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冊
第四十三章 沉沙劍影

「看你還有一些男子漢的氣魄,我可以再給你一次機會。」蔡風聲音之中依然有幾縷抹不去的殺機。
隱形的敵人才是最可怕的,土門花撲魯從來都沒有見過如此可怕的攻擊,她的確想不到世間竟會有如此可怕的劍法。在她的心中出現了一絲暗影,她也許聽說過對方是北魏第一刀的兒子,但北魏第一刀的兒子,劍術卻如此可怕,那他的刀法又是怎樣一個厲害之法呢?她來不及想象。
「巴嚕……」土門花撲魯也嬌叱道,但誰也來不及阻止巴嚕的動作。
「呀!」畢不勝一聲狂號,竟閉上眼睛,先是畢不勝,再是土門花撲魯,然後才是突飛驚,其他的四人全都閉上眼睛。
「不要管我!」畢不勝怒吼道。
蔡風一聲長嘯,身形在微微一滯之後,又若靈蛇一般向七人飆去。
土門花撲魯有驚呼,畢不勝有驚呼,幾乎每個人都有驚呼,因為他們幾乎不知道該如何下手,該如何才能夠將這亂成一團糟、連頭緒都沒有的劍招破去,這是怎樣一種殘局,這是如何一種悲哀。
「哈!」突飛驚一聲狂喝,手中的大鐵杵若瘋龍般擊在那一堵黃沙築起的牆上。
畢不勝有些愴然地道:「你放開我,讓我跟他們一起去,不必為我難過,只要你能為我好好地照顧依阿娜和阿雁,我便心愿已了!」
「有什麼話不妨直說,便是今日不趕路,我也不想待在你的帳中!」土門花撲魯極不客氣地道,神色之間多了一份堅決。
土門花撲魯忙扶起巴嚕,急切地問道:「你怎麼樣了?」
蔡風扭過頭來,顯得微微有些訝然,但並沒有過分的表情,只是有些冷然地道:「何不坐下來,今日,我想應該沒有趕路的必要!」
「呀……」
七個人全都閉上了眼睛,天地一片黑暗,一片昏沉,但那滿天的劍似乎已經不再存在。
蔡風淡淡地望著畢不勝,望著土門花撲魯,望著那七個靜立在一起的人,他知道,當一個人要選擇死亡的時候,將是多麼艱難的一個抉擇,甚至有些苦澀。
在幾道兵刃先後衝擊到那劍招之上時,那本來蓄勢已久的力量便瘋狂地迸發而出,形成一種難以抗拒的反彈之力,這便是無相神功的厲害之處,而黃門左手劍更可以借力打力,與百年前的後燕國君慕容重所創的以彼之道還至彼身之蓋世武學極為相似,因此剛一交手,土門花撲魯諸人全被那股反彈力量彈了出去,更為蔡風的劍氣所絞傷。
七個人都有一絲近乎乏力的感覺,或許是因為這劍式的霸道,更有可能是蔡風的眼睛。
那七件兵器,在同時間內感覺到那種要命的沾力,更要命的卻是來自無數個方向不同氣勁,似乎在不斷地吸扯著他們兵刃中的力量,更讓他們有一種有力難使的感覺。
蔡風的出現與他消失一般突然,便像是他的劍一般,出劍和收劍卻是那般無可捉摸,但有一點絕對可以肯定,在蔡風消失的時候,他一定出了劍。
「我跟你拼了!」巴嚕一聲狂吼,手中的大刀若一道光牆般向蔡風劈去。
十道人影同時飛動,若流花一般鼓涌著強勁無比的氣勁,將那凄厲的北風擾得愈加狂野。
蔡風依然極冷地望了他一眼,木然地道:「我自然要廢去你的武功,再帶到那小村之中的墳墓前以你的血去祭那位老人的在天之靈了!」
一隻鐵杵正擊在那狂流奔瀉的潮頭,便像是迎向狂潮的輕木,彈飛而出,拖起一聲狂號。
天地間,沒有劍,沒有人,只有一雙眼睛,一雙長劍,比刀更可怕的眼睛,那種瘋狂,那種野性,那種難以解說的狠辣,便若有質之劍,深深地插入每一個人的心中,緊緊地戳著每一個人的神情。
在閃爍,在鼓動,在瘋狂地折射。
「這隻是一個警告,人不能只憑著一時衝動便可以貿然行事,所有的事情都要用腦子去考慮,一個莽夫是成不了事的。既然你們已佔有了這個機會,便要好好地珍惜,若是誰還想要試一試的話,不妨先從我的手底下過去!」長生神情中有一絲淡漠地道。
這雙手出來得極為及時,便像是早就算準了巴嚕在這一刻,這個時候會行到這裏一般!
