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第四隻黑手
第63章 囚中惡相

話說他確實也不用給,反正都這樣了,你還拿我怎麼著?
「沒見過。」游必勝淡淡道。
「可游爺啊,這些東西很值錢啊,一個這樣的保險柜里存的古玩,名畫,當年就值幾千萬,要放現在,得更值錢了……您辛苦多少年的案值,也就和這個差不多。」申令辰道,有點誇大其辭了。
從派出所到刑警隊,從看守所到監獄,從原始的檔案到電子罪案信息庫,開始尋找這個疑似的線索了……
「越囂張,越作死,再牛掰有什麼用,遲早還不是挨一槍,很簡單,與人民為敵,不會有什麼好下場。」許飛道,他停了兩步,和申令辰並肩走著,笑著問著:「申政委,您那幾手,哪兒學的?怎麼老游都買你的賬?」
意外了,游必勝笑容一斂,惡言惡聲道:「少特么裝這副嘴臉,老子不吃這一套,就特么折騰我說老子我罪大惡極,當年鬼市混的喪毛,馬寡婦,不特么都混成老闆了,那個手腳能幹凈嘍?談話結束,老子要午休,許隊長,沒事你別來煩我,該交待不都交待完了,要崩利索點,省得老子老做噩夢。」
「這鬼地方,七十歲的強|奸犯都有,十幾歲的殺人犯不缺,還有實在沒有養老地方的,專門犯個事來吃皇糧,判三兩年他們都嫌判得輕,出去還是衣食無著。」許飛道。
「尊重?我恨不得直接崩了他。」許飛道。
許久被申令辰悄無聲息地攔下了,申令辰使著眼色,讓郭偉給他看王子華一案丟失的貴重物品,對於游必勝,已經習慣這種模式了,你翻平板,他在瞄,瞄幾眼就沒興趣了,眼光又盯到了關毅青的臉上。
「年齡該有五十齣頭了吧?這麼剽悍?」郭偉好奇地問了句。
兩人對於職業的態度可能有差別,邊走邊爭論,後面跟著的兩位卻是竊笑不斷,不知不覺間,對於申令辰的方式,竟然很是贊同。
「因為我會來偶而探視您老人家,喜歡吃什麼,抽什麼,我給您老人家帶點,我這小魚小蝦的,能力也僅限於此了,您老不會為難我吧?」申令辰非常客氣地道。
「對,我們不能失信,多少給點關照吧,反正他已經窮途末路了。」申令辰淡淡道,那語氣同情居然比憎惡的成份更濃。許飛卻是興緻很高,追著申令辰的腳步說著:「看來我得向您請教請教了,您是不知道審這傢伙有多難,這麼個重刑犯人誰也不敢動,他倒成爺了,得看他心情好不好我們才能問話。」
「別客氣……看你這樣,人才啊,幹嘛穿身身官衣啊,白瞎你這個人了。」游必勝可惜地道。
「這不正是我要說的,九十年代那會獄政的管理漏洞不小,他有兩次立功表現減刑,現在翻出來一查都是假的,和獄警和-圖-書合夥鼓搗的……00年那次最重的傷害罪,沒人敢撈他,嗨,這傢伙自己想辦法,在看守所里,給自己染了一身疥瘡,爛得全身生膿包啊,上勞改沒多久就被提前釋放了,沒人敢收他了啊,要是傳染一片,那還了得?」許飛道,說到此人奇葩之處,讓他也是猛皺眉頭,進最後一道門時,又補充了一句道:「不過這回應該出不去了,政府真得給他養老了。」
「但我為什麼要告訴你呢?」游必勝笑了,一支煙快抽完了,交情也僅限於此了。
這牢騷把眾人逗樂了,沒成想這個時候,這傢伙還能幽你一默,申令辰笑著道:「確實很拽,我們是無計可施了,這不才想著來請教您……來,點上。」
這話把關毅青聽笑了,老覺得這位隊長比申令辰可笑多了,那隊長也是燦然一笑道著:「這真不是我說笑話,那些個奇葩嫌疑人,真能讓你哭笑不得。」
「00年犯的事比較重,故意傷害罪,被判了八年,住了有兩年多,又出來了……最後一次就是兩年前了。」
話說好話真能頂錢花,這麼個剽悍人物居然也是個順毛驢,你把他哄舒坦了,他還就買賬,游必勝想了好一會兒,不時地看申令辰,慢慢才不確定地道著:「我真不認識,這我不能瞎說,瞎說不坑你跑冤枉路么?」
