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冊
第六十三章 亡命天涯

「好像是個人!」撒網的老翁放下手中的漁網,疑惑地道。
血紅的河水亦淡去,唯留有對岸的悲憤怒吼,那盲目但代表著憤怒的羽箭仍在向起義軍這邊亂射,可是射程總是不夠。
蔡傷淡淡地笑道:「我不看你們的服飾,那是因為服飾是可以調換的,那些全都是後天條件,後天條件,人為可之,所以那根本不能算是標準。或許之才所說的有理,之才的觀察也是極為細微,但正如之才所說,當你們只有一個人的時候,便無法憑此辨認,因此,我分辨你們的真假,是通過你們的眼睛!」
「希聿聿——」一匹通體潔白的駿馬如一片白雲般自叢林之中竄出,直奔絕情而來。
「我不明白,當時首領為什麼要選擇先攻歧州再攻麟游,若是此時我們全力以赴攻打麟游,相信早已經手到擒來了。」一名漢子有些不解地道。
那些護衛和親兵更是一呆,他們想不到出來的只有這麼一人,一個如此年輕的人。
「你以前見過我嗎?」那年輕人淡然地笑問道。
為他擋了一劍,絕情的劍竟像散漫的雙頭蛇一般,莫折大提是擋住了,但陸統軍卻擋不住。
「呀……」鮮血灑得滿地殷紅,凄慘之中,更多的是殘酷,那名手臂被鐵箭射穿的護衛,身子變成了兩截,上半身的氣流衝破咽喉,才會有那麼一聲慘叫。
「聖舍利?聖舍利又是什麼東西?」年輕人奇怪地問道。
莫折大提這才明白,剛才那些矢箭全是由這兩架巨大的弩機所發。這兩架弩機至少要十五人的力氣才能夠拉開,而要將這弩機當做暗器射出這麼遠卻更是難得。
陸統軍神色一變,手中的刀橫斬而出。
年輕人將那沾有鮮血的手在一旁的屍首上輕輕地擦了擦,悠然地笑道:「看來蔡風真的是好有名氣哦,這麼多人都說我是蔡風,我真幸運!不過,我卻要告訴你,我並不是蔡風,我叫絕情,趕盡殺絕的『絕』,無情的『情』,今天來也不是為了什麼聖舍利,而是為了你脖子上的人頭。不過既然知道那個什麼勞什子聖舍利是蔡風想要的,也不妨取去,將來也好會會蔡風,做個見面禮給他吧!」
絕情的屍體沒有撈到,但元志的府上卻高懸著紅燈籠,歧州府上一片歡騰。絕情可能死了,但莫折大提也同樣失去了腦袋,以一個絕情換回一個起義軍的大首領,在元志的眼中,那絕對是值得!
那是刀,絕情的刀,瘋狂的刀。那旋飛的勁氣在空中扭曲成一種撕心裂肺的力量。
「好吧,那我們便先走吧!」真正的胡太后無奈地道。
他被絕情的劍切成了兩截。
那六名護衛臉色變得慘白,他們不怕死,絕情的刀也不能讓他們死!但他們卻臉色變得極為慘白,因為要死的人是莫折大提!
絕情的目光中顯出一絲痛苦的欣慰,與扭曲的俊臉相襯成一種極為野性的傷感。但終於快要突破重圍了,只不過十來丈的距離,而兩旁合圍的義軍有坐騎的並沒有幾個,徒步直逼,仍有一段距離。
那黑影竟是兩件連弩的大弩弓,那沉重而結實的機體此刻竟成了可怕的暗器。
「叮……」絕情仰天一陣長嘯,一抹凄慘的刀光若電弧一般回掃而出。
「備馬,我要去平北侯府!」韋睿淡淡地道。
那冷酷、俊逸的臉龐帶著濃烈無比的殺氣。此刻比他的臉色更冷峻的是他手中的大弓。
「到底是傷哥厲害,我還想故意弄些迷障,誰知被你輕而易舉地識破了。這回我才真的相信傷哥那種能力了。」右邊的胡太后歡喜地撲入蔡傷的懷中,高興地道。
「我們進而取麟游的話,對歧州這麼長時間的封鎖立刻會白費力氣,這還不說,勞師動眾之下,給了敵人可乘之機。同時,麟游早在備戰狀態,士兵的氣勢極旺,糧草也備得十分充足,而我們這一調動,就是陣容仍整齊,也會使戰士們的鬥志大減,所以我們根本不可能轉移目標,我們可以做的就是以擾敵之計,讓麟游的敵軍不得安寧,使他們的銳氣大消,而我們只要一攻下歧州,那便憑著正旺的士氣,一舉攻下麟游,那才真的是事半功倍。無論是從城池的堅固程度來說,還是從地勢的險要來講,攻打歧州城都要比麟游難上一些。所以,只要能攻下歧州,我們便能攻下麟游!」莫折大提淡然道。
