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冊
第三十四章 劍嘯雪原

蔡風此時卻仍然不忘向凌能麗淡然地笑一笑,充滿了無限的柔情,卻也飽含著無比的自信。
「我為什麼不能來,你不喜歡我來嗎?」凌能麗奇怪地問道。
「呼!」黃海一腳踢空,但那團飛雪卻若石彈一般擊在爾朱追命的腿上。
「那我便祝你好運,但願你這個獵人可以做得長久。」黃海冷漠地道。
「要抓便將我們一起抓去!」凌能麗堅決地拉著蔡風的手認真地道。
當他們從雲的縫隙之中再看到他們包圍圈之中景色的時候,那隻不過是一片迷茫的劍影,沒有幾個人弄得清楚這是誰的劍,但在每個人的心中,早已橫定了一柄劍,那是由心中升起的劍。在心底升起的劍是無處不在的,正是那剛才瀰漫在空中的劍,無處不在、無處不達、無處不通,更有一種無從匹衡的感覺,那的確是很可怕。
一路上極為沉默,包括那黑披風的漢子,便像是這天上飄落的大雪一般沉默得有些讓人心寒。
雪花飛舞是風的頻率,雪花飛舞卻是氣的使然,那種無形之中激涌的氣流便像是風暴一般在黃海與万俟丑奴的身邊爆散,做著一種毫無規則卻漫涌著激|情的動作。
凌能麗不再理會楊鴻之怎麼樣一個表現,只是一跨步,擋在蔡風的身前,嬌聲道:「你們不能抓他,他是個好人,為民除害,是我們村裡的救命恩人,若是你要抓他的話,就先抓我。」
凌能麗正要出聲,凌躍和喬三也要說,卻被蔡風冷冷的聲音打斷了。
凌能麗不由得氣惱地望了楊鴻之一眼,氣道:「你很歡喜嗎?我的事要你管。」
黃海依然是黃海,他師弟也依然是他師弟,但兩個人再也不是在馬背之上,馬仍然在,但卻是在兩個人的四隻手加起來都摸不到的地方驚嘶。
每個嗅到的不僅僅是血腥的味道,還有那種充滿火藥味的殺意,甚至可以嗅到虛空中的劍意。
爾朱追命一聲悶哼,手中之劍猶如是飛霞一般向黃海飛射而去,那本來四散飛揚的雪竟若狂龍一般順著爾朱追命的氣勁蜂擁地向黃海撞去。
「你這妖人,使用妖術。」王聰敏等人臉色極為難看地怒喝道。
「你好狂,難道你的眼中便沒有官府了嗎?」張濤有些心虛地道。
凌躍與喬三不由得狠狠地瞪了楊鴻之一眼,又崇敬地望了蔡風一眼,隨著蔡風與凌能麗的身後大步走出屋子,大龍似乎有些同情地望了楊鴻之一眼,想說什麼,卻並沒有說出口,跟著也轉身而去,空蕩蕩的屋子唯留著楊鴻之若呆雞一般愣愣地望著那一盆火,像是做了一場難醒的夢。
「當!當!」也沒有人可以記得清到底交擊了多少次,到底有多少聲輕響,但在空寂的雪原,卻有一種超脫蕭然而優雅的感覺,便像是一曲最美的韻律,最有動感的節奏。
「能有你這種劍法的人,天下並不多,在我的家族中倒可以找得到,而在我家族之外卻似乎只有一個人,但你卻不是他。」爾朱追命想了想道。
黃海眉梢掀動了一下,便像是天上的飛雪一般輕柔舒緩,但那黑披風的漢子卻極為敏感地覺察到這眉梢的一次掀動。
眾人不由得全都驚得目瞪口呆,哪想到蔡風的勁道竟會如此可怕,一柄好好的大刀,竟若豆腐一般碎成這樣,這讓人如何不驚,他們想都未曾想過世間竟會有如此神奇霸道的勁氣。
馬驚嘶,雪飛舞,天空似乎全亂成了一片,最亂的不是雪,最洪亮的也不是馬嘶。
「能麗怎麼也來了?」楊鴻之似乎有些無措地問道,眼神卻似乎有些轉不過來。
「住嘴!」黃海像是受傷的獅子一般吼道。
聲音便像那兩聲長嘯一般在虛空之中徘徊不絕,良久不息,卻有著一種震人心弦的力量敲擊著每一個人的心房。
沒有一個人不在暗暗地觀察著這樣一柄劍,因為他們不想讓這樣一柄虛無卻又似有殺傷力的劍刺個洞穿。雖然他們扮得像個幽靈,卻並不代表他們便喜歡做一個真的幽靈,那並不是一件好玩的事,更不是一個怎樣完美的遊戲,所以他們的全部心神放在虛空中瀰漫的那柄虛無的劍上,全部的力量都只是在自己的手上,他們的目光只是盯著兩個人,那便是黃海與万俟丑奴,便像是監視著兩隻比狼更可怕萬千倍的猛獸。
