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冊
第一百四十二章 聖手留容

凌通自然也感覺到身後攻來的人是個高手,而且對方正是在瓦棱之上暗襲他的那個賊人。
安黛公主被凌通夾在懷中,禁不住大聲驚呼。凌通倒掛的動作太過突然,讓安黛公主的一顆心幾乎懸到了胸腔口,若非凌通抱得極緊。只怕早已尖叫不已了,同時她也禁不住伸手抱緊凌通的腰。
爾朱惰便是高手,他出劍,根本就不必經過思考,便像是呼吸一樣自然,更像睡覺一樣清新。
「你們殺了他們?」爾朱榮冷冷地問道,眼內儘是憤怒。「我們暫時還沒想到要殺他們。」那小娃娃粗聲粗氣道。爾朱榮仔細地打量著眼前的小娃娃,卻怎麼也無法看出其特異之處,除了眼神之中多了幾許陰狠和冷殺滄桑之外,可直覺告訴他,眼前這個人絕對不是娃娃,只是個侏儒而已,也許正因為如此,他才能夠騙得了人。
刺客的身形一旋,若一團風,那射至的弩弓在「叮叮……」一陣亂響之時,盡數被擊落。
無名十三和無名十五並不清楚棍神陳楚風。或是年代太遠,抑或他們在訓練之中並沒有聽人提及到這個名字,但包機和包巧卻聽說過有關棍神陳楚風的事。
「嘿老夫已經不再是你師父心中的我,但世間也只有不顛才能夠真正的理解我,他才是我惟一的知己。逝者如斯,算了,這裏的事老夫也不管了,你要怎樣就怎樣吧。這種戰亂之地,也沒有什麼值得留戀的,是該換個地方了。」陳楚風湧出一股無奈之意。
「咔……嗚!」無名十三在經過門口時,右手以快得不可思議的速度捏住一人的脖子。
當然,這些侍衛們根本就無法捉摸公主的心思。
「那你究竟是誰?為何對他們施下如此毒手?」通天上人的殺機狂漲怒問道。「我是你的敵人,且是蔡風的兄弟,殺他們是理所當然之事。」那年輕人正是三子,而放箭射死金老大與祈公子的人必是莫言、胡忠無疑了,他們根本不必如通天上人那般四處尋找蔡風的腳印,只需要順著野狗的足印及蔡風所留下的標記走就行。而在追尋之中,他們竟發現有四個腳印踩在野狗足印上,這使他們立刻猜到有人在追殺蔡風。所以他們立刻加快速度向前狂追。因此,很快就追上了通天上人諸人,只是三人一直未找到合適的下手機會,此刻通天上人與普其分散,正是他們下手的大好機會,豈會放過?是以,三人一出手就幹掉了金老大和祈公子以絕後患。
陳楚風一愣,他沒有想到游四會做出這種反應,即使包機和包巧也給弄糊塗了,若是陳楚風不出手的話,單以無名十三和無名十五就足可以殺死他們,更不用說又加上一個可怕的游四了,那樣他們活命的希望太渺茫了。陳楚風與游四的關係已表明,他不幫游四對付自己等人已是萬幸,但誰又想到,游四竟然舍他們不殺,這的確出乎包機和包巧的意料之外。
那刺客劍斷,而屠魔寶劍順勢而入刺客大驚,身子向後疾仰。「呼!」一股疾風自凌通身後涌至。
「噗!」一盞風燈被凌通下墜的身形撞中,更被他的手給撕爆。
「亂世之中,想苟且偷安的確很難,這並不能怪你們,即使你們不來,也會有人來打擾老夫的。只是我不明白,老夫二十多年未出江湖,也未與不顛居士聯繫,你是如何認出老夫的?」陳楚風有些不解地問道。
凌通根本來不及細想,便借那風燈的一帶之力,身子斜射向第三層樓閣。
幽光一閃,三子的劍已經破開通天上人的氣勁毫無阻隔地直逼其面門。這一劍,竟比勁箭更快。
安黛公主一聲驚呼,被對方踢得翻了個跟斗,摔在地上。
酒樓之中,燈光一暗,卻是因為一道雪亮的幻影向那老者的臂上刺去。
「不,今日之事到此為止飛雪樓中的一切損失全都算我的。」游四說著自懷中掏出一張銀票,輕輕放在桌上,然後向無名十三和無名十五輕聲道:「我們走!」
凌通的雙腿一軟,此刻他身上竟使不出半點力氣鮮血似乎將生機也一絲絲地流走了失血之後的虛弱,讓他兩眼發花,單豚跪地,拄劍而立,大口大口地喘息著。
「正是先師!」游四的眼中閃過一絲淡淡的哀傷,臉上的肌肉也牽動了一下。
「不用憐惜,那兩個廢物只會讓你礙手礙腳,於是我就幫你送了他們一程,至少可讓你減少一點負累,你應該感謝我才對!」聲音剛完,通天上人的視眼中已經出現了一個面目冰冷,卻挺拔如松的年輕人。
這是蔡風最初所用的短劍也是北朝速攻隊所專用的短劍而此刻卻為凌通擋開了這致命的一擊。
那刺客竟不直逼凌通,而是向另一名傷得不輕的同伴撲去。
普其揮刀亂斬荊棘,行了一段路,卻發現有一點火光傳來,心頭禁不住一動,側耳傾聽野狗的「嗚嗚」之聲,也正似是自那點火光傳來之處飄來。
爾朱榮的臉色大變,並不是因為那農夫的襲擊之可怕,相反,卻是因為農夫的一記重襲並不是擊向他!