劍,裹在黃沙之中,似是黃沙之中的游龍,劍似乎本就已經埋在黃沙之中數個世紀,這一朝突然醒來,那積壓了幾百年的怨氣在這一刻瘋狂地爆發出來。
世間的一切總是不能有美滿的結局,此刻便似乎是如此。
「當,叮……」
無處不在的劍氣掩住了他存在的那一丁點兒空間,那幾乎是一個最可怕的配合。
蔡風依然目無表情,冷得便像是堅冰,眼前的一切都似乎與他並無多大關係。在他的心中填塞的只是凌伯的仇恨!那個極善良而又隨和的老人。他心中翻湧著的,也是凌能麗那生死未卜的行蹤,是否在受苦受辱?而這一切全都是眼前這些人乾的,罪魁禍首雖然並不是他們,但他們卻是直接的兇手!
「你要廢掉他的武功?」突飛驚駭然道。
沒有誰會相信蔡風沒有劍,但那柄劍到底會從什麼地方射出,到底會在什麼地方作出最狂野的攻擊,卻是沒有人可以想象的,或許正像剛才一樣,每一寸空間都飄灑著劍,每一寸空間之中都有讓人驚詫的氣勁。
「你什麼都不必說,為師早已明了,這是定數,雖然你是我和-圖-書的弟子,但並非佛門中人,為師並不怪你,但是今後,你要小心,可能會因此而引來許多不必要的麻煩,但這也是天意的使然,為師也只能順應天意而行……好了,我們也該起程了……」煩難大師說著微微欠身而起,若一陣輕風一般向門外行去。
六人的臉色都變得極為難堪,雖然這是事實,可誰也難以接受這種露骨的說法,這幾乎有些近乎污辱之意。
蔡風並沒有徵服者的歡快,反而現出一絲凝重與傷感。輕掃了土門花撲魯那充滿野性卻又美艷的臉容一眼,又仰頭注視著帳頂,吸了一口氣,凝重地問道:「你想不想讓你們的族人擺脫柔然人的控制?」
蔡風啞然,但又轉為冷漠地道:「你似乎不像一個殺手,連這麼一點耐心也沒有,簡直是不配做一名殺手!」
蔡風的眼睛都未曾眨一下,土門花撲魯卻一聲驚呼,但她還未來得及呼出聲來。
蔡風冷漠地一笑,道:「我是沒有傷他們的意思,但他卻要殺我,這是另一回事,留下他一命,這已經是夠仁慈的了,若不是看在他是一條熱血漢子,是因為友情而憤怒得出手的話,恐怕此刻他已經是兩段,而不是你所見到的可以說話的人了!」
「好!」「咔嚓!——」
「不錯,破六韓拔陵有這個能力!」蔡風肯定地道。
畢不勝一聲狂號,身形猶未立穩,便向那狂野的劍招上撲去。
他是獵人,自從再一次從那小村中出來之後,他便成了真正的獵人,獵人都知道,對狼的仁慈便是對自己的殘忍。更何況他曾經發過誓,一定要用兇手的血來祭凌伯的在天之靈。所以,他絕對沒有半絲不忍的感覺。
是劍,劍是最亂的,亂得沒有一點頭緒,亂得沒有一點規律,滿天都是,每一寸空間都是,每一絲風都被絞成了七八段,每一縷陽光都被扭曲成千萬點寒星。
天地之間唯有一片蒼茫,迷失了自己的,是七個面對著可怕死亡的威脅。
「老畢,不行!」突飛驚怒呼道,說話間,身體若一道驚風一般向蔡風撲去,手中的大鐵杵掀起一道狂野無匹的勁風。
眾人聽了畢不勝那決斷的聲音,不由得心頭都充滿了一股酸澀之意,但誰都知道這已經是一個難以解開的死局。
虛空之中只有無數的氣勁在交織,飛旋,在做著似乎永無休止的運動。
煩難扭過那深邃若海,又空洞如天的眸子,微微露出一絲慈祥而寧和的笑意,道:「一切隨緣,萬事不可勉強,為師今日之去,是天意之使,也是為師之幸,吾徒不必掛礙,你塵緣未盡,但慧根仍深,只要時機一到,你有機會與為師聚于輪迴之外。只是為師要奉勸你,若是陷情太深,恐怕,你這一世永遠也無法知曉天道之意!」
劍呢?蔡風那無處不在的劍為什麼不刺在他們的身上?為什麼不擊在他們的兵刃上,不是無處不在嗎?不是每一寸空間里都有嗎?
