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冊
第四十章 碑前誓言

蔡風感激地望了他一眼,心中似乎仍在淌著鮮血,沒有人知道他此刻心中那種悲憤。
蔡風目光立刻射出駭人的殺機,隨著游四行入他的畫室。
「我相信你的話,要是能麗有個什麼三長兩短的話,相信此時最急的就是你,只是能麗身為女兒身,若是出了什麼事,那她這一生可就毀了……」說到這裏,凌躍也有些語不成聲了,身子有些微微地顫抖。
「那一群殺手的畫像已經畫好了幾份,還請公子過目,看看是否有錯訛之處。」游四將手中的畫卷一卷道。
「大伯被壞人害死了,楊大哥說是你害死他再帶走了姐姐,爹與喬三叔還與他吵了一場。但是那些……」
那人身上的皮大衣裹得有些緊,沒有看見腦袋,那是因為頭上有一頂極大極為暖和的帽子,整個人全都在衣服和帽子之中,只有腳下那雙靴子,像是虎皮做的,但這些並不重要。
「讓我在這裏坐一坐。」蔡風聲音極為平靜地道,目光卻定定地凝視著那一塊豎立的墓碑,似乎從墓碑之上看到了一絲淡漠的血印。
凌伯的房中依然放滿了葯書,這些並沒有改變,正因為沒有改變,蔡風的心才真正的揪緊了,那種似乎心頭要滴血的感覺,絕對不是一件很爽的事,望著凌能麗那空蕩蕩的房間,蔡風禁不住鼻子微酸。
幾個月來所發生的事便像是一場虛幻的夢,那般不真實,但這種感覺卻又極為真實地存在,極為真實地印在他的心中。
在風中,寒冷如刀的風中,沒有驚嘶,沒有啼鳴,甚至連半點不安的表現也沒有,那般恬靜,那般安詳,伴著這駿馬的有株胡楊,那暗灰色的樹身像是遠山上那野藏了千年的岩石,另外還有一個人。
蔡風那麻木的心似乎有了一絲依託,扭過頭去望了那正探出腦袋的凌通一眼,艱澀地笑問道:「大伯在家嗎?」
蔡風一呆,望了凌通一眼又望了凌躍一眼,心裏幾乎都快滴出血來了,所有的神經幾乎全都麻木。
蔡風不由得抬頭望了長生一眼,長生也只是平靜地望了蔡風一眼,手依然沒有停留地磨著墨。
「蔡公子,我們都希望你能告訴我,那晚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凌大哥被人害死,能麗失蹤,這些全是誰乾的?」喬山的聲音有些哽咽地道。
凌通無奈地望了蔡風一眼,又望了凌躍一眼,放開蔡風的手,緩緩地向屋中走去,不時回過頭來看蔡風一眼。
蔡風無奈地道:「這件事的確與我有關,但這卻只是江湖恩怨,我不希望你們也捲入這場紛爭。而我真的不知道他們是什麼人,這一切早已有人去調查,那晚,我中了賊人的詭計,這才被人所救。」
村中似乎極靜,只有幾縷淡淡的青煙升上天空,才會讓人感覺到這裡有人的生機。
「對了,我們何不讓畫師將這幅畫多畫幾幅,然後讓兄弟們拿著這份畫像四處查找,我不信便找不到凌姑娘的下落。」長生似乎有所悟地道。
風依然很狂野,空氣也極為冷縮,沙塵飛揚,更襯出那股淡漠而肅殺的氣氛。
蔡風的心揪得很緊,因為他望見了凌伯的那老屋,依然那樣靜立著,那扇被蔡風撞破的窗子依然靜靜地開著,便像是巨虎的嘴巴,貪婪地張著,似乎想要吞噬一切。
長生不由得看痴了,良久才淡淡地問道:「為什麼眼睛如此模糊?」
長生也似乎感覺到了蔡風的不安,當然明白蔡風此時的心情,他們從小一起長大。
四處都是一片荒蕪,沙卻成了這裏最重要的色調,偶爾一株暗灰色的胡楊立成一種凄慘。
游四眉頭微微一皺,搖搖頭道:「我也不知道,這個人與七人對敵之時,並未出兵刃,但他絕對有兵刃,只是怕人認出他的兵刃而已。而這人空手能與七人交手如此長時間不敗,足見其武功之高,絕對不是七個人所能攻下的,由於無法見到他的兵器,黑暗之中對他的招式也並未曾看清楚,因此不知道他是誰。」
「我立刻傳書各地的兄弟,注意各路關口,無論誰見到這一批人,皆予以狙殺。」游四果決地道。
「朋友,請問到東勝去如何走?」那漢子似乎終於找到了一個話題,一個幾乎算得上是廢話的話題,因為他早就已經知道東勝是如何一個走法,但是這裏他卻又問了一次,明知故問的話自然是廢話,不過,他並不在意廢話多說一次,他想要的只是對方開口。
「突厥,那可有他們的行蹤與其他的消息?」蔡風沉吟了一聲,斷然問道。
那立於樹旁的神秘人依然沒有什麼變化,便像是一尊被風化掉了的塑像,靜靜地立著,讓人感覺不到他心底的意圖,但誰都可以極清晰地感應到他身上的那種比狂風更強烈的寒意。