是絕情的袖箭!那麼準確,又那麼利落!所有的人全都駭然,不過那道旗花升起的煙霧卻也在空中留下了痕迹,仔細的人,猶可辨出這旗花的蹤跡。
絕情的身形一滑,奇迹般地自那六道兵刃架起的攻擊網中滑了過去,然後莫折大提感覺到了殺氣,來自心底的殺氣,奇怪的是,對方的殺氣竟是自他的心底生出。
「追……」那六名護衛呼喝著,向絕情的身後追去。
「撲……」那桿槍扎入了絕情的胸膛,但槍手並沒有感到高興,而是悲哀,深沉的悲哀,雖然他習慣以命搏命的打法,卻並不是真的想送命,他只想賭一下別人比他更珍惜生命。可惜,這次他輸得一塌糊塗,對方根本就是不要命的狂人,與這種狂人賭命,只會是死路一條。所以他唯一有的只是深沉的悲哀,但他已經沒有任何機會體驗這其中的滋味,因為他的腦袋和身體已成為兩塊不同的機體。
「我知道,呀,公子受的傷可真不輕呀!」老翁駭然道。
絕情心頭平靜得有如一井枯水,雖然惱恨那人擋住了他的殺招,但並不急躁,他知道,越是急躁只能讓對方活得越長久。
另一人似乎意料不到絕情在傷勢如此重,又奔跑了這麼長一段距離的情況下,竟仍有如此強悍的攻擊能力。但他也算得上是一個高手,對www.hetubook.com.com於絕情的劍勢,他以不變應萬變的策略,將手中的長槍飛刺而出,他不管絕情的劍,打一開始,便以兩敗俱傷,以命搏命的打法。
起義軍節節敗退,麟游的守將也適時出兵追擊,義軍死傷數萬,戰局極慘,只得退至隴縣,死守堅城,才得以挽回頹局,不過已後退了數百里戰地。
莫折大提只覺得心頭有一陣無端的煩躁,每天都必須來巡視戰營,每天都親自來觀察敵情。
「只有你一個人前來?」陸統軍驚疑地問道。
切斷他的是一柄刀,不知從哪兒來的刀,但是卻出自絕情的手!那柄刀只一閃之間便已沒入劍幕之中,消失得不見蹤影。
那六名護衛大駭,全都奮不顧身地撲上,他們的速度絕對不比絕情的劍慢!
絕情絕對沒有太多的時間可以利用,速戰速決是他最根本的戰略。
「殺!」陸統軍一聲怒叱,那未曾受傷的六名護衛如六支利箭一般向絕情撲至。
「眼睛?」眾人不由得齊聲反問道。
其實就是沒有元志的吩咐,對岸的兵將也會明白,莫折大提的營地中接連出現兩支旗花,又動用了大量的號角,及那如水般的追兵,早就告之了他們是怎麼回事,他們更怕莫折大提會擺渡開戰。因此,他們自然會守在河邊,這一刻見到絕情渾身浴血,剛才那種戰局他們看得極為清楚,自然要為絕情歡呼,有的禁不住高聲呼道:「夥計,快點,游過來,快點!」
絕情再次封住胸口的數大穴道,扭頭望了望仍有三十多丈遠的追兵,一咬牙,伸手摺過一大把樹枝,身子若掠波之燕一般掠向河面,就在氣竭之時,拋下一根樹枝,腳尖再次點上,手中的樹枝不斷地拋下,猶如蜻蜓點水一般,掠波而行,每一次躍起,至少是兩丈之遠。
絕情不得不再一提氣,衝上半空,便在身後的追兵要將他當成箭靶子的時候,他又飛墜而下,比那兩隻流星錘的下砸之勢更快。手中之劍一抖,便像是滿天飄落的雪花一般,燦爛無比。
絕情雖然重傷在身,但身法依然疾若奔馬,如流星一般地向叢林中衝去。他只覺得體內仍有用不完的勁道,雖然痛徹心脾,卻不能因此而止住他的腳步。
眾人不由得全都被逗得笑了起來。
「哼!」那年輕人一聲冷哼,手中的大弓射出最後一支鐵杆箭,又刺穿一名護衛的手臂,這仍是對方的反應極快的原因,否則,只怕是刺入了他的心臟!
軍營之外的視野絕對要開闊許多,氣氛也因為初夏之景的映襯,變得活躍了許多。聽聽鳥兒的叫聲,感受著輕風的溫柔,馬兒輕微而有序的步伐,使得莫折大提的心情舒展了不少,至少覺得更有活力。
「首領!」那些趕上山來的諸人吃驚地大呼,但是莫折大提已經不可能回答他們的呼喚聲了。
那年輕人的步子極為優雅,也極為悠閑,就像是在散步,更像是在賞花。只是他的目光讓人想到的卻是黑暗中出現的魔鬼。
莫折大提心在痛,他知道那名護衛正是為了替他擋下那若幽靈般的一刀,才會落得這樣的下場。否則倒在刀下的就是他,而不是那名護衛!