這一陣響聲極為清脆,極為響亮,便像是暮靄中的鐘聲,也像是那似遠似近徘徊在風中的風鈴聲。
「你似乎很有信心?」土門花撲魯俏臉緩和了很多,問道。
蔡傷的心神微微一震,露出一絲極為苦澀的笑容,道:「徒兒始終無法悟得天道之真,看不破輪迴之劫,真是有愧師父這麼多年來的教導。」
「我希望你剛才的話依然沒有改。」畢不勝有些愴然地道。
煩難不由得微微頷首,卻不再言語,而蔡傷卻似有所悟,但卻仍是有些迷惑。
「我知道你們對我好,咱們一起出生入死這麼多年,我自然明白你們的情意。但你們也應該明白我畢不勝的性格,我只有一件事情轉託給突兄弟。」畢不勝伸出那雙沾滿自己鮮血的手,在空中虛虛地按了一下,平靜地道。
「噗……」土門花撲魯與突飛驚兩人竟接了個空,巴嚕的身形橫著直飛出近四丈才重重地落在黃沙之上,黃沙很快便掩埋了他的血跡。
一柄彎刀斬在這奔流之上,便若飄飛的鴻毛,悠然而去,天空中拖起數點燦爛而凄艷的血紅。
畢不勝掃了那漢子一眼,臉上的肌肉微微抽動了一下,愴然一笑道:「巴嚕,你不必說,這是我做的,自然要承擔責任,我意已決,若是你們執意要阻,我便立刻橫刀於你們的身前。」
「巴嚕……」畢不勝有些虛弱地一聲慘呼,那無力的手輕輕一帶巴嚕的衣角,卻毫無作用,哪裡可以能阻止得了他的去勢?
空中飛灑出一片紅霞。巴嚕在全無反抗的情況之下狂噴出一口鮮血,像西邊那慘紅的夕陽。
「不可!」土門花撲魯一聲驚呼,幾人全都顧不上蔡風那無可匹衡的劍式,瘋狂地向蔡風那狂野的劍招上衝去。
五尺……四尺……三尺——便在這一刻,地上的黃沙發生了一點變故!
蔡風的第二式劍法與第一式所走的路子似乎完全不同,但其氣勢卻絕對沒有任何減弱的表現,甚至更強,因此,土門花撲魯諸人全以第一式的那種勁道去抗擊,殊不知這一剛一柔剛好讓他們上了個大當。
突飛驚眼前突然一片迷茫,鋪天蓋地的全是潮水般的黃沙激衝激撞而至。
土門花撲魯望了眾人一眼,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冷漠而又似乎有些矛盾地道:「你為什麼只相信我?」
那幾乎已經不再是一雙眼睛,而應該說那是劍魂hetubook.com.com,劍之魂,劍之魄,那似乎是靈性的劍只在這一剎那間便與那雙眼睛,以一種奇異的形式融合。
土門花撲魯不由得望了眾人一眼,咬了咬牙道:「好,我跟你去!」
土門花撲魯禁不住微微退了兩步,有些懼意地盯著蔡風,聲音有些顫抖地問道:「你想幹什麼?」
突飛驚眼中射出無比憤怒的神色,有些悲哀地望了畢不勝一眼,但並沒有放手的意思。
瘋狂地出擊,像是匕首遊走于虛空之中的狂龍,向那無處不存的劍牆襲去,但這一劍,天地似乎突然變了。
黃沙在揚,淡淡地揚起,又淡淡地墜下,風吹得極寒,最寒的依然是眾人的心底。
眾人一驚,唯有突飛驚的身子在微微顫抖,閃爍著淚花的眼中,卻有一種莫名的悲哀,莫名的激動,不由得聲音微微有些顫抖地答道:「我知道,我一定不會有負你所望,阿雁定會成為我塞外有史以來最崇高的勇士,你放心好了!」
巴嚕一聲悶哼,整個身子便像是一顆沙漠中的淘沙,向空中彈射而起,同時空中更有一道黑影,也跟著衝天而起。
「不會再有下一次!」蔡風極為肯定地道,同時眉宇間閃出一絲令人難以察覺的殺意。
在場幾人全都呆立著,眼神中鼓動著恨意,但卻更多的是無奈,因為他們知道,無論畢不勝的兒子阿雁再如何勇猛,都不可能有望勝過蔡風手中的劍。
土門花撲魯的眼神微亮,但只是一剎那,瞬間即變得極為冷沉,似是置於冰山之頂的寒玉,自有一種難以形容的魅力!