「要不要將與鮮于修禮所有有關係的人全都找出來,然後分別擊殺?」長生聲音極冷地道,他很明白蔡風的心情,所以他出的主意全都很合蔡風的胃口,他們倆是一起長大,關係之親密絕對不會比兄弟差,因此,長生很直接地便提出了這一點。
「是不是出事了?」蔡風的聲音禁不住有些顫抖地問道。
「那就好!」蔡風淡然地道。
馬是那匹烏黑的駿馬,人是那與樹並立成一種奇異風景的人,樹便是那株胡楊,挺拔、滄桑而又極有生命力的胡楊。
「阿風,你怎麼了?」長生驚駭地扶住蔡風問道,他哪裡想到蔡風會如此激動。
蔡風不由得一呆,便像是有一盆冰水自頭頂淋下一般,眼神之中的痛苦在這一剎那間完全點燃,充斥了整個心田,顫聲道:「二叔,到底是怎麼回事?」
良久,聲音霎時一遏,蔡風竟「哇」地狂噴出一口鮮血,像一道殘虹一般劃過天際,灑落在地上,成就點點滴滴的花斑。
馬賊一貫是呼嘯而來呼嘯而去,但這裏卻只有安靜的一hetubook.com•com片,像是一個枯死的山林。
天下幾乎處於一種沸騰狀態,因為酈道元的出使,酈道元作為大使,無論是行到哪裡,哪裡的州官縣令,全都極為恭順地相迎,誰不知道這是一個當朝極紅極紅的人呢?沒有誰不想巴結這個人,因此,這沿途都極為熱鬧。
長生苦笑道:「我現在才明白為什麼那些年輕人如此嫉恨你了。」
靜,靜得有些怪異,若是索性沒有任何生命存在,這種靜是可以理解的,但是這裏卻有人,有人這種靜便是極不正常。
馬背上的人本來極為高大,但在風中,不免有些微微地縮著身子,是以並不顯得怎麼高大。
那烏黑的駿馬極為安詳和寧靜,依然沒有半絲驚亂,沒有一點不安的表現,甚至連低嘶也沒有,只不過在靜靜地立著,那雙眼睛在風中微微眯著,眯成一種朦朧而怪異的表情。
蔡風扭頭掃了眾人一眼,吸了口氣,慘然地道:「我不知道是誰乾的,但我絕對會查得出是誰乾的,總有一天,我會將這些人碎屍萬段,以祭凌伯在天之靈。你們放心,我便是走遍天涯海角也一定要將能麗找到。」
「那凌伯呢?」蔡風期盼地問道。
長生卻極配合地磨起墨來。
蔡風傷感地望了長生一眼,苦笑道:「我不知道如何將她的眼神完全捕捉下來,沒有人可以畫下她的眼睛。」
戰亂,那鐵蹄之印早被這黃沙淹沒,便是剛剛踏過的蹄跡也不再存在,存在的只有一匹馬,一匹全身烏黑的馬。
的確,像蔡風這種高手,若是不能好好地抓住的話,那的確是一件極為遺憾的事,像蔡風這般厲害的屬下,沒有人會嫌多,絕對沒有,他們並不怎麼追究蔡風為什麼沒死。雖然他們知道有一些微微的不高興,但在與破六韓拔陵的交手中,只有這麼兩件事可以讓人引以為誇獎的,一個便是蔡風擊傷破六韓拔陵后又傳出破六韓拔陵的兒子破六韓滅魏被蔡風擊斃,更有敵方的一流高手宇文一道、歸遠山、風吹刀,這些高手在江湖之中無一不是顯赫一時之人,每一個人都足以與崔延伯、崔暹諸人抗衡,但卻被蔡風無聲無息之中全都殺了,這一點的確不能不讓人心服,而且還是在蔡風身受重傷之時。
天痴尊者眼睛居然睜開,兩道幽深而朦朧的目光只似將黃海神經之中的每一點都看透,黃海更從之中看到深廣無比的天空,那包含著無限生機的輪迴。
喬三立刻站出來,吸了口氣,道:「我相信這絕對不會是你乾的,但這些到底是為了什麼?為什麼會這樣?」
南戰,北也戰,朝中官貪吏亂,稅重政苛,百姓哪有寧日。
寒風中,那個人顯得極為突兀,極為不協調,便像是預示了一些什麼。
能夠培養出如此一批高手,如此一批人才,無論是誰都應該感到驕傲,當然,這之中更多的卻是這些人本身就是一個極好的將領坯子,本身便是聰慧過人的人,崔延伯自然引他們為自豪,只是崔延伯有一點暗嘆遺憾,那便是那個殺傷破六韓拔陵的蔡風並未曾被他訓練過,那樣擊傷破六韓拔陵,他至少可以分得一分光彩,不過江湖中傳說蔡風並沒有死,因此,他便立刻派張亮與達奚武與一些人去找。
那匹低嘯的馬,在沙地上有些慌亂地移著步子,但卻並不敢踏入樹下那人兩丈之內的範圍。
軍中最忙的,應該是速攻營,這數百人的特殊組織,沒有一天停止過訓練,無論天多冷,無論風多大,無論是雪天還是雨天,他們的訓練有些近乎殘酷,而且不是一般的殘酷,不過,速攻營的兵士待遇與普通兵士絕對不同,他們所吃的東西,至少可以與偏將同級,他們每一個人的身份在軍中,幾乎可與普通營中的偏將相提並論。
這個人是誰?為什麼要立在這裏?這個人是什麼樣子?為什麼全身都罩入大衣之中,難道便不怕沙漠之中的野狼,難道便不怕那來去如風的馬賊?