莫折大提的重劍已深深地刺入了絕情的小腹,雖然被絕情的護體真氣阻了一阻,但依然刺得那麼深,只差沒有從背後透出。
絕情的劍依然沒有絲毫減速。
莫折大提的神色再變,因為他發現那五名親兵的脖子已經再沒有支撐腦袋的力氣了,五顆腦袋已經軟垂於頸上。
這究竟是一個親人,還是一個敵人,很多人都弄不明白,或者死去的是個英雄,是個狂人,也許還是個瘋子,可怕的瘋子!但他真的死了嗎?很多起義軍都在心頭掛上了一絲疑惑。
「嗖……」這一箭有響聲,但聲音卻是在勁箭抵達那陸統兵的身前之時,才傳到眾人的耳中,速度和聲音一樣快的勁箭,的確可怕!
只可惜他估錯了絕情,若說天下只有一個不怕以命搏命的人,那這個人就一定是絕情!他的策略對很多人都有效,就是爾朱榮、蔡傷之流,依然是有效之極,但對於絕情便不起作用了。
許多柄刀與劍都重重地斬在那飛撞而至的黑影之上,但這些刀劍也隨之盡數斷裂。然後擋在兩道黑影之前的人,全都慘呼跌飛而出。
六名護衛大駭,他們雖然全都是一流的好手,卻哪裡想到過世上會有如此可怕的刀法?
「不錯,眼睛所代表的不只是一個人的器官,更表達著這個人的一切,包括他(她)的內在精神。人的眼神完全可以表達一個人的感情,更可以透露他(她)的心聲。有人說過,眼睛是人精神和靈魂的窗子。因此,我通過眼睛一眼便可以看出你們的真偽!」蔡傷哂然一笑道。
老翁和這女子撈上來的正是傷重墜入河中的絕情!
起義軍也全都愕然,絕情沒入水中,並沒如他們想象的那般驚喜,眾人全都望著河心漸漸轉淡的血水發獃。
絕情一聲狂號,那躍上空中的身子,便如一塊石頭般「嗵」地一聲重重墜入水中,濺起一陣帶血的浪花,便沉沒于河心,距他扔出的第十根樹枝只有五尺遠。
「啪——」一簇旗花在空中亮起。
絕情伸手重重地閉住小腹傷口四周的穴道,咬了咬牙,平趴在戰馬的背上,顫抖顛簸之中竟從絕情的小腹之中激出一泓凄慘的血水。
莫折大提的眼中充滿了驚駭和絕望!
所有的人似乎都在張眼看著夢境一般,那張大弓猶如魔術一般連張三下,然後那三匹戰馬便倒下了,一切發生得那麼突然。
絕情一聲長嘯,將莫折大提的腦袋向腰間一掛,身子便如乳燕一般掠上馬背。和*圖*書
但是他們全都愕然了,是因為一團電光,閃亮得讓人心寒,若颶風掠過,帶著撕裂一切的毀滅力量自那六柄兵刃之間爆開,升起!
白鴿毫不客氣地吞下,然後才「撲撲」地振翅飛走了。
白鴿的爪子之上系著一張不大的紙條。那毛色如瑩玉般聖潔的白鴿,這一刻極為乖巧。
那人不由得「嘿嘿」一笑,顯得憨憨的樣子。
這一戰可算得上是真正的大捷,與起義軍交手以來,元志這才真正地揚眉吐氣過一次。只不過,這一切全都源於絕情,若沒有絕情,歧州恐怕再也無法堅持幾天了。
「蔡風?」那幾名護衛全都暗自驚呼,手中的兵刃上閃爍著無盡的殺機。
莫折大提心中暗怒,卻淡淡地一笑,道:「聖舍利就在我的身上,你有本事便來取呀!想不到蔡風也會裝糊塗!」心中卻暗忖道:「你找死,居然敢單人獨馬來奪寶。」他當然不知道,眼下的年輕人早已不是那小村中的蔡風所能夠相比的了,若是他明白眼前已非昔日的蔡風,而是比魔鬼更可怕的毒人的話,自然不會再留在這裏說話了。
絕情的身子在空中扭了幾扭,落地之時,仍禁不住一個踉蹌,一縷血絲又從小腹的創口中噴了出來。百忙之中,他不得不回頭望了望那匹來自大通的名宛。但這一刻,戰馬的身上不再只染有絕情的鮮血,更有它自己的鮮血,那是一根絆馬索再加上一個陷坑的功勞。
莫折大提心裏明白,對方來者之中有極為厲害的高手,更不知道有多少人。他身為主帥,自然不能親自涉險,而他的坐騎並沒有損傷,而且還有兩人的坐騎也未傷著,他們便立刻向軍營的方向奔去。
歧州百姓奔走相告,雖然苦難依舊未去,可是總比戰難不休要好多了。城中之人更知道絕情的英雄之舉,有的甚至把他吹成了活神仙。軍中也同樣將他的形象越傳越神,那種借樹枝飛渡大河的蓋世輕功,那獨闖敵營斬殺莫折大提,再提頭而回的氣概,軍中無人不服。元志雖未看到當時的場面,但他卻相信絕情確有其能,因為他本身也是一個高手,更知道絕情的武功比起他來不知道要高出多少倍,只可惜如此英雄人物,卻如此短命!