「交待自己的問題,他當然死不開口了,不過別人的就不一樣了。」許飛看了申令辰一眼笑著道:「又能結個好,沒準又能換點煙啦,探視品了什麼的,何樂而不為呢?像他們這種活一天都賺了的人,任何一點關心,都是奢望,別看他這麼牛掰,真要臨上刑場那一刻沒尿褲子沒腿軟,我還真當他是好漢。」
偏偏兩人懵然一眼,不懂。
「我艹,這麼拽?」游必勝終於驚訝了,很鬱悶地牢騷了句,看來沒文化就是不行,早知道端這種窩多來錢。
「還會玩很多啊。」申令辰手一動,煙叼在嘴上,然後像瞬間消失了一樣,煙不見了,再然後他嘴又一呶,煙重新出現了,又叼在嘴上,像根本沒有動過一樣,眼花繚亂的幾下,把身邊的眾警看暈了,游必勝卻是饒有興緻道著:「呵呵,不是這兒見面,我得把你當自己人了……這位,怎麼稱呼呢?」
西上區十隊刑警隊長許飛邊走邊介紹著,回頭看了三位一眼,見無人異議,他補充著:「……大致情況就這樣,反正這傢伙不管怎麼總結吧,就是簡單一句,能犯的事,他就一件沒落下,現在攤上的黑澀會組織罪,還有兩樁牽涉的命案,真不是我們不下力氣查啊,涉案人員太多啊,光團伙的骨幹力量就四十多位,現在還有在逃的,他們猖狂的時候啊,放貸、收和-圖-書債、盜竊、搶劫、組織賣淫、收保護費、尋恤滋事,栽在他們手裡的警察都不知道有多少了……抓這個團伙的時候啊,直接動用的是武警,兩個中隊啊。」
申令辰似乎沒有著急,他悠然地點上了一支煙,只抽了一口,那煙像精靈一樣,在他右手的指縫間由上至下、由下至上移動,玩得很溜,竟然是絲毫無滯,這個小動作比一千句廢話還管用,游必勝笑了笑道著:「喲,您也會玩這個?玩得不錯,有些年頭了。」
「沒關係,我腿賤,不怕跑冤枉路,而且啊,游爺,我會陪許隊長多來探您的,而且會盡我所能,替您辦點事,當然,允許範圍內的。」申令辰道,那恭敬的語氣里,透著一股子親切,兩位新晉的徒弟都有點嫉妒了,連他們也得不到這種待遇哦。
這是舊事了,曾經沸揚一時的游必勝黑澀會案件,一度在全國的新聞上很搶眼,因此而落馬的地方官員、警務人員不在少數,這也是當前社會的一個怪像,一個兩個的流氓引不起重視,但要是結夥成幫的群氓,往往還能成大事。
一見到許飛,熟人了,游必勝嘴一撇,鼻子一抽,像在聞什麼,許飛不客氣地道著:「沒煙,少給我耍臉色。」
游必勝一撇嘴道著:「扯淡,黑路十八條,賊路只是其中一條,就再高的高手,也只能是個賊啊。」
拖著鐵鐐,每一步都帶著嘩嘩的聲響,桔紅色的囚衣綳在身上顯得有點緊了,他比獄警足足高出一個腦袋,每一步走得雖然緩慢,可身挺背直,裹在衣服的肌肉聳動,依然讓人覺得剽悍,就連管教也不像喝斥那些毛賊一樣對待他,總是指著方向,遠遠和他保持著安全距離。
「申政委有兩下啊,他已經說了。」許飛道。
「那倒是,不過小兄弟,我真幫不上你啊,那確實是個高手做的案,我真做不出來,也不需要做,咱在外面不缺錢。」游必勝道。
呵呵,游必勝笑了,有點陰森森的。
咣當……一道鐵柵的重響,一位發厚須長,目露凶光的男子從鐵門裡提著鐐子出來了,在獄警的帶領下,一步一步挪著向外走。
「那就對了,別那麼小氣,多誇夸人家,多少讓人家找到點成就感,這麼大的人物呢,你把人家吆來喝去,像嚇唬狗兒貓兒一樣,他可能配合你么?」申令辰道。
「九十年代初,這傢伙出來沒幾年,又因為拐賣婦女及組織賣淫被判斷入獄四年,後來提前釋放。」
「不過確實挺凶的啊,我上中學時候,就知道有這號大地痞子,牛透了,和派出所干仗呢。抓了他們的人,他們硬搶回去了。」郭偉道。
哈哈,這傢伙又在狂笑了,笑得人不明所以。
重刑犯的待遇,www.hetubook.com.com規格是相當高的,如果宣判是死刑,那這副鐐銬就要戴到上刑場了。就即便不是,在宣判之前,也不會卸下。
