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冊
第七十八章 筆刃針鋒

「嘩——」爾朱推浪竟撞到院內一棵小樹之上,小樹雖然被撞斷,可其速度也大減。
獃子的手腳齊出,轉守為攻,果然扳回了一些劣勢,但是因為放不開手腳,而仍是無法完全發揮出其威力,在顏禮敬的強攻之下,形象顯得有些狼狽,可是每一個動作依然是那麼優雅,狂放中又不失溫和,只看得劉瑞平、海燕和秋月諸人心驚不已。
不過,爾朱家族的劍法比起「黃門左手劍」來說,就難練得多。要想練成爾朱家族的劍法,必須是天資極為聰穎、悟性極為透徹之人,否則絕難達到絕頂之境。
劉瑞平嘆了一口氣,道:「不錯,我們認識他,但只不過是一面之緣而已。」
顏禮敬的手就像是纏上了棍子的蛇,悠然滑進,並不因八爺的刀勢而受阻。
「呼——」蔡念傷將手中的大桌旋轉著推了出去,身子斜斜傾倒。
「他的確是已無法記起往事,他的腦脈和心脈受損依然未曾痊癒,呈滯塞之相,若不靠外物治療的話,只怕永遠也無法恢復記憶!」楊擎天吸了口氣道。
一柄青幽的利刃自虛空之中跳出,有種說不出的詭異。
楊擎天正要攻上之時,迎面卻飛射來一張大木椅,竟是剛才他坐過的。
顏禮敬一愣,望了她一眼,知道她一時仍未適應過來,也便不反對地點了點頭,道:「去給他換一件乾淨而體面的衣服。」
蔡念傷和楊擎天心中暗贊,這小子能在爾朱家族年輕一輩中脫穎而出,絕非幸事,只聽他這般沉穩的一席話,就不能讓人小看。
他的眼角閃過一絲驚訝和駭異,似乎根本沒曾想到世上會有這般古怪的身法和打法。這全然不像中原的武技,但他的劍也迅速在空中劃了一個弧。
爾朱推浪飛躍而出,他最後一點感覺,就是胸骨盡斷,五臟俱焦!
秋月和海燕神色也為之一黯,也的確是如此,這幾天的逃亡,雖然並沒有出太大的紕漏,可是那種躲躲藏藏的感覺和這一路的風塵僕僕,哪是她們這些養尊處優的小姐丫鬟所能想象的?更且,此刻不知道明日又將流落何方?那種茫然的漂泊,並沒有初始所想象的那般輕鬆和愉悅。
劉瑞平的臉上閃過一絲紅潤,顯然是被對方看破了女兒身有些不自在。
「你到底是什麼人?」爾朱推浪駭然問道。
顏禮敬見她躍上來的姿勢,不由得眉頭一皺,喝問道:「姑娘藏身於這枯井之中,究竟有何用意?」
攻擊他的是一柄劍,極窄極窄卻黝黑的劍,像是地獄中餓鬼的指頭。
「爹!」顏貴琴好像第一天才認識顏禮敬一般。
「啪啪……」顏禮敬的指爪全都被獃子的手指擋落。
「好說好說,若三公子有閒情逸緻的話,不妨坐下來喝幾杯水酒如何?」顏禮敬很平和地道。
「顏老闆,得罪了,給我搜!」爾朱推浪仍然沒有發怒,可見顏禮敬在當地的身份也的確不低。同時,也更顯出爾朱推浪的忍耐力和那種大將的氣度。
「可是主人和太行群寇並不相融呀?而且,當初還殺死了他們許多頭目!」楊擎天懷疑地道。
「這幾位的確是在黃昏的時候住進客棧的。」蔡念傷開口道。
「叮——」長針以準確得讓任何人心寒的角度,刺在刀鋒之上。
動的,不僅僅是顏禮敬的手,而他的腳也踢了出去,像是在掃秋葉一般輕鬆而瀟洒。
「轟——」大樹轟然而倒!
「黃門左手劍」的可怕之處自然以其威猛、霸烈之氣勢,及那無與倫比的殺傷力而著名,而爾朱家族的劍法,則無跡可循,以其飄忽、詭秘,又無所不在、無處不可入的動感見長,那是一種另類的可怕。「黃門左手劍」的可怕可以用感觀去體會,但是爾朱家族的劍法卻是無法體驗的,它的可怕來自使劍人的心底!
顏禮敬吸了口氣道:「這次我出去,的確是探到了一個極好的消息!」
蔡念傷臉上一紅,楊擎天卻冷冷地回聲道:「剛才三位不是在枯井中聽到了我們所說的話嗎,難道還用得著我們解釋?」
「我們小姐本來是想出來找蔡風公子,可是……」
眾人沒想到眼前這嬌弱的女子竟會如此信任蔡風,不由得心下一陣感慨,同時也極為欣慰,他們深深地感覺到眼前這女子語氣的真誠,絕對不會是虛假做作之語。
「嘿嘿,本來公子如此一說,我實在應該讓步,但是我的確無法將人交給你們。出於職業的道德,三公子若是硬要抓人的話,也可以,但必須先到知府大人衙門中領取一張拘捕令,到時我自當好好地配合。否則,于情于理,我都無法向普天之下的好客之人交代,還請三公子見諒!」顏禮敬神色間顯出為難的樣子道。
「什麼好消息?」楊擎天有些迫不及待地問道。
一股強勁無倫的勁氣自顏禮敬的指上彈出,然後八爺就已經沒有任何抗拒之能地飛跌而出,像是斷線紙鳶一般,鮮血比那巨大的紅燭更為凄艷。
「吟——」刀身發出一聲龍吟,長針就如繡花一般劃過刀面,刀背就在顏禮敬的指縫間劃過。
蔡念傷只覺得一股極為強大的吸力自那怪異的黑劍上傳來,手中的鉞竟有一種脫離的感覺。這的確讓他大駭,他曾聽師父說過,有一種以海底強磁所鑄的磁鐵劍,若配上一種陰柔的內勁,則可以產生強烈無比的吸力,難道眼前這柄怪劍就是以海底強磁所鑄?不過,他已經沒有任何考慮的機會,身子猶如麵條一般旋轉而上,兩隻腳掌在地上划起一道優美的弧,手中的護手鉞立刻掀開一片浪花般的凄艷,脫開磁鐵劍的範圍之外。