「當——當……」「啪……」「呀……」
河水悠悠,那十根樹枝已經飄遠,還有一把絕情仍未來得及拋出的樹枝,也早浮上水面,最後流遠!
那使流星錘的漢子卻驚呆了,他哪裡見過如此的狂人,如此的瘋子?不過他也的確來不及擊出第二錘,口中禁不住驚呼:「叱盧虎!」但回答他的只有那拖得滿地都是的五臟六腑——花花腸子和鮮血,與兩隻沒有閉上的眼睛。當他回過神來的時候,馬嘶聲已自他的身邊響起,正是追兵到來,而絕情的身形已抵達河邊。
「嗖……」一陣輕微而密集的碎響,劃破了天空的寧靜,變得有些瘋狂了。
那姓陸的統軍不由得笑道:「那樣肯定會嚇得鳥兒全鑽到水裡去學魚兒,地上不能跑,天上又有人追,它們真是死定了!」
所有見過絕情那兇猛神威的將士都被激起了無比的鬥志,他們的心中燃起了仇恨之火。他們從來都沒有如這一刻般清晰地感受到仇恨的存在。
「你很狂,比蔡風還要狂,但狂人不一定都有好處可撿!」莫折大提挪了挪步子,淡漠地道。
莫折大提的目光鎖定天上掠過的一隻飛鳥,感慨地道:「人若是能如鳥一般自由地飛翔,那該有多好啊!」
韋睿的目光極為深邃,甚至有些空洞的銳利,定定地盯著手中的白鴿,神情之中,綻出淡淡的歡悅。
「來人!」韋睿淡喝道。
來得是那般突然,出得是那般詭秘,殺機、瘋狂的野性全在一剎那間鼓起,那是一種無奈而慘烈的勁氣。
駿馬一聲長嘶,向叢林深處飛馳而去。
「噝……」他坐下的戰馬一聲慘嘶,頹然倒下。跟著他身後的兩匹戰馬也相繼而倒,根本沒有一絲反抗的力量。
「首領,我看如果我們出兵麟游,然後回攻歧州,也許還會收到事半功倍之效呢!」一名滿身戎裝的漢子道。
絕情的刀飛了出去,是他的力氣不繼才會被那六件兵刃擊飛的。
陸統軍一聲悶哼,卻迅速被身後的親兵扶住。
絕情一聲尖嘯,立刻劃破長空達至很遠。
「想走嗎?」一聲極冷也極為清脆的聲音傳了過來,在眾人的眼下立刻出現一位挺立的身影。
樹枝悠然地向河的下流漂泊而去,兩岸上的聲音霎時全都寂滅了。人們甚至連呼吸都有些困難。
山野的花草極茂,風暖氣清,就當是散散心又有何妨?
這是一個看上去極為高大威猛的漢子,那粗獷豪野的形體會使人禁不住想到森林中高大的猿熊。
「爹,我們把他救起來吧。」那女子改變船向,朝著浮沉的黑影劃去。
果然,他們的脖子全都被捏碎了,可能連拇指大的一塊碎骨都難以找到。沒有人能夠想象那是什麼手法,也沒有看清那年輕人是怎樣出手的!如果硬要說有,那便是莫折大提!