「人怕入錯行嘛,時間久了,都是身不由己啊,游爺難道不是如此?」申令辰道,一時竟和游必勝生出了點惺惺相惜之感。
「不就兩位領導家裡被偷了么?當時就報案了,後來又把案子壓下去了,說沒丟東西……這不落馬了,交不上贓物,又說東西丟了。」許飛道。
這個問題很奇怪,游必勝抬頭思忖,像在警惕是不是有坑,這個人的確很剽悍,滿頭亂髮胡茬,像從森林里剛剛出來的野人,特別是瞪人的時候,沒來由地讓人望而生畏。
「你知道?」申令辰納悶了,警中的保密實在是問題。
殷勤起身,遞了支煙,不知不覺中對抗的情緒在緩和,游必勝對申令辰的好感倍增,他貪婪地抽了口,吐出來的煙,他一伸脖子,一張嘴,又全部吸回去了,等再吐出來,一個大大的煙圈,申令辰只等他玩了兩個圈,才小心翼翼問著:「游爺,您說這種高手,我們得到什麼地方拜山,才有可能見到真容呢?」
「嗯呢,已經很不錯了,能活我這麼大,都算長壽的了。」游必勝嚴肅地點頭道,一點都不介意自己的下場。
……
從羈押倉到提審間,走了十幾分鐘,進門,落坐,隔板固定刑具,與提審的警察們,還有一道鐵柵的相隔,規格高到了絕無僅有的程度,他的身後寸步不離的看護著兩位獄警。
「德性,誰特么朝你要煙了,老子聞到了女人的味道……哦啊,真特么香啊,嗯呢……」游必勝享受似地聞著,眼光卻盯向關毅青,那帶著獸|性的眼光,讓關毅青渾身不適,一下子不知道該幹什麼了。
嘎嘎,游必勝在乾笑了,笑容配著他那張兇相,讓人覺得毛骨怵然。
「那你就什麼也得不到了……從犯罪的角度講,這樣的人渣可是用一輩子來挑戰法律,難道不值得得到尊重?你換個角度思考問題,假如你是他,你願意寂寂無名地爛在監獄里,還是背負著一世惡名,轟轟烈烈上刑場?」申令辰笑著問。
「見過嗎?」申令辰問。
許久就哭笑不得了,這號人真別期待他有什麼悔改,最終還得硬判。
「對,我得試試您這方式……可這傳出去不好聽啊,不能咱們警察,一口一個游爺稱呼他吧?」許飛道。
「說什麼了?他剛才不罵人了么?」關毅青好奇一句。
難題總是一個疊著一個,四人起身離開,出門不遠關毅青追著許飛隊長小聲問上:「哎,許隊長,他為什麼開口呀?您不是說,這種人是死不開口的嗎?」
「走,有事幹了,查查這個喪毛、馬寡婦何許人也,許隊hetubook.com.com長,您聽說過這個綽號嗎?」申令辰問,許飛抿著嘴,搖搖頭道著:「這拔貨色里,跟特么那些失足女樣,都有藝名,除非有案底,否則真不好找人。」
「我喜歡的那套,你辦不到啊,來個桑拿間,給爺鬆鬆骨,洗漱乾淨了,說不定我能想起點什麼來。」游必勝笑著道,那表情不像重刑犯,像個手握資源的大佬。
是啊,就等在爛在監獄里,難道還有比這個更差的結局,如果能速死,那簡直是一種最大的仁慈了。
「游必勝,196年生人,最早犯事文革還沒結束,因為盜竊上鋼的鐵模具被少管所收容,那時候比較亂,沒幾天就放出來了。八二年嚴打前又被抓了,盜竊加流氓罪,這傢伙好,正好躲過的嚴打。」
「那游爺喜歡那一套啊?」申令辰意外地,很客氣地問。
「我知道那事。」許飛道。
……
「哦……王子華、康壯的案子。」申令辰道。
「你看你看,又威脅我……管教,您看見了,他威脅我,我可告訴你啊,別逼我沒事整個撞牆,咬腕自殺怎麼著,你可得負全責啊。」游必勝氣勢不比許飛差,連他背後站著的兩位獄警也在使眼色,那眼色為難的含義一看便知,是示意許隊長,別惹這種爛人。
「你覺得我知道?」游必勝又開始甩臉了,申令辰話鋒一轉道著:「您客氣了,我們是覺得,應該沒有您不知道的。」
「好了好好,找他了解一下濱海的情況而已,不涉及你們在查的案情。」申令辰轉移著話題問著:「咦,對了,許隊長,這麼人物,怎麼能屢屢逃脫打擊呢?」
