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冊
第一百五十九章 魏宮之亂

談紫煙慘哼一聲,捂著咽喉猛咳起來,神秘的不速之客竟然沒有殺她。
四大金剛的八掌擊實,「嘭嘭……」但他們感到便若擊中敗革一般,而在此同時,不速之客的右掌再揮,那青灰色的氣體果然如一柄薄而模糊的刀!
這個結果完全是壓倒性的,秋末波根本就無從抗拒,只因為他的對手太過強大。
廟中沒有鬼,反而有人!
宮中的緊張並不僅止於此,尚有內部的不和,孝明帝元詡與胡太后之間的分歧越來越大,這是文武百官無法插手的。
「太後知道皇上這幾日很晚才休息,惟恐皇上勞心過度,便吩咐奴才為皇上準備點提神醒腦補氣湯。並希望皇上不要太過操勞。」劉公公有些憂心忡忡地道。
此刻,他已經恢復了一些力氣,想到今日在玉皇頂上,與那老者的雷霆數擊,那驚天動地的怪異場面,只讓他此刻仍是心有餘悸,那老者的攻擊力在他見過的所有對手中,最為可怕,包括他的父親,也不可能是這老者的對手,蔡風更驚的卻是自己竟然能夠將「滄海無量」
泰山的夜,沒有想象的那麼美,或許是因為星星不繁、月未見雲吧!天空,灰沉沉的,猶如一張灰布,讓人感覺不到膨脹的生機,激蕩的活力。
「朋友不覺得過分嗎?」秋末波冷冷地道。
「哧……」孔雀翎自不速之客的足底擦過,猶如被踩下的軟蛇。
黑奴無語,他雖然跟隨爾朱天光日久,但是對朝中的一些事宜並不十分清楚,總是以江湖人的口吻和方式行事。
※※※
「哼,不自量力!」神秘人物冷哼一聲,殺機暴綻,他也不知道眼前究竟發生了什麼事,那鐵籠中一定關著爾朱榮,而此刻顯然被人所救,這是以一種硬物自外向內撬所形成的扭曲,如果爾朱榮真的被關在裏面的話,那麼他就根本不可能有自外向內撬的能力。神秘人物絕對不想爾朱榮落入別人的手中,地上的血跡仍然是熱的,這就說明兇手一定並未走遠。
李崇回過神來一看,竟是御膳房的總管太臨劉公公。
談紫煙突地感覺到一股陰寒至極的殺意直透其體,幾乎使她的心脈凝結,更有鋒銳無比的刀氣襲體。
葛榮依然在把弄著手中的小刀,平靜地問道:「你也太看得起我葛榮了,爾朱榮是你搶去的,而這些人也都是你殺的嗎?」
天下之亂,猶可以用千軍萬馬去強行鎮壓,但朝綱之亂,卻是無人能夠約束,奸臣當道,忠良幾無立身之處。
不速之客的手切至談紫煙的咽喉之時,破廟裡的餘音仍未消逝。
「能夠瞞得住我的事情似乎並不多,你還用戴著面具嗎?」阿那壤自信地道。
所有的人,都是死在刀下。
「不必裝模作樣了,明人眼裡揉不進沙子。」那不速之客冷冷地道,頓了頓,指著那對鄉農夫婦,淡漠地道:「同林雙鳥,秋末波和談紫煙,橫行秦嶺以西十八年,共殺了三百四十三人!」說著又指向那幾個臉上變了顏色的商人,道:「奸商社中的四大金剛,曾在甘陝道上劫下三十車絲綢,轉賣樓蘭國和精絕國,後來加入吐谷渾,成為殺人工具!不知我說得有錯否?」
秋末波果然不敢動,神情變得極為難看,這神秘的不速之客武功之高,已遠遠超出了他的想象,竟然如此利落就已將六人擊得一塌糊塗,根本沒有半點反抗之力。
「是,大王!」那漢子恭敬地應了一聲,伸手點住秋末波的穴道,如一道輕煙般掠向談紫煙。
※※※
這幾點鬼火,是「氣死風燈」,每天在黃昏之時,照例有人會送兩盞燈掛在山神廟門外,人們渴望山神能循燈而驅走妖魔鬼怪,只不過,能不能達到這種效果就很難說了。
仔細分析其中的細節,蔡風想到了蔡宗的刀,那柄透著一股奇陰奇寒之氣的刀。他能感悟佛心,能夠使自己的功力極具提升,似乎與那柄奇異的刀脫不開關係,那究竟是怎樣一柄刀呢?蔡風怎麼也想不到,是他完全吸納了那柄刀中所聚斂的兩位域外佛門宗師的佛家功力,並通過區陽魔功的激發,使他體內的無相神功與刀身之中的龍象般若神功完全結合,才會使刀化三朵佛蓮,更以天地之間的浩然正氣洗滌經脈,擴充七經八脈,甚至連道家的正氣也與中外兩大佛門最高最純的真氣相揉合,而達成無間無隙的整體。此刻,蔡風體內的真氣是世上獨一無二的,天下再也無法找到第二個擁有他這般獨特的真氣,兼負佛道神功,只不過蔡風沒有想到能夠將其貫通而已,只怕連蔡傷和黃海也料不到。
陸飛暴跌而出,卻是落在葛榮的身邊,為葛榮所接。
蔡風望了望遠處暗淡的天空,起伏的山嶺,禁不住長長一嘆,他的確很幸運地活了下來,可是,他的心卻已經死了,此刻他再也不想見任何人,那隻會成為別人心中的一種負擔,此刻別人當他死了,頂多隻會傷心一時,甚至還會在心中存有一點點希望,否則一個月後他活生生死在大家面前,那後果就更加無法預料了。因此,蔡風選擇了逃避。
葛榮沒有追擊,只是自面具內|射出的目光有點異樣,甚至可以說有點古怪。
葛榮似乎聽到了很好的笑話,目光向阿那壤身後的一名三十多歲、臉上有一塊紫斑的漢子望了一眼,眼中閃過一絲怪異之色,秋末波便提在那人的手中。
「好,我說!」秋末波急道。
蔡風也沒有料到自己居然能夠活下來,甚至連想都不曾想,他只有一個月的生命,遲死早死又算得了什麼呢?所以,他毫不猶豫地捨身救哈鳳,他只希望以自己的殘餘生命換得別人一生的幸福,這樣,他也無憾這短暫的一生了。他的確救了哈鳳,當他飛身撲向絕崖在虛空之中墜落,看到一株株橫生而出的松樹與他插肩而過時,他竟然有一絲留戀,留戀人世,留戀這個給他帶來歡樂和憤怒的世界與他的親人朋友。