「真奇怪,他是你的三弟,又是你們兩個的三公子,你們居然不知道他住在哪兒,還來問我們?」秋月有些不客氣地道。
眾人眼下一暗,大驚之下,卻傳來一陣凄厲的慘叫。
「你們未免也太過於霸道了一點吧?我顏禮這麼多年都過去了,卻沒有遇到今日之事,你們要是想亂來的話,先過我這一關才行!」顏禮敬端起一杯酒,一飲而盡,冷冷地接道。
楊擎天和蔡念傷大感奇怪,驚異地望著自井中躍起的三人,卻不知道該說些什麼。而唯有顏貴琴並未見過三人,聽到顏禮敬竟說這是個姑娘,不由得瞪大眼睛,好奇地望著三人。
「噝……」酒水有如斷線珍珠一般射出,然後散灑成星星點點的異彩,在飄搖的燭焰下,變得格外凄艷、燦爛。
「也談不上救命之恩,只是適逢其會,我們並沒有把他之傷治愈,他走的時候還是重傷累累。」劉瑞平似乎有些崇慕地道。想到蔡風那日的倔犟,那種不卑不亢的神情,的確讓人終生難以忘懷。
「嘶——」蔡念傷感到身後傳來一陣勁急的風聲。
顏禮敬的身法的確是快得不可思議,這些年來,他對於輕功倒的確狠下了一番工夫。
「呼——」獃子的身形在半途竟折了一個方向,撞向一旁大樹,拖起一道強勁的風聲。
「叮叮叮……」就是這種詭異的招式,竟將那滿天星星點點的劍雨盡數擋下。
「這或許就是我們心中的死結,世事誰也無法預料。正因為當初,我們全都以為主人不可能與太行群匪往來,才會在近二十年中根本找不到他的蹤影。若說葛榮是主人的師弟,那主人與太行群匪有關係便很正常了,而主人隱居太行山也會顯得十分正常。而這些年來,太行山全被我們忽視了。直到前些日子,傳聞主人與葛榮的關係密切,我才想起從太行群匪處下手找尋主人的下落,果然很快就得到了這些消息。」顏禮敬感嘆道。
眾人不由得一呆,想不到聽來的卻是這般答覆。
獃子節節後退,實在是逼得沒法,這才踢出了一腳,剛才那一輪猛擋,全靠他手指之間的變化,而腳下只是旋步而行,這次才真的踢出了一腳。
「撤!」爾朱推浪立刻感覺到了那潛在的危機,知道若再不走,他們今晚只會全軍覆沒于這客棧之中。華陰雙虎的可怕早已讓他心寒了。
和_圖_書「大公子的武學似乎不是出自中土?」顏禮敬笑罷,有些驚奇地問道。
顏禮敬的攻勢愈來愈烈,獃子再也無法顧忌那麼多,這才漸漸打出了真火似的,每一動、每一招都發揮得淋漓盡致。
「獃子見過老爺!」獃子極為乖巧,甚至極有禮貌地鞠了一躬道。
顏禮敬故裝糊塗地道:「三個很重要的人?什麼人還得勞駕三公子親自出馬?倒也讓我猜不著了,公子這樣叫我交出人來,豈不令我為難?」
蔡念傷不由得對這個三公子另眼相看。在爾朱家族的年輕一輩中,首當其衝的乃是爾朱兆,只是爾朱兆的父親早亡,在爾朱家族中,爾朱榮極為看重爾朱兆,認為他的確是個人才,也對爾朱兆最好。而爾朱兆也並未讓爾朱榮失望,無論武功才智,都在年輕一輩中首屈一指。而眼前的爾朱推浪在爾朱家族年輕一輩之中,卻能排在第三位,是爾朱天佑三個兒子中悟性最強的一個,僅次於爾朱天光的大子爾朱無敵。因此,爾朱家族很放心讓他獨當一面,主持寧武的生意和產業,蔡念傷也曾在江湖中聽說過爾朱推浪的名頭,所以,他不由得向對方多打量了幾眼。
「我當初也是這麼想的,才會讓公子拜在法王門下。當然,也是因為法王的武功的確比我高出甚多!」楊擎天微微有些歡喜地道。
「貨真價實,如假包換的獃子。」顏貴琴俏皮地道。
顏禮敬若是在平時聽到對方如此一說,肯定會讓步,此刻對方的容忍的確已到了最低限度,只是他仍不明白,為何爾朱推浪如此志在必得這三個女扮男裝之人?不過,他今日卻只想與爾朱家族大幹一場,就是沒有這三個身份不明的人,他也會在這幾天中找個機會,對爾朱家族進行復讎行動,此刻只不過借這三人之便而已,雖然顯得稍早了一些,卻是送上門的生意,不做白不做。
「好,原來是故意找碴兒的,那我們就先見識見識閣下的身手!」爾朱推浪冷冰冰地道,同時向身邊的人喝道:「給我殺了他!」
顏禮敬沒想到這扮成男裝的女娃如此牙尖嘴利。
「華陰雙虎?!」來犯者年歲稍長的幾人不由得同時駭然呼道。
「苦瓜籮法王?我怎麼沒聽說過?」顏禮敬一臉茫然地道。
「好,好指法,好腿法!」楊擎天和蔡念傷忍不住同時呼叫出來。
顏禮敬的大袖一拂,桌面上的碟、杯全都沒頭沒腦地飛了出去,與之配合得極為默契的卻是蔡念傷。
海燕神色間顯得微微有些委屈,但卻將所說之話全都咽了回去。
「大公子放心,在寧武,爾朱家族就是由爾朱推浪這小子打點,現在他死了,爾朱家族在寧武也就沒有什麼高手了,相信他們也不敢如此快就找上門來!」顏禮敬自信地道。
金六福諸人一聲狂吼,瘋狂地向三人撲到。
「不錯,大公子自小就跟西域苦寡魯法王學習天龍密法,其武功路子與中原各派的武功大異,但也是佛門正宗!」楊擎天得意地道。
燭影一暗,一道幽光彈射而出,蔡念傷的兵刃竟從腿畔彈出,動作之怪異,讓所有人都大出意料。