三子微微吃了一驚,通天上人的武功似乎超出了他的估計,不過,他並不怕,反而更為興奮。
鼓樓高達六丈。可謂是京城之中最高的建築。
金老大和祈公子也感覺到了異樣,通天上人的表情很少如此嚴肅過,而此刻表現得這麼嚴肅,可見事態的確有些嚴重。
這一突變的確太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之外了,包括爾朱榮和爾朱情。
「砰!」三子的劍被阻,瞬即出腳www.hetubook.com.com,但是通天上人早料到這麼一招,竟能夠率先阻攔。
爾未情——沒有中毒!
「哼!」那刺客不屑地喝了聲,腳尖微探,竟然破開那劍芒流轉的劍網。
「我們似乎並沒有過節,而且在我的記憶中並沒有閣下這號人。」爾朱榮似乎想緩解一下這種劍拔弩張的氣氛,出言道。
三子輕蔑地一笑,兩支勁箭如毒|龍一般自兩側向通天上人標射而至。
肩上的傷口火辣辣地痛,鮮血更染紅了衣衫可是凌通並不在意這些。「公主,你沒事吧?」凌通伸手扶起狼狽的安黛公主,輕問了一聲,便揮劍疾撲面上。
「砰!」無名十五一聲悶哼,他再一次落入對方的算計之中。
「我只想請你跟我們去一個地方。」那侏儒聲音陰冷地道。
腋下,乃是人身最為脆弱的地方之一,這指帶罡風的一擊,無名十五隻會有一個結果任何人不猜也會知道,那便是——死亡!
當然,實際上誰也不知道蔡傷和爾朱榮的武功誰更厲害,因為他們從來都未曾比試過。或許,只有棍神陳楚風的棍才有資格評判兩人武功孰高孰低,但他卻是個死人。死人當然不會說話,因此,蔡傷的刀、爾朱榮的劍,在很多時候都會成為江湖之中爭論的話題。但誰也沒有想到,棍神陳楚風仍然活著。
鮮于修禮絕對不是喜歡坐以待斃的人,與其將主動權讓給別人,倒不如自己付出代價去換得主動。是以,鮮于修禮以奇兵出擊定州,希望一舉奪下定州城,他本以為那將是一場惡戰,事實也是如此,只是這場苦戰的對手竟然不是葛榮,而是元融,這的確極為出乎鮮于修禮的意料之外,也使得他對葛榮的評價再也做不出決斷,惟一能用的詞,就是高深莫測。
「嗖……」一排勁弩緊貼凌通之背向那神秘的殺手疾射而去。
陳楚風不僅活著,而且還在二十多年後的今天出現於這樣一個酒樓中,做了酒樓的老闆。
此役的確極為重要、葛榮也絕不會馬虎。
老者的一隻腳正好踢在他的腳腕上,同時以一種怪異的角度轉身一腳踏准那把短刃。無名十五幾乎有些絕望,絕望是來自兩根手指,粗壯卻白|嫩的手指。
「不錯,他的丹青之術的確是世間罕有,可以說已經達到了傳神之境,雖然不及你師權謝赫(注:謝赫為南北兩朝時期著名的畫家,擅於畫人物,更是繪畫批語的開山始祖),但已是一代大師,可謂與武學並成兩絕!」陳楚風有些感慨地道,似乎是在勉懷故人。
爾朱榮的臉色變了,爾朱情的臉色也變了,包括爾朱仇和另外兩名護衛。
酒樓中立刻鬧成了一片,皆因游四這段時間的確太出名了,在河北境內,他的聲望幾乎蓋過了蔡風。皆因葛家軍攻無不克,戰無不勝。人們更盛傳葛家軍攻城的策略,很多都是出自一個名叫游四的人口中。因此,游四跟葛家軍一樣,名聲大噪,一時無兩。甚至很多貧苦百姓都將游四想象成了一個老頭子,手搖鵝毛扇,就像數百年前的諸葛武侯。
無名十五也極為惱火,這老者一而再、再而三地阻止他殺包機和包巧,完全沒有將葛家莊放在眼裡,他自然是極為惱怒了。在他的眼中,任何輕視葛家莊的人,就得死!這老者也不能例外。