「劉公公這麼晚來御書房又是為何?」李崇不答反問道,目光卻落在劉公公身後一名端著一個大木盤的小大監身上。
葛榮冷哼一聲,手中的短刀化為無形,如一道血芒般疾射劃出,在暗夜的火焰中,暴出一團腥紅的血霧,將自己也吞噬在其中。
洛陽,正因為是都城,所以其氣氛才會顯得更為緊張,因為這裡是所有決策的散發之地,不可否認,各路義軍都會在城中按下探子,布有眼線,以便時時清楚朝廷的軍情,更在暗觀朝中反應。
秋末波望著四大金剛每人胸口上烙下的掌印,禁不住暗暗心驚,他吸了口氣,沉聲道:
秋末波知道眼前這個不速之客有備而來,絕對不是等閑之輩,何況對方就連他們夫婦一生殺了多少人也查得清清楚楚,僅憑這一點,也就證明了他背後的實力,所以秋末波知道在此人面前已不可能隱瞞得了任何情報,而且對方打一開始就直奔主題要人,更顯出這不速之客早已探知了他們這次行動的底細。
蔡風的腦子中再一次回憶那老者的每一個動作細節,那完美的拳與掌相接合,所選角度是那般玄奇奧妙,在那絕無絲毫破綻的攻勢之下,他竟能夠擊敗對手,這的確讓他想象不到。
「是,我們知道。」劉公公對眼前的李崇仍不敢怠慢,要知道,李崇不僅僅代表著一個大家族,更是皇上身邊的紅人,但這些都不可怕,可怕的是他手中的兵權,他雖是一個總管太監,在內宮的身分也極高,但仍無法與李崇相提並論。而李崇在朝中人緣也不錯,即使皇太后也不敢對他有過分的舉措,因此李崇不回答劉公公的話,他也沒什麼好說的。
此刻夜已深,山谷之中,猶有如螢火般的篝火,也有走來走去的燈光,顯然,三子等人尋找蔡風的過程仍未結束。蔡風心中有些不忍,可又無可奈何,這是誰也無法改變的命運,在凌伯的醫經藥典上,他學過醫理,知道即使是神仙也無法拯救他的生命,並不是因為蠱毒,也不是因為毒人之毒,而是那種毒人之毒與蠱毒相結合產生的新hetubook.com.com毒素,當達摩說出他的病情之時,他就清楚會有一個怎樣的結局。
黑奴迅速磨墨,元詡揮毫而動,寫道:「奉天承運,皇帝召日,四方戰亂,兵將難繼,都城防守空虛,今特令撫巡大都督班師回京守護城防,並賜封為上將軍,回京拜壇,望愛卿好自珍惜,欽此!」
「是,奴才明白!」那小太監雙手捧過那血腥味極濃的腦袋,雙手都在發抖。
「他是你的義子?」阿那壤和他的所有護衛全都大驚,他們怎麼也想象不到陸飛竟然是葛榮的義子。
談紫煙一驚,手中的孔雀翎一抖,飛刺而出。
「陸飛,你這逆賊!」阿那壤身後的幾名護衛也似乎為眼前的一切給驚呆了,他們做夢也沒有想到會成為眼前這種局面。
泰山谷底,燈火通明,但是卻並未找到蔡風的屍體,不過卻有零零落落的幾塊血跡。
「黑奴已讓李公公親自去尚書府了。」黑奴似乎早知元詡要幹什麼。
「哼,你在暗中支持突厥族,並與契骨、契丹各國交易,這完全是與我柔然過不去,我阿那壤絕不容許有人影響到我們國家的利益,不管是誰,都必須付出代價!」阿那壤狠聲道。
談紫煙心中大驚,不僅是驚于有人居然炸塌窖口,想將他們埋在窖洞之中,更想不到在危急關頭,神秘人居然不忘帶上她一起脫逃。
做了皇帝就不能如別的小孩一般哭鬧,自小到大,太后教給他的就是不能哭,更不能如別的同齡人一般放肆地去做自己想做的事,宮中惟一不缺的,就是女人,以及金銀和阿諛奉承、美味佳肴,可這個世界畢竟太過虛偽,更不真實。
鄉農夫婦二人似乎極其膽小,向一個角落裡縮了縮,那幾個商旅打扮的人似乎也不是膽大之人,如此深夜,在一座鬧鬼的山神廟中遇到一個頭戴鬼臉面具的人,他們不疑神疑鬼才怪了。
「皇上,是黑奴!」來人並未因元詡的發怒而退縮,反而出言道。
「惡魔,我們與你拼了!」四大金剛一看窖中的慘狀,不由得肝膽俱裂,悲憤之下。已完全喪失了理智,不顧一切地向那神秘人撲至。地上躺著的屍體均是一刀致命,而剛才神秘人物以氣凝刀,他們是親眼所見的,這些人不是他殺的,還有誰?是以,他們第一個想到的,就是眼前這個無可揣度的神秘人物。
元詡的身體並不是很好,特別是近年來,縱情聲色,雖然也曾習過武,但身子嬌貴,又如何肯用心練武?這麼一放縱,又在心情極為頹喪之中度過一年多,身體自然就不會很好,但一雙眸子依然虎虎生威,那股王者之氣表露無遺。
李崇再次嘆了口氣,他也不知道為什麼會弄成這樣的局面,更無法去揣度這一切,天下之亂,始亂于朝,因朝內亂了套,才會釀就萬民飢腹求存,思反思亂之心才會日盛。
山風吹嘯,寒意襲人,松濤陣陣,夜鳥驚鳴,狼嚎虎嘯,形成了一種極為陰森凄慘的曲凋。
元詡年齡並不大,看上去也不過十七八歲,正因為元詡的年齡不大,胡太后才能夠全攬朝政,權傾天下,頗有當年文明太后的架式。當然,在世人眼中,胡大后與孝文帝之母文明太后根本不能相提並論。
山神廟,有幾點幽幽鬼火,似乎虛浮著,使整個郊野更增添了幾分陰森。
「末波!」談紫煙低喚道,同時也慘哼一聲,顯然是不速之客在腳尖加強了力道。
「娘子!」秋末波驚呼著向談紫煙撲去。
「你想怎樣?」農婦談紫煙疑惑地問道。
上天雖然賜予了他重重劫難,但也給了他絕處逢生的機會,這不能說是蒼天喜歡玩遊戲,喜歡玩弄世間諸人。也許,這就是一種輪迴。