「我依然記不起自己的真實身份,過去的一切,我都已經無法記起,我能記起的就是這半年裡所發生的事情。」獃子平靜地道。
楊擎天搖搖頭,道:「當時我在西域看望大公子,直到今年才從西域返回,聽說主人在大柳塔出現過,就匆忙與大公子趕至大柳塔,卻只是徒勞無獲。」
「果然有點名堂!」楊擎天淡然一笑道。
劉瑞平卻神情微微凄然地道:「天大地大,何處為我家?茫茫人海竟無我容身之所。」
「葛榮竟是主人的師弟?怎麼從沒聽主人提起過?」楊擎天有些不敢相信地反問道。
「禮敬!」「顏叔!」
暗影翻動之中,場面變得更為混亂。人多,在此時似乎也不是一件好事,就是爾朱推浪也被弄得有些糊塗。楊擎天和顏禮敬的身形快得不可思議,縱躍飛掠之間,只讓敵手群情錯亂,手中的兵刃都不知道攻向何處。
「爹,我去看看獃子,也不知他醒了沒有?」顏貴琴覺得有些不太自在地道。
楊擎天嘿嘿冷笑,他絕不會再給爾朱推浪任何機會。
「那如此說來,姑娘對我三弟是有救命之恩了。」蔡念傷頓時備感親切地道,掩飾不住神情的激動。
說完頓了一頓,望著顏貴琴繼續道:「後來,我就娶了妻,生下了你。我也一直都未曾向你娘說過這些,因為女人最容易壞事,告訴了她只會為她徒添許多煩惱,對你,更沒提過。」又轉望那年輕人,接道:「誰知道蒼天有眼,竟讓我在今日見到了大公子,真是蔡門之幸呀!」顏禮敬說到最後,竟老淚縱橫,激動萬分。
「無論他是誰,只要是世間不平之事,都得有人去管,你就當他是一個喜歡管閑事的人好了。」蔡念傷淡然一笑,插口道。
楊擎天的鐵筆在虛空中交錯地劃出幾道十字,圈圈點點之中,吞吐著一種難以解釋的玄機,在燭火的輝映之下,似乎顯得異常詭異。
「當初主人為朝廷出力的時候,葛榮乃是與太行山群寇混雜一起,且隱隱有盜首之威,主人怎能與他聯繫在一起呢?主人之所以不說,是怕朝廷誤會他勾結匪首,而且那時候根本用不上葛榮,不提起他,也並不是一件什麼大不了的事。」顏禮敬猜測道。
「不錯,難道姑娘不高興嗎?」顏禮敬奇問道。
「難怪大公子的身法如此古怪,真是讓我大開眼界了。」顏禮敬恍然道。
「這次,我從太行山一個流寇的口中,聽到河北葛家莊莊主葛榮,竟是主人的師弟,而且他們還經常保持聯繫。」顏禮敬有些激動地道。
悠然若流水行雲的一腳,在燭焰的映襯之下,顯得格外飄忽,配合著那如百花齊綻在空中浮動的指頭,幻化出一片迷茫。
「我們走!」秋月不理顏禮敬和楊擎天的目光,拉著劉瑞平便向外行去。海燕也有些拘謹地望了他們一眼,跟在劉瑞平的身後。
楊擎天一聽,頓時豪氣衝天,一拍桌子笑道:「我們華陰雙虎這麼多年都未曾聯手出擊,今晚,就讓我們痛痛快快地盡興玩上一玩。來!喝酒!」
「三公子誤會了,我倒也不是管定了這件事,而是這件事臨到我的頭上了,我不能夠不管,也不能不去對自己的良心負責,還望三公子別見怪。」顏禮敬臉上的表情極為古怪地道。
「誰敢?!」顏禮敬神色一冷,暴喝道。
楊擎天神色突然微微一變,冷喝道:「是什麼人在鬼鬼祟祟,給我滾出來!」
爾朱推浪一聲長嘯,身子突然之間飛速拔起,猶如搏兔之蒼鷹,劍芒化作星星點點的魚鱗向楊擎天罩至。
「只要爹爹仍活在世上,一切都好說,只可恨,我未能習得爹爹一半的功夫。」蔡念傷傷感地道。
「爾朱家族的人和劉家的人都有!」秋月和劉瑞平也有些慌了手腳,同時道。
「禮敬可聽到了一些什麼消息?」楊擎天有些歡喜地問道。
爾朱推浪大駭,手掌外翻,推出一道強勁無比的勁氣,但是卻立刻發出一聲長長的慘叫,一枚長針刺入了他的掌心勞宮穴。
「若是姑娘不棄,就和我們一起東行吧?我相信很快就會找到三弟的下落,至少也可以找人為姑娘處理眼前之事。」蔡念傷誠懇地道。
蔡念傷的身子扭曲得像一團麻花,所使的卻是一柄短而圓的護手鉞,成星月之形張開,從腿畔推出。怪異得只讓人大皺眉頭,可是那種角度和光弧卻玄奇得讓人叫絕。
「爹,你這是幹什麼?他是獃子呀!」顏貴琴焦慮地呼道。
「啪——」酒杯在與利刃相交之前的一剎那,裂成無數碎片,有若滿天的蝗蜂,向爾朱推浪那張還算英俊的臉上罩去。
獃子出手也快得難以想象,兩腳微挫,晃動身形,使他剛才所立的位置只呈現出一道虛影。
「對,的確是應該值得慶祝!」楊擎天附和m.hetubook.com.com道。
爾朱推浪眼角閃出一絲訝異之色,燭焰一暗。
金六福向那年輕人打了個眼色,神情顯得微微有些焦慮,顯然是剛才發現了劉瑞平等三人的行蹤,心情急切之下催促那年輕人快些動手。
顏貴琴驚異地望了那年輕人一眼,哪想到眼前這年輕人就是天下第一刀客的大公子,而自己敬畏的爹爹竟也是蔡傷的家臣,心頭不由得一時百感交集。不過聽到那名動天下的「啞劍」黃劍也是與自己爹爹並列為蔡傷的八大家臣之一,不由心中生起一絲得意。雖然她對於華陰雙虎這個名號極為陌生,可對「死神」爾朱追命卻十分清楚,寧武與秀容川及神池相隔不遠,甚至寧武也有爾朱家族所轄的產業和高手。因此,顏貴琴對爾朱的幾大高手並不陌生。卻沒想到自己的爹爹竟會與爾朱家族有這般仇恨。