他本欺對方年輕。可是越是年輕就越可怕,三子的武功絕不在他之下,武功招式和應變之巧妙絕對已達到一流高手之列。
「十三,不用再打了!」來人以一種極為輕緩而優雅的語調喚道。潔白修長的十指在胸前叉會,眸子中透出無限深邃的智慧。
「凌通救我!」一聽到凌通的聲音,安黛公主心中不由升起一絲希望。那人卻不管凌通的呼喝,只是向安黛公主再次出擊。
游四似乎明白老者想問的問題,禁不住目光有些空洞,鬱郁地道:「在八年前他老人家便仙逝了。」
那老者一聲冷哼,兩掌一收。腳下一滑,竟然以背倒撞而回。這次的勁氣竟大開大豁,銳不可擋,顯然是對無名十五的行動極為憤怒。
那是一柄圓月彎刀,自一個黑暗的角落旋飛而出,並不是營救無名十五,而是擊殺那老者。
無名十三極為聽話,竟真的收招而退。
凌通自然知道自己的功力與對方相比,並不會相差很多,但是他受傷在先,鮮血此刻也不知流了多少,手臂都失去了力氣,如何還敢逞強?只得滑步讓開。
「你……你不是已經死了嗎?」包機有些難以相信地問道。
「但我等還是逃不出你們的算計,至少你們的演技比我們好多了。」爾朱榮嘲諷道。
殺機在滋長、在暗生,似乎滲透于夜色的每一寸空間。
「和尚,可以說出你的來歷嗎?你們究竟是受誰指使的?」三子有些玩世不恭地問道,此刻他的心情稍稍好些,至少他知道蔡風並未出事,否則這幾個人也就不必四處亂找了,只怕雙方早已分出了勝負。
「晚輩葛家莊游四見過陳前輩!」身著白裘長袍的年輕人緩步自門外渡入,在那老者身前一丈遠時恭敬行了一札客氣地道。
六丈鼓樓分五層,頂部架著三面巨鼓,氣勢磅礴。在平時,並不允許有人進入鼓樓之中,長時間都會有人把守著。
「如果我是蔡風,你的腦袋就已經是死物了,根本就沒有說話的能力!」那年輕人冷傲地道。
爾朱仇卻感到無可奈何,眼前這些人的演技的確太好了任何一個末微細節,都不露半點破https://www.hetubook•com•com綻,甚至連碾米的動作、那小草棚的布署皆是精心的安排,不留半點破綻。單憑這分心思之細密,計劃之周全,就不能不讓人心寒了。
侏儒的臉色微變,昂然輕笑道:「爾朱榮果然是爾朱榮,居然能覺察到我的蹤跡,果然不愧為中原絕世高手之一,不錯,確切地說,我只不過跟蹤了你們兩天半的時間,我原以為,你與黃海決鬥兩敗俱傷后根本無法察覺我的存在,看來你比我想象中更為可怕。」
無名十三和無名十五,及酒樓中所有的人都禁不住有些納悶,不明白游四與這老者之間到底有什麼關係。
「啪!」那自身後撲向凌通的刺客,劍身在屠魔寶劍上平拍,並不與它的神鋒相接。
「惡賊,去死吧!」卻是凌通的怒喝聲。
是無名十五的劍,快劍!快得讓人的思維都無法扭轉,根本無法辨別。
那老者一呆,用一種極為異樣的眼光打量了游四一眼,漠然問道:「不顛居士是你什麼人?」
凌通只感到一股巨力直衝入體內,身形一個踉蹌,竟站立不穩。
※※※
安黛公主再次驚呼,雖然她安全地落於第三層樓閣之中但那裡同樣潛伏著殺機。凌通心中幾乎暗叫「我的娘」,但無論如何,他絕對不能讓公主受傷,否則他可是吃不了兜著走。雖然他不明這些人是針對他還是針對公主,可無論是針對誰,只要對方殺死了公主,那麼自己惟有死路一條。至少,安黛公主是因為自己而死。公主是蕭衍最疼愛的女兒之一,若是讓她死了,凌通豈有活命之理?那時候誰還會管你救駕有功?
