駒大小的野獸立在薄霧背後,毛髮無風自動。
芙蕾雅輕輕出了一口氣,如果不是風後半身甲,剛才巨狼那一口就會咬中她的整個右肩、肩胛與胸部,她幾乎可以想象利齒穿透身體的那種冰冷,那幾乎是必死無疑。
芙蕾雅聽著兩人的對話,皺了皺眉頭。她心中想的也是同一個問題,她抬起頭,仔細觀察冰川頂部那光滑的斷口,不時有蒼白之子從上面跳下來,落到人群中間。
「我記得布蘭多經常講過關於死霜森林的一些傳說,森林的中央是一座巨大的迷宮,那是霜巨人之神米洛斯的冬眠者聖殿,我忽然想起來了,這兒不是什麼冰川,而是冬眠者聖殿的外牆……」
或者說說是苦戰尚且有些不太恰當,因為從一開始,年輕的折劍騎士們就在節節敗退,漸漸失去了建制與聯繫。芙蕾雅就與尼玫西絲一起被衝散,在她身邊很快就只剩下阿萊亞與布倫德,甚至連小佩洛都失去了蹤影。
「它不是貓,我們也不是老鼠。」布倫德沒好氣地堵了回去。
但它還沒來得及咬住,芙蕾雅的鎧甲上https://m.hetubook.com.com就浮現出一片湛青色的光芒來,硬生生將尖牙擋在了光壁之外。
「不愧是戰爭女神的後裔,如此敏銳。」
帶頭的騎士不禁長出了一口氣,還帶著溫熱的氣息在冰冷的峽谷中織成薄薄的白霧,很快融入四周繚繞的冰霧之中。
她抬起頭來,看著三人:「我是想知道,如果說這些魔物是從這兒來的,哪那麼,那頭銀色的怪物又是從什麼地方來的?」
「小心,它們會隱身法術!」斷臂的騎士咬牙切齒地喊道。
她握了握手中的劍,才清醒過來,她別過頭,盡量避免使自己去看自己學姐那古怪的目光,她覺得那裡面像是有什麼別的意思一樣,讓她不知該怎麼回答才好。
「嗯……」
「這些魔物……是從聖殿內來的。」
狼群早已退去,四周還殘餘著一些狼屍,血跡斑斑,遍地折斷的羽箭。峽谷安靜得有些叫人毛骨悚然,他本應當確認了尤熙的死訊后就立刻回報,但這詭異的寂靜讓他不禁多看了四周一眼。
「我聽說貓有戲弄老鼠的習慣。」阿萊亞答道。
……
她不禁看向一旁的布倫德,布倫德臉上也是一陣青一陣白,顯然也想到了這一點,愛妮卡死後,他就是折劍騎士團的斥候隊的隊長,而眼下顯然是他的工作出了紕漏。
旁邊的騎士這才上前護住自己的同伴。
不知什麼時候,這些蒼白之子已經跑到了他們上面去。也就是說,他們還在信心滿滿地伏擊尤熙時,這些魔物就早已開始展開它們的包圍圈了。
「注意四周!」芙蕾雅喊道,她想起在森林之中見過那些看不見身形的幽靈的戰術,本能地感到這些會隱身的魔物的作戰方式可能如出一轍。
布蘭多又救了她一次https://m.hetubook.com.com,她自己都數不清楚這已經是第一次承那人的恩惠了。
「風後半身甲!」布倫德發出一聲低呼。
他嚇了一跳,定睛看去,卻發現那兒空無一物。原先以為的野獸,也不過是深谷之中浮動的霧氣,但即使如此,騎士也不由得嚇出了一聲冷汗。
看到這一幕,她忽然一個激靈,想起一件事來。
芙蕾雅最先反應過來,她抬起頭,淺褐色的瞳孔迎著晨曦微微一縮,果然看到幾道白色身影正出現在冰川閃爍著反光的頂部。