鮮血染紅了莫折大提的戰袍,也染紅了絕情的衣衫,與地上血紅般的梅花相映襯,凄艷之中更多了許多的慘烈。
「嗚……嗚……」號角之聲瘋狂地響起,撕裂了整個荒野的平靜。
「吱呀——」推門而進的是一名極為健壯的年輕人。
絕情感覺到劍氣及體,更感到那飛馬而至的高手已經不遠,錯過了這一刻,他不會再有任何機會。
「奴婢不敢!」假胡太后道。
絕情的目光之中充滿了殺機,淡漠之中顯得無比冷酷,他的眼角掃了一下那快馬趕上山的幾十匹健馬,再沒有半點猶豫,腳下一用力,一具m.hetubook.com•com屍體倒射而出,向那些仍處於震驚之中的六名護衛撞去,而他的身子卻反射向那密密的叢林。
元志乘義軍死了首領莫折大提,正軍心大亂之時,領兵猛攻起義軍。軍中將士因對方在他們的面前殺了他們心中的英雄,一個個如狼似虎般兇悍,這一次戰鬥之中,每一個人比任何時刻都要勇猛。
「噝……噝……」兩道極快的黑影拖起兩道若風雷震怒般的嘶叫,向莫折大提的隊伍之中撲來。
「主人有何吩咐?」那年輕人極為恭敬地問道。
衝出樹林,立刻便見四處的義軍圍攻而來。絕情的心頭抽緊,一夾馬腹,白馬四蹄若駕雲而行,向缺口之處衝去,他身上的鮮血已使白馬的鬃毛染得血紅。
「叮——」一聲極為清脆的響聲傳來,莫折大提發現,陸統軍倒下了。
絕情沒有任何考慮的餘地,他記得很清楚,在前方有一條雖不太深的河流,但卻絕對可以讓戰馬止步,那也是莫折大提止步的河界。對面就已經是屬於歧州府管轄的地方,更有元志的主力軍與之相對。那也是絕情安排的退路所在。
相對於莫折大提來說,元志便少了這份勤勞,更沒有莫折大提深得人心,這就是為什麼羌人和氐人同推莫折大提為首領的一個重要因素。因為比莫折大提更認真更實在的首領幾乎沒有。
「殺!」幾名護衛一聲呼喝,那些親兵立刻奮不顧身地向來者撲去。
絕情走過的地方,鮮血便會滴成一道極為清晰的軌跡,雖然是星星點點,卻也夠讓人心寒的。
絕情的身子飄然若幻影一般,再一次被罩入那六名護衛的兵器網中。
不見刀,絕情的手中並沒有刀。其實,他們看到的絕情也只是一個幻影,真正的絕情已握著手中的劍進入了莫折大提的劍勢之中。
「我是如假包換的絕情,但你說我是蔡風也無所謂,因為我現在覺得做蔡風非常有趣。」絕情聲音仍帶上那麼少許的俏皮道。但沒有人會感覺不到他身上散發出來的殺氣。
那六件兵刃的攻勢卻被絕情的刀勢一阻,失去了那應有的殺傷力,但仍在絕情的背上留下了六道刀痕。
「看公子將他掛在腰上,可能很重要,我們就把它帶回家吧,或者將它埋在哪裡,待公子醒后,再挖出來還給他!」那女子很果斷地提議道。
「秀玲的眼神中含有一種自然洒脫、隨心所欲的情感,那種超然自在的氣質自雙眼之中很清楚地表現出來。而假秀玲則是因為長期受到身份的影響,使得眼神中含有一種拘束感,雖然神態之間自然利落,可是內心仍然無法放開。那是對新生活的畏怯,表現出來的內在精神卻是恐懼和軟弱之本,這或許可以瞞得過別人,卻瞞不過我的眼睛。更有,在我們走入這間房中之時,秀玲眼中那一閃而過的狡黠之色和那一抹溫情也逃不過我的眼睛。我更有一個不是理由的理由,那便是直覺,直覺告訴我,誰是我的秀玲,那絕不會錯!難道秀玲還不承認嗎?」蔡傷極為優雅地道。
絕情真正殺他的力量不是劍,而是那柄神出鬼沒的刀!神出鬼沒得有些讓人心寒。
「陸統軍此言豈不太過含糊?我們的征戰豈能用也許來形容,我們不是賭徒,我們也不能賭!因為我們面對的是千萬兄弟,我們不能拿他們的生命去開玩笑,去賭!因此,在軍營中絕不能用『也許』、『也可能』這完全沒有把握的說法,沒有八成的把握我們絕對不能賭!」莫折大提毫不客氣地教訓道。
南朝,韋府,聲名蓋天下,皆因當年韋睿在鍾離一戰,殺得北魏丟盔棄甲,竟讓北朝損失數十萬之眾,更生擒數萬,獲得戰資無數,使得北魏也再無力南征。
「保護首領!」那幾名護衛一聲怒喝,仍有二十多名狼狽的親衛,立刻向莫折大提圍了上去,他們寧可自己不要性命也要保護莫折大提的安全,這是他們的責任所在!