通天上人的目光立刻轉移到聲音的傳來之處,而就他轉頭的一剎那,他耳中聽到了兩聲弦響,然後就是金老大和祈公子的慘叫及墜落時撞斷樹枝的聲音。
那刺客在退至閣樓之邊時,凌通的劍已經電快而至。
此刻游四竟突然出現在這危機四伏的臨城城中這的確讓所有人都大感意外,更有人在暗自猜想,葛家大軍是不是也已經攻到了城下呢?否則游四怎敢出現在城中難道就不怕守城的官兵嗎?
凌通正準備出擊,但刺客已經早一步行動,勁帶風雷,直撲而至。
「砰!」擊在那受傷刺客身上的,不僅是一柄奪命的劍,更有一記重掌。
「你們到底想要怎樣?」爾朱榮冷冷地問道。
凌通的身子與安黛公主同時墜落在送出安黛公主的一瞬間凌通雙腳鬆開,如倒栽蔥般向地下飛墜,但也躲開了失去雙足的危險。
「嗯!」侏儒輕輕點了點頭那農夫便出手了,出手如電,快捷無論。爾朱榮的眼睛都未曾眨一下,更不想出手,或許他根本就沒有能力出手抗擊,這農夫的武功不差,甚至可以說是極為可怕。
夜色很深,淡淡的月輝,凄冷的寒風,微弱的火光之中,爾朱榮看到了倒于地上的爾朱天武和兩名護衛,透過那道破碎的木門,也可以發現爾朱天問斜倚于土炕之上。
無名十五雖然極想殺死這個敵我不分的老者,但他的劍卻不爭氣。
「先師知道前輩定然仍活於世上在八年前,先師本想找你,將晚輩交託給前輩,可是卻不知前輩潛隱何方,也便只好作罷。在先師仙逝之前,將我送入葛家莊,由莊主教導,因此游四今日存身葛家莊之中。」游四語調有些低沉地道。
通天上人的指節一陣「噼啪……」作響,顯然己在提勁。
「前輩可記得家師的丹青之術?」游四問道。
「老夫心已死,殘軀依舊,那只是想過一點以前從未有過的生活。」陳楚風微微有些黯然地道。
「啊,你流了這麼多血,快,快給他止血!」安黛公主觸到的正是凌通那濕漉漉的血水之處弄得她滿手都是鮮血。
「你是蔡風?」通天上人的目光之中射出森冷而陰寒的厲芒,冷冷地問道。
森寒銳利的勁風幾乎讓凌通也無法自由呼吸。
葛榮收兵回營,立刻揮軍向高邑、柏鄉進攻,取內丘,目標就是包家莊,這便是葛榮作戰的策略所在。這次攻擊內丘,動用的不僅僅是軍隊,更有許多江湖高手。
這刀之快,的確很少有人能夠看清楚,當然,一旁的包機和包巧卻看得十分清晰。
「怎麼這麼年輕?」
不過,此時三子隱隱猜到蔡風可能受了重傷,否則的話,以這幾個人的實力大概還難不倒他。
三尺,並不是一個很長的距離,甚至可以說很短,短得連腦子都來不及轉動。
安黛公主絲毫沒有畏怯,反而出劍更疾,在燈光的映襯下,劍芒流轉,那也是一柄好劍。
眾侍衛一下子也慌了,忙七手八腳地封住凌通傷口周圍的穴道,更各自從懷中掏出止血的金創葯,也不管是否有效,能用的便全都倒在凌通的傷口上。誰也沒想到,這嬌嬌公主沒因為自己弄得灰頭土臉,狼狽不堪,甚至險死還生而發脾氣,卻因為凌通的傷而急成這樣。
「聽說他是葛家莊的第一智囊……」
快、准狠,更拖起兩股尖厲的銳嘯,聲勢的確駭人。「雕蟲小技!」兩支勁箭在射入通天上人的氣勁之時,突地消失於他那僧袍之下,似乎他毫不費勁便已將勁箭接下。
隨著凌通撤出短劍,一蓬煙霧狀的粉末順著擊出的短劍而散出,向那刺客臉上罩去。
「嘩!」一道身影自琉璃瓦之下破出,並沒有人能夠看清他的面孔,但卻能夠發現他的劍。
凌通和安黛公主呆住了,他們沒有想到會是這種結局,在他們思維混亂之和_圖_書時,那未受傷的刺中已將死去的同伴屍體拋向虛空之中,而他也縱身躍出鼓樓,在屍體上一借力,便已竄入一處暗影之中消失不見。
包機和包巧有些想笑,因為此刻無名十五的腳上只有一隻鞋,另一隻卻踩在那老者的腳下,但無名十五終還是逃出了老者的攻勢範圍,這似乎算是幸運。「叮!」一聲脆響,那兩縷勁氣竟將圓月彎刀撞偏,彎刀在虛空中劃過一道美麗的弧線,回到一個人手中。
在瓦棱之上暗算凌通的殺手微微一翻身卻掠入第四層樓閣,那些勁弩根本對他產生不了威脅。
「過獎!」侏儒淡笑道。
那劍快,凌通的身子也的確不慢,只是那一劍太過突然,倉促之中他才會受到這般痛楚。
「哧」箭頭在利劍上擦起一溜人花,斜斜標向三子的咽喉。
農夫的重襲並不是擊向他,而是擊向爾朱情!