「真的?」凌能麗神色一喜道,不由得扭頭望了望蔡風。
「那我們趕路吧!」黃海有些漫不經心地道。
「小心!」是凌躍、喬三與凌能麗及大龍幾人同時喊出來的。
絕對沒有普通女人們那種臃腫的感覺,那身虎皮小襖,讓她顯得更有精神,更有活力,雖然那種完美的曲線不可以展現,但那高挑的身材,正好給人一種爽朗而舒暢的視覺,而這種男孩式的打扮,更襯出一股不滅的英氣,連蔡風都忍不住暗自叫好。
爾朱追命的心中也更是驚駭,他發現對手所使的居然是左手劍,那種無形的劍氣,那種有實的力道,那種靈活得讓人心寒的速度,的確是讓他大大地吃了一驚。
黃海與他的師弟,落下來的時候,便在虛空之中消失了,便像淡化入空氣之中一般,奇迹般地消失了。
那黑披風的漢子很平靜,就像他腳下所踩的雪厚一般平靜得讓人幾乎會認為沒有一點生命的存在,也很沉穩,便像是那暗黃色的天空,便像是那輕擾的雲層,但他的眼神卻極像天空中飛灑的雪花,那般活躍、狂野而冰寒,緊緊地盯著一個人的身上。
「那www.hetubook•com.com個人便是啞劍黃海,在你沒有開口說話的時候,我倒有些懷疑你就是他,但這一刻,卻知道你不是他,因此,我只能說並不知道你是誰。」爾朱追命淡然道。
黃海的眼中也露出一絲訝然,爾朱追命竟然擋住了他這要命的一劍,居然能夠感覺到他劍存在的位置,這使他對爾朱家族中的高手又有了一個新的認識。
黃海竟然笑了,笑得很有趣,不是因為那幾十個人手中那些燦爛的劍,也不是因為那幾十個人眼中那逼人的眼光,更不是因為那幾十個人都是絕不好惹的角色。這些黃海早就知道,他要笑的卻是他發現自己竟像是被圍住的獵物,他從來都沒有想過,自己居然還有被當做獵物的時候,十幾年來都沒曾想過,因為他覺得這一生再也不需要這樣了。
爾朱追命冷冷地望了黃海一眼,淡淡地一笑道:「你的劍法的確不錯,絕不會比万俟丑奴差,可我想不出你叫什麼,看來真正的獵人反而是你了,因為我這次做的獵人已經不算很合格。」
黃海的眼睛眯成一條細線,目光便像刀子一般的寒風,劃過天地之間所有的朦朧,那頂系得很緊很緊的斗篷在脖子上系成一種超然的傲氣,便像是風雪之中一株獨特的蒼松。
的確,他必須要看,不看他可能便會成為一具屍體,一具放在大雪山裡冰凍都保存不了一刻鐘的屍體。
「我們爾朱家族便代表王法,便是作為朝廷的王法來講,我也必須殺你,別人可能不知道你万俟丑奴的野心,但我爾朱家族卻是洞若秋毫,所以,我必須殺你。」爾朱追命冷笑道。
「這個世上並沒有什麼公理,也沒有什麼規矩,更不用講什麼身份,講這些的人只不過是一群大大的傻瓜,大大的笨蛋。我是人,在這個世上高手並不一定能夠活得好,而獵人卻一定活得好,所以我便只會做獵人,一個不擇手段獵取獸物的獵人。」爾朱追命淡然地笑道。
「你原來比江湖傳說中的更為厲害,看來只不過是你一直在隱藏實力而已,今日看來我爾朱追命不會有虛此行了。」
「有我二哥的意思,但我的意思卻更多,沒有人可以在得罪了我爾朱家族之後仍然能夠活得很逍遙,雖然你萬俊丑奴是一條漢子,也不能。」爾朱追命冷漠地道,眼神之中恢復了那種毒蛇般陰狠的厲芒。
六個人亂成一團糟,卻仍不知道是怎麼回事,怎麼會弄成這個樣子,而蔡風是如何出手的,卻根本沒有人看到,連一旁一直盯著蔡風的張濤也沒有看出蔡風是如何出手的,似乎一切都只是在眼睛一花的剎那便已經發生了,這真是不可思議之極,連凌能麗、喬三、凌躍、楊鴻之諸人也全都呆住了,他們似乎根本不明白這是怎麼回事,便像是神話一般。
「不是,我一直都沒有迴避現實。」那漢子仰望著天空,任由那飄散的雪花輕輕地落在那刀削一般有稜角的臉上,像是在說夢話一般深沉地道,眼神之中充滿了自信而堅韌不拔的神光。
香風一涌,所有的眼睛都禁不住亮了起來,包括張濤和那六個捕快。