那八名護衛的臉色也變得極為難看了,陸統軍忙對著剩下的莫折大提眾親衛道:「你們護著首領先走,這裏由我們來擋一陣子!」
「那我們的眼神又有什麼分別呢?」兩個胡太后齊聲問道。胡孟、徐文伯及徐之才不由得為之深思起來。
「哼,聖舍利是我拿的又怎樣?你不用耍什麼花招了!」莫折大提不屑地道。
年輕人已在他們的刀勢籠罩之下。
白馬一聲低嘶,極有靈性地選擇坑窪高低不平之處奔行,竟讓羽箭盡數落空。
莫折大提今天似乎很心煩,以前好像沒有過類似的情況,「或許是因為對歧州城久攻無功的原因吧!」這是莫折大提的想法,所以他選擇去巡視。
「有什麼不敢的,我讓你做便做,以後你就是當今太后,有誰敢說你?」真胡太后沉聲道。
「是誰派你來的?」莫折大提冷冷地問道。
「秀玲,先需要讓她試上一段時日,否則,很容易出亂子的!」蔡傷提醒道。
對於一個主帥來說,這的確是一個極好的典範,只有將敵情和自己的軍勢了解清楚了,才能夠得心應手地布陣壘營,才能夠不為對方可乘,並讓對方大大地吃虧。
「也只有這樣了!」那老翁想了想道,說著幫那女子一起搖動船槳。
無論天晴或是下雨,風雪無阻,莫折大提都會來巡視他的最新邊境,檢查各處的營壘是否有漏缺。
愕然之中,沉默之後,對岸的官兵立刻鼓出震天的怒吼:「殺死他們,兄弟們衝過去,殺盡那些雜種……」箭羽亂飛,但卻全都墜入河中。
「大胆刺客,還想跑嗎?」一聲若悶雷般的怒吼自絕情奔逃而前的一塊山岩後傳來,接著如大鳥一般飛撲出兩道身影。
「走,我們快回去,我到www.hetubook.com•com集上去找個大夫來!」那女子急忙道。
莫折大提到死仍未曾合上眼睛,因為他想不到對方會採取同歸於盡的打法,以對方那絕世的武功,又是那麼年輕,他們之間更沒有深仇大恨,而對方居然以同歸於盡的打法來解決這次戰鬥,誰也沒有想到,誰也不敢相信,除非對方是個瘋子!
「呼……」那年輕人手中的大弓這才若飛旋的蒼鷹,鼓動著無可言狀的氣勁,瘋狂地向那飛撲而至的親兵掃去。
莫折大提出劍了,他的劍很別緻,之所以別緻,就是因為它的厚重,黝黑黝黑的劍身,閃過一幕森冷的青光。
「嗖——」一支勁箭越過所有射向絕情的箭,便在絕情拋下第十根樹枝之時,由絕情的背後透入,深深地透入。
是一柄刀,出自絕情手中的刀!
韋睿望了望手中的字條,眼角閃出一絲欣喜與冷酷,然後將手緊緊合攏,再張手之時,手中只有一灘細小的粉末,然後散飄在空中,消失得沒有蹤影。
「蔡風!」莫折大提的眼中射出無盡的殺機,冷漠地呼道。
絕情仰天打了個「哈哈」,道:「我不太喜歡別人礙手礙腳,所以呢,一般都是獨來獨往,這好像是一個極好的作風!」
「怒滄海!」莫折大提驚駭地呼道,他並不知道什麼是「怒滄海」,但世間除了「怒滄海」之外還有什麼刀法可以達到這種境界呢?所以他極為自然地呼出了這三個字。
「你們是想速死!」絕情的聲音無比冷漠。
莫折大提一愣之間,一支勁箭已無聲地滑至他坐下戰馬三尺之內,快得連他都有些吃驚。
他很愛惜這柄劍,也很少動用這柄劍,就是決戰沙場之時,都很少動用過它,但他知道,今日一定要出劍了,一定要!因為眼前的對手太可怕了。
山下傳來了馬嘶之聲,顯然是附近的兵將見到旗花信號趕來營救。
絕情的身體微傾,那兩支勁箭立刻擦肩而過,卻沒有留住絕情的身子。
莫折大提心頭暗嘆,他的重劍向那幽暗的陰影中心刺去,他只有也只能賭上一把!