顏禮敬眉頭一皺,淡然道:「姑娘有權為自己做主,是去是留,悉聽尊便。如果這裏的服務不周到的話,還請勿怪。」
「不用多問,明天,我們便可以直接奔赴葛家莊,足踏天涯尋找主人,這裏的產業要不要無所謂,其他的店鋪,我早在兩天前就著手變賣了!」顏禮敬絲毫不驚地道。
楊擎天和顏禮敬沒想到換來的卻是這樣一番感慨之語,特別是由一個女流之輩的口中說出,更讓人感到有些酸楚和凄切。
「老爺,你這是……」獃子來不及說完這句話,顏禮敬的攻勢又若潮水般湧來。
「你沒看見嗎?他們這是真動手呀!」顏貴琴有些微惱地道。
「不,我只是從半年之前才開始蘇醒。這之前,我的確是什麼都不知道,一年多來還得多謝老爺不棄,也要感激老爺和小姐的救命之恩!」獃子誠懇地道,面容又恢復了正常人的表情。
「是!」海燕吐了吐舌頭,扮了個鬼臉應道。
「老爺,再這樣……我要還……手了。」獃子急切地呼道,身上卻被顏禮敬點了兩指,令他痛徹心肺。
顏禮敬的眼中也閃過一絲訝異之色,但卻沒有絲毫的迴避之意,反而腳下的招式更猛、更狂。
顏貴琴望了望一臉嚴肅的顏禮敬,及神情肅穆的楊擎天和那少年一眼,卻並不吱聲。
楊擎天和顏禮敬的動作也不慢,就在爾朱推浪和那被稱做八爺的漢子剛剛晃動了一下身形之時,就已經再次出手了。
八爺一聲狂號,他已經無法甩脫手中的刀,抑或是根本就來不及,顏禮敬的動作太快了,快得讓人心寒。他只感到中指的「中沖穴」上一陣刺痛,然後他就發現顏禮敬已經撞入了他的懷中,一切動作簡單利落得似乎絲毫不沾煙塵。
「顏叔還是準備一下東西,剛才逃走了一人,肯定會很快有追兵趕至,我們必須趁早作準備!」蔡念傷提醒道。
「爾朱家族的人?想不到他們竟然會找上門來。琴兒,你帶三位去避一避,順便吩咐所有夥計,說明日客棧關閉,各人發些金銀回家吧。」
「啊——你們幹什麼?」只聞一聲驚呼從門口傳來。
爾朱推浪的武功果然極為可怕,能在爾朱家族年輕一輩中排名第三絕非僥倖,但是,爾朱推浪心中卻是驚駭莫名,因為他深深地感覺到自楊擎天筆上傳來的那種難以抗拒的力量,幾乎讓他手臂發麻,他想都沒想過今日會遇上這樣一個可怕的對手。
那是一個老者,看上去有些慈眉善目的感覺,可是自他身上散發出來的殺機濃烈得就像是難以下咽的烈酒。
立著的三人正是楊擎天、顏禮敬和蔡念傷,地上一共是十四具屍體,但那劉府的金六福卻不在其中,顯然是已經溜走了。
「哧哧……」的勁氣在虛空之中交織出一道極為緊密的網。
楊擎天不由得好笑道:「是苦寡魯法王,乃是西域密宗第一高手,曾遊歷天竺諸國,學遍天竺國奇門異術,你對西域並不了解,自不知苦寡魯法王了!」
「呼——」燭焰一跳,盡數熄滅,整個院落頓時變得無比黑暗。
劉瑞平不由得搖了搖頭,神情顯得有些茫然。
「你們與他有那麼親密的關係,不賣力地查探,我們一介女流又如何能知道……」
顏禮敬並沒有出手阻攔,他乃是江湖老手,閱人無數。從三人躍出枯井之時扭腰的動作就知道,三人乃是女流之輩,既然有蔡念傷作證他們是住店的,作為生意人,自然沒有理由將人家強行攔住,更何況對方並沒有犯什麼大忌,自然不能輕易相攔。而楊擎天和蔡念傷見到這幾人住入客棧,印象似乎並不壞,也沒有阻攔的意思,倒是顏貴琴,先見秋月出言利索,無視顏禮敬,心中微怒,可顏禮敬在一旁,沒出手相攔,她自然也不便相阻,只好眼睜睜地望著三人行出後院大門。
「大公子,來喝酒,今晚咱們就來痛痛快快地干一番吧!」顏禮敬向蔡念傷揚了揚酒杯道。
「難道當時你沒聽說過嗎?」顏禮敬奇問道。
在八爺的刀推出一半的時候,他看到了顏禮敬指縫間的一枚長針,不粗,像是削得極有規律的牙籤,但卻有五寸長。
顏禮敬、楊擎天及蔡念傷一驚,忙扭頭望去,卻見剛才行出的劉瑞平和秋月諸人全都匆匆而回,神色間顯得極為慌急,一副手足無措的樣子,只讓眾人大為不解。
「哼,若是這樣,那天下還有國法天理嗎?此乃客棧,可不是你們的家,亂搜客棧,就等於擾民安靜。人家是要做生意的,若開個客棧專給人你搜我藏,那豈不是讓天下人笑話嗎?」楊擎天冷漠地插口道。
秋月瞅了顏禮敬一眼,海燕和劉瑞平也相繼躍了上來。
「爹!」顏貴琴忍不住驚呼出來,她不明白為什麼爹爹會突然對獃子下此殺手?
「哧……」長劍只挑破了顏禮敬的一片衣角,但顏禮敬卻已滑過長劍的攻勢,撞向爾朱推浪的懷中。
「砰,啪……」兩人的勁氣在虛空之中交纏,只急得顏貴琴團團轉,卻又插手不得,也根本無法插手。
爾朱推浪的臉色也顯得極為難看,當初爾朱追命曾追殺過華陰雙虎,雖然被蔡傷破壞,但在後輩之人中,仍然有許多人聽說過這個名號。爾朱推浪這般在年輕一輩中的重要人物,自然聽說過「華陰雙虎」這個名頭,只是卻想不到在失蹤了十幾年之後又重現江湖。
楊擎天和顏禮敬不由得面面相覷,蔡念傷仍不死心地問道:「那你們可知道他住在什麼地方?」
慘叫之聲不絕於耳!