「無論真假,你們都沒有選擇的權利。」蔡風的聲音無比冷酷地道。
蔡風有些訝異地望了畢不勝一眼,眼中露出一絲淡然的欣賞之色,心中卻為這七人的回護之情而微微震撼,不過凌伯的死,凌能麗的失蹤早已讓他的心變得有些冷硬,這已經成了一個不能更改的結局,無論是誰回擊著他,都必須討回這一筆血債,除非對方先殺死他。
蔡風向長生打了一個眼色,長生極為利落地將鮮于修文的軀體拋開,蔡風這才開口道:「其實也很簡單,你們並不需要出多大的力,不如我們到帳篷之中細談吧。」
蔡風長長地吸了一口氣,淡漠地道:「我本不想傷害任何人,但這一切都是你們自找的,恨誰的理由都沒有,但若你們要怪我,我也無所謂!」
每個人的心都在發涼,極涼,這比死亡似乎還要可怕,死亡似乎只是短短的一瞬,而這種感覺便像蠶食桑葉一般,讓死亡的感覺漸漸地向你靠近,漸漸地讓你品嘗死來臨之前的那種感覺。
「老畢……」幾人一齊悲呼,禁不住全都抓住畢不勝顫抖的軀體,眼中的淚不自覺地滑落出來。
黃沙卻在剎那之間如海上揚起的巨浪,「轟——」地一聲爆響。
蔡傷似從夢中悠然醒來,眼神中似乎多了幾許傷感,幾許無奈。因為他知道,這一去,將會再也難見到這如慈父般養育了他多年的師父。但他卻知道,追求天道,超越輪迴,卻是每個武人都夢寐以求之事,他不可能阻止得了這三十年之約,他也沒有這個能力!
是蔡風失手了,應該是,所有的人都在想,這應該是蔡風的劍,但蔡風的人呢?
「哇……」
「如果你是這麼想的話,那我們便沒有合作的必要!」蔡風也顯得極為平靜地道。
「轟!叮……」
沒有人看到蔡風的人,是否也被滿天都是的劍給絞成虛無呢?是不是那殘紅般的陽光正是被絞得飛散的鮮血呢?
土門花撲魯與諸人禁不住都為之色變,雖然他們明知道結局只能是這樣,但從別人口中說出來,卻又變成了另一種意味。
蔡風的身子猶若一陣殘風,沒有絲毫放鬆,隨著他們的七道軀體彈出,也跟著飄逸而至,手中沒有劍,劍不知道在哪兒,但任何人都知道那柄劍的存在,那柄劍一定存在。
「嘭……」便在巴嚕的刀距蔡風不到兩尺的時候,那一雙手便已經與巴嚕的腿相遇。
「但我不明白,為什麼你會認為破六韓拔陵有呢?而就算破六韓拔陵有這個能力,他又如何肯助我的族人呢?」土門花撲魯有些不解地問道,有些凝惑而迷茫地望著蔡風。
畢不勝微微露出一絲欣慰的笑意,拍了拍土門花撲魯那嬌秀的肩膀一下,有些感激地道:「你一直都是我們之中最聰明的,有你這句話我便安心了。只要是真的對我們族人有利的,你們千萬要以大局著想,不可以因些小事而誤了整個族人的幸福,明白嗎?」
土門花撲魯冷冷地瞥望了蔡風一眼,有些悲憤地道:「老畢,你放心去吧,我們知道如何去做,也明白你的意思!」
「你……」土門花撲魯像是受到了極大的污辱一般,臉色煞白地呼道,卻沒有辦法說完這一句話。
「老畢!」突飛驚也有些慘然地呼了一聲。
「老畢,你還是三思。」巴嚕凄然地道。
蔡風心頭微微閃過一絲異樣的神情,淡漠地道:「他只有一個結局,那便是死!這是誰也無法改變的事實,誰也救不了他。至於怎麼處置,我不必告訴你,那樣對你、對我、對他都似乎要好一些。」
「我曾說過,他不會比鮮于修文好多少。」蔡風像是主宰生死的判官一樣,冷漠地道。
「你要怎樣對待他?」土門花撲魯聲和圖書音有些幽怨地問道,眼中閃爍著難以解說的痛苦。
先是他們的兵器,然後便是握兵器的手,無數縷分散的氣流在不斷地由各個方向吸扯著他們的手,幾欲將他們的手絞裂成無數的碎片。