「你一出江湖,便不停地找人比劍,不停地殺戮蕭衍身邊的高手,不停地讓南朝高手損失,而又不停地擴大自己的名聲,但你敢說你這一切不是為了做給師姐看嗎?你敢說你這一切之中沒有存在一種報復的心態嗎?說到武功,師姐早就知道你的武功,你的武功在天下武林之中除了有數的幾個人之外,有誰能比,還用得著比嗎?你只不過要告訴師姐,你是這個世界上最強的人而已,你只是想讓師姐知道她沒有選擇你是她的錯!」
黃海與他師弟的身影霎時像兩道衝天而起的旗箭,在虛空之中拖起兩道與這潔白世界極不協調的軌痕。
「那師父是什麼時候搬到白龍江畔的?」黃海有些疑問道。
是在看六個捕快的戲,這的確是極好玩的遊戲,江林的雙鎖竟一隻鎖在王聰敏的手上,一隻鎖在朱立保的手上,還有張青歡的飛索竟把田志生與江林的腳纏在了一起。而王聰敏的刀卻被田志生的雙鉤緊緊地鎖著,朱立保正望著自己的拳頭髮呆。因為他居然打在了操東貴的臉上,操東貴正捂著自己的臉,苦哼在地,地上幾顆帶血的牙齒,正是他的,而張青歡也捂著自己的胯慘哼不止,因為這正是操東貴落腳之處。
蔡風也禁不住握住凌能麗那有些冷涼的小手,扭頭粲然一笑道:「沒事的!」
蔡風不屑地笑道:「只要誰有狂的資本,誰都可以狂,我眼中自然有官府,但眼中卻沒有你們。我告訴你們,我不太喜歡看到你們這一群欺善怕惡之輩,最好儘快在我眼皮底下消失,否則你們的眼裡將會什麼東西也沒有。」說著雙目之中射出駭人的殺機,直讓張濤諸人再大退幾步。
「不錯,你應該知道蔡家一百多位兄弟及主僕被殺是誰為幕後主使人吧?」黃海眼中殺機暴射道。
「你領我到西方來便是為了說這些?」黃海聲音變得有些冷厲地道。
蔡風不屑地掃了幾人一眼,冷漠道:「我蔡風隨時都會等著你們的光臨,但你們若是找我蔡風之外的人麻煩,或是今後有任何人在蔚縣受到刁難,我會保證你們便像是這把刀一般。」說著伸手以閃電之速抓住鎖在田志生雙鉤之上的大刀,也不知道用個什麼手法,竟將田志生甩翻在地,刀已經在蔡風和圖書的手中,再輕輕一抖,「啪」的一聲,本來一柄像門板一般的大刀,竟然斷裂成一寸寸的短短數截。
黃海再也不做聲,只是淡漠得便像那飄落的雪花,冷冷地望著那漢子,良久,才吸了口寒氣道:「你現在不是在迴避現實?」
「好,今日算你狠,我定會記住你今日的話。」張濤有些底氣不足地道。
「呀!」王聰敏的一聲暴吼已在此時傳到,那柄本來背在背上的大刀已經像是一道大門板一般向蔡風的頭頂落去,而江林手中卻出現了兩隻金屬大鎖鏈,幻起一陣「呼啦啦」地大響向蔡風背後攻到,其他幾人都不甘落後地出手。
的確有些難以讓人相信,但每一個立在雪中的人都不得不信,其實爾朱追命也不大相信,但這次他卻不得不信,因為這是他親見的事實,更有著切身的體味,那種瀰漫在虛空之中揮之不去的劍,有些像只是一種感覺,但這個感覺似乎在任何一刻都可能成為現實,這種隨時都可以成為事實的感覺極為明顯,所以絕對不會有人忽視這樣一柄存在於虛空的劍,正因為它與真實相差並不遠。
張濤卻打了個「哈哈」,淡然笑道:「既然這位小姐出面如此說,那不如就由你跟我們到縣衙去保證一下,就應該沒事了。」
最洪亮的是黃海與他師弟的長嘯,衝天而起,拋向雲霄,灑落地上的長嘯,寧靜的雪原被撕得幾乎沒有半點溫柔。
「万俟丑奴!」那白衣漢子並沒有否認黑披風漢子的話,反而低低地念出一個名字。
王聰敏和江林等六個捕快立刻向蔡風圍到。
「轟——轟——」兩團大雪球便在那些精靈接觸的前一剎那間爆了開來,便像是雪球之中數十斤火藥,居然在剎那間引爆了一般,千千萬萬的雪團全都向外狂野地噴射而出,拖出去的不是爆射的能量,而是劍氣。
爾朱追命知道自己看錯了這兩個人,絕對看錯了這兩個人,這是一次絕對不合格的狩獵,因此他有些懷疑這次獵人不是他,而是那立在風雪之中的兩尊似不可攀的劍峰,獵物卻是自己,這真的有些可悲,至少並不是一件可喜的事。但爾朱追命絕對不能夠退縮,絕對不可以,爾朱家族之中的人,無論是獵人,還是獵物,都沒有退縮的習慣,這是爾朱家族的驕傲,也是爾朱家族可怕的原因之一。