眾人只聽到一陣頸骨碎裂之聲和一聲低沉的悶哼,然後便見一道黑影劃過虛空。
凌通心中暗暗感激但那刺骨的疼痛,竟使他昏了過去。※※※
「嗖……」一陣弩機的暴響無數支勁箭全都沒入那團暗影中!「哼,找死!」無名十三冷喝一聲,那團暗影一頓向勁弩射出的方向撞了過去。暗影,是一具屍體,是被無名十三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捏斷脖子之人的屍體。
游四緩緩轉身,目光不經意地自鳳珍臉上掃過,稍稍停頓了一瞬間。然後大步向大門外行去,白裘長袍微揚,有種說不出的瀟洒。
無名十五大驚,老者的可怕比他想象更甚,但他依然毫不猶豫地踢出一腳,腳上短刃同樣是奪命的殺著!
這不知天高地厚的嬌貴公主,其劍式倒也極為精妙。
「蔡風,如果你是個人物,就不要藏頭露尾,出來與本僧戰上三百回合!」通天上人激將道。
通天上人望了望兩人微微皺了皺眉。金老大和祈公子身上的狗尿味的確極濃,臭得讓人想吐,但身為同路人,也只好按他們的意思。通天上人將金老大和祈公于送上樹頂,兩人雖然腿上經絡盡閉,但手仍能夠活動,不過,力道卻大打折扣了儘管如此但要在樹上穩住身子還是一件比較輕鬆的事情。
棍神的地位在江湖之中鞏固了二十多年之久,只是到蔡傷這一輩年輕高手出現之後,才逐漸取代了棍神的地位。
高手,指揮自己的並不是腦子,而是感覺,一種手感,一種根本不必經過思考的本能。
當然,若是極有身分之人進入鼓樓那並不是一件難事,比如今日的安黛公主和凌通,就沒有人敢阻止,即使是蕭靈也絕沒人敢阻攔,只是今日似乎有些不大妙。
「公主先走!」凌通在一盪的同時,順手便將安黛公主甩了出去,送入第三層樓閣之中。
「當!」不知什麼時候,凌通的袖中竟多了一柄短劍。
那雪亮的銀芒在虛空中一頓,卻是老者的兩根手指夾住了尖端,一柄亮得有些刺眼的劍,卻無法殺人。
林中寂靜如水,空蕩蕩的迴音似乎落在每個人的心弦上。
三子的左手在胸前畫了個太極圈,那兩支勁箭似遇到一股強勁的牽扯之力,全都竄向那太極圈之中,緊接著他身形暴退,雙足卻在身後的樹上輕輕一點,惜反彈之力,再次反撲通天上人。
爾朱榮殺死了陳楚風,而陳楚風卻在蔡傷的刀下逃生,因此,江湖中人都認為爾朱榮的武功高過蔡傷,加之北朝刻意捧稱,爾朱榮竟在天下許多人的心中列入天下第一高手的位置。
這一手漂亮至極。那斷劍的刺客一聲狂嚎,胸腹間被破開一道長長的血槽,倒跌而出。
普其極為小心地踏過雪面向火光傳來之處逼近,手心卻隱隱滲出了汗珠……
老者似乎心神動了一動,他不得不閃身相避,那攻向無名十五的兩指,回收輕彈,兩縷勁氣銳嘯著撞向圓月彎刀。
野狗的吠聲四起,為夜色增添了幾許陰森。林間的光線極暗,雖然寒意猶濃,但林間的樹木極為茂密,古松、灌木、藤蔓,一派原始而荒野的景象。
通天上人守在金老大和祈公子身邊,心神也極為緊張,凝神不住地打量著四面八方。
眾侍衛一時慌了手腳,頂樓的侍衛飛速向樓下撲,底下的侍衛飛速向樓上奔。
那刺客似乎並不想纏鬥,一刺不成,馬上疾退,他當然知道,如果被凌通纏住。那隻會是死路一條,自底樓上來的侍衛,以及頂樓下來的侍衛,可絕對不是吃素的。
通天上人殺機狂升,他沒想到對方會如此狠下毒手,一上來就分散了他注意力而趁機殺人,看來這個敵人也太心狠手辣了一些。
不過,在樓閣之中想退並不容易,何況凌通又怎會讓他逃脫?