風輕輕地吹,極輕,但調子卻極為悲涼,掀起蔡風那微披的頭髮。
他們似乎感覺到這樣一個人是一個無論如何也避不了的債務。
凌伯的房子依然是那個老樣子,連那些藥材都似乎沒有作任何改動和變更,床依然是那張床,桌上放的筆墨紙硯似乎也並沒有多大的改動。
風依然很狂很野地吹,掀起迷霧一般的黃沙,夾著馬兒低低的喘息與嘶鳴,顯得有一種異樣的肅殺之意。
轉身便行至廳中,想到往昔抄書的事,禁不住手有些顫抖地握住筆桿。
舉天之下都似乎在拭目以待,幾乎所有的百姓都厭倦了戰爭,那種似乎永無寧日的戰爭,只使得百姓困苦不堪,但是這戰爭也似乎永遠都沒有一個遏止的日子。
不過,蔡風似乎極為神秘,竟然無法找到他的行蹤,讓崔延伯與崔暹微微有些喪氣,只是此刻朝中竟然真的派黃門侍郎酈道元出使六鎮做大安撫使,那些戰事只能告一段落了,但絕對不會有絲毫鬆懈,絕對不會,誰都知道安撫不成功的話,那便只有一個結局,戰!
「交出能麗,你把她藏到哪裡去了?」吉龍在楊鴻之的慫恿之下喝問道,村民們也微微起了一陣哄,但似乎並不是所有的人都對蔡風有恨意,畢竟蔡風曾擊斃四隻惡虎為他們村裡帶來了安寧,更因為蔡風那一手好菜曾讓村中的每一個人都心服。
凌通那張本還有些驚喜的小臉這一刻卻變得極為悲憤,卻並沒有說出話來。
「你不肯回來見我?」那老道語氣極為平和地問道。
沒有看清面目的機會,那立在馬背的漢子有這種感覺,但他又極想知道那神秘的帽子之下扣的是怎樣一個人,扣的是怎樣的一張臉。
他的傷勢已經好得差不多了,整日坐在馬車之中療傷,這由洛陽至蔚縣hetubook.com.com,已經是二月了,蔡風只離開這小村莊不過兩個多月的時間,竟覺得這個小村莊極為陌生。
那一個馬隊上的人竟全都停了下來,帶住馬韁在十丈外靜靜地立著。
李崇很明白這一點,崔暹與崔延伯也極明白,是以,他們的任務不僅僅是要護送好酈道元,更要防備破六韓拔陵的偷襲與入侵。
長生越看越驚,蔡風筆下的人物一部分一部分地落成,那種躍然欲飛的感覺,絕對真實,很難想象世間竟會有如此美麗的女子,他更沒想到蔡風的畫工竟會這樣好。
蔡風的心幾乎立刻抽緊,神經全都有些麻木的感覺,一種極不祥的感覺升上他的心頭,的確,林中的靜寂的確很可怕。
地上的雪花與冰粒便若被龍捲風掀起了一般,全都躥飛而起。
楊鴻之一愣,但被長生那雙冷厲得若電芒的眼神一射,竟不由自主地打了個冷戰,不敢再開口,因為他深深地感受到長生那眸子之中凌厲的殺機,只要是一句話說錯,很可能便會成為劍下遊魂。長生便若一隻魔豹一般碩壯,那種逼人的氣勢,便若是一座大山一般緊迫著立於周圍的每一個人,讓所有的人都知道他絕對可以擊倒任何人。
「不錯,突厥乃是柔然人隸屬的一部分,但是也有自己的勢力,不過目前看不出有很大的實力,最著名的有三花三刺,皆是一等一的高手。不過知道三花三刺的人並不多,因為他們一般都在漠外行動,很少走入長城以內,多為突厥王土門巴撲魯執行極重要的任務時才出手,連柔然王阿那壤對這三花三刺都十分看重。」游四解釋道。
蔡風的頭立刻「嗡」的一下響,思想便像是完全失控一般,仰天一陣長嘯。
「好,有你這句話,我可以放心。」凌躍眼中微微含著淚花地顫聲道。
這哪裡還是一雙眼睛,分明便是整個天地,整個時空的幻景。
「那你想怎樣?」長生冷冷地望了楊鴻之一眼,聲音便像是吹過的北風一般寒,只吹得每一個人的心頭髮毛。
而另一件值得提起的事便是高歡諸速攻營的戰士竟闖入趙天武的營地,割下叛徒宇文定山的腦袋,卻只損失極少數人,這一記打擊幾乎與蔡風殺死宇文一道,殺死破六韓滅魏一樣振奮人心,這是軍中兩件可以值得高興的事,因此,絕對沒有誰會怪蔡風沒有死。若是蔡風死了,便自然無法殺死風吹刀、歸遠山、宇文一道、破六韓滅魏等高手了。