對於有些人來說,的確是苦難,至少對於那些高手們來說這是一種苦難,他們根本就無法與黃海與万俟丑奴聯合的氣勢相抗,那種狂野無比的風暴式氣勢只逼得他們必須移動,否則他們本來很有協調性的圍局將變得破漏百出,甚至會露出致命的破綻,因此他們必須以動制靜地製造出一種氣勢來抗衡黃海與万俟丑奴聯合的氣勢,還未曾出手,他們的先機已經盡去,這對於他們來說,的確應該是一個比較艱苦的戰局,不僅艱苦而且危險。
「天下又有幾家之人可以與你爾朱家族抗衡,天下又有多少人可以在受了你爾朱家高手欺負之下,可以憑藉自身的力量殺了仇人,這叫天下事天下管!」萬俊丑奴有些氣惱地道。
張濤與王聰敏諸人不再是看蔡風,而是看地上的碎刀片,便像是在做一場沒有醒過來的夢一般,臉色一陣青一陣白,卻不知道該說什麼好,或是能說什麼好。
天空之中,除了雪,依然是雪,松枝壓成不堪負荷的老翁,永恆地佇立成一株株瑩白的風景,遠處起伏的山巒,在眼皮底下,只不過成了一段起伏難平的弧線,一切的一切,只不過像是昨夜做的一個夢。
「那就很好,那我告訴你,那個人便是我。」黃海冷漠地道。
色彩極為詭異,大大地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之外。
「你也不愧是万俟丑奴。」爾朱追命反口居然輕贊了一聲。
「爾朱追命!」那穿著黑披風的漢子冷冷地而又有一絲驚訝地呼道。
良久才吁了一口氣道:「不錯,我帶你向西行是想對你說這些。」
那穿著黑披風的漢子看著他,那的確是迫不得已,否則,他絕對不會去看這個人,更不願看那兩道比眼鏡蛇與狼加起來還可怕的眼神。
「師兄在迴避現實?」那漢子淡然道。
「不,這不是命,你不要再說了。」黃海有些虛弱地吼道。
「要是我倫侄是那一家人所殺,我無話可說,但是你卻不是。」爾朱追命冷冷地道。
「我沒有束手就擒的習慣,也不想聽任何人的吩咐,你們有本事盡量使出來。」蔡風輕柔地拍了拍凌能麗的肩膀,自信地道,同時溫柔地將她送至喬三的身邊。
風依然是那般勁烈,也是那般輕柔而生動,但最生動的還是黃海的眼睛,那漢子的眼睛也極為生動。
良久,黃海才收住長嘯,靜靜地望著天空,依然那般淡漠,依然那般昏暗,像是沉睡了千百年之久的死屍。
爾朱追命淡然一笑道:「我自然知道,不過這也好,想不到十六年後會繼續由我來完成那一樁沒有完成的任務。」
這人,這劍,這雪全都是潔白的,連頭髮都以白色的布包裹著。
「什麼賬?」爾朱追命不由得微微有些驚異地問道。
最亂的是那一柄柄閃爍的劍,那一個個在虛空中躍動似精靈一般的人影,全都是埋在雪下一朝復出的可怕人物。
黃海的身形微微一晃,一道無形的氣勁飛逼而出,同時,身邊亮起一團蒼茫的劍幕,那由身後攻至的劍手便像同時受到黃海凌厲無比的攻襲一hetubook•com.com般,那一股股劍氣已穿透他們的劍網,只嚇得他們全都飛身而退。而這時候,爾朱追命真的看到了黃海的劍,只不過是一柄極為普通的劍而已,但那劍上的殺意卻絕不普通,至少他感覺到絕對不普通,只是他有些不明白為什麼黃海竟會說話,這的確讓他費解得很。不過他也沒有閑情去管這些,他的身形已經輕震了一下,雖然黃海那道無形的勁氣並不是很強,卻已足夠讓他的身子緩上那麼一緩,然後便是黃海的劍。
「那個人是誰?」黃海依然很悠閑地問道。
「你,你到底是什麼人?」張濤驚懼地問道,他的確在心頭有些發寒,他見過的人當中,似乎沒有一個人能有蔡風這般可怕詭秘,輕描淡寫之間卻可以製造出如此凌厲的殺機。
馬蹄早已用棉布包紮得極緊,甚至再在外面包裹了一層生皮,以防馬蹄被凍壞,馬首也以生皮輕繞,露出兩隻眼睛和鼻子及嘴巴,因此,這兩匹馬兒並不懼怕行走在風雪之中,但,這也絕對不能算是一個很好受的旅程,絕對不是。
劍居然也可以瀰漫在空中,這豈不是一個不切實際的神話?不是,絕對不是!