「你們可還有王法嗎?」楊擎天冷冷地出言道,同時端起桌上的酒杯,淺淺地飲了一口。
爾朱推浪的確十分聰明,但是卻還年輕了一些,火候和功力無法配合其劍法的精妙之處,此刻頂多隻能算是小成,而楊擎天卻是成名了數十年的高手,這之中的懸殊卻是難以逾越的。不過,面對如此狂野的劍法,楊擎天也絕對不敢小覷。
「顏老闆的盛情推浪心領了,只是今日前來,卻非是為了喝酒。今日實因有三位極為重要的人物潛入了貴客棧,這幾人關係重大,若是顏老闆能將她們交出來,他日便由推浪做東,請顏老闆光臨,可好?」爾朱推浪極為平和地道。
楊擎天淡淡一笑,道:「禮敬不要自謙,只剛才如雲如霧般的身法,就更勝當年多多了,倒是為兄自嘆不如,這些年我們所偏不同,所以才會出現這點差距。」
劉瑞平心中暗想,這些人都是蔡風的親人,應該不會對自己不利,若一路上有這幾個高手相伴,肯定會安全多了。但又有些不好意思地道:「可是這豈不是給幾位添了許多麻煩?」
顏禮敬和蔡念傷及顏貴琴全都一驚,紛紛扭頭四顧。
「琴兒,快帶她們去避一避,聽爹的話!」顏禮敬催道。
燭焰閃爍不定,兩道身影在夜空中相纏不下,勁風逼體,顯然兩人似乎拼出了真火。
「那真是太好了,有此奇術,若再練得主人的『怒滄海』,豈不是很自然地就可以從任何一個部位出刀嗎?那種刀法豈是人所能抗衡的和*圖*書?就是爾朱榮也只有乾瞪眼!」顏禮敬歡喜地道。
楊擎天的眼前只是一片蒼茫,爾朱推浪的劍,可怕地填塞了他身前的每一寸空間,爾朱家族的絕學的確可怕,否則江湖中人也不會將爾朱家族的劍法列在「黃門左手劍」之上。
「你……你就是獃子?」顏禮敬有些懷疑地問道。
顏禮敬最先動身,就像是划空而過的流星,飛掠到院中的那口枯井邊,冷喝道:「你們是什麼人?」
「這孩子,是得調整一下她的心態了!都被我寵壞了。」顏禮敬無可奈何地道。
當初,江湖中人和爾朱家族並不知道,其實華陰雙虎就是潛隱在蔡傷的手下,而只知道蔡傷的府中有太多高手,他們只清楚有兩大絕世高手的名單,那就是黃海和石中天,其他的人因為並沒有太多在大庭廣眾之下露面,也便顯得極為神秘,像華陰雙虎諸人雖然隨蔡傷出征南北,但只是在親隨之中,軍中知道其真正身份的人也極少。而那次圍攻蔡傷將軍府之時的高手,幾乎死了大半,爾朱家族和朝中高手傷亡極為慘重,見過楊擎天和顏禮敬出手的高手,多數已死傷。混亂之中,又很少注意到其武功路數,而爾朱家族的重要高手都調去對付「啞劍」黃海,也就使得無人知道華陰雙虎其實就是蔡傷的家將。
「果然是獃子,你一直都是在裝呆?」顏禮敬有些懷疑地問道。
「秋月,你少說兩句行不行?」劉瑞平有些微惱地道。
「你們幹什麼?不是……」
「既然姑娘是住客棧的,就要宿得大大方方,走得明明白白,客棧畢竟是客棧,我們須儘力使客人賓至如歸,可每位客官必須清楚地知道,這並不是自己的家,我們開客棧要對每位客人負責,而非只對其中少數人照顧,我們不僅是要讓客官們住得舒適,還得保證他們的安全,你們這般藏身枯井之中,我不想用鬼祟來形容,但你們認為這說得過去嗎?」顏禮敬極為平靜地道。
楊擎天不由得向顏禮敬望了一眼,顏禮敬悠然地點點頭道:「的確,軍中當初是將三公子傳得沸沸揚揚,我在當時還曾去查探過,三公子的確曾化名為黃春風參軍。」
枯井之中迅速躍出一人,卻是已成男裝的秋月。
「轟——」大桌子旋轉推出,使對手的兵刃有力無處使,那強悍無倫的衝撞力道,令金六福諸人一陣驚呼,飛速後退。
這幾乎是個奇迹,以尖細得不能再細的針尖刺中鋒利得可吹毫立斷的刀鋒,這是多麼不可思議啊!
楊擎天和顏禮敬相視望了一眼,同時發出一陣會心的笑意,才異口同聲地沉聲道:「華陰雙虎!」
蔡念傷不由得試探性地問道:「姑娘是我三弟的心上人?」
顏禮敬並不答話,只是一味猛攻。
「獃子,他們都不相信你是獃子,你現在就呆給他們看,讓他們看呆,豈不有趣?」顏貴琴笑著向獃子道。
「姑娘說哪裡話?姑娘既然是我家三公子的朋友,也自然就是我們的朋友,又怎談得上『麻煩』二字?」顏禮敬道。
黑暗中人影四竄,顯然是來犯之人想趁機逃命,楊擎天和顏禮敬積壓了十幾年對爾朱家族的仇恨,在這一刻卻盡數爆發,豈會手下留情?一陣無情的屠殺之後,黑沉沉的庭院只剩下三條直立的身影。
「知道了。」顏貴琴低低應了一聲,向蔡念傷望了一眼,轉身便向外堂行去。
居然有人的兵刃是針,五寸長的針!這的確讓人有些感到驚訝,但八爺卻絕對沒有半絲驚訝。因為他早就聽說過華陰雙虎之中,有一人的近身搏鬥之術,可以說是天下無雙,就是塞外的宇文世家也難以匹敵。宇文世家引以自豪的近身搏鬥絕學「夢醒九幽」,就曾被華陰雙虎視為不堪一擊,這是多麼不可思議的事,今天卻讓他來面對這天下無雙的近身短打絕學,他豈能有半絲馬虎?
楊擎天和顏禮敬似乎很多年都沒有如此痛快過,竟相視了一眼,大笑起來。而蔡念傷卻皺了皺眉頭,顯然他很少殺人,對這麼血腥的場面有些不適應!
「你們將他們全部殺了?」劉瑞平臉色極為難看地行了出來,聲音有些顫抖地問道。
這時,一陣嘈雜的腳步之聲匆匆傳來,夾著店小二的驚呼。
楊擎天掃了闖進來的十數人一眼,卻發現金六福和那幾名被獃子毀去兵刃的漢子也在其中,自是明白其中的緣故。
爾朱推浪駭然飛退,他絕不能讓楊擎天趨近。華陰雙虎兩人全都是以近身搏擊著稱于江湖,在江湖之中,兩人對穴道的認識和近身搏擊之術,乃是武林一絕,若是爾朱推浪讓楊擎天近身出擊,只怕這一場就不用打了,他的長劍根本就不會再發出什麼威力,而功力又遠不及楊擎天深厚,豈不是只有死路一條?