咬了咬牙,秋末波的目光卻在四大金剛的臉上掃了掃,似乎要徵求他們的意見。
蔡風發現眼下的藏身之地,已是黃昏時分。夕陽的光芒自一團乳白色的雲端折射在山崖之上,那璀璨瑰麗的美景只讓蔡風的心神飛越到另一空間,但很快,一點暗影使他的眉頭稍稍一跳。那是不遠處的一塊石壁,根據蔡風獵人的經驗,他很清楚地感覺到,那裡應是一個山洞。惟有山洞才會將照在山壁上的光線吸進去,而不產生反射,雖然只是一點點細微的情節,但蔡風仍然清楚地覺察到了,他那細膩的洞察力,惟有獵人才具備。
「娘子,你怎麼樣了?」秋末波發現談紫煙的肩上滲出鮮血,忍不住關心地問道。
阿那壤半天說不出話來,呆如木頭人一樣,他怎麼也想不到這個在漠外混跡了十余年的人,竟然是葛家十傑之一的葛六,且還是葛榮的義子。
「李尚書到!」殿外傳來這聲叫喚之時,元詡己經寫好了密旨。
「哦,你還有自知之明,看來也是自泰山下來的?」葛榮譏笑道。
三子和游四等人沒有發現在崖壁之間的蔡風,可是蔡風卻望著這些人迅速自崖頂滑落,而至谷底,這種咫尺天涯的感覺的確讓人心酸。
「砰!」那隻壓住孔雀翎的腳已飛速踢在談紫煙的下頜處,但似乎是腳下留情,並未踢碎她的頜骨,不過也讓談紫煙慘呼著飛跌而出,猛地撞到牆上。
元詡不知道,他的確是不知道,此際他的心中很亂,如果有人願意用乞丐的身分來與他交換帝位,他一定會毫不猶豫地答應,此刻他感到十分疲憊,這並不是體能消耗的結果,而是心智太過疲倦,這種深宮的生活幾乎讓他快要發瘋了。
神秘人看也不看四大金剛的屍體,他知道一旦自己出手,就絕對不可能有活著的對手,只是冷冷地朝談紫煙掃了一眼,身形一扭,飛速向窖外掠出。
上攀了十余丈,在蔡風幾近精疲力竭之時,他竟意外地發現一塊稍稍突出的石階,面積不大,卻可落足棲身。
「快說!爾朱榮到底在哪裡?」神秘的不速之客冷聲道。
阿那壤雖是漠外第一高手,但葛榮又豈是中原末流?對於江湖中人來說,葛榮的武功與其智慧一樣深不可測,尤其他所學的是佛門至高無上的無相神功,其功力之純是阿那壤所難以相比的。
「我再問你一次,爾朱榮在哪裡?」不速之客冷冷地對著秋末波問道。
「哈哈哈……」葛榮有些得意地笑了起來,自信而悠然地道:「你明白為什麼我會知道爾朱榮之事嗎?又為什麼會到這裏來嗎?這全都是我的好義子透露的,因為你所能知道的每一件事都逃不過他的耳目,而他知道的事,我就一定知道,阿那壤,你認命吧!」
那是一顆帶血的人頭。
葛榮手中的小刀正是得自杜洛周的飲血寶刀,阿那壤身子未停,飲血寶刀在葛榮的腰際劃過一抹凄艷,閃射而出。
「在假山洞中,不會有人發現!」黑奴補充道。
蔡風沒有猜錯,也沒有估算錯,這裏果然是一個山洞,只憑其迴音的聲響,就可知道,其深度難測,而且似乎有著極多的分支岔道,蔡風並未深入,他只覺得很累,無論是心頭的累,還是身體的累,都使他只想平靜地休息一番。
郊外偏野之處,依然有著不為外人所知之處。當然,並非不為當地武林人所知,而是不為爾朱天光所知。
阿那壤來不及查看自己的斬馬刀是否完好無損。但他卻知道葛榮手中的小刀是一柄寶刀,絕對不容輕視的寶刀,雖然他手中所執之物也非凡品,可仍忍不住有些擔心是否能夠抗衡那柄邪異的小刀。
蔡風木然地爬起來,洞口不是很長,但裏面卻似乎極為寬敞,只是身邊並無火摺子,當然,對於蔡風而言,黑暗並不影響他的行動,在夜裡視物,對他這種功力的人來說,是輕而易舉之事。
短刃是陸飛的,一個讓人出乎意料之外的殺局。
「你們也全給朕滾出去,朕想一個人好好地靜一靜!」元詡看也不看兩名宮女一眼,憤聲道。
「好,幹得好,這狗奴才,居然如此不識抬舉,立刻去將人頭和屍體處理掉,再將李尚書召來,朕有極為重要的事與他商量!」元詡讚賞地道。
「奴才明白和圖書!」黑奴激動地望著無詡在聖旨上蓋下璽印,心中有種說不出的感覺。
神秘人站定身子,幾縷土塵在他的頭頂飄落,弄髒了他的頭髮,弄髒了他的衣服,但他卻一動也沒有動,面具下的眸子閃過一絲極為陰冷的寒芒,口中卻沉冷地吐出三個字:「阿那壤!」
「哼,過分?你們踏入中原還不到兩個月的時間,就喜大貪多,不僅向幾大世家下手,更挑起中原幾大勢力的殘殺,難道你們就不過分嗎?哼,別欺中原沒人,其實你們的行動早就在我的掌握之中,只不過漏掉了一個葉虛而已,即使你們暗中相助莫折念生這一節也無法逃出我的五指山!難道你們還不服氣嗎?」不速之客聲音極冷地反駁道。
蔡風活了下來,不僅僅靠運氣,更憑藉他的實力,若非其功力已達天人之境,又豈能在一記重撞之下,仍能準確定位,落足另一株松樹之上?
「此人並不想殺我們,如果他欲致我們于死地,我等只怕早就已經死了好幾次,我們還是去密洞那邊看看,只需見機行事應不會有太大的問題……」
四大金剛心頭大駭,果然是氣刀,化氣為刀,不畏利刃,這神秘的不速之客,其武功之高的確是他們所無法想象的。
「蔡風的屍體是不是被野獸給吃掉了呢?就算蔡風能夠落入谷底未死,難道以重傷之軀還能夠敵過這群猛獸?」眾人心中悶想著,當然,沒有人會相信蔡風未受重傷,想想也可知道,與區陽那般狂擊,連區陽都身受重傷,蔡風在兩人交手之後又墜入谷底,又豈有不受重傷之理?