八副畫像整齊地掛在他的牆壁之上,其中七幅的臉面朦朧,顯是蒙面之人,而另一副則是面若櫻花的極美之人,最精妙之筆應是那雙透出冷芒和殺意的眼睛,栩栩如生,彷彿八個人齊立於蔡風之前。
「唏吁吁!」那漢子的坐騎似乎感覺到了一絲極為異常的氣氛,竟然嘶叫起來,立在兩丈之外不肯前進。
有馬兒的低嘯,卻是那馬隊之中的馬匹,似乎有些不安的驚嘶。
「這些可以多派一些人馬去查探,從多條線索一起查會更快一些。走,我們回村中去吧。」蔡風淡漠地道。
「蔡風,你還有臉回來。」楊鴻之大老遠發出一聲怒吼道。
馬眼之中透出一種幽深而明亮的神光,這正是他胯|下之馬為何不敢前進的原因。
蔡風若有所思地指著那極為高大、最後突然而出的蒙面人疑問道:「這個人是誰?」
蔡風與長生緩緩步入小村之中。
「這話誰都會說,天便真的會降罪於你嗎?」楊鴻之得勢不饒人地道。
那立於樹旁的人,頭頂上的帽子微微動了一下,似乎是被風掀動的,但又有點不是,總之是那種異樣的感覺。
馬背之上並不只一個人,也不止一個風鈴,也不止一匹馬,而是一條長長的馬隊,至少有十數匹極為神駿的馬,至少有十數個極有氣勢的人。
凌躍、凌二嬸與凌通都禁不住一聲驚呼,哪想到幾句話竟使蔡風激憤得吐血,心中不由得一陣憐惜,凌通忙跑出來有些關心地問道:「蔡大哥沒事吧?」
黃海只覺得自己進入了一個令他迷茫而又讓他興奮不已的天地……
回想起這一切的變故,他似乎完全失去了一個獵人的本性,他也並不清楚為什麼會這樣。不過他卻知道,由這一刻起,他再也不會如以前一般遊戲人間,再也不會如此前一樣不顧一切隨心所欲任性而為,並不是他不能如此,而是他知道不應該如此,這個世界比他的思想更複雜,因此,任何事情絕對不能單純地去考慮。
黃海不由得一呆,卻並不做聲,只是靜靜地立著。
黃海一愣,驚問道:「師尊難道認為自己真的會敗?」
「吱!呀!」凌躍那張悲戚而又微帶憤怒的臉從門后閃了出來,聲音極為冷峻地道:「你還回來幹什麼?」
「她就是凌姑娘?」長生吸了口氣道。
風鈴,是系在駿馬的脖子之上,這一片沙漠並不是很大,但若要去東勝,便必須穿過這片並不是很大的沙漠,雖然現在的風極大,馬兒若不停歇的話,也只不過才要十多個時辰而已,但不可否認,這段路絕對不好走。
「蔡大哥!」凌通一聲驚呼。
蔡風慘然一笑,輕輕地搖了搖手,口中卻又湧出一口血沫,這才吸了口氣問道:「能麗是不是失蹤了?」
邊塞的大軍也極忙,李崇自然是大沒面子,居然無法撲滅破六韓拔陵的勢力,不過,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情,如今朝中卻派出酈道元去安撫六鎮,對於他們這些領兵之人來說,都是一種幸運。
那漢子凝目立於樹下的人,他甚至有些不知道該如此開口,的確有些不知道怎麼說,因為對方那股來自骨子裡的冷漠,似乎讓所有的人覺得他絕對是不可以接近的。
那立於馬上的漢子並沒有開口問話,他的確不知從何問起,因為他根本就不知道對方是一個和-圖-書怎樣的打算。
有人便應該是有人的靜態,而這裏,有人卻像沒有人一樣靜,那便是一件極為不好說的事,至少在很多人的心中是這種感覺。
最不希望打仗的人便是這些兵士們,每一個人都是在血的洗禮中撿得了生命,每一個人都知道戰爭對於他們來說,完全是一種殘酷,一種難以解脫的魔魘,只有這一場不打了,他們才會有更多生的機會,才會有更多的安逸,因此,酈道元北行,這是對他們的一種鼓動,一種安慰,因此軍中的兵士們都萬分歡喜,只不過他們並不敢太過露于形色,這對他們對上級絕對不會是件好事。
風聲極為凄厲,但卻掩飾不住那一陣微弱卻極清脆的鈴聲。