其實,那柄劍也極為生動,生動得有些像是騰躍在驕陽下的金龍,那的確很有氣勢。
那漢子也恢復了冷靜,定定地望著黃海,便像是望著一潭沒有生命的湖水。
那雪團爆開,之中狂涌而出的竟是劍氣,比這寒風更陰冷一千倍,比北風更肅殺的劍氣。
「哼,這是你自找苦吃。」張濤臉色變得鐵青道,同時向王聰敏、江林諸人打個了眼神。
天地間,似乎只有他們兩人在行走,也似乎只有兩排極遠極有規律的蹄印在延伸,不斷地延伸,像是兩條盤旋蜿蜒的長蛇。
不僅僅是那柄劍生動,而那握劍的人也是如劍一般生動,便像是雪原的精靈,像是在冥界中飄遊了千萬年的孤魂。
「十五年前!」那漢子淡淡地應道。
「不不,怎麼會不喜歡你來呢?」楊鴻之忙慌裡慌張地解釋道。
楊鴻之的臉一下子差點沒氣得發綠,但卻張口結舌無法還口。
黃海的眼角牽動了一下,也便是因為這個名字牽動了一下,他很早便聽說過有這個人存在於世上,但卻一直沒有機會見一見這傳說中代表死神的人物。
「是嗎?」蔡風冷笑著問道,同時,腳下微微地逼上一步,渾身竟散發出一種難以抗拒的殺意,像是流動的液體一般,在虛空之中流淌,毫無阻隔地流入眾人的心中。
「呀呀……」慘號之聲竟然是六個,然後一切像夢幻色彩的戰局都變成了現實。
「你說得很對。」黃海的劍突然又消失了,他的劍並沒有直接與爾朱追命的劍相交,但他們兩人的氣機早就已經在虛空之中交過手。
當他們真正感到危險的時候,黃海與万俟丑奴竟從他們剛才立身的地方消失了,便像是突然的神跡一般,完全消失了。
「你胡說,我為什麼要逃避現實,我為什麼不敢面對現實?」黃海吼道。
爾朱追命沒有新的動作,但他的表情卻是有些古怪,便像是發現了一件極為不可思議的怪事一般,但他的手卻已經輕輕地斂在了腰際,見過他出手的人都知道,爾朱追命的劍可能會從腰間的任何一個方位跳出來。甚至有的時候,人們感覺到爾朱追命的劍會是從肚臍之中標射出來,這當然是一種錯覺,當然不可能有人會先刺穿自己的肚子然後再攻擊別人的,可是爾朱追命能讓人有這種錯覺便已經很了不起了。
虛空中瀰漫的不再是雪,而是殺機,一牽即動的殺機。
「你們為什麼會這樣子?」蔡風故作驚奇地問道,眼中卻只有嘲弄之色。
有幾聲悶哼傳入這震蕩的聲韻之中,夾雜成一支有些慘烈的喧響。
「那你爾朱家便是沒有王法了!」万俟丑奴掃了那幾十名如冰雕般的劍手一眼,冷冷地問道。
万俟丑奴臉色一變,不由得目中神光暴射,便像是盞明燈一般,定定地鎖在對方的身上,空氣之中立刻瀰漫了劍的氣息。
「不。我還要說,這個世上我不說你,還有誰知道你,還有誰知道你的苦處,我不說你,你哪還有幾個親人,你是我師兄,但我們從小一起長大,卻像是兄弟,我不想見你成這個樣子,絕對不想,你應該是叱吒風雲,應該是揮手成雲,吐氣成雷,天下敬仰的人,而不是受人敵視。」那漢子也有些激動地道。
「你可記得十六年前,你爾朱家派出的十名好手追殺一個人?」黃海淡漠地道。
「你是,你沒有一刻不在迴避現實,只你離山而去的那一刻起,二十五年來,你沒有一刻不在逃避,你沒有一刻敢去面對現實。」那漢子毫不放鬆地道。
說話的正是凌能麗,一身虎皮小襖,雖然天氣很寒,但這身打扮絕對不影響整體的形象,更何況那張有些微紅的俏臉,配著有些緊張的眼神,本身就是一種極為誘人的感覺。
「你認為我不敢連你一起抓?」王聰敏眼睛一轉沉聲道。