「撲……」鮮血隨著絕情的悶哼之聲飛濺而出。
「嗖嗖——」兩箭劃破長空向絕情的身後射到。
但這是事實,的的確確是事實。
「這個並不重要,就是告訴了你,你也不可能說出去了,因為你今天是死定了!」絕情顯得狂妄無比地道。
那八名護衛仍未曾反應過來,他們的身後便已經傳來了一陣慘叫,而他們的戰馬也慘嘶一聲轟然倒地。
射絕情最後那一箭的人,是莫折大提的兒子莫折念生,這也是一個極為可怕的悍將。
「叮叮……」莫折大提的劍影變淡,甚至有些滯慢,這隻有莫折大提才明白自己的苦處。
「當……」竟是一聲金鐵交鳴之聲,那支勁箭余勢未竭,「噗……」地一聲刺入了陸統軍的大腿之中,竟是一支鐵制的連桿箭,連箭桿都是鐵制的。
元志早已告之邊防的戰士,雖然他仍不敢相信世上有人能夠單槍匹馬地去殺掉莫折大提,可是畢竟對方是爾朱榮的人,就是不成功,也得迎接。
「你不是蔡風?」莫折大提吃驚地問道。
莫折大提開始當這年輕人乃是蔡風,心中暗想就是他的武功再怎麼厲害,一年的時間又能增長多少呢?但這一刻知道對方並不是蔡風,而且剛才那驚人的攻擊力,他也感覺到了危險的存在。
「是呀,上天是如此安排的,又有誰能改變這種大自然的規律呢?」莫折大提悠悠笑道,心情也隨之開朗了不少。
「想不到你的武功增長得這麼快,我還以為那晚你死定了,想不到你竟然還活著!」莫折大提淡漠地道。
「啊,真是公子,來!丫頭,快來幫忙,快!」老翁也大感意外地急切道。
莫折大提的臉色大變,他的眼角掃到一片若雨點般的矢箭。其來勢之勁疾,比之普通的弓箭不知要凌厲多少倍!
「哼!」莫折大提自信地笑道,「我們的目光不能只看得這麼近,我們若是全力攻打麟游,自然已經攻下。但是那時,我們憑一股熱情仍然無法攻下歧州,而當那股熱情冷下來之後,我們攻打歧州亦需要這麼長的時間,甚至更長。而我們必須節省每一步作戰的時間,而取得更大的效益。我們若是先攻下歧州,那麟游軍心定會大動,我們定能在新勝的熱情未過之時,便能夠輕易取下麟游,這樣後攻麟游所用的時間便定會比先攻麟游所用的時間少很多!」
「叮叮叮……」清脆無比的六聲脆響之後,那幕厲芒消失不見,他們全都擋開了這要命的一刀,但,他們胸口的衣襟已經被對方的刀氣絞得粉碎,露出了光禿禿的胸膛,顯得怪異莫名。
韋睿精神依然很矍爍,那雄捷的動作的確很難讓人想到他已年近花甲。
他們的動作不謂不快,他們的身法也配合得極為默契,甚至出刀的角度也配合得極妙。
「嗖……」兩旁合圍而至的義軍,羽箭齊發。
莫折大提一聲怒吼,身上的披風若雲彩一般蓋了出去,那射向他的矢箭全都若陷入了泥沼一般,根本無法產生應有的威力。
「首領……」「叮……」那六名護衛一聲驚呼,便在他們的兵刃與絕情的那一刀相擊之時,絕情的長劍已經划斷了莫折大提的脖子,毫無半點滯留的餘地。
「嘩——」漁網剛好罩住那沉浮不定的黑影,老翁費力地向船上拉著。
「啵……」那披風竟被爆成無數塊若絢麗蝴蝶一般的碎片飛灑而下,耀成一種異樣的凄迷。
「首領教訓的是,末將明白!」那被稱為陸統軍的人恭敬道。
元志立刻修書一封以快馬送至秀容川爾朱家族之中,告之絕情身死的事。同時上書朝廷表述此次的戰績,為了和*圖*書更加討好爾朱榮,元志竟將絕情的事迹也上表朝中,對於一個死人,當然沒有人會與之搶功,也不在意給他個什麼功勞了。
「那就要看是怎樣的狂人了,有些狂人也能夠長命百歲!」絕情極為優雅地道,腳下的步子依然沒有停,那跨過屍體的動作就像是在過門檻般,沒有絲毫猶豫,誰都難以想象就是這樣一個年輕人,一出手便毀了幾十條人命。
「嗖嗖嗖……」幾排勁箭都極為利落地飛射而至。
那女子幫著老翁小心翼翼地把那滿身傷痕的軀體撈了上來,有些惶急地道:「怎麼傷成這個樣子呢?現在該怎麼辦?」
跟在他身後的是他最為得力的幾個心腹與數十名親衛。這是莫折大提從未離身的夥伴,其忠心程度絕沒有人會懷疑。
對岸鼓動著歡呼與震天的喧囂,那瘋狂的馬嘶使得戰雲籠罩了整個河道。
莫折大提親眼看到這年輕人如此勇悍,心頭不由得駭然,根據他的直覺判斷這附近不會再有什麼埋伏,但想到那兩架弩機同發的情形,讓他不能不有些緊張。
那六名護衛從來都沒有遇到過這般可怕的對手,對於別人來說,那已經足夠致命的傷,在絕情的身上仍不當回事。
「撲……」那大弓造成的殺傷力竟是無比可怕,弓弦竟像是極薄而又極為鋒利的刃口,所到之處,人頭竟被划切成兩截,飛迸而出,弓身如巨杵一般,將那些親兵的肋骨擊得粉碎!