劍鋒偏轉,拖過幾縷血花,向凌通的雙腳斬去凌通的悶哼之聲被眾侍衛的呼喝所掩蓋。
「嗖!」凌通在躍上閣樓之時,手中已經扣好一隻毒弩,此刻一入樓便即射出。
破瓦而出的劍,像是復甦的毒蛇直射向凌通的咽喉。
凌通在安黛公主一呼之時,便已警覺,雖然他正有些意亂情迷,可是獵人的警覺仍然存在於每一根神經。
雖然北魏人口較南朝多些,也綢密一些,但在這般幅員遼闊的土地之上,仍有許多隻有野獸和獵人才涉及的地方。山多林密這是極為正常的事。
葛榮並未對鮮于修札發動攻擊,而是痛擊元融,直將元融逼回博野,兵士死傷之慘重,數以萬計。鮮于修禮的人馬卻不敢出城收拾戰場,那些擄兵、繳獲的車馬器械幾乎是堆積如山,但鮮于修禮https://www.hetubook.com.com只能望著吞口水。反而只顧加強城防,他的確怕葛榮揮軍攻城,在兵力及士氣上,葛榮的確猶勝很多。
因此,他出手一劍,也自然優雅恬靜得若躍動于山間那小溪中的流水。
一身白裘長袍,藍色的緊身勁裝,將這個突然出現之人襯托得更為俊逸洒脫,優雅無比,圓月彎刀正是自這個人的手中划入袖內。
無名十三、無名十五及游四的身影便消失在這暗影之中。
江湖之中自然不會有人忘記,在評定蔡傷和爾朱榮地位之時的一個重要憑據,而這個憑據就是棍神。
當然,能夠成為蔡風的兄弟自然有著過人之處,這是不可否認的。通天上人也想到了這一點,只不過他從來未見過蔡風出手,也就只能從道聽途說中對蔡風的武功稍微估計,可是他總不相信這些傳說會是真實的,不過,眼前三子的攻擊力卻絕對可怕,並不比他遜色。
通天上人飄然落地,在一叢灌木枝上落足眸子里閃過幽綠的暗光,掃視著密林的每一寸空間。
「哚!」毒弩落空,卻釘在安黛公主所撞的那根粗木柱之上,那刺客幾個倒翻身,準備退開,但凌通怎會允許?此時的他,早已殺機大起。
「當年家師曾在泰山之頂為前輩描相一幅,雖然歲月不饒人,但前輩今朝仍不可避免地保存著當初的氣質,模樣也沒有多大的改變,當晚輩看到前輩出手之後,就立刻猜想前輩就是先師故人楚風前輩。」游四認真地道。
凌通虛弱地露出一個苦澀的笑容,低聲艱難地道:「公主,凌通明天……大概無法與你比武了。」
擋無可擋,那就只有躲,凌通的身子滑溜如鼠,就像是一個不倒翁般,以最快的速度向一旁倒斜,整個身子若懸于屋角的風鈴,倒掛于那突出的瓦棱之上。
「小心!」又是安黛公主的呼喝,同時也挺劍來攻。
在二十四年前,蔡傷挑戰棍神,那一戰,蔡傷勝了,也便從此定下了蔡傷在江湖之中的地位,但棍神陳楚風也是蔡傷全力擊出「怒滄海」后惟一活著的人。有人傳說陳楚風瘋了,因為被蔡傷所敗,傷重而瘋。那是江湖傳說,但後來江湖中又傳出棍神復出的消息,甚至比以前更為厲害,而且要找蔡傷報一刀之仇,可是卻遇上了爾朱榮,兩個神話般的人物自然免不了要大戰一場,之後陳楚風便再也沒有在江湖中出現過。也不知他與爾朱榮的那一戰誰勝誰負,人們傳說棍神陳楚風己死在那一場比斗之中。
白光只是閃映著樓角懸挂的風燈而已,那是一柄劍。
無名十五無法避開,無法回救,無名十三也同樣是心有餘而力不足,不過,卻有一件東西救了無名十五的性命。
鮮于修禮成功地佔領了定州,雖然與元融那一戰戰得極為辛苦,但畢竟還是佔領了定州城。控制了整個定州,他完全可以將自己的實力鞏固下來,也使唐河多了一層外圍保護力量。
金老大和祈公子雖然稍放下了心,可是通天上人卻在心中升起了一抹陰影,淡淡的,似乎有一種無形的壓力在心中滋長,抑或是他感覺到了那潛在的殺機。
無名十五施展出雷霆一擊。他絕對不容包機和包巧兩人活著,只要有打擊包家莊的機會,他就絕不會放過!這是葛榮最新的命今——全力打擊包家莊!