「我們都是男人,不錯,你喜歡師姐,我也喜歡她,我會不明白我的痛苦嗎?但男人所需的便是勇氣,必須有勇氣面對現實,必須有勇氣正視一切,更要看清楚一切的形勢,你以為你能夠天下武功第一便可以讓師姐後悔嗎?天下武功第一又怎樣?那隻能是一個假象的實力,那全都不如某人的一句話,他們手中掌握百萬大軍,只要他們隨便說句話,你可以敵得m.hetubook.com.com過百萬大軍嗎?你可以敵得過千萬個武功高手的聯擊嗎?你能夠用天下第一去換她的幸福嗎?不能,你若流浪一世,她也必須跟著你流浪一生,你若隱居山林,她便得與你貧賤一生,你若流入市集,你始終比不過人家舉國財力,這是命嗎?」那漢子不依不僥地道。
而在黃海與馬之間卻多了幾個人,全身潔白像是幽靈一般的人,也不只幾個,而是幾十個,竟會有幾十個人。
但天空中卻多了兩團巨大的雪球,地上的雪,天空中的雪竟全都在虛空之中凝結,幻化成形,便成了兩團像大隕石一般的雪球,重重地砸落在精靈亂舞,劍花狂亂的虛空之中。
地上的雪霎時全都爆開了,便像是一堆巨大的能量的火藥在地上爆了開來,那本來極厚的一層雪全若疾涌的風流狂亂起來。
爾朱追命的劍也從腰際標射了出來,只一剎那便將虛空割成了無數瓣,因為他發現了黃海的劍,他的感覺告訴他,黃海的劍是哪裡來,很清晰,但是他的眼睛卻並沒有看到黃海的劍。他也不明白為什麼會看不到黃海的劍,不過在很多時候,眼睛不會比感覺好用,他的心中也有一柄橫處的劍,一柄無處不在、無處不達的劍,那是黃海的劍,能達到心劍的地步,絕對不會是普通高手所能有的,爾朱追命自問不能達到這種地步。但他出劍卻根本不必由心來指揮,感覺卻是由腦子所指揮,便是你攻入了他的心中,但卻無法攻入他的腦子,無法割斷對方的感覺,那種信手一揮的感覺。有時候根本就不必心中有所想,才會有所發,而是發出了之後才會有所想,這才是一個真正高手的可怕之處。
蔡風望著他們那種恐慌的樣子,不由得微微有些得意地笑了笑道:「我沒幹什麼呀,我只是來看看幾位官爺怎麼這麼不小心,你們便如此恐慌!」
「你的性命值幾個錢?你便是有一百萬條命也抵不上她一根頭髮。」蔡風說著伸手一拉凌能麗至自己的身後,也不理凌能麗的表情,只是冷冷地盯著張濤的臉。
「我沒有,我沒有!」黃海有些激動地道。
地上的飛雪越揚越高,天上的飄雪愈落愈疾,便愈是渾成一種苦難的虛幻。
蔡風淡淡地一笑,一拉仍在驚異的凌能麗的手,緩和地一笑道:「我們走吧!」
凌能麗這才回過神來,猶有些不敢相信地望了一眼地上的碎刀,忍不住伸手將那些碎片全都納入兜中,這才拉了喬三及凌躍一下,嬌聲道:「我們走吧!」
虛空之中瀰漫的不再只是雪和殺機,還有劍。
黃海早就知道這一切的變故,便像是他知道天空中的雪下不住,突然停下一般,所以他在第一柄劍,第一個人破出雪層的時候,他們的身體全都升上了天空。
但這次他的確成了別人眼中的獵物,活生生的獵物,那是從那一群人的眼睛之中讀到的一個看法。
「那是不是師父在白龍江畔結廬也是說謊?」黃海冷冷地問道。
爾朱追命的身子再震,倒飛而出,而黃海的身子卻像是一隻蘿蔔般陷入雪下,爾朱追命的劍上的力道絕對不會小,而雪地又如此鬆浮,那些劍手的劍再一次若靈蛇一般撲了上來,但他們卻並沒有如願以償。
黃海與万俟丑奴依然靜靜地立著,便像是兩座極為完美的雕像,挺拔而又輪廓分明,立於飛旋的雪花之中更有一種朦朧而經典的形象,更有一種近乎超然的感覺,但每個人都知道這兩尊若雕像般的人絕對不會若他表面那般平靜。