「啪,轟……」獃子的身體倒折而回,在虛空中打了幾個旋,雙腳在屋檐上一點,身子竟成了一道旋轉的陀螺,雙手合十,跟著身子旋轉,整個身子像是一隻旋轉的飛羽,充滿了爆炸般的氣機,向顏禮敬攻到。
「他乃是爾朱天佑的第三個兒子,爾朱推浪。」蔡念傷耳邊傳來了顏禮敬的傳音入密之聲。
「你是什麼人?」爾朱推浪輕蔑地打量了楊擎天一眼,不屑地問道。
「這次雖然知道主人和葛榮乃是師兄弟,但是據傳聞,主人和葛榮在大柳塔之後便分別了,也傳說三公子失蹤,生死不明。」說到這些,顏禮敬神情微微有些憂色。
蔡念傷的身子完全隱於桌后。
殺機和勁氣,使得幾根巨燭搖曳不定,燭火閃爍之間,金六福等人的眼前一暗,竟是一張大桌若鬼魅一般撞了過來。
蔡念傷奇怪地打量了劉瑞平等三人一眼,心中卻在納悶,不由得奇問道:「他們與三位究竟是什麼關係?為什麼一定要追殺三位呢?」
獃子只得咬緊牙關,並不還擊,只是防守,但顏禮敬的攻勢何等猛烈,只攻得他手忙腳亂。
「好,我也是好長時間都沒有松筋活骨了,倒不想讓自己閑著!」蔡念傷也豪爽地笑應道。
「顏老闆是要出手阻攔啰?」爾朱推浪冷冷地問道,同時自他身上散發出一種極為逼人的氣焰。
劉瑞平臉上一紅,避開蔡念傷的眼光,吁了一口氣,幽幽地道:「小女子庸俗之姿,怎會入蔡公子之眼?或許蔡公子早有心上人,只不過小女子相信蔡公子乃是大仁大義之輩,只要找到他,相信他定會幫我處理眼下之事!」
爾朱推浪根本想不到,一直在寧武做生意的顏禮竟是華陰雙虎之一的顏禮敬,更沒想到華陰雙虎在失蹤了十幾年之後,竟同時聯袂出現。
顏禮敬聽蔡念傷如此說,語氣也變得稍為緩和了一些,道:「既然如此,那請幾位回房歇息吧,有什麼事情便吩咐小二好了。」
「顏老闆是管定這樁事了?」爾朱推浪聲音變得極為冷漠地問道。
楊擎天一聲冷哼,手中的酒杯如幻影一般掠向爾朱推浪。
劉瑞平澀然一笑,道:「我們也不知道,我並沒有抱什麼希望。這兩年來,人事滄桑,變幻不定,我們只是碰碰運氣而已,天地如此之大,也不知他棲身何地。」
斬向他的兩柄長劍,就因為這一腳而交纏於一起,變得有些混亂。
「對不起,外面那些人又回來了,他們要殺我們,別叫!別叫!」海燕一急,慌忙打斷顏貴琴的話頭,惶急地道。
「一面之緣?不知這位小姐是在什麼時候、什麼地方見過我們三公子呢?」顏禮敬充滿了希望地問道。
「海燕,別胡說!」劉瑞平打斷了海燕的話,神色間有些慍怒之意。
楊擎天暗叫可惜,身形飛折,竟不去理會爾朱推浪,反而向一旁攻來的幾人撲去。身形旋轉成陀螺之狀,攪起一股強大的引力。
眾人似乎沒有想到一開始的攻勢就會如此兇猛,如此狠厲。
「爹!」顏貴琴駭然呼道。
劉瑞平望了望夜空,心神似乎飛得極遠,良久才幽幽地道:「那是在兩年前自道之戰後,當時他並不和*圖*書是以蔡風這個名字出現,而是黃春風。那時他身受重傷,受到破六韓拔陵和鮮于修禮的追殺,碰巧在桑乾河中被我們救上了船。但第二天他就走了,從此我們再也沒有見過他,只是軍中傳出消息說黃春風就是蔡風,還把他當英雄傳了好一陣子。」
「顏叔說笑了,這乃是天竺國瑜伽之術的一種,可以使身體的任何一個部位做出常人難以想象的動作。」蔡念傷淡然道。
「顏禮,你別敬酒不吃吃罰酒,這對你沒有半點好處!」立在爾朱推浪身後的中年人冷哼道。
顏禮敬和楊擎天察言觀色,卻發現對方並不是在做作,不由得心頭一陣訝異,也就對這三人另眼相看了。
「好哇!」海燕和秋月同時應道。
「喝!現在是該我們重出江湖的時候了!」顏禮敬豪氣干雲地笑道。
「那這位姑娘所言並沒錯了?」楊擎天詢問道。
「實話對顏老闆說了,我們並無拘捕令,也沒有知府大人的手諭,這之中的內情也不好對顏老闆直說,但顏老闆所說的也不是沒有道理。不過,這人我們是一定要抓的,一切後果及損失,不妨便由我們爾朱家族負責好了。事後,絕對會給顏老闆一個交代,不知顏老闆意下如何呢?」爾朱推浪神情極為冷峻,但說話的語氣卻依然十分平靜,其中卻又多少帶了一絲果斷而逼迫的意思。
眾人的眼睛都睜得極大,獃子的手指若千萬朵蘭花在虛空之中齊綻,優雅之中,卻不失剛勁。
爾朱推浪感到一股濃烈無比的殺氣傳至,迅速將手中的劍劃出,雖然驚懼之中,卻無慌亂現象,但顏禮敬卻像是一塊軟糖般,又像一條活的泥鰍,滑溜得幾乎不沾手。
楊擎天卻淡然一笑,道:「沒關係,你爹不會傷害他的,他也傷不了你爹!」
「相信蒼天定會有眼,只要抓住了公理,對得起自己的良心,不一定就會是不得好死,或許不得好死之時,也不是在今天!」蔡念傷淡淡地道。
「我對你已經夠客氣了,是因為尊重你在這裏的身份,既然你如此不買面子,我看我也沒有必要對你客氣。不過,我卻告訴你,你會為今日之事而後悔的!」爾朱推浪冷冷地道。
「謝謝!」劉瑞平此刻已顧不了這麼多,道了一聲謝謝,就跟在顏貴琴的身後行去。
顏禮敬神情倒顯得異常平靜,笑道:「我們不談這些,就讓我們來喝酒吧,今日能得以重聚,而大公子無恙,主人下落有了頭緒,應該痛痛快快地喝上一杯,以示慶祝。」
「顏老闆也不必為難,只需將剛才進入後院的那三人交出來就行。」金六福極為不耐煩,強壓著怒火開口道。
顏禮敬的身子微微一旋,衣袍輕拂之下,如迷幻的雲霧一般向另外幾名爾朱家族的好手撲去。
蔡念傷眼睛不斷地打量著來者諸人,發現所來之人,無一不是好手,不過卻也不是極難對付的硬手,除了說話的三公子之外。
「哦?」顏禮敬這才想起楊擎天剛才說過的事情,心頭不由得一動,身形有如驚鴻一般,向獃子掠去,指爪之間化作一片幻影,勁風呼嘯之中逼出駭人的殺機!