通天上人大驚,轉身卻發現金老大和祈公子的咽喉上各插著一支矢箭,人已經氣絕身亡。
那老者望了望游四微微有些古怪的臉色,似乎察覺到了什麼,語氣有些凝重,甚至有些小心翼翼地問道:「他是不是已經……」說到這裏卻停住不語,凝目于游四那俊逸青秀的臉上。
通天上人的眸子之中閃過兩道寒芒,四顧環望了一眼,他要找出在暗中放箭的兇手,如果這兩個放暗箭的人不除,只怕今夜不戰就已先落在下風了。
「和尚的方法不嫌太過老套了嗎?」一個冷冷的聲音自陰暗的樹隙間飄了出來。
手指竟然滲出森寒的劍氣,就像是一柄鋒利無比的寶劍,向無名十五有腋下刺到。
其實這一片樹林並不是十分茂密,至少這一塊就不如人想象的那麼茂密。
陳楚風並沒有否認,只是淡然道:「三十年前的棍神已死,三十年前的陳楚風也已死老天早己不用當初的名字。」
定州的軍事地位絕對不容忽視,尤其對鮮于修禮來說,眼下葛榮已佔據定州,如果再率兵攻打左城(今指河北唐縣),那的確是一件極為輕易之事。雖然葛榮並沒有準備攻打左城,可是那潛在的威脅已經讓鮮于修札寢食難安,更何況他知道葛榮智計之深沉是天下少有的,在內丘暗奪寶藏就是一例。
無名十五心頭一驚,哪想到這老頭子說收勢就收勢,說改變方向就改變方向,迴轉之利落和應變之迅捷,的確已經達到了宗師級別。
「公主,奴才該死,讓你受驚了,還望公主恕罪!」眾侍衛此刻才湧入鼓樓的第三層惶恐不安地跪在地上請罪。
「嘩!」安黛公主被撞得暈頭轉向之時,那潛伏的殺手已經一腳踢至,狠厲至極,安黛公主慌里慌忙時竟抓到一塊幾寸厚的木板,奮力格擋那一腳,木板立即被踢了個粉碎,強猛的力道幾乎讓她雙手的虎口盡裂。
包家莊的實力絕對不是用千軍萬馬可以對付的。面對江湖人物,仍需要用江湖手段這是不可否認的,也是不爭的事實。
是那偷襲凌通的刺客的劍!
「那是自然,但世間很多事情都不需要理由的。」侏儒道。
「可是你依然活著,https://m.hetubook•com•com而且活得很好!人世之間有很多東西可以死去又重現,但人的生命卻只能死一次,至少前輩並未經歷再一次輪迴!」游四微微一笑道。
「游四!他就是游四……」
游四似乎很快就從傷感中回復過來,道:「晚輩這幾位兄弟若對前輩有所冒犯之處,還望前輩多多包涵!」說著又向無名十三和無名十五介紹道:「這位就是三十年前一棍掃天下的棍神陳楚風前輩!」
爾朱天問和爾朱天武等四人不聲不響,猶如死了一般。
農夫的身子似乎魅影飄浮,當爾朱情發現不對勁之時,那兩隻手指已經繞過爾朱榮逼入爾朱情的三尺之內。
通天上人怪叫一聲,「叮叮」兩聲脆響,截住三子利劍的正是那兩隻被通天上人接下的勁箭。
「蔡風,有種的就出來,我知道你在這裏,又何必如此鬼鬼祟祟的?」通天上人突然出口喊道。
那本來一副病狀的女人,此刻竟一臉煞氣,出言道:「老大,這人武功深不可測,為了保險起見,還是封住他的穴道為佳。」
「小子找死,佛爺就送你上西天!」通天上人怒吼著向三子飛撲而上。
這一場仗,葛榮和鮮于修禮各有所得,雖然葛榮損失了一座城池,但正是他計劃中的一部分。損失最慘的,自然是元融,鮮于修和付出的代價也不小。
削鐵如泥的屠魔寶劍!