阿那壤似乎有些吃驚,葛榮的功力的確勝他一籌,剛才這一刀就已表明得極為清楚,他退了一步,而葛榮根本就未曾受到任何影響,這不能不讓他暗暗吃了一驚。
※※※
葛榮洒然一笑,道:「阿那壤果然厲害!」說著望了望自暗處走出的幾人,禁不住又道:
飲血刀,本身就充盈著邪氣,那噬血的暴戾之氣表露無疑,再加上葛榮勁氣的摧逼,虛空之中似乎飄浮看血腥之氣。
元詡眉頭微微一皺,有些猶豫地道:「如此一來,豈不是明擺著跟母后對抗嗎?何況大都督來又沒有理由,如果這樣一來肯定令滿朝文武百官不服,後果實在難以料及。」
「謝皇上!」李崇立身而起,向黑奴望了一眼。
那兩名宮女如逢大赦,行禮之後,迅速退了出去,似乎生怕元詡改變主意。
談紫煙竟發出一聲悶哼,似乎被一絲無形的氣體割傷了肌膚,在跌退之時忍不住驚呼道:
「他們在……」「砰砰!」秋末波正要說話之時,廟外突然響起了兩聲暴響,將秋末波的話給打斷了。
談紫煙落地並無聲息,只是微微感到有點乏力,似乎她仍未自那神秘人的懷中蘇醒過來一般,當她聽到眼前兩人的對話時,她幾乎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禁不住呆若木雞,眼前的這兩個神秘人物竟然是傳說中的兩大當世頂級人物柔然王阿那壤和葛家莊莊主葛榮。一個是域外第一人,一個是統領百萬義軍、中原最富有、最有實力的商人,而此刻兩人竟然全都聚于泰山之下的荒郊野嶺上,怎不讓她心驚?
爬上石階,蔡風坐下環顧四面,身子盡量向山壁靠去,他還真怕一不小心被山風吹落深谷,那時只怕想不死都不可能了。而這時,蔡風竟發現有人自山上放下長繩,立時明白可能是三子諸人已下山來尋找他。
在第八十刀交擊之後,阿那壤終於飛身後掠三丈,落入陸飛諸人的身前,臉色有些難看。
「哦,你的記性很差嗎?桑達巴罕不在這裏嗎?」那不速之客緩緩向前逼上一步。
陸飛似乎稍有些歉意地望了阿那壤一眼,苦澀地笑了笑道:「對不起,雖然你對我恩重如山,但是我的全部,包括我的生命都是莊主所賜,為了葛家莊的事業,其它的一切都不可能成為我的絆腳之石,包括愛情、友情、親情。我的使命只有一個,那就是隨時準備為葛家莊而犧牲!」
葛榮又豈會不知爾朱榮的價值,阿那壤的確說對了,若能控制爾朱榮,就等於控制了爾朱家族,也等於控制了北魏四分之一的江山,其實葛榮又何償不想這樣呢?只是他沒有料到竟有人捷足先登了。
「葛榮,感到很意外嗎?蔡風的死的確有些可惜,不過,要想英雄救美自然必須付出代價!」那臉有紫斑的漢子補充道,似乎是在譏諷蔡風,也似乎是在提醒葛榮。
阿那壤見對方間接地承認自己就是葛榮,也便不再介意,笑了笑道:「所謂用兵之道,並不能蠻來,能夠圓通便圓通,對於我們來說,擊敗對手是我們惟一的目的,至於用什麼手段那沒有必要想得太多,何況,我的對手是天下最難纏的人之一,試問我們又豈能明刀明槍地干?」
四大金剛也全都不敢有絲毫異動,剛才不速之客的那幾掌已擊得他們心血浮涌,五內俱裂,他們知道這還是對方手下留情的結果,否則只怕自己早已一命嗚呼了,四人有點不明白對方為什麼不下毒手,不過,他們對於不速之客的此舉自然是感到慶幸的。
秋末波諸人禁不住再次駭然退了幾步,他們感到一股無法抗拒的霸殺之氣和王者之氣似一張巨大的網,緊緊裹住他們,他們不得不退,無法抗拒對方那如山的氣勢。
黑奴看罷大為感激,「撲通」一聲跪下,感激地道:「謝謝皇上對爾朱家族的錯愛,奴才定當粉身以報!」
元詡也想過江湖,因此,他極為欣賞爾朱天光,也十分羡慕爾朱榮。在他的心目中更有一個無敵的形象--蔡傷,同時也想親自去見見那個轟動天下、名震江湖的蔡風。同樣是年輕人,可是蔡風卻能逍遙江湖,瀟洒人生,而他,註定在深宮內院之中,這對他來說,的確有些痛苦,他甚至做夢都想著蔡風帶他一起去闖蕩天涯,笑傲人生,哪怕做個孩子也比呆在宮中好。可惜,並沒有人真正理解他的心思,那些人永遠都認為他是那般高不可攀,更是要風得風、要雨得雨。
「噹噹當……」葛榮一口氣斬出七十九刀,每一刀都力若千鈞,幾乎不給阿那壤半點喘息的機會。
「李尚書!」一聲驚異地呼聲傳了過來,驚動了李崇。
那鄉農夫婦和四個商人對望了一眼,都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不過,蔡風知道,這是自己佔了兵刃之利,若無兵刃之利,只怕勝負難料。此刻他相信,當世之中,大概只有「滄海無量」才是那老者的剋星,而那老頭一身的魔氣、殺氣更是他前所未見。蔡風心頭暗想:「既然今日我未死,一定要儘力殺死那老魔,否則也不知老魔會在江湖上製造多少殺孽!」
「應該說是這樣,我們雖然對付不了蔡風那小子,但只要你死了,也同樣不會有人敢幹涉我們柔然的事了。」阿那壤冷然道。
元詡聽著腳步聲遠去,竟長長嘆了口氣,負手緩步踱至窗邊,只見宮中燈火點點,如墜落之明星,更不時有望士隊的成員小跑而過,或是齊步走過。這些人是在保護著他的安全,可是又何償不是在限制他的自由呢?