蔡風的目中立刻射出幾縷希望之光,喜道:「對,我們便去找游四,只要以他的畫工,臨摹出幾份這樣的畫,應該不會有困難。」
步入林中,依然沒有人來問他,那些獵狗,似乎也全都畏冷而縮入房子角落,懶得出來。
蔡風冷冷地道:「若大家實在要怪我的話,我也沒有什麼話可說。」
「世間本無勝敗,勝敗只在人心而已,為師早已超越勝敗,這次北台頂之行,只是共赴天道而已,為師早已與煩難交過手,本以為這二十五年來你早已忘情,才讓你師弟找你回山,將我對天道的感悟講與你聽,但你始終還是過不了一個情關。」天痴尊者有些悠然地道。
這個天氣極寒,胡楊是否有生機,也並沒有幾個人可以感受到,能感受到的生機的便是那匹駿馬,那個人。
那胡楊似乎並不寂寞,至少有這個人伴著他,還有這匹馬,一切都顯得那般的突出與意外,在這種沙漠之中,竟有著三個生命在享受著凄寒的北風。
「真沒想到公子的畫工會如此好,特別這雙模糊的眼睛,更似可以將人引至另一個神奇無比的世界,這比畫清楚這雙眼睛更難。」游四拿著凌能麗的畫像,不由自主地贊道。
「突厥三花土門花撲魯?」蔡風有些不解地問道。
而立於樹下的人始終是不動聲色地立著,沒有一點回顧的意思,甚至連頭和臉都沒有露出來的意思,那種神秘的感覺,使人感到一種心虛,氣喘不過來。
「正是這些人,游兄真是神筆,有這幾幅畫像,便是找到天涯海角也要將這些惡賊碎屍萬段。」蔡風的語調越來越冷漠地道。
馬賊怎會靜靜地守在這裏不動呢?四周的蹄印早已被沙塵淹沒,那便是說明這人早已守在這裏,這絕不是馬賊的作風。
黃海不由全呆住了,天道又是什麼東西?怎樣一種境界?但卻也有些微不在意。
蔡風心中的不祥之感更加濃重,移向那老屋的腳步,便似懸上了千斤巨石,極為艱難地挪動著,像是夢中一個難以逾越的長廊,那般緩慢,讓他的心中也跟著這極緩的腳步跳動起來。
凌二嬸目光之中微微閃出淚花,那些重情義的漢子也禁不住為之駭然,蔡風這當眾之下如此毒誓,其決心是何等堅決,只是楊鴻之、吉龍諸人聽起來卻極不自然,極為刺耳,但卻又無話可說,也是因為他們不敢說什麼。只要是明眼人都可以清楚地感應到這之中的殺意是如何濃厚。
「當初我將你師妹嫁給蕭衍,並不是因為他是一國之主,也不是因為他比你強。而是想你了卻一個情字而專心修道,好繼承我的遺學,你的資質並不比煩難的大弟子蔡傷差多少,若是能一心學道,步入天道並不是一件很不可思議的事。只可惜你永遠也無法勘破情關。」天痴尊者有些嘆息地道。
凌通有些黯然地道:「大家都以為姐姐是與你一起走了,你也不知道姐姐去哪兒了,那肯定便是失蹤嘍。」
立在樹下的人,連手也沒有看見,因為他的手已經深深地插入自己的大衣之中,整個人給人的感覺,便像是一截枯木,一截有著一種無形生命力的枯木。
速攻營第七隊的人物更是速攻營之中的精華,每一個人都是絕對的好手,每一個人都絕對是可以輕易指揮作戰的優秀戰士,這是速攻營中不可否認的事實,也是崔延伯引以為驕傲之處。
天地似乎在這一剎那之間完全崩裂了,那海嘯山崩般的聲音若一根鋒利無比的尖刺重重地穿入天際,刺在天空中的雲層之上,竟發出一陣裂帛般的爆響,松針、小枝全都在亂飛狂舞。
蔡風手中的筆,東畫一下,西點一下,根本就不成章法,但卻脈絡清晰,讓人知道這絕對不會是一簡單的,更不會有一個讓人失望的結果,長生更知道,絕對不會是讓他很失望的結果。
風,輕輕地滑過天際,重重地掃過沙面,再洶湧地沖向這立著的馬,立著的胡楊,立著的人。
「誰是你二叔,怎麼回事你不知道嗎?」
「咦!呀!」一扇大門突然被打開,一顆腦袋探了出來。
「難道凌伯不是你殺的,能麗不是你帶走的?」楊鴻之鼓動道。
眾人迅速圍了過來,有些驚異地望了望地上的血漬,又望了望面容有些慘淡的蔡風,喬三上前一步,有些關心地問道:「你受了傷?」