「那你究竟是什麼人?」顏禮敬問道。
「哈哈,想走?恐怕沒那麼容易!在這裏鬧了事便跑,豈有如此便宜之事?」顏禮敬冷冷一笑,黑暗之中,身影飛速向爾朱推浪撞去。
那幾人見八爺竟如此不堪一擊,心底下大駭。此刻見顏禮敬撞來,只得舞動著手中的兵刃,緊護著自己的身體,但是這對於顏禮敬來說,卻是太過單薄了。
顏禮敬微微抬頭,向來人望了一眼,淡然笑了笑,道:「哦,三公子怎麼有如此雅興光顧本店呢?未能夠遠迎還請原諒一二!」
眾人不由得莞爾一笑。
顏貴琴見喚不住,不由得向楊擎天焦慮地道:「楊伯伯,你去勸勸他們,叫他們別打了,這樣會鬧出人命的。」
「哈哈哈……別以為天下只有一個爾朱家族,別以為天下就已是爾朱家族的了,別人或許會怕你們,而我卻不把你們放在眼裡!若今日是別人的話,我或許還可以通融一下,就是你爾朱家族的面子不可以給!」楊擎天豪態畢露地冷笑道。
爾朱推浪眼中暴出一道冷電,掃了楊擎天一眼,卻不屑地向那些人再次吩咐道:「給我搜!」
黑暗之中,他根本就無法感覺到顏禮敬那要命的長針之存在,竟在不知不覺中著了對方的道兒。
「多管閑事的人,結果只有一種,那就是不得好死!」爾朱推浪聲音中充滿殺機地道。
顏禮敬的武功的確太出他的想象了,他們之間可謂認識了十數年,可是從來都沒想到顏禮敬會是如此可怕的一個人物。此刻八爺才深深體驗到顏禮敬的心機有多麼深沉,可惜已經太遲了,一切都太遲了。
「你們認識蔡風?」蔡念傷驚喜地問道。
顏禮敬也一時給驚住了,這一年多來,他都沒仔細打量過獃子,而且早已將他定格為那種面目獃痴、衣衫襤褸的形象,而這一刻突然從頭到腳徹底地修整一番,倒讓他分辨不出。
爾朱推浪和眾人的臉色全都變了。
「哼,你這個客棧如此不安全,住也罷,不住也罷,我看我們還是另找他處好了。」秋月不屑地道。
眾人的目光不由向顏貴琴的發聲之處望去,只見顏貴琴的身後緊跟著一名眉目清秀的年輕人,雖然穿著一套店小二的服裝,整齊之中,卻顯出幾分樸素的英氣。
「你這是開客棧的,我住在客棧中,難道還要限制我們不能出房門嗎?難道這之中有什麼不可告人的秘密,是殺人賣肉的黑……」
「顏老闆,原來你回來了,這樣正好!」沖入後院的人全都一呆,哪想到後院竟會如此優雅,點起巨燭品酒,更沒想到顏禮敬也有如此雅興。
顏貴琴本來憋了滿肚子怒火,這時見對方說話如此可憐,竟也無從發泄,倒是顏禮敬鎮定問道:「他們是什麼人?」
「叮——」楊擎天掏出的卻是兩支細緻精巧的鐵筆。
八爺這時發現那枚長針只是一枚戒指上多餘的部分,而顏禮敬究竟是何時將這戒指戴在手上的呢?沒有人看見,可這一切並不重要,重要的是那枚長針只要八爺一不留神之下,就可能刺入他的死穴。
「哦,八爺也來了,我倒是還沒有注意,真是不好意思。是呀,八爺說得一點都沒錯,這樣對我沒有一點好處,不過,卻讓我的良心能夠安穩,能夠讓我無愧於天,無愧於地!」顏禮敬悠然地道。
爾朱推浪的身形暴露于虛空之中,就在這一剎那之間,楊擎天的步子緊趨,向爾朱推浪靠去。
「好說,顏老闆何須客氣?此來叨擾之處,請勿怪罪!」那被喚作三公子的年輕人客氣地還禮道,顏禮畢竟還是當地的一個人物,就是他們爾朱家族真的很強霸,也不得不有稍稍的顧忌。
「秋月!」劉瑞平一拉秋月的衣衫,喝止道。
那老者掩飾不住自己的驚駭,臉上閃過一絲極為難看的色調,就像是看到了自己的剋星一般。
蔡念傷更是看得不住點頭叫好,唯有楊擎天靜立依舊,似乎在看戲,除剛才說過一句對獃子的稱讚之言外,便不再做聲。
獃子果然極為自然地將面部表情一改,眼神一斂,活脫脫一個獃子的形象,面部表情僵硬,目光獃痴,空洞得像天空,只讓眾人看得目瞪口呆,大感有趣。
「老爺!」獃子也一聲驚呼,剛剛說完,顏禮敬的指爪已只離他一尺來遠,他根本來不及細想,在顏禮敬的氣機牽引之下,必須出手。
「轟——」大桌已經碎裂成無數木屑,噴射而出。金六福諸人合力,才勉強抗住這強勁的衝擊力。
一點火光破空而出,數支巨燭再次燃起,院中一片凄慘,橫七豎八的屍體在血泊之中有種莫名的怪異之感。
「原來如此。」顏禮敬恍然道。
獃子的動作絕不比顏禮敬慢,真難以讓人想象,這年輕人居然有如此快捷、如此利落的身手,每一招都必攻對方要害,每一和-圖-書招都勢如風雷,兩人的掌指在空中不斷地翻拆,只看得眾人眼花繚亂。
蔡念傷和楊擎天幾乎不敢確定眼前這年輕人,就是先前在客棧之中蓬頭垢面、衣衫襤褸的獃子,不僅僅是因為那充滿靈氣的眼睛,還有那極具個性且顯得深沉的面容。
楊擎天並不想和這小女孩一般見識,反而誠懇地問道:「那姑娘想往什麼方向去尋找我家三公子呢?」
「你……」秋月正要發惱,卻被劉瑞平一拉,道:「對不起,這位大叔,我們只是為了躲避別人的追殺,才會藏身於枯井之中,並不是有意要如此的。」
楊擎天雙目中射出無盡的仇恨,那年輕人手指握得一陣爆響,神色卻平靜得讓人心寒。
「大公子何用灰心?待見得主人之後,一切自會改變。傳聞三公子力戰破六韓拔陵,擒刀疤三,其勇武早已傳遍整個天下,要是有三公子和主人同在,對付爾朱家族也會容易得多,更何況還有黃海!」顏禮敬充滿信心地道。
楊擎天微微一皺眉,淡然一笑,道:「今日之事就是沒有你們,我們也會出手的,不用多謝。不過,若是姑娘有什麼難言之處不便明說的話,我們也不勉強,只不知幾位姑娘準備行往何方呢?」
「是呀,小姐,他們是蔡公子的親人,有他們一起尋找蔡公子,肯定會容易得多。」海燕補充道。
「哼,你不還手是自找的,誰讓你不還手了?」顏禮敬聲音極冷地道,手下卻沒有一絲容情之處。
「是,你們跟我來!」顏貴琴知道顏禮敬心意已決,就向劉瑞平招呼道。
劉瑞平剛要答話,秋月卻搶著道:「既然你們看出來了,我們也不再隱瞞,這是我家小姐,因為我們家老爺得罪了廣靈劉府之人,才會引得他們來追殺。他們不僅害死了我家老爺,還不放過我們小姐,因此,我們小姐只好帶著我們喬裝流落江湖。今日幸虧幾位大俠出手相助,大恩不言謝,只得他日有緣再報了。」
顏禮敬的神色微變,顯得無比沉重,雙臂由外向內緩合,成抱月之狀。
「三公子,我們不要跟這老匹夫多說了,別讓小姐再次逃走,我們進去搜!」金六福急道。
劉瑞平臉上有些發燙地叱道:「別多嘴!」
「那你們可知道三公子現在何處?」顏禮敬充滿了希望地問道。
勞宮穴被破,勁氣狂泄之下,爾朱推浪感覺到了一陣熱力透胸而入,像是一隻燒紅的烙鐵印在他的胸口上一般,那是顏禮敬的手!