通天上人雖然為修佛之人但卻並非佛門正宗,以他的定力仍被三子的輕蔑和狠辣給深深激怒了。
侏儒的臉上閃過一絲異樣的笑意,有種說不出的詭秘。
無名十五勁氣一吐,棄劍飛速後撤,疾若驚鳥。
「是呀,我們上樹吧!」祈公于也附和道,他也害怕那些野狗來騷擾。一個不好,步入桑拉的後塵那可就是太過凄慘了。
「不,不要緊,不要緊!侍衛,你們都死了嗎?還不快止血!」安黛公主心頭大急,幾乎語帶哭腔地吼道。
林間的殺意依然狂漲,似乎每棵樹木都在做著極為有規律地顫抖。
這到底是江湖中的傳言失誤,還是眼前的老者並不是真正的陳楚風呢?
那是一柄刀,比無名十五的劍更亮。也許,比雪和銀更白,其實,那柄刀本身就含有銀的成分。
「叮!」那刺客並不怕凌通,凌通本就負傷在身。此刻雖然惱怒,但功力卻大打折扣,然而他卻忽略了凌通的劍。
陳楚風再無懷疑,憶及當年豪情壯志、笑傲江湖、聛睨武林的氣概,而今故人盡去,忍不住感慨萬分。
無名十五想棄劍撤手,但是他絕對沒有那兩根手指快。
無名十五不得不再次收斂殺招,改攻那老者。
鮮血,自然是來自凌通的身上,雖然他躲過了那致命的一擊但那一劍卻在他的肩上削下了一片皮肉,幾乎深可見骨。
「啊!」包機和包巧忍不住驚呼出聲,皆有些不敢相信地望著眼前這個老者。
葛榮雖然讓出了定州城,但鮮于修禮與元融為城苦戰,雙方各死傷近萬人,所剩幾乎皆是殘兵。
「嗖……」幾支弩箭阻止了刺客趁機擊殺安黛公主的打算。
棍神陳楚風在三十年前就像幽靈蝙蝠一樣出名,雖然沒有幽靈蝙蝠那麼神秘,但大江南北無人不知棍神陳楚風的厲害。一棍在手,橫掃神州,萬夫莫敵,鮮有敵手。也有人曾懷疑幽靈蝙蝠就是棍神陳楚風。
「想逃,先得問問本公子手中的劍!」凌通顯然是極為惱怒了。
凌通的眸子之中閃過一絲驚駭,但面色卻鎮定無比。
那老者的臉上竟閃過一絲淡淡落寞的神情,眼神像游四一樣空洞,似乎在思及故人。
「我們去樹上去獃著好了!」金老大想到桑拉那啃得光禿禿的骨頭,心中禁不住有些發冷,是以提議道。
那刺客沒辦法,他根本不可能快得過那支毒弩,更何況安黛公主仍有反抗之力,在他根本無法擊殺安黛公主之時,就會被毒弩射死,他自然不願意這樣做。
「你跟蹤了我們三天?」爾朱榮突然問道。
「只可惜。我們的出現,又打破了前輩平靜的生活,晚輩真是過意不去。」游四有些歉意地道。
通天上人的眸子之中閃過一絲淡淡的驚訝,眼前這年輕人的武功的確出乎他的意料之外。
那受傷的刺客似乎明白了什麼,口中沙啞地喝道:「不要……」但一句話還沒有說完,一柄利劍已經刺入了他的咽喉。
那兩根手指正是老者的!
那刺客一驚,他似乎知道眼前這小子渾身都是法寶,如何敢忽視這一蓬煙霧?不由得借短劍的反擊之力倒翻而出。
森寒的殺意直襲而入,徑逼凌通的咽喉。
好凌厲的一劍,也是必殺的一劍,那一劍似是潛伏了十年的冤魂,將所有的冤氣全都傾泄在這致命的一擊之上。
安黛公主平時雖然也舞刀弄劍,可是內功的根底極淺,只是招式十分神妙,至於挨打的功夫更是差得緊。
酒樓之中再一次騷亂起來。
安黛公主一落腳閣樓之中,一縷劍風已經從側面襲來。幸虧她平時喜歡打鬥,臨敵經驗還有那麼一點點。在這要命的時刻,再也顧不了什麼公主的身分,倒地一滾,卻一下子撞到柱子上,差點給撞昏過去,儘管如此。還是躲過了那要命的一劍!
因此無名十五和無名十三出現在飛雪樓,絕對不是偶然,正因為不是偶然,因此他們才不會放過擊殺包機和包巧的機會。
凌通大吼一聲,腳下一錯。屠魔寶劍平拖而下,繞一個大弧自身後反挑而起。
「凌通,你怎麼樣了?」安黛公主一驚,也顧不得自己灰頭土臉的樣子,急扶住凌通關切地問道。
上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