「轟!」一聲悶響,神秘人正想掠出,窖口竟然在巨烈的暴響聲中塌陷而下。
元詡此刻並未休息,儘管夜已很深了。對於那些奏摺他更沒心思細看,只是由兩個宮女為其捶背搓腰。
「老六幹得很好!果然沒有辜負我對你的期望!」葛榮自懷中掏出一張潔白的絲絹為陸飛拭凈嘴角的血跡,讚賞地道。
來人正是爾朱天光黑白雙奴的黑奴,他手中所提的,竟是那個被元詡吩咐傳達李崇的太監之首級,難怪元詡會神色大變。
「氣刀!」
阿那壤的刀斬空,但陸飛仍受了傷,是被他身邊兩人所傷,這兩人正是阿那壤的貼身護衛,無論在任何時候,其反應速度絕對是第一流的,無論是誰,只要敢攻擊阿那壤,他們都會施以最無情的攻擊。
談紫煙嚇得半句話也沒有說出來,她想都未想到對方在舉手投足間就和*圖*書已將四大金剛擊倒,望著地上撐了撐腿,卻痛苦地咽下最後一口氣的四大金剛,她整個人的靈魂就像是突然麻木了,完完全全地失去了知覺。
四大金剛做夢也沒有想到神秘人竟然有著如此奇奧的手法,更沒有想到其速快至猶如能夠追迴流逝的時間,竟全無反抗之力地狂跌而出,慘嚎聲中,鮮血如涌噴的泉水般自他們口中灑出,地窖暗淡的燈光一陣搖曳,拉長的人影映在地上腥紅的鮮血之上,形成了另一種凄慘。
「狗奴才,若再哆嗦,朕先斬了你!」元詡怒叱著打斷那老太監的話道。
一些自玉皇頂下來的江湖人士全都聚集於英雄庄中,他們出不去。儘管他們對那些官兵根本就不放在眼裡,可是對於爾朱天光,他們卻畏若蛇蝎。如果有人會懷疑爾朱天光的可怕,那他的結果可能只有一個,那便是——死亡!是以,江湖人物都是望風而避,既然有葛家莊,有蔡傷這樣的一些人物存在,他們也就不必打頭陣了,這也是明哲保身的好法門。
不速之客的掌鋒一轉,在幽暗的燈光之下,掌緣竟似乎蒙上了一層青灰色的氣體。
蔡風心想:「我遲也是死,早也是死,又何必再讓他們擔心一次呢?此刻他們只道我為戰而死,而且他們已經擔心過一次,若眾人此刻發現我仍未死,又知我只有一個月的生命,他們豈能夠安心渡日?甚至會更加痛苦,而一個月後,他們眼睜睜地看著我死去,只怕會更加接受不了。我不能再害他們,不能讓他們更痛苦!」想著,蔡風竟忍不住掉下淚來,往事猶如一場場戲,在腦海中上演,父親、啞叔、馬叔、黃狗、長生、三子、凌能麗、劉瑞平……
神秘的不速之客冷哼一聲,旋身向廟外飛射而去,他不能讓別人趕在他之前奪走爾朱榮。
「陸飛,去將那女子也一併提過來!」阿那壤向臉有紫斑的漢子吩咐道。
能夠長出松樹的地方,就絕不是光滑如鏡、沒有絲毫稜角凹面的山壁,蔡風靜心調息了一個時辰,這才順著橫枝爬到山壁,找到凸點上攀,不一會兒,他放眼下望,腳下的樹木如小草一般大小,想想還是向上攀比較容易一些。
東郊,有一座山神廟,山神廟有些破敗,相傳,此山神廟中經常鬧鬼,因此使得山神廟門庭冷落,破敗不堪,再無半點香火。也許,座中的菩薩真會餓得去做鬼了,當然這是無稽之談。
「他們全都死了……」秋末波的聲音遠遠傳來,顯然他也看到了那五具屍體,聲音充滿了憤怒。
元詡極為尊重爾朱家族的人,因黑白雙奴的武功高強,元詡對他們也十分客氣,此刻更是信任有加。
「沙沙……」一陣腳步之聲傳入元詡的耳中。
一個個,是那般的清晰,那般……可是此際自己就要與他們永遠分離,這的確讓蔡風有些難過。
阿那壤吃了一驚,那短刀以無聲之勢逆風而上,竟逼臨他的面門,也不知道葛榮所用的究竟為何種手法,但無論所用何種手法他都必須擋。
「是,是,奴才這就去,這就去!」那老太監忙不迭地應道。(注:在南北朝之時,並無太監這種叫法,而是稱為宦官,后朝才改稱為太監,但太監和宦官同指一義,讀者不必仔細深究。)
李崇未著朝服看上去極為精神。
「你這惡魔,是你殺了他們?!」談紫煙也衝進了窖洞,看著那彎了形的鐵籠,忍不住怒吼起來。
李崇這才仔細打量木盤之上那隻青紫色的大碗,優雅的薔薇給人一種清新而爽脆的感覺,心中忖道;「畢竟皇上仍是她的親生兒子,雖然朝政不和,可愛子之心卻是每個母親都與生俱來的。」想到這裏不由道;「皇上還沒有休息,但在思慮問題,你們腳步放輕些,別驚擾了皇上。」
阿那壤禁不住狂呼一聲,手中的大馬刀瘋狂后掃而出,鮮血自他的腰際噴射而出。
元詡長長鬆了口氣,慨然道:「現在朕身邊也只有你一個可以信任的人了,唉!大將軍何日才能班師回朝呢?」
「你究竟是什麼人?」那農夫驚駭地問道。
「爾朱榮?」同林雙鳥與四大金剛的臉色同時大變。
「傳李尚書來見我!」元詡突然大發脾氣地推開兩名宮女,長身立起,那微顯單薄的軀體挺拔如槍,仍然極具氣勢。
元詡心中一動,臉上終於露出了一絲難得的笑容,喜道;「好,就這麼辦,朕不想再這樣窩囊下去了!」
「李愛卿平身!」元詡雙手微擺。
阿那壤也發現了葛榮那古怪的眼神,心中禁不住升起一絲陰影,葛榮那種目光,就像是在看一隻掉進陷階中的野獸,也便在這時,他感到腰際一陣冰涼,一股極為鋒銳的力量襲入他的體內。
「這個不勞費心,你只要不否認自己是秋末波就行!」不速之客傲氣逼人地道。
李崇再次回頭望了望御書房,然後轉身大步向宮外行去,心中卻暗暗做出一個決定。
谷底並不大,可是卻沒有蔡風的影子,只有幾頭猛獸被眾人驚得四處逃竄。
「朕讓你們別來煩我,難道你們都耳聾了嗎?」元詡並未轉身,怒叱道。
李崇未著朝服,只是便裝入宮,因為他來不及穿上朝服,李公公催得太急了,而且皇上夜深召他,一定有十分重要的大事,他豈能耽誤?是以便匆匆忙忙趕了過來。
秋末波和談紫煙及四大金剛正是元宵夜在荒村中假扮農夫的幾人,不過今夜另有幾人去執行別的任務了,並未與他們在一起。
葛榮心神一分之時,阿那壤的五尺大刀已如電弧般劃出,切碎虛空,以洶湧無倫的氣勢緊逼葛榮頭頂。
洞壁上仍有一道道深深的刀痕,凌厲至極的刀痕,完全可以展示出一種刀的生命。
谷底經常有猛獸出沒,這幾乎讓人更為心寒。
「爾朱榮與我們有什麼關係?」秋末波最先反應過來,冷冷地反問道。
那行人的面目被一張怪異的面具罩著,即使在燈光之下也無法看清他究竟是一個什麼樣子。
「蹬蹬蹬……」靜夜裡的腳步聲分外清晰,猶如緊扣在人的心弦之上。
蔡風悠悠醒轉,他實在太過疲憊,而且那一陣強烈的震蕩幾乎讓他的肋骨斷去四根,而手臂脫臼,形象極為慘淡。不過,他沒有死,也算是不幸中的萬幸了。
游四諸人心頭都在發涼,他們自谷頂爬下來,只發現蔡風跌落之處有一株無根的斷松,顯然是被蔡風的衝擊力給撞折了,而在斷松不遠處幾塊斑斑血跡讓人觸目驚心。