然而即使如此,折劍騎士團還是為突然出現的魔物衝散,從隱身法術之中現身的蒼白之子好像從四面八方涌了出來,這些冬地里的夢魘可不像是它們的近親那麼軟弱可欺,作為黃昏種,那怕是經過千年的衰弱期之後,此刻仍舊保留著至少有白銀巔峰至黃金初階的力量水準,克魯茲騎士對付起這些棘手的對手來,立刻陷入了苦戰之中。
眾人臉色皆是一變。
「風後半身甲雖然是制式鎧甲,但流傳至今的亦是價值連城,看起來他對你很在意。」尼玫西絲意有所指地答道,她看了芙蕾雅一眼,意味深長的目光讓後者心中砰砰直跳。
她使勁搖搖頭才將這個荒謬的想法丟出腦海,克魯茲人此刻與她同舟共濟,不大可能在這種問題上撒謊。也就是說他們的斥候確實沒有看到冬狼背後的蒼白之子。
「指揮官閣下,它們是從冰川上面來的,顯而易見。」
而這時尼玫西絲已向前一步,一劍刺入了那頭錯愕的野獸的咽喉之中,自從那天晚上與布蘭多一起遇到那頭水晶牡鹿之後,憑藉力量原石的幫助,她的進境也是突飛猛進,黃金的火焰在她的軀體之中熊熊燃燒,內里眼看就要誕生出要素的光澤——而這hetubook.com•com一劍,無愧於女騎士這段日子以來飛速進步的註解,劍尖閃爍著一層外人難以察覺的淡淡黑芒,它猶如摧枯拉朽一般破開蒼白之子體外遍布的黑暗魔力防護,一劍刺穿這頭魔物的咽喉。
短促的伏擊戰結束之後,峽谷內就陷入了這種詭異的氛圍之中,眼下的情況,似乎比他們還被狼群追擊時更加可怕。騎士隊長輕輕吸了一口氣,似乎準備穩定一下情緒,他可是折劍騎士團的一員,克魯茲人年輕一代中的佼佼者,竟然會被一個安靜無聲的峽谷嚇得疑神疑鬼,說出去也太過丟臉。
小佩洛,布倫德還有尼玫西絲,眾人在默默等待下面傳回來讓人心安的消息,但他們等來的卻是一聲驚惶的尖叫。
二頭,三頭,接二連三的魔物從上方落下,落在這支克魯茲人的騎士團周圍,它們既沒有發出威脅的低吼,也沒有冒進,僅僅是圍繞在他們周圍,昂著頭,用冰冷的目光注視著這些人類。
前排的所有克魯茲人都下意識地舉起了自己手中的劍,長劍在寒冷的空氣中閃爍著明亮的反光,與不遠處魔物巨狼呲開的白森森的牙齒對峙著。
從昨天後半夜開始,這些蒼白之子與那頭銀色的怪物就再也沒有出現過,所有人都認定它們已經與尤熙分開行動了,可現在看來,它們反倒是先一步抵達此地。
「隊長,這不是我的錯,我敢用炎之王的名義發誓,我絕對沒看到冬狼之中有蒼白之子存在……除了尤熙身邊那四頭之外。」被點名的那個騎士一臉委屈,低聲解釋道。
而這個時候,騎士與蒼白之子已經廝殺在一起,蒼白之子的突襲讓克魯茲人損失慘重,但不得不說多虧了芙蕾雅之前那一聲提醒,否則眼下的境況就不僅僅是損失慘重那麼簡單了。
布倫德臉色一https://m.hetubook•com.com變:「森林中,它們是從森林中來的。」
「指揮官閣下,我們往哪個方向突圍?」阿萊亞在一旁眯著眼睛問道。
「魔物,數量好多!」叫喊聲遠遠從峽谷下面傳來,「小佩洛,布倫德,指揮官大人,小心,它們沖你們來了!」
這是可能性之一,但芙蕾雅本能覺得這並不是事情的真相。
而正是此刻,一陣尖利的笑聲打斷了芙蕾雅的話。
「嚓——」一聲輕響,一頭銀鬃的魔物不知從什麼地方跳下來,落在所有人面前。蒼白之子,芙蕾雅內心之中的焦躁與不安好像在頃刻之間變成了現實。
「狼——!」
怎麼會這樣?