絕情的身子如野狼一般橫躍而過,他的動作絕對不會比戰馬慢,絕對不比豹子的靈活稍遜。雖然他的傷勢是那麼重,但是,因為他體內流動的是魔鬼般的血液,那超人的體能和鬥志成了他絕對獨一無二的不死奇迹。
風雷在動,兩隻巨大的流星錘若隕石一般砸落。
莫折大提那眯成幾乎是一條小縫的眼睛發現了絕情的劍,那本來黑黑的一點,到後來竟擴展成了一片幽暗的天空。
「喝……」莫折大提的披風再次揮出。
「希聿聿……」白馬前蹄一軟,竟撲跪了出去。
絕情的身子也因這一衝擊的慣性,飛了出去。
他的身後是四匹極為神駿的駿馬,身前也是如此,有若眾星捧月一般陪襯出莫折大提那逼人的神采。
羽箭如蝗,自密林中噴射而出,顯然是莫折大提的死已經激怒了所有的追兵。
「爹,那是什麼?」正在划著小船的女子驚異地指著河中沉浮不定的黑影。
仍有五名親兵沒死,受的傷也不太重,雖然眼前的一切發生得太快了,也太可怕了,但他們的使命卻是護衛莫折大提,死!他們並不怕,所以他們再次撲了上來!
一張幾乎近人高的大弓,這樣的強弓倒的確嚇人。
「首領,我們走!」陸統軍似乎看出了不妥之處,急忙道。同時再一次甩出一支旗花箭。
絕情知道此刻再不能猶豫,沒有戰馬也得逃,而且必須逃!
那女子忙放下手中的槳,急忙地跑了過來,眼神之中明顯地表現出無比的驚訝和擔心。口中卻呼道:「爹,小心一點,公子身上有劍傷!」
所有的人不由得大駭,因為絕情竟然沒有倒下,他的小腹之中猶自插著那柄重劍,鮮血悠悠地滲出,如血人般的絕情一手提劍,一手提著人頭,就像是一個出世的魔王,形象可怖至極。當然,那插在小腹中的重劍已被他拔出,並且扔出十幾丈開外。
「傷哥憑什麼說我是真的?」右邊的那胡太后淡然問道。
「呀,是蔡公子!」那女子一驚,望著被撈起的軀體心神大震道。
韋睿優雅地倚坐在一張虎皮太師椅之上,順手叉起身邊的一塊鴿食,極為細心地餵給這隻白鴿食下。
鮮血飛濺之中,絕情慘叫著撲了出去,他空著的手卻抓住了那自空中墜落的腦袋。
「看,公子的腰間還掛著一顆人頭,這……這……還好,還有氣!」老翁一驚一喜地道。
絕情也一聲狂號,鮮血使胸前的胸衣印成了一塊完美的梅花,仍在狂噴,隨著那道深深的創口狂噴,但沒有什麼可以讓他的腳步停留。
箭,就是那張比年輕人的臉色更為冷峻的大弓所發。
「這顆人頭怎麼辦?」老翁也有些焦灼地道。
莫折大提看到了一柄極為鋒利極為薄的劍,在虛空之中只刺成了那麼一點,黑黑的一點,在陸統軍的眼中,那是一片蒼茫的光影,迷茫得使正常的世界失去了顏色,失去了最真最純的顏色,完完全全地成了迷幻一片。
「好吧,也不知是死是活!」老翁心中沒底地揮出手中的漁網道。
「你竟不相信我?」左邊的胡太后聲音有些驚訝地問道。
「哧——」一溜旗花剛剛升上半空便墜了下來,竟是被一支袖箭給射落的。
「你何罪之有?做得很好,以後你更要如此做下去!」真正的胡太后欣然道。說著緩步行了過去,又溫和地道:「這些年來,我從沒有將你當個下人看待,你我情如姐妹,眼下便讓你代我去享受那榮華富貴,只要你能做好,你想要什麼便會有什麼,知道嗎?」
那六名護衛只有退,他們也只能夠退!六個人,向六個不同的方向退,他們想不出更好的解決方法,他們當然是想護住莫折大提的,可在面臨生與死的抉擇之時,他們第一個想到的仍是求生。
「好!好!……」對岸的將士就像瘋了一般狂呼起來,又跳又舞,像是全都得了瘋狂症一般。也的確,他們哪裡見過絕情這般渡河的方法?
「誰能射中他賞銀五百兩!誰能殺死他賞金五百兩!」一個極端憤怒而又充滿殺機的聲音,如暮靄荒山中的警鐘,震蕩了原野之上滯留的殺機,顯得是那麼冷酷。
「請太后恕罪,奴婢剛才多有冒犯!請太后懲罰!」左邊的假胡太后忙跪下怯怯地道,眾人這才嘩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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