最緊張的依然是宮中,最近的壞消息幾乎全都是由葛榮所製造。
「尚書大人這麼晚了還未休息嗎?」劉公公奇問道。
那兩名宮女嚇得全身發抖,立在一旁的太監也膽寒心驚,小心翼翼地道:「皇上,現在已經是深……」
四大金剛和秋末波心中早有防備,他們的心神都綳得極緊,因為他們知道這高深莫測的不速之客一出手絕對是雷霆一擊,不過,他們仍然低估了對方出手的速度。
即使此刻陶弘景到了山腳下,也無能為力,他雖可以解開毒人之毒,也能解開蠱毒,但絕對不能解開那存於蔡風體內的新毒素,哪怕扁鵲、華陀再生也無能為力。因此,蔡風根本就不相信自己會逃過一死,當世之中,只怕連田新球也無法解開他體內的毒素了。
秋末波心頭一驚,不速之客的掌鋒已掃在他的劍刃之上,那似乎是一件不畏刀槍的神兵,在掌劍相接的剎那間,一股巨力自劍身傳至他的手臂,只讓他的手臂麻木不堪,也「蹬蹬蹬……」後退七步,猛撞在神台之上。
「回稟皇上,是黑奴殺的!」黑奴並不否認。
秋末波和四大金剛都臉色再變,那神秘的不速之客冷冷一笑,立刻明白自己所猜沒錯,不僅沒錯,而且己經有人在他之前趕到了暴響的傳來之處,對方更有可能是與他有著相同的目的。
「胡國舅明哲保身,全身而退,朝中已不是長留之地,看來我也該走了!」李崇自語般道,同時又回頭似乎有些不忍心地望了望燈火依然明朗的御書房,忖道:「和*圖*書皇上此刻又在想些什麼呢?」
「哼,要想知道爾朱榮在哪裡,你自己去找,既然你如此神通廣大,難道連這麼一個大活人也找不到嗎?」談紫煙譏諷地道。
「你為什麼要殺他?」元詡出奇地並未發怒,語氣卻極為平靜地問道。
「起來,爾朱家族乃是我朝中樑柱,撫巡大都督又為國出了大力,對其嘉獎自是應該的,朕還要下一道密旨,你待會兒以飛鴿傳書送去!」元詡欣慰地道。
半晌,黑奴喚進一名小太監,元詡立刻明白,指著黑奴以衣物包裹好的腦袋吩咐道:
「此人的刀法也許並不在我之下,他究竟是誰呢?」神秘的不速之客自語道,眼角卻曾見一支火把映照的斑斑血跡。
不速之客一聽,見幾人表情極其古怪,不由得問道:「是不是爾朱榮關在那裡?」
談紫煙一聲驚呼,她根本不是陸飛的對手,出手才不過五招就被其所制。
四大金剛的神色也極為難看,道:「看來,我們的行蹤早就被人發現了,此刻去那裡只怕也是枉送性命,我們根本不是這人的對手!」
那行人似乎以一種極為矛盾的速度前行著,看上去緩慢如散心踱步,但是竟在瞬間便已抵達山神廟外。
洛陽,偏安之地,只是因為義軍的氣焰還不能伸入這個都城。
大內皇宮,庭院深深,燈火通明,李崇心情極為沉重地走出御書房。
※※※
「陸飛,你這逆賊,原來竟是葛榮身邊的人!枉大王對你如此恩寵,我胡贊今日不殺你這狼心狗肺的傢伙,就誓不為人!」一個頭頂只有三咎頭髮的漢子吼道。
刀,劈開天,劈開地,劈開虛空和空氣,劈開一切,這才劈在神秘人的左掌之上。
「那你今日這般對我,又是何種目的?」葛榮冷問道。
不過,許多人都知道,這種局勢只是暫時的。
戰爭就是這樣,各出奇謀,什麼手段都毫不猶豫地施展出來,只要能夠取到勝利,其它的一切都不必太過在意。因此,洛陽城中的氣氛也就顯得有些緊張了。
「既然你們這般執迷不悟,我也就只好不客氣了!」不速之客說話之時,驟然出手。
皇帝,高高在上的感覺又有什麼好?元詡不知道,似乎他一出生的使命就已經極為明確,只為一個目的而活,那就是做籠子中的鳥雀,一尊只供別人仰視的佛像,這種感覺的確很累。
※※※
「當!」一聲清脆至極的聲音震得談紫煙耳鼓作痛。
「好,你先退下吧!」元詡揮揮手,淡然道。
「哐……」廟門被一陣風吹來,撞到內牆之上,那行人緩步踏入廟中。
秋末波救妻心切,如瘋牛一般向不速之客疾撞而至,手中的長劍斜削那隻攻向談紫煙的手,四大金剛更自四個不同方位重掌相擊,六人配合得極為默契。
那不速之客的目光微顯凌厲,在廟內的幾人面上緩緩掃過。
那農婦和四名商人同時立起身來,虎視耽耽地望著不速之客,心頭卻有些發冷。
談紫煙為之變了臉色,手中的孔雀翎化作一道電芒斜斜標射而出,她要阻止不速之客的這一掌,其動作的確快至毫巔,自退身讓步,再反回出招,一氣呵成,絕對沒有半點停留。
神秘人迅速移動腳步,順著血跡所留,很快找到一個窖洞,只見洞中一片狼藉,歪七豎八躺了一地的屍體。
談紫煙只感到手上的壓力一重,那隻腳已猛然將她手中的孔雀翎下壓,她欲用力上抬,可又突然感覺一輕,體內奔涌的勁氣不受控制地泄出。
「不要動,否則他立刻就會命赴黃泉!」不速之客的腳尖輕輕點在談紫煙的咽喉處,根本不因為談紫煙是個女的而生出憐香惜玉之心。
「好!」不速之客掌式仍不變,腳卻掃了出去,化出一道美麗的孤線。
葛榮手中的七寸小刀,就是那硬切對方五尺長刀的兵刃,藏在他的衣袖之中,令人防不勝防,但救命還是足夠,當然,用來殺人也不無不可。
黑奴知趣地朝元詡行了一禮,道:「皇上,如果再無吩咐,奴才先行告退了。」
不速之客的左臂橫掃,一股澎湃激揚的狂潮飛旋而出。
其實阿那壤根本就未曾刻意揮刀去擋,那完全沒有必要,那是因為他的刀勁所籠罩的範圍之中,似乎有一股極強的牽引力,將對方小刀的衝力完全緩解。
「是你!」元詡一震,轉過身來,目光卻落在行入殿內那皮膚黝黑之人的手上,臉色變得極為難看。
蔡傷並未參加尋找,他只是靜靜地坐在玉皇頂上,似乎並不想做任何事,只是極力讓自己的心思顯得更為平和一些。
葛榮的可怕幾乎不可抗拒,柏鄉、羊城皆降,內丘被破,就連不可一世的包家莊也被燒成平地。巨鹿軍心大震,加之天氣日暖,春天將至,攻城絕對不像冬天那般困難。雖然春天容易生病,可對於北方來說,依然寒意凜然,疾病相對來說要減少很多,葛榮的大軍已讓巨鹿城內的守兵喪膽,兼且葛榮的軍風極好,百姓十分擁戴,河北境內的所有百姓幾乎都知道葛榮樂善好施,曾大量救濟難民,開倉放糧,分施米粥,這對於那些窮苦的百姓來說是一種極大的誘惑。城中百姓思變也使得巨鹿城守更慌,頻頻向朝中告急,這也是讓宮中頭大的原因之一。
神秘人退了三步,這是他在掠出窖洞時第一次受挫,地上有三個半尺深的腳印。
秋末波和談紫煙的臉色鐵青,四大金剛也全都怔住了,這位不速之客的話的確高深莫測,那就是說在他們內部定然出了姦細,否則他們進入中原如此神秘的舉動又怎會被對方這樣輕易地掌握呢?