「這就是他送你的那套鎧甲。」尼玫西絲從巨狼嘴裏抽回長劍,在銀色的鬃毛上擦了擦,問道。
「它們不可能棲息在森林中,森林中是冬狼的領地,兩種狼不可能居住在一起。如果說森林背後都是這樣一片冰川……」
芙蕾雅忽然瞪大了眼睛,大喊道:「小心,布倫德,你背後!」
「這不是他的錯,」芙蕾雅看到兩人的反應,反而鬆一口氣,連忙低聲制止爭吵道:「這些魔物已經繞到我們上面去了,這說明它們至少應當比尤熙先到,可這說不通,既然如此它們為何會眼睜睜看著尤熙去送死?」
果然,一頭巨獸忽然在她左側浮現出身形,那就像是一片流動的透明液體出現在空氣中,張開巨口,一口向她咬來。
「我還是沒搞清楚這些鬼東西是從哪裡鑽出來的。」布倫德忍不住咒罵了一句:「黑刃他絕對不可能搞錯,而且如果那銀色的怪物在我們左近,它怎麼會眼睜睜看著尤熙送死。就算他們有矛盾,它要殺我們易如反掌,為何要和我們玩這捉迷藏的遊戲。」
巨狼彷彿也沒想過自己會死得如此容易,它掙扎了一下,然後轟和_圖_書然倒下。
來自布契的少女心中一片冰冷,難道說折劍騎士團向她說謊了?可這對他們有什麼好處?
但他才剛準備出口氣,就意識到周圍似乎有什麼不對勁了。
芙蕾雅搖了搖頭,他們目前能夠選擇的也只有向著峽谷中央靠攏而已,看看能不能在那裡聚集起其他人。
但可惜芙蕾雅顯然並不是這麼想的,她心中的預感漸漸變成現實,此時此刻她的頭腦中一片混亂的線索也千百倍的清晰起來。
所有人皆知尤熙馭使著冬狼前進,而控制著蒼白之子的,是那頭銀色的怪物。
「不知道,大約是那頭銀色的怪物與尤熙本身就有矛盾吧。」阿萊亞按著傷口,盯著環繞在他們四周那些怪物聳聳肩。
然後是激烈的交戰的聲音,人與野獸的廝殺聲交織在一起。
那眼神中,充滿了本應不屬於野獸智慧,但正是如此,才令人從心底發寒。
「什麼!?」阿萊亞終於聽清了兩人的對話:「你是說,這些怪物是居住在此地的?這是它們的巢穴?」這個旁人聽了都會忍不住皺眉頭的消息,在他聽來卻彷彿十分開心:「指揮官閣下,你的意思是我們眼前所見的這些魔物並不是先一步抵達此地的,而是本身就是野生的,所以它們也和那頭銀色的怪物沒什麼關係咯?」
下一刻,人群之中忽然傳來一聲慘叫。所有人都回過頭,卻看到不知什麼時候一頭蒼白之子已經來到他們中間,一口咬斷了一名折劍騎士的手臂。
「不,我是說昨天晚上。」
「布倫德,你還記得那些巨狼來的方向嗎?」
「隊……隊長……」
一小隊克魯茲騎士順著陡峭的冰川峭壁爬了下來,慢慢靠近了尤熙的屍體。屍體被箭上巨大的衝擊力以一種怪異的姿勢釘在地上,這頭亡靈早已身殞,眼眶中黑洞洞一片,靈魂之火也已熄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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