土門花撲魯極為堅強地點了點頭,卻說不出話來。
「這便是我們今日合作的重要所在。」蔡風自信而又有些神秘地道。
土門花撲魯眼中顯出一絲怒意,驚問道:「這與我們合作有關係嗎?」
畢不勝的臉色在這一刻竟平靜得有些異常,便像是根本不知道蔡風這一雷霆一擊的威力,只是淡淡地問道:「你說的可是真的?」
土門花撲魯一呆,而其他幾人也都呆住了。
「誰都是這麼想,但事實往往會與想法有一個難以修補的距離!」土門花撲魯悠然道。
這本是一件極為頭大的事,恩怨本就極為難以分清。
從空中冉冉降下的人,正是長生,只見他一臉冰冷,便是任何東西都難以烤化的堅冰。
畢不勝面上微顯出有些苦澀的表情,並不答話,反而重重地拍了拍突飛驚的肩頭,滿意而稍顯欣慰地笑了笑,道:「老畢最難放下的便是依阿娜與阿雁,我希望你能夠代我好好地照顧他們,將阿雁撫養成人。我的兒子要做突厥第一勇士,明白嗎?」
「痴兒!」煩難大師微微有些嘆息地柔聲道。
蔡風並不再有過多的表情,只是漠然地繼續道:「任何合作都必須有誠意,更何況這一次所關事大,所牽連到的問題絕不是你們婦人之輩所能想象的,這更需要誠意。若是你連這最起碼的誠意都沒有,那這件事便不談也罷。本來還當你是有勇有謀之輩,我可以拋開仇怨為大局著想,現在看來,你也不過是婦人之心,如何能擔如此重務?」
蔡風哂然一笑,有些傲然地道:「因為我很難相信一個莽夫!」
畢不勝竟然自己廢了自己的武功。
更奇的,卻是蔡風竟是以左手握劍,左手握劍能有如此威力的人,天下又能有幾個?
「我們也該去了!」煩難睜開那似空洞又似有無限深遠的眸子,平靜得沒有半絲雜音地道。
土門花撲魯突然覺得有些好笑,覺得蔡風的合作問題變得極為有趣,不知道為什麼,反正她似乎對蔡風有一種極為信賴的感覺。或許是因為給她留下的那種神秘不可測的印象太深刻了,讓她覺得世間似是沒有什麼事情可以難倒蔡風。
變得有些可怕,有些怪異,那封閉了千萬層的劍牆在剎那間像是崩塌成了數塊的山石,那本凝聚于身上的氣勢若瀉涌之洪,蜂擁而出,在剎那間,幾乎注滿所有的空間,幾乎在每一寸空間都形成無形的風暴,狂、野。
蔡風將風衣向一根突起的鉤子上一掛,露出一種魔豹般沖滿力感和野性的身材,在緊裹的勁裝之中,似蘊藏著一種不可測的神秘。
蔡風的臉色依然極為平靜,就像是在看風景一般。對於巴嚕的舉動根本就沒有絲毫在意。
「對你們,我沒有必要耍任何詭計,若說得不好聽一些,人絕對不會對小螞蟻有什麼詭計,那是因為太不值得!」蔡風毫不客氣地道。
蔡傷目中神芒盡斂,似做錯了事的孩子一般,低應道:「師父,我……」
土門花撲魯的手在淌著血,雖然傷口不是很大,傷得也不是很重,但形態卻有些狼狽,那本來都極厚的衣服,幾乎都被那四射而散的劍氣割得七零八落的,突飛驚與其餘幾人全都不例外。
這種結果是幾人根本沒有想過的,誰也估不到世間竟會有如此可怕的劍法,這之中自然有他們失算的原因。
「你怎能這樣對他?」土門花撲魯氣得粉面煞白地怒聲道。
風,狠狠地吹動著蔡風身上的那件修長而又微寒的風衣,震蕩出一波又一波的細紋,又別具一種異樣的韻律,更多的卻是一種驚魂動魄的震撼。
蔡風極為欣賞地轉身向帳篷中走去,但眼角間不經意地又流露出一絲憂鬱之色。
虛空更亂,亂得幾乎成了無法收拾的死局,最亂的並不是那飛舞、狂噴的黃沙。
虛空中瀰漫的不僅僅是那濃濃的殺機,更有一種悲哀的旋律。
只一點點而已,那本來流動飛揚的黃沙之中,突然多出了一雙手,一雙極為精巧,卻又極為有力的雙手。