「當!」血霧微散,阿那壤的身子巨震,竟忍不住退了一步,葛榮左手一拂,那柄小刀猶如活物一般又飛了回來,納入他的衣袖之中。
「砰砰砰砰!」四大金剛如彈丸般彈飛出去,不速之客的掌依然是掌,並非氣刀,不過,他的掌上似乎帶有極強的彈力,沒有半點隔阻地印在四大金剛的胸膛上,而且所選取的方位也是那麼均勻,那麼精妙。
泰安,不大的小鎮,被爾朱天光所封鎖,但憑藉那幾千兵力,似乎仍沒有足夠的能力封鎖鎮郊。
人,只要能活著,哪怕是一刻,也不能輕易浪費,是以,在最危險的關頭,求生的慾望救了蔡風,他張開手臂斜斜掠去,體內引自天地的浩然正氣此刻仍然起到了一個牽引作用,雖然他的身體繼續下墜,但仍是移了一個小小的角度,重重撞在一株小松樹上,沉重的衝擊力,竟讓這株小松樹斷成兩截,他的五臟六腑幾欲碎裂,肋骨一陣扭曲的劇痛,畢竟蔡風只是一個人,而不是神,但也因此使他的衝擊力減小,拼盡全力再斜墜上另一株稍大的橫松上,終穩住了身子,不過,卻使他驚出了一身冷汗,剛才的危險之處,自不是言語所能表達出來的。
望著那小太監退了出去,元詡又移身坐上龍椅,黑奴站在一旁突然道:「哎,對了,皇上可以用城防空虛為名,調集族王回守洛陽,到時候,族王就可明正言順地回師了。雖然這不是個很好的理由,可是你是皇上,聖旨一下又有誰敢反抗?就是太后也無把柄可抓,只要聖旨送出去后,即使想追也追不回了。」
元詡又輕輕嘆了口氣,夜空極為深遠,閃亮的星星一眨一眨的。夜,真的十分靜謐,可在靜謐的夜空中,又藏有多少殺機呢?
發揮至極限,這是如何一件不可思議的事情。蔡傷當初講過,要發動「滄海無量」不僅需要功力達到一定的境界,更要以佛心出刀,方能夠真正將這一刀的威力推向巔峰,而達到刀化佛蓮之境。否則,未傷敵,先傷己,敵我俱損,但今日一戰,蔡風不僅將「滄海無量」發揮至極限,更且自己似乎分毫未傷,反而通體舒泰,甚至連體內的毒蠱都未發作,這的確是出乎他的意料之外,難道真是自己的功力和佛心勝過父親嗎?蔡風也有些疑惑。
望著蒼茫的夜色,禁不住仰天興嘆。國家有難匹夫有責,但此際的天下,此刻的朝廷局勢根本就不容m.hetubook.com.com人控制,也不是誰與誰可以更改的。
「爾朱榮在哪裡?」不速之客冷殺地問道。
談紫煙別說掙扎,就是連睜開眼睛的力量也沒有,她眼前所瀰漫的儘是灰暗的粉塵,根本就無法看清什麼,而且只要睜開眼睛,立刻就會被灰塵竄入眼內。她幾乎提不起半點力道,神秘人手上傳來一股異樣的熱力,讓她感覺到那爆炸般的生機在對方體內狂流,有著讓人心顫的壓迫感,談紫煙並不能感受到壓力,她似乎被一團柔軟的氣團所包裹,神秘人物的功力之高的確己非她能想象。
「你怎知我就是葛榮?」那神秘人手中玩弄著一柄七寸長的小刀,悠然問道,語調極為平和,並未因阿那壤的偷襲而發怒。
「啊,他們出事了!」秋末波和四大金剛同時驚呼出聲。
佛道兩家真氣,都屬於先天正氣的一種,域外佛功與中土的佛功雖有修持之法的差別,但其性質仍是一樣,在天地浩然正氣為媒體的引介之下,三種先天正氣合為一體並不值得奇怪。
「你身為一國之主,卻以這種手段來算計人,難道不怕被天下人恥笑嗎?」
「不錯,他們都是我殺的,爾朱榮也是我劫走的,我要用他去換北魏的北六鎮,甚至長城以北所有的城池和土地!」阿那壤得意地道。
「好吧,快去……」談紫煙率先掠出破廟。
山洞之中極為陰冷,似乎山洞的那頭總有一股十分陰森的冷風吹入,更多了一絲鬼氣森然之感。
「哦,那你今日也是專門針對我而來了?」葛榮反問道。
阿那壤和胡贊諸人全都怔住了,心頭禁不住蒙上了一層陰影。
「臣參見皇上,未知皇上如此深夜召臣有何吩咐?」李崇跪拜道。
畢竟,爾朱天光駐兵泰安,並不是想打長久戰。
陸飛稍稍站直身子,聲音恢復了往常的陰冷。
「因為他違背了皇上的命令,不去尚書府,卻向慈寧宮行去,是以黑奴才割下了他的人頭!」黑奴語氣極為平靜地回報道。
黑奴知道元詡指的是爾朱天光,爾朱天光前去泰山之時,並未帶上黑白雙奴,反而將兩人留給元詡做護衛,爾朱天光早就看出宮中的局面,才會讓黑白雙奴聽從元詡的使喚。元詡在許多方面的確對爾朱家族極為偏愛,爾朱天光自然不希望元詡出事,如果太后掌權,爾朱家族又豈有好日子過?因此,爾朱家族極力支持元詡。
元詡立即起身相迎,在朝中,最支持他的人,就是李崇。雖然李崇並不是太欣賞爾朱家族,但卻是個稟公之人,且因為李家乃是大姓,在漢人之中紮根極深,朝中那些傲慢的鮮卑貴族也不能不給他一些面子,畢竟李崇可不是好惹的,無論是軍中還是朝中,其地位都極高,軍中支持李崇的大將很多,在文官之中,尚書又是人人巴結的對象,因此,李崇在朝廷局勢緊張之時仍能閑暇以對。
「將這塊『石頭』沉入荷池,不準讓任何人發現,明白嗎?」