凌躍與凌通及凌二嬸嚇了一大跳,只覺得難受至極,但卻並沒能關上大門,連長生也嚇了一大跳,誰也想不到蔡風竟會如此長嘯,嘯聲如此驚人,更讓人心顫的卻是嘯聲之中那股悲憤、痛苦的基調。更讓心驚的卻是那充斥于嘯音之中那濃得便像是水一般的殺機。
「我為什麼要害死凌伯?凌伯對我恩重如山,我若是有害凌伯之心,叫我不得好死,天地不容。」蔡風狠聲道。
「通兒,別胡說,快回來。」凌躍惱道。
百姓們都厭倦了戰爭,但很多人都更想改變眼下的狀況,唯一改變目前狀況的方法那便是自己當上能左右天下的人物,或是能徹底地改變這個世道,因此,很多人希和-圖-書望這個戰爭延續下去。
「我不想師尊問我三十年之約誰勝誰敗?更不想再去延續三十年之約。」黃海認真地道。
或許那隻不過是一個假人而已。
誰是這匹馬的主人,一看便明白,那像這匹馬一般神秘安靜的人。
長生冷冷地回望了一眼,臉上升起了一絲慍怒,但卻並沒有出聲。
風很寒,如一柄柄小刀由他們臉上刮過,去年的楓葉早已全部腐成了泥土,在猶未曾化去的雪面上,兩人行出一行沉重而悲哀的蹤跡。
天痴尊者不由得淡然一笑道:「恐怕還不只這些吧?」
一張眼睛極為模糊的畫像,但那模糊之中卻更透著一種朦朧的美感,反而使整個畫身更有一種真實而凄迷的感覺,不僅不損畫像的真實,反更增人物那種神秘的內涵。
馬隊依然極靜地停在十丈之外,但為首的那個將帽沿壓得極深的漢子卻緩緩地策馬行了過來。
太陽的色調極單調,極昏暗。
最擔心的自然是朝中的人,沒有誰比朝中之人更擔心這場戰爭,雖然北魏一向極喜歡戰爭,但是這麼多年來安逸的日子已經讓所有的人都有些麻木了,更何況,北六鎮全都是自己國土中的人物,六鎮多為鮮卑族的子民,自然極不希望這戰爭仍繼續下去。
全村都為之震驚,漫山遍野的迴音,只使所有的人心顫神馳。
「無論這些人向哪裡行,我們都必須要由這些人入手,絕不能讓凌姑娘跟著他們。」長生淡漠地道。
「阿風!」長生不由得一急,拉了蔡風一下,但蔡風並未停止,一口氣說完,聲音若金珠一般重重地砸在每一個的心上,語意之誠懇,絕對讓所有的人都忍不住感動。
那漢子這時候才發現那本來眯著眼的烏黑毛色的駿馬竟睜開了眼睛。
「有關消息說,這一行人向西行去,只是不知他們為何要向西行。」游四也有些不解地道。
蔡風的心卻無比的寧靜,便像沒有生命存在的荒漠,寂靜而空漠。
「我相信你是一條漢子,北魏第一刀的兒子絕對是守信之人。走,我們一起去祭祭凌大哥的亡靈,若是他在天有靈的話,應該保佑你早日找到能麗。」喬三有些激動地道。
那漢子一驚,他沒有想到對方的一匹馬會有如此的威懾力。
「通兒他爹,算了吧。」凌二嬸拉了一拉凌躍,勸說道。
喬三與凌躍望了他一眼,微微一聲輕嘆,轉身隨眾人一起離去,留下蔡風若雕像一般靜靜地坐于墳前。
只說他們的作戰經驗、功夫絕對只會比那些偏將更厲害,這些人最厲害的還不是這些,而是刺殺,這六百多人的組織,每個人都幾乎可以與敵人近百的武裝相抗衡,這絕對不是誇張,在暗中,這些人幾乎是一支無敵之師。
「那些人或許並不是鮮于修禮的人,不過鮮于修禮,我照樣不會放過。這個世上只有他與叔孫家族懷疑我擁有聖舍利,這一批神秘的人至少與他叔孫家族脫不了關係。」蔡風有些冷酷地道。
長生並沒有說話,他說話似乎是多餘的,他很明白什麼時候該說話,什麼時候應該沉默。
黃沙漫漫,北風若一柄柄刀子般把地上的沙也全部切碎。
風送來了鈴聲,風中的鈴聲尤其悅耳,那烏黑的駿馬兩耳上豎了起來。對於聲音,它似乎極為敏感,也似乎極為活躍,只是那靜立於樹下的人並沒有作任何反應,便像是一個完全沒有知覺的人。