沒有人可以形容出,在投身入那瘋狂劍氣之中時的那種可怕的感受。
蔡風的表情依然像這柄劍一般冷,冷得有些發澀,但那果決的氣勢卻絕對超然。
土門花撲魯恨恨地瞪了長生一眼,那幾人目中也全都充滿了憤怒,但他們心中亦暗驚長生的武功。
土門花撲魯不再言語。
土門花撲魯露出一絲不屑的神色,冷笑地回敬道:「不要忘了,你差點便死在我的刀下!」
巴嚕的武功本不差,而在長生手下卻若紙鳶一般毫無動作地便被擊倒,雖然事出有些突然,可剛才長生所露出的那一手輕功,便足以讓場中所有人為之震懾。
「你們還有什麼話說?」蔡風聲音極為冰冷地問道。
如此平凡的一柄劍,卻能夠達到那種狂野的氣勢,土門花撲魯與突飛驚諸人的心不由得全都在發寒。
劍在擴張,似乎要吞噬所有的生命,黃沙大狂野地奔涌,若山崩的氣勢在劍尖流瀉,流瀉,在那雙眼睛之中醞釀,醞釀,在那眼神之中奔瀉,奔涌。
蔡風掃了剩下的六人一眼,淡漠地道m.hetubook.com.com:「這件事情所牽連極廣,我不想讓太多的人知道,你們之中最好先只能有一個人知道,在這裏我相信的便是土門姑娘,因此,只能相煩幾位在外面相候了!」
長生靜立時的那種氣勢雖不若蔡風那般有霸氣,但那一派高手的風範,卻是誰也不能否認的。特別是那充滿靈性與野性的眼睛,更具有一種懾人的魔力。
亮,亮得便像暗夜中的明月,閃爍著堅決而猩熱的厲芒,便若是臨世的魔神,展現出那無與倫比的氣魄。
「你是不是認為我是在說瘋話、說廢話?」蔡風若鷹隼的眼睛一瞬不移地盯著土門花撲魯的眼睛問道。
的確有些悲哀,但這已經是必須面對的現實,因此,每一個人都傾盡全力,都傾盡全力地擊出。
「師父……」蔡傷欲言又止,有些不舍地望了望煩難。
這是蔡風的劍,狂野而驚魂動魄的一劍,雖然只有那麼看似簡單的劍,但卻蘊藏著無窮的機變與瘋狂的能量。
土門花撲魯、突飛驚諸人臉色都變得難看,便像是天空之中那已飄灑而下的幾片衣服碎片,那般單薄。
蔡風漠然道:「我只是想看看你與外面的那些下三流角色有什麼分別,是不是高估你了。」
「師兄!」土門花撲魯一聲驚呼,也跟在突飛驚身後向蔡風撲去。
這一刀的氣勢極烈,幾乎將所有的憤怒,所有的殺機全都融入了這一刀之中。
「慢著!」畢不勝似乎極為疲憊地喊了一聲,手臂上的鮮血凄慘地滑落而下。
「好了沒有?」蔡風冷冷地道。
刀越來越近,但蔡風依然無動於衷,只是風中的風衣極為自然地輕擺著,是那般優雅,那般寧靜。
帳外的黃沙依然無情地翻轉而行,但帳內已感覺不到北風的寒冰。
在他們的心中早已烙上了這種可怕劍式的痕迹。他們從來都未見過如此可怕的劍招,七人聯手都無法破入蔡風劍招的攻勢之內。甚至在兩三招之中便讓他們狼狽不堪,如此劍法,便是完全綜合了七人的武功,依然是無濟於事,他們自然明白畢不勝語意中的意思。
「咳……咳……」巴嚕咳出兩大口鮮血,神情極為委頓。
土門花撲魯望了蔡風一眼,深深地吸了一口氣,淡淡地道:「那公子現在可否講出合作的方法呢?」
巴嚕眼中儘是痛苦與憤怒,但卻無可奈何,他根本就無法再有動手的能力,而蔡風的身邊像長生這種神秘的高手不知道還有多少,若是蔡風要殺死他們七人的話,根本就用不著自己動手,只要有兩個如長生這般身手便足以收拾他們了。他們從開始到結束,根本就沒有絲毫討價還價的本錢,蔡風能給他們選擇的條件,已經是極給他們的機會了,但這個機會,他們能感激蔡風嗎?但是這又能恨蔡風嗎?