葛榮自窖洞中衝出之時,阿那壤只是揀了個便宜,這才一刀將葛榮擊退三大步,而且那是因為葛榮懷中尚抱著一個談紫煙,更以小刀對大刀,事起突然之下,才會吃虧,並不是表示葛榮的功力不如阿那壤。
談紫煙睜開眼時,便發現那神秘人再次出左手,比任何一次都快,利落而兇猛,那是因為一柄刀。
談紫煙的身子一震,然後便斜斜飛了出去,她看見神秘人的對面站著一個裝束有點怪異的漢子,雙手握著一柄長約五尺的大刀。
談紫煙駭然飛退,手中所執的卻是一支猶如孔雀翎似的怪異兵刃。
元詡的眸子之中暴出一團奇光,頓了半晌才道:「屍體在哪裡?」
夜很深,但仍然有一個人緩步而行,像一隻失偶的孤狼,在暗暗的夜色之中,以一種似乎極為落寞的腳步緩行。那人的目標,就是那有幾點鬼火傳出的山神廟。
一對鄉農裝束的夫婦和幾個商旅打扮的人物,他們顯然為這個不速之客所驚動。
※※※
葛榮的臉色大變,看來阿那壤所說並非虛言。
「我沒事,此人武功太過可怕,我們快去與十三狼會合!」談紫煙挺身而起,卻又猛咳了幾聲,那神秘的不速之客雖然沒有殺她,但是卻讓她幾乎斷了喉管。
「嘭嘭……」神秘人右掌暴伸,似乎陡然伸長五尺,在四大金剛仍未能近身之時,準確無比地擊在他們身上。
「為什麼要這樣?本王待你不薄,你身為本國的駙馬,如此豈不是讓本王寒心嗎?」阿那壤的語調極為痛心,他怎麼也想不到駙馬竟會持刃殺他。
「轟!」碎石碎土如雨般四散而飛,沉重的衝擊力,並未讓神秘人的動作有半絲緩滯。
一柄迎面劈來的刀,只有一柄,天地之間,就只有這麼一柄刀。
阿那壤的臉色變了一變,他的確是自玉皇頂下來,但卻沒有任何人注意到他的存在,因為他是化妝之後才上山的,而蔡風的「滄海無量」的確讓他嘆為觀止,知道自己絕對不可能是「滄海無量」的對手,也可以說,「滄海無量」是所有刀法中無可超越的極限。阿那壤是用刀的高手,所以他明白自己水遠都不可能勝過蔡風。這才會有剛才那一說法,但他並不否認,道:「不錯,我是自山上下來,不過我想告訴你一個不是很好的消息,蔡風墜谷而死,我自然無法對付一個死人!」
「不錯,莊主就是我的義父,我也不叫陸飛,而是葛六,在葛家十傑之中排行第六。今日的一切全都是我與義父一手策劃,這不能怪我,只能怪你擋了我們葛家莊在域外的財路!」
旗花使夜色更添了幾分妖異,當那神秘的不速之客趕到煙花之處時,卻見地上已經躺下了五人,早已氣絕,惟留下一片斑斑血跡,神秘人稍稍彎下身子,望著五具屍體,臉色微微變了,這些人全都是一刀致命,甚至連防守的能力也沒有,而且擊殺五人用的是同一招刀法,所有人脖子上的傷口,猶如一刀之間完成,那就是說,來人以一刀殺死這五人,而使五人根本沒有還手之力,那來人究竟是誰呢?
山下,爾朱天光的大軍依然在做著無謂的圍困,雖然爾朱天光知道這一切全無作用,但是軍令難違,他必須繼續完成這無聊的遊戲。
「你是葛家莊的姦細?」阿那壤冷冷地問道,他畢竟是漠外最有權威的人,很快就恢復了應有的冷靜。
阿那壤的眸子之中閃過無情的恨火,幾乎要將受傷的陸飛燒成灰燼。
「我說過,你並不需要知道我是誰,更別妄想耍什麼花樣,因為你的每一舉一動都無法逃過我的雙眼,爾朱榮在哪裡?」不速之客冷然問道。
中原武林中究竟還有幾個如此用刀的好手?是蔡傷?抑或蔡風?那不可能!神秘的不速之客知道這絕不可能,難道是鄭伯禽抑或彭連虎?但在他們的刀法中卻沒有這般兇狠手辣、絕情絕義的招式,那這五人又是死在誰的刀下呢?
「不好!」神秘人低呼一聲,伸手一帶談紫煙,左手衣袖一拂,手掌猶如破繭之蠶,裂衣而出,如狂潮般的氣勁破空暴響,更向塌陷的土方炸開。
黑奴迅速將聖旨和密旨收藏好。
「是你殺了他?」元詡的目光變得極為鋒銳,冷冷地盯在來者的臉上。
「如果皇上需要的話,黑奴可以飛鴿傳書,讓族王率大軍來京護駕,豈不更好?」黑奴提議道。
「葛榮果然是葛榮,就是與眾不同,一眼就能道破本王的身分!」那裝束怪異的漢子冷冷一笑道。
刺入阿那壤體內的是一柄鋒利的短刃,只留下一截刃柄在體外。
葛榮揮軍直撲邢台,分撲任縣,幾乎要將巨鹿噬吞,再以孤城戰術粉碎他們所有的鬥志。
「你……你究竟是誰?」秋末波驚顫地問道,他的心底直冒寒氣,那天晚上,他面對著爾朱榮及那幾名護衛都能夠將戲演得利利落落,以爾朱情和爾朱仇這等老江湖也沒有看破,爾朱天武更生同情之心,可是面對著這位高深莫測的神秘人物,他一點也施展不開手腳,或是對方身上產生的那股霸烈之氣和王者氣勢的確無法抗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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