白龍江畔,雖是冬日,但景色也依然與眾不同,山自然,水自然,雖然寒意極盛,但更有一種說不出的情調與寧靜。
黃海臉上肌肉微微抽搐了一下,淡淡地道:「弟子實沒必要隱瞞,那便是弟子不理解為何師父當年一定要將師妹嫁給蕭衍。」
蔡風心頭一酸,手中的毛筆重重地甩了出去,筆桿竟「噗」的一聲插入牆中,狠聲道:「無論天涯海角,我都會將兇手找到!」
蔡風的心緊緊地揪在一起,連呼吸都有些困難,良久才喘過氣來,目光之中射出無限殺機,聲音竟是顯得異常平靜道:「我蔡風發誓,無論能麗怎樣了,只要她還活著,我願意照顧她一生一世。而無論是誰,只要曾有辱於她的,都殺無赦,便是當今天子也絕對不例外,若蔡風有失此誓,將死於萬箭之下,屍果狼腹,永世不得超生。」
「怎麼有人救你,便沒有人救凌伯呢?沒有人救能麗呢?」楊鴻之不死心地道。
破六韓拔陵起義似乎讓天下百姓感到了一點點光亮,而朝中這一刻卻只不過是改鎮為州,設鎮軍貫,配隸者皆免為民,這似乎只是一個極小的措施,根本就沒有從根本上將問題解決,因此,很多人都在拭目以待。
蔡風的心神完完全全地投入到手中的筆上,便若將整個靈魂都融入了進去,畫意與武道本就沒有相差多少,蔡風習武是由練字開始,其筆法之流暢,其心神之專註,絕對不值得懷疑。更何況此刻他的心神完全地融入那美麗的記憶之中,順乎自然而佳作大成,這連他自己也沒有想到會是怎樣一個結果,他根本就沒有去想是什麼結果。他只想到要畫出心中的那張美麗的臉,畫出那份美麗的記憶,這完全是另一回事。甚至超出了畫的感覺,那純粹是一種意念,一種極奇、極玄妙的意念,跟著感覺走。
「不。若是能麗在他們身邊的話,那還有效,但若能麗不在他們身邊的話,還必須從他們的口中探清楚能麗的下落,這幾個人之中必須留下兩個活口。」蔡風冷冷地道。
馬上的人,看見了馬,看見了人,看見了樹。
蔡風心中微微一酸,卻並不否認地道:「這或許也是一種意境吧。我只是跟著自己的感覺而畫,才會有如此突發之作,若是叫我再畫,我便是臨摹也不可能畫到這個樣子,因此,我還得讓游兄為我持筆了。」
天痴尊者又道:和*圖*書「我這次與煩難相約並不是要拼個你死我活,也不會讓你與他的弟子再訂什麼約。清明之後,為師便不會再留人世之間,只希望你回來能在為師身邊好好地待上數月而已。」
黃海心神微震,插口道:「或許天道真的是一個極美極值得人追求的境界,但是人若無情,又怎會對天道真正的體味呢?天心本是施仁愛于萬物,師尊當初難道便沒想到人同樣可由情入道,弟子或許很難說明白,但是生命若只是追求空洞的天道,那讓人很難理解何為天道,天道有何意義,如此天道不追也罷。」
風鈴之聲越傳越近,伴著風聲便若是在招魂一般。
二月的天,北方的寒意依然濃如烈酒,似乎風中飛旋的每一顆沙粒都是一點冰塊。
「你的脾氣依然沒改。不過你能毫不隱諱地說出來,證明你依然是個磊落之人,為師怎會怪你呢?只是你這些年來依然擺脫不了一個情字,你這一生恐怕便無法真正地感悟天心了。」天痴尊者吸了口氣,有些遺憾地道。
眾人微微靜了下來,喬三在村中的威信畢竟不是常人可以蓋過的,全都靜靜地望著他,待他講。
這時候林中各人全都聞到嘯聲跑了出來。
「弟子本不敢恨師父,但恨字何解?若說弟子沒有怪師父那是在欺騙師父,明知自己根本沒資格,也沒有權利恨師尊,可我忘不了師妹。師尊若要責怪弟子,弟子無話可說。」黃海有些倔犟地道。
看不見頭,看不見臉,看不見手,只知道那身材極有個性,那雙虎皮靴下的腳印也並不太深,一切都透著一種從骨子裡滲出的神秘。
蔡風心中充滿了無限傷感地隨著眾人一起向凌伯的埋身之所行去。
像胡楊一般挺立的人,也是那麼挺拔,同樣有那種蒼勁迎風傲寒的氣勢,要形容這個人,不若說他像是一根插在沙漠之間的路標來得形象。