畢不勝的神色卻變得極為平靜,他似乎早已打定了念頭,因此,對蔡風的話並不感到有任何驚詫,似乎死亡,並不是一件怎麼可怕的事情。
他們必須這樣,他們不想死得這麼快,也不想死,因此,他們必須出擊。
土門花撲魯臉色一陣紅一陣白,但卻不得不承認蔡風所說的有理,便只好依言向一個角落靜靜地坐了下去,眼睛里有一絲矛盾而凄迷的神采。
風聲變得輕了許多,沒有剛才的那種狂野,但是那種凄厲的色調,似乎變得更濃,更有韻律。
沒有人可以解答,似乎這一切都變成了一種虛無的夢幻,變成了一個不太現實的神話。
畢不勝臉色有些黯然地笑了笑,聲音亦有些慘然地問道:「你要我怎麼做?」
一聲慘哼,那道黑影,在漫天黃沙之中奇迹般地追上巴嚕那碩大的軀體,一腳重重地踢在巴嚕的腰間。
長生扭頭淡漠地道:「這已經是對他最仁慈的做法了,當初你們殺死那老人的時候,可曾讓他痛快地留下遺言?你可曾在抓走凌姑娘之時想過她的心情?」說著,並不理會幾人的表情,提著畢不勝大步而去。
幾人不由得一呆,蔡風的回答的確乾脆,但也將幾人全都罵了,雖然幾人極不服氣,卻是無可奈何之事。
「依阿娜是個好妻子,我相信有你與她一起教導阿雁,他一定是一個很出色的勇士,不過,我的死是我自找的,絕對不怪誰,叫他不要想著報仇,知道嗎?」畢不勝慘然道。
土門花撲魯眼中也射出了幾縷狂熱,或許是因為蔡風的自信使她感染到了希望。
「我們是該走了,天痴早已起程,恐怕他會比我們更早到一步!」佛陀淺笑道。
蔡風若一層凄迷的霧氣,在蒼漠的大漠之中,形成異常凄艷的姿影。
畢不勝蒼白的容顏上泛起一陣微紅,用顫抖的聲音道:「你……你不是說過不傷害他們的嗎?」
土門花撲魯一呆,有些不解地道:「我當然希望如此,難道你有這個能力?」
「只是我仍然不明白你到底有什麼高招,能讓破六韓拔陵助我族人一臂之力!」土門花撲魯毫不作偽地道。
「你想耍什麼詭計?」突飛驚憤怒地吼道,同時禁不住扭頭望了臉色有些難看的土門花撲魯一眼,其餘幾人的神色也極為難看。
長生伸手將畢不勝一提,偌大的軀體,便像是一片鵝毛般離地而起。
這一劍眾人才真正的看清了蔡風的劍,也是那般平凡,並沒有異樣的現象,有,也只是那在劍身上流溢的勁氣。
「不可以。老畢,我hetubook.com.com們要死便一起死,若是我們眼睜睜地看著你為別人所害,我們豈還有臉活在這個世上?」一個長滿絡腮鬍子的漢子呼道。
巴嚕的眼神之中充滿了無限的殺機,像一隻粗暴的野獸,似乎連自己的生命都根本不在乎了。
蔡風的劍立刻凝在半空之中,沒有再進半分,但目光依然冷峻至極地望著七個人,那股冷肅的殺意沒有絲毫減退,只有凝于劍身,便像流光溢彩的電條。
「我蔡風無論是做什麼事情都會有信心,若是沒有信心的事,便乾脆不去做!」蔡風神采飛揚地道。
蔡風這才吸了一口氣,道:「我知道你是土門巴撲魯的女兒,突厥的大公主,因此,在你們的族中應該可以有進言的機會,我自然沒有能力讓你們突厥人完全擺脫柔然王阿那壤的控制,但是破六韓拔陵有!」
蔡風一聲冷哼,眼神中暴射出無窮的殺機,他本有心暫留幾人的性命,但這一刻對方竟如此不知好歹,只好痛下殺手了。
「哈哈哈……」佛陀淡淡笑道,「問世間,何為情?何為義?何為你我?何為生死?何為佛?一切自心起,天心為心,人心為心,道心為心,佛心亦為心,情心自還是心,無心則無天、無道、無佛、無情、無人、無我!有心則天在外,佛在外,道在外,情亦在外。便看不透自己,看不明世理,囂亂只因外物,殊不知緣起自心。師侄,你是看不透自己,才無法看清天,認清地,更無法自塵緣的『情』字之中走出來。因此,你悟不通天道,看不破輪迴之劫早在情理之中!」