天空中再一次憂愁寂靜的時候,雪原之上多了幾點極為礙眼的鮮血,極為燦爛的鮮血,不多,只有那麼幾滴,但這卻已經很明確地告訴了人們,剛才是一個現實,而不是一場虛幻的夢,不是。
「你說的是那蔡傷的一名家將?」爾朱追命有些驚異地問道。
風吹動飄在空中的雪花,風掀起落在地面上的雪花,使在曠野中,道路上只有無盡的凄迷,無盡的荒涼,無盡的單薄和孤獨。
「但是你為什麼不想一想,當爾朱倫害死別人一家時的那種感受呢?」萬俊丑奴冷冷地回應道。
地上那一望無際的雪,像是使人置身在一個特別的海洋,滄海一粟,便是這時候最有情趣的感召,最有韻味的色調。
「是爾朱榮要你來殺我?」万俟丑奴冷冷地問道。
「你果然是爾朱追命!」那黑披風的漢子沉沉地道,但眼角卻有著一絲微微的驚訝。
楊鴻之目中射出一道怨毒而幸災樂禍的神色,像是極欣賞這一幕,而張濤卻冷笑像看戲一般地望著蔡風。
的確很生動,那突然睜開而射出無比凌厲神光的眼睛,竟比那道閃爍在空中的劍更生動,更耀眼。
「但我卻也是自家仇自家報,因此,沒有人可以干涉我們。」爾朱追命極冷峻地道。
「那用不了多久便會有分曉的,你不用著急!」爾朱追命淡然一笑道,但他馬上又笑不出來了,因為他立刻感覺到了一柄劍的存在,一柄似虛幻而又真實存在的劍,其實存在於自己的心中。
「能勞動我爾朱家族出十個人追殺的人便不會有幾個,何況只為了一個人便派出了十個,便是數也不可能在幾十年之中數出幾個來。」爾朱追命極自信地道。
楊鴻之最得意、最興奮的一刻就要到來之前的那一剎那,蔡風居然成了一片淡漠無倫的幻影,一片像夢一般的色彩。
雪又在飛舞,不是在空中,而是在地下,地面上的雪飛舞的中心最先是和_圖_書黃海與万俟丑奴的腳下,然後便像是旋渦般飛旋起來,那種飛舞的雪花便像是極為活躍的精靈,閃耀著一種讓人心神亂顫的震撼。
爾朱追命心神大震,卻感到一股來自雪底的暗流激涌而至,他根本就來不及思索,身形便迅速躍空而起。
爾朱追命大感意外地問道:「你就是十六年前蔡傷的那個家將?」
「你是束手就擒還是要我們動手?」王聰敏沉聲喝道。
蔡風這才停住腳步,冷冷地望了張濤一眼,冷漠得不帶絲毫感情地道:「你們還不配問。」
「你今日的確不會有虛此行,我也想找你算上一筆賬。」黃海淡漠的語音之中充滿了肅殺之氣。
「蔡風……」凌能麗欲言又止地拉了蔡風的衣袖,有些擔心地道,但心中卻甜蜜無比。
「只是我沒有想到堂堂爾朱家的第四大高手居然會用這種偷襲手段。」万俟丑奴冷笑道。
風很大,雪也很大,似乎並沒有停下的意思,天空的雲依然低得讓人心喘不過氣來,那種昏黃之色便像是被人擾動了泥漿的池水一般顏色,那似乎並不是一種賞心悅目的景緻。
「好!爾朱家的人果然見識不同常人,這個世上的確只有獵人才可以活得好,如果你是獵人的話,我便做上一回獵物好了。」黃海有些讚賞地笑道。
爾朱追命神色間顯出一絲訝然,似乎對万俟丑奴的變化有些微微的驚異,因為万俟丑奴在這一剎那之間竟似成了另外一個人一般,無論是氣勢還是殺意,都絕不是剛才可以比擬的。
「你很坦白,但你為什麼不猜猜我叫什麼呢?」黃海很輕鬆地笑了笑道。
張濤與王聰敏諸人全都不由自主地大退了一步,驚懼地問道:「你要幹什麼?」
蔡風聽到凌能麗語氣中那股堅決之氣,心中不禁一陣感動,正要說話,卻被楊鴻之插口道:「能麗,他可是對官差大哥們無禮在先,又是朝廷的疑犯,你怎麼能護住他呢?」