秋月的臉上不由一熱,知道剛才劉瑞平的神情漏了底,以對方那種老江湖的眼光豈會看不出她們的神色有異呢?不由得尷尬一笑。
「爹,獃子醒了!」顏貴琴從院后蹦跳著奔出呼道。
海燕的神色微微也有些黯然。
「這就奇了,我們開客棧乃是做天下人的生意,這樣進出於後院的人極多,我又怎麼知道要交出誰呢?何況,既然是他們住進本客棧,只要不是有罪之人,我們對他們的安全便要負責,即使我們不能保護他們,卻也不能無緣無故就把客人交給別人,否則,還有什麼人敢住進我們客棧呢?當然,我們配合官府抓人,是天經地義之事,凡犯國法、天下難容者,我自然會配合,只不知三公子和幾位可有官府的拘捕令?抑或是知府大人的手諭之類的?可否告之所抓之人犯了何罪?也好讓我對所有的顧客有個交代呀。」顏禮敬不卑不亢地道。
顏禮敬和楊擎天三人並不為所動,只是不緊不慢地細細品著杯中之酒。
楊擎天一拍腦袋,罵道:「我們真是笨蛋,真是糊塗,難怪這些年來一直都找不到主人的下落。」
而楊擎天也同樣驚駭不已,早在二十年前,他的武功便幾可與爾朱家族的第四大高手爾朱追命相抗衡,可是眼前這比他足足年輕了幾十歲的年輕人,卻未能一舉震斷對方的長劍。
「看來楊兄的功力精進不少,倒令小弟我自嘆弗如,慚愧慚愧。」顏禮敬感嘆道。
「我本來應該叫顏禮敬,只是這些年來,並不想讓太多的人想起以前的我,所以這十八年來,便將那個『敬』字去掉了,現在別人的眼中只當我是顏禮,連你也是今天才知道真相。早在二十多年前,我和楊兄並稱華陰雙虎,武功早已是可列入一流之境,可我卻因為一件事得罪了爾朱家族,遭到『死神』爾朱追命及一大批爾朱家族的高手追殺,而在最要命的時候,一個蒙面人救了我,並以不可思議的武功殺退了爾朱追命,並折殺爾朱家族數名好手。那時候我從來都沒有想過,世上竟然會有如此可怕而不可想象的武功。後來,又是這個蒙面人自爾朱家族之人的手中救出了你的爺爺,那時,他身上已受了七處重傷,卻依然義無反顧地去救一個不久於世的老人,去面對那群比狼虎更可怕的殺手,這是如何的俠義心腸?這是何等的豪情壯志?而我,只不過與他萍水相逢,並無任何交情,而他,只不過知道我不是一個壞人,是個孝子,就如此不顧一切地為一個陌生人拚命,天下又有幾人能夠做到?後來,我才知道,他就是蔡傷,那時他剛剛出道,但名氣上升之快卻讓人難以相信,力殺馬賊黑風,刀劈太行惡盜。後來在你爺爺去世后,我就去投奔了他,他也便是我的主人。而我前去之時,與我併為華陰雙虎的楊兄早已投奔了他。自那之後,我們就隨著主人一起出入沙場,平定叛亂,搏殺群寇,卻不入朝廷做官,追隨在主人身邊。那時候,又不斷有人上門向主人挑戰,其中最有名氣的就是曾在江湖上哄起一時、有天下最可怕劍手之稱的『啞劍』黃海。那一戰的確足夠驚天動地,黃海也的確是一名絕世劍手,但最終仍敗在主人的手中,卻是在一千招之後。兩人不打不相識,最後竟起了惺惺相惜之心,兩人互換兵刃交手,結果仍是主人稍勝。後來,黃海心悅誠服地追隨主人。於是,以黃海為首,相繼有鐵異游、石中天、蔡艷龍、陳保春、王銀桃、楊擎天及我組成了蔡府八大家臣,我名列第八。八人中以我武功最差,石中天智計最高。十八年前,主人出征,卻只帶上了石中天,留下我們七人守護著蔡府。可是不久戰場上傳來全軍覆沒的消息,主人陣亡,是因為朝廷不派兵支援之故。可是不久,又聽說朝中下旨,說主人作戰不力,損兵害國,派爾朱家族的高手與正陽關城守吳含對將軍之家滿門抄斬。這些全都是爾朱家族的密謀,在聖旨還未下達之前,他們就已經派出大批的高手趕至正陽關,圍住了將軍府。於是,所剩七大家臣力保主母及三位公子殺出重圍,但主母因主人陣亡,心灰意冷,決意不走,只派我們七人分帶三位小公子衝出重圍,而她則指揮眾家將掩護。當時事起倉促,並未約定好今後聯絡的方式,就已被爾朱家族的高手破府而入,那之中竟包括了許多綠林中的高手,甚至宮中的老太監也有,一個個都是在江湖或朝中顯赫一時的人物,而此刻卻來聯手對付將軍府,可見他們對除掉主人身邊的勢力是早已密謀好了的。我們七大家臣及那一百多名家將全都不顧一切地拼殺,可是後來卻全都衝散了,我當時已身受重傷,逃出正陽關,便潛到附近養傷,卻聽說主人一家一百餘人無一倖免。當時我雖然自己隻身逃了出來,可是已經心灰意冷。待我傷好后,卻聽說正陽關城守吳含的腦袋被人割了,且踩個稀巴爛,傳聞乃是主人下的手。可後來,卻再也打聽不到主人的下落,聽說王府王通知道下落,可卻在這時候病逝,整個王府中也只有他一人知道,就是王成也不清楚,我只好獨自躲到北部,索性在爾朱家族的勢力範圍內做起生意來。這些年來無時無刻不在打聽主人的下落,也無時無刻不在想著要報主人一門的大仇,苦於一直沒有機會,也知道自己的武功與爾朱家族中高手相比,還差了一個級別,一直都未敢輕舉妄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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