游必勝嘿嘿笑了,狡黠地眼神一閃問著:「詐我?哈哈,拿這套和我玩,是不是嫩了點?」
新目標:鬼市、喪毛、馬寡婦。
「早年街頭賣藝的伎倆,一玩這一手,他就應該知道是自己人,既然不是自己人,那就應該是很解他們習性的人,懂了嗎?」申令辰說著,問話卻是朝向郭偉和關毅青。
「姓申,名令辰,我不是濱海人,不過久聞游爺大名了。」申令辰客氣地道。
「鬼市,喪毛,馬寡婦。」申令辰不動聲色,吐了三個關鍵詞,他眼神深沉,像在側耳傾聽游必勝鐐子的聲音,然後若有所思說著:「他的心態很平靜,既然涉及銷贓渠道,那這條線索應該有點價值。」
許飛看來和他交鋒不少,直接拍了把桌子吼著:「什麼態度啊?要了多少待遇了?就不會好好說話?」
那說話的樣子果真有黑道十八路總瓢把子的氣勢,聲若洪鐘,神情厲色,摔得隔板噹噹響,許飛擺擺手,那兩位獄警,直把這人帶離了。
申令辰一直是微笑的笑容,關毅青瞥眼看到時,又揣摩出點東西來了,這好像是一種交流的方www.hetubook.com.com式,似乎都在窺探對方是不是能夠信任,可也奇了怪了,為什麼這個惡跡斑斑的惡棍式人物,會需要這種不值錢的信任呢?那怕就允諾,那怕就悔罪,他仍然難逃法網。
「你沒介紹我怎麼知道是誰?又有什麼案子往我腦袋上扣?別找不著正主拿我撒氣啊,濱海多大,我多渺小,我能幹那麼多事么?」游必勝不客氣地道,絲毫不給警察面子。
「有什麼意見和看法呢?說說。」申令辰問。
「那就多給他點尊重,沒準會有效果的。」申令辰笑道。
申令辰不耐煩地回答著:「你在乎這個?要是抓到嫌疑人都能坦白交待,我專門負責稱呼他們爺都成。」
「呵呵,虎死都不倒威啊,你還指望他好好說話,能說這些已經不錯了。」許隊長道。
「老實點,也不看是誰來了。」許飛訓斥道。
「有人口紅利,就有紅利帶來的負面效應啊,麻煩許隊長您親自跑一趟了啊。」申令辰淡淡寒喧了句,帶著眾人,重新進了重重看守的高牆樓里。
許飛笑著解釋著:「意思是最了解他們的人,就最懂他們的弱點,與其對抗找罪受,倒不如合作點,沒準還有點好處。老混子了,是個明白人。」
郭偉和關毅青算是不明就裡了,許飛告訴他們了,鬼市是個統稱,地下交易渠道的統稱,違禁品豐厚的利潤在任何地方都能催生見不得光的交易,比如武器、毒品,當然也包括賊贓。
不過千萬不要同情他,他不需要,對於反社會類型人格的嫌疑人,越重的刑具和刑罰,才能彰顯他們的與眾不同,如果和普通的嫌疑人放在一起,那是對他們的小覷和侮辱,指不定還要給你整出什麼事來。
「好像懂了,應該轟轟烈烈點兒。」許飛道。
「這是個高手做的案,水平要比你高多了,要是他在你面前,怕是得你跪舔了吧?」申令辰不動聲色道。
言外之意就狂妄了,他是十八條路的游爺,那怕是重刑器具在身,也墜不了名頭,許飛插了句道著:「喲,十八路好漢刀把子的游爺,就這下場?」
後面跟著的三位俱是尷尬一笑,沒有多問,自己臉上抹的黑,說到那兒也光彩不了,那位隊長許飛卻是和靄得很,他放低了聲音道著:「這個人現在確實很敏感,因為他牽涉出來的舊事不少,區分局兩位已經退休的民警都被牽出來了……幾位找他,是要查什麼事?」
半晌無語,申令辰好失望地道:「看來游爺也是浪得虛名啊,在您身邊發生的這麼大的事,居然沒有耳聞。」
郭偉和關毅青還納悶著,怎麼著就突來變故,一下子變成這個猙獰樣子了,他們看著兩位老手,許飛直向申令辰豎了根大拇指,郭偉納悶問著:「許隊,什麼意思啊,怎麼發這個神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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