黃海與万俟丑奴身邊那飛旋的雪花愈來愈快,也愈來愈烈,那些立於周圍的白衣劍手神色也越來越凝重,那本來輕立的腳步也開始緩緩地移動起來,繞著黃海與万俟丑奴旋轉起來,便像風車一般旋轉起來。
包括張濤在內,幾人不禁同時打了個寒戰,室內的空氣在霎時竟比室外雪地之中的空氣更冷,便像流動的並不是風,也不是空氣,而是冰和冰水。
也的確不是,其實黃海與万俟丑奴早就已經出手,但他們所說的出手與別人不同,連爾朱追命都不得不承認這兩個人出手是與眾不同的。
不,應該是兩柄劍,兩柄真實存在於心中的劍,爾朱追命知道,這兩柄劍絕對不是他自己的,而是立於他們包圍之中那兩個人的,所以他笑不出來了,還未動手,對方的劍已經清楚地印入了他的心,這感覺無論是誰都難以笑起來的。
「你記得倒是挺清楚的哦。」黃海也有些訝然地道。
馬蹄踏出的腳印早已被大雪填成一串串極細碎的印跡,便像是黃海心底埋藏了幾十年的往事,連成一片在心頭上映。
爾朱家族之中的實力的確沒有幾個人可以知道,爾朱家族列入傳說之中的可怕人物極多,至少有這個爾朱追命,更有一個爾朱天光,還有爾朱天佑,只是他們的光輝全被爾朱榮給掩蓋了。因此江湖中一提到爾朱家族便只會想起爾朱榮,卻難得想起這被稱做為「死神」的爾朱追命,但黃海卻絕對不會不知道這個爾朱追命,早在二十年前,他就有意找這個「死神」比劍,但一直無法找到這個死神的蹤影,卻不想在二十年後居然自己送上門來了,但這一次卻並不是一般的比斗。
「那絕不是謊言,我沒有必要說任何謊言。」那漢子沉聲道。
「自然是真的,我張濤敢用性命擔保是真的。」張濤拍拍胸脯道。
並沒有所有人想象之中的那樣,蔡風也沒有死去,甚至連一口粗氣也沒有喘,依然是那一臉漫不經心,那種揚揚自得,給人的感覺便是像是在看戲。
那些劍手們早已拔劍在手,握得很緊,便像是握著一件可以救命的寶物。
「你是黃海?」爾朱追命驚駭地喝問道。
「當!」黃海的劍剛好橫切在爾朱追命的劍鋒之上。
天空中的雪花竟似在一剎那間全都凝住了一般,全都靜止下來了,便在那些劍激涌而出之後的一剎那,天空之中本來狂亂的雪花竟然全都靜止了下來,至少這一塊空間全都靜止了。
每個人身上的殺機都極濃,像是流動的血液,那般實在,那般有感覺。
那個人不是很高,甚至有點矮,但給人的感覺卻像一隻豹子,雪中的豹子,他也披著一件披風,卻是潔白的,便像是雪原的顏色,那般純潔,那般清淡,那般恬靜,他的頭上並不是包著白巾,而是一頂極為美觀而且典雅的白色帽子,倒像是一隻雪貂般可愛。但這個人絕對不會可愛,更不會很恬靜,至少他的眼睛已經告訴所有的人,他是個狂人,狂人沒有幾個是世人能夠接受的,而像他這種人大概這個世上能夠接受的人便是他的父母和兄妹,其他人甚至連看都不想看他一眼。
良久,張濤的臉色恢復了陰沉,再也沒有望蔡風一眼,甚至連楊鴻之也沒望,只是偷偷地打量了凌能麗一眼,這才對王聰敏諸人冷冷地呼道:「我們走!」說著轉身頭也不回地便向外面的雪地里行去。王聰敏諸人半句話也沒說,便跟在張濤的身後,若斗敗的公雞一般行了出去,甚至連那斷刀也不願再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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