「大家不要吵,有話好好說。」喬山擠開眾人,來到蔡風的身旁,雙手虛按呼道。
因此,軍中也極繁忙。
黃海臉色微微一變,並不隱瞞地道:「弟子是不想回來。」
「有人證實,這女子乃是突厥三花之一的毒花,土門花撲魯。」游四淡淡地道。
「為什麼?」天痴尊者依然極為平靜地問道。
「姐姐難道沒有跟著你一起走嗎?」凌通這時候疑問道。
蔡風目中神光一閃,肯定地道:「這人定是得到聖舍利之人。而這七人只是為了追回聖舍利,而全都向西追去。」
在臨淮王元惑戰敗王厚的時候,六鎮第一豪士宇文一道便曾助破六韓拔陵,若非有宇文一道為破六韓拔陵支持著,武川與懷朔兩鎮定不會如此快便降於破六韓拔陵,而蔡風卻殺死了此人,這比立上一大軍功更讓李崇、崔暹諸人振奮。
風鈴系在馬脖子之上,馬背之上,卻是人。
雪沫、冰粒、松針四處狂飛,像是一個由魔鬼控制攪亂的世界。
長生禁不住看得呆住了,他很少看見蔡風如此痴醉、如此投入地去作一幅畫,他倒曾見過蔡風作畫,並沒想到蔡風竟也會畫得如此認真。
游四歡快地道:「這個沒問題,我立刻便去摹出二十張。」
朝中早有詔書改鎮為州,諸州鎮軍貫,非有罪配隸者皆免為民,並派黃門侍郎酈道元為大使,撫慰六鎮。
讓他們有這種感覺的,不是別人,正是那靜立在風中,靜立在樹旁怪異的人,那匹馬也讓他們有一種驚悚的感覺,因為那匹馬太平靜,太自然,通常這樣的馬,都可算得上是好馬,只看那清一色的毛色,只看那膘壯的四腿與高大的身子便知道,這一定是一匹千金難買的寶馬,而通常總會是寶馬配英雄,一匹好馬定會有一個極好的主人。
游四與長生不由得微微一怔,神色微變道:「看來很可能是如此。」
有人傳說,胡楊可以活著一千年,死了站立一千年,倒下不爛一千年,自然沒有人可以活過一千歲,也無法證實,死了之後的胡楊是否可以孤立一千年,但這株胡楊卻站著,站得極為挺拔。
一個愛說話的人,總會不經意地露出一點缺點和破綻,但一個你永遠也無法讓他吐出一個字的人,那才是可怕的,說話的敵人總會比不說話的敵人要好對付一些,至少在心中有一個穩定的作用,因此他並不在意問的是不是廢話,而在意對方是不是開口說話。
對於這個人來說似乎並不重要,連那呼嘯的北風,那寒如刀子的北風,他都並未在意,又怎會在意其他呢。
的確是有些不安的表情,那風依然在狂吼地吹,像是在對誰無言的呼喚。
那馬隊靜靜地停著,在風中顯得有些怪異,他們本來可以不停的,但他們還是停了下來,因為他們知道,有些事若是怎麼也避不開的話,便乾脆不避,不避,有不避的好處,那便是使心裏少些壓力和負擔。
蔡風感激地瞥了他一眼,有些慘然地微帶歉意道:「驚擾了大家,真是不好意思。」
「你還在恨師父?」天痴尊者悠然吸了口氣問道。
蔡風長長地嘆了口氣,卻又想到了凌能麗為他磨墨的情景,那一顰一笑,每一個細微末節的小動作,與那俏麗無雙的面容,及那微帶頑色,又微微透出愛意的眼神,蔡風禁不住想痴了,手中的筆禁不住飽蘸一濃墨,反拉下一張宣紙。信筆將心中那種無比動人的神態若流水一般,由腦中流至手中的筆尖,再由筆尖流至紙上。
「那我們要查那一批神秘人便必須從這兩家查起了。」長生有些疑問地道。
舟山,白龍江畔,一處寧靜而祥和的小茅屋之中,黃海恭敬地立於一旁,而火坑之上卻盤膝坐著一位仙風道骨的老道,正是天痴尊者。
天空中的雲很淡,淡淡地有些空洞。
難道他本身就是馬賊?那立在馬背之上的漢子腦子之中不斷地猜測著,不斷地想著有多少種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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