「噗!」黃沙若煙雲一般,回散飛去。
「好,我們以後再看便知道,今日,我不想談我們之間的怨隙,那對你、對我都絕對不會有好處。」蔡風冷漠地道。
接二連三的爆響,接二連三的悶哼,一個個便像是悶葫蘆一般在黃沙之中滾成一團極有動感的球。
突飛驚與土門花撲魯及眾人不由得悲從中來,但眼下已經是不能改變的事情。
「破六韓拔陵?」土門花撲魯更有些不明白地反問道。
蔡風的武功的確極為駭人,那種瘋狂的威勢,是他們想都沒有想過的,這時候蔡風的武功與那晚相比,幾乎是完全不同的兩個級別,他們自然有些不解,不過這卻是事實。
畢不勝一陣苦澀地大笑,沉聲道:「那好,我答應你。」
「嘭!當!當!」
沙霧微微有些凄迷,便如西斜的夕陽,殘虹高掛,風依然干冽冽地吹,卻將大漠渲染得有些死寂,有些傷感。
鮮血,飛灑,地上點點紅斑在瞬間便被那流動的黃沙掩蓋。
「巴嚕……」幾人來不及看那正從天空之中冉冉而降的人一眼,全都向巴嚕撲了過去。
劍依然不知道是從哪兒射出,依然似乎沒有任何蹤影,但蔡風這一次卻沒有消失,他的臉比劍光還要寒,有一絲近乎冷酷的意外。
其餘的幾人神色也有些慘然,有些狼狽地由黃沙之中爬起,握緊了手中的兵刃,並立於畢不勝的身邊,而土門花撲魯也毫不畏怯地立在畢不勝之前,似是要緊護著畢不勝,但眼神之中卻有一絲凄迷而微微有些傷感的基調。
蔡風眼神微松,口氣變得舒緩了一些,又似乎有些欣慰地道:「算我沒有看錯人!」
土門花撲魯禁不住感覺到臉有些燙,不自覺地垂下頭以避開蔡風可以灼傷皮膚的目光,低聲道:「不,我沒有這麼認為,雖然我不知道這與我們的合作有什麼聯繫,但想來,你定有深意。」
長生以極為熟練的手法編織好帳篷,才轉身過來,對扶著畢不勝的突飛驚淡漠地道:「請把他交給我!」
「巴嚕……」數聲驚呼,土門花撲魯與突飛驚若兩隻大鳥一般向空中飛墜的巴嚕迎去。
土門花撲魯臉色微微一變,回頭怒叱道:「那你連我們也一起殺死好了!」
蔡風冷冷地望著她,像是在打量一隻獵物一般,仔細認真,那逼人的目光若冷電一般突破空間,自土門花撲魯的心間流過。
蔡風並未發怒,手中的劍緩緩垂下,插入腳下的黃沙,冷冷一笑,道:「每個人都有朋友、親人,每個人都會有感情,我已給了你們機會,而且是有利你千萬族人的機會,而你們卻給過別人機會沒有?你們在殺死別人的時候,可曾想到過別人的親人和朋友會是怎樣一個反應呢?天道輪迴,報應不爽,無論是誰所造的孽,都必須承擔本應有的責任。我蔡風雖然不是一個好殺的人,但若是誰想對付我蔡風,誰殺了我的朋友與親人,我也絕不會手慈心軟,無論是誰,我都會要他加倍奉還。這是無可改變的事實。多殺幾個人,少殺幾個人那只是一件很輕鬆的事,你們每一個人都是我的敵人,我大可不必對他手軟!」
數聲悶哼,那七道狂龍般的身影從那一片黃沙之中若彈丸一般彈射而出。
突飛驚心神微震,有些愴然地道:「咱們情如兄弟,你有什麼事便直說無妨,只要兄弟我能做到的,便是拼了性命也在所不惜!」
她沒有機會去想象,蔡風沒有給任何人想象的機會,在他們猶未曾立穩身形的時候,便已經出劍了。
眾人又是一呆,蔡風似乎並沒有什麼驚訝,依然立如山嶽,氣勢不斷地瘋長,那掠過的黃沙,那吹過的風每一點都似乎在增長蔡風的氣勢。
土門花撲魯諸人的心頭微酸,眼角微微泛出一絲晶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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