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第四隻黑手
第124章 越界追捕(8)

預審員聽得心頭怵然,咽了好大一會兒唾沫才說道:「算……好,你開始吧。」
「大晚上出來,不給你的好處我心裏過意不去,哥木錢了,就剩這個了。」大葫蘆道著,為了今天的事,已經傾囊所有了。
申令辰望了眼樓窗之外,凄朦的雨色未見未晴,這種天氣的作業難度肯定要無限加大,十幾艘船,對於數百公里的海岸線,無異於杯水車薪。
刑偵五大隊,燈火通明,崗哨林立,案情走到了最危急的關頭,一個試圖滅口的槍手,讓整個專案組不得不重視審視這夥人的能力。
「真毒啊,都出我們的警務區了。」嚴副廳凜然道著。
目的是打擊他的自信,卻不料潘雙龍並不介意,直道著:「我知道李德利是冒名,我知道另有其人。」
……
「有嗎?」關毅青問。
蘇杭這頭,鄭克功局長氣得重重一擂桌面,又晚了一步,或許晚了不止一步,戎武離開的時間應該更早,他開始一組一組呼叫著通往海邊的檢查點。
「為什麼這麼問?」小木道。
不過沒人理他,護士推著人出來時,很快被這些警察接手了,關毅青和郭偉推著病床,裸著半身的小木,自胸口以下,裹了一層繃帶,右臂上,赫然一組好看的紋身,關毅青目光被吸引住了,那是一組綻開的尾翼,像花朵怒放,仔細看時,她認出來了,是一隻鳳凰。她的目光和小木相觸時,微微一笑,小木虛弱地回應著。
「奇了怪了,警察也有紋身的?」醫生嘟囊了一句。
「木,現在能說話嗎?」申令辰小聲問著。
這時候,電話響了……
「二組彙報,暫且沒有發現嫌疑人,現在雨下得很大,車輛很少……」
「大家說,你肯定是警察……肯定不會回來了。」大葫蘆道。
隔了一會兒,又有警車開道,送來了一位。
「不怎麼樣,想和二葫蘆是做伴,他一腳把我踹回來了……你在哪兒?」小木問。
「他們不會和你們聯繫,積怨深重沒有那麼容易消融。」小木道,伸著手道著:「電話給我。」
關毅青半晌沒有說話,郭偉出聲問著:「怎麼了?」
另一組屏幕,遠程偵訊,在濱海的審訊組提審了潘雙龍,聶奇峰被打殘的照片、黃金寶被抓的現場、薛小紅被捕及何實自殺的現場,再加上玩具商店的繳獲,一個多月審不下來的潘雙龍終於鬆動了,屏幕上都看得清,他大滴的汗沁在額頭上,m.hetubook.com.com喘息漸重,一直在使勁地咽著口水,兩眼驚恐地看著預審員排出的證據。
「什麼?」預審員愣了,幾位相互一視,有位提醒他:「說清楚點,算你立功。」
兩人就此沉默了,林其釗焦慮地踱著步子,甚至幾次想闖手術室,都生生剎住了,對於這樣一個線人,期待太高了,他有點羞愧,可那樣一個重要的嫌疑人,他又生怕漏出法網。
這一次審訊不需要說話,這些證據已經足夠擊潰他的心理防線。
「哦,這是個明白人,知道必死了,求個痛快。」小木淡淡地評價了句。
「你說吧?」小木輕聲道。
「海上的防線已經拉開了,從倉基乘車到碼頭需要半個多小時,沿路我們設了幾處檢查點,暫時還沒有發李德利的蹤跡,不過在何實的手機上發現了死前的一個來電,按基站定位,就在倉基村附近,而且,不是聶奇峰的。」林其釗道。
「等等……」潘雙龍忍不住了,第一次開始嚴肅地對待自己的問題,他猶豫不定地道:「我……我交待。」
「當然有,不再被欺負和欺負人了;他們收費,找那些陰暗的潛規則敲詐,好像也不是什麼好事,可事實卻是,他帶給了這些人有尊嚴的生存,而不再像以前那樣仰人鼻息……其實他是在所有人的心裏種了一棵善念的種子,讓這些人在大是大非面前,沒有一錯到底,嘖……師傅一直說,他是個有大智慧的人,我一直不相信,可今天我相信了,那些連警察都治不服的壞種,願意為他所驅、為他去死!」郭偉道,眼睛一酸,臉側過去了。
有組織的犯罪往往如此,當這個組織被摧毀后,組織的個體會爭先恐後背叛,誰也不想背上更大的罪名,這和個別犯罪不同,那些人會死咬著零口供的。比如現在,潘雙龍想立功,交待出來的,居然是游必勝和他上線的命案,其方式果真匪夷所思,是把人鎖在箱子里,給走私的蛇頭付錢,讓他們到了公海把人投進海里毀屍滅跡。
「這個讓他們慢慢審吧……當務之急,是抓到李德利,聶奇峰暫時不能審訊,現在往上查的線索,繫於他一人身上了。」鄭克功道。
「你……看得出,你喜歡他?」郭偉訕笑著,意外地開了句玩笑。
叮聲,手術室燈亮,一位醫生脫著口罩,一群人聚上來了,申令辰緊張問著:「醒了嗎?」
「我知和圖書道了,哥……你,你還會回來嗎?」大葫蘆問了一句題外話。
「是誰我不知道,可我知道,五哥救過游必勝。」潘雙龍道。
林其釗、關毅青一行到醫院時,已經二十三時三十分了,駐紮在五大隊現場指揮只得到了郭偉用手機拍攝了一段模糊場景,現場的慘烈讓專案組噤若寒蟬,有些年沒見著這麼慘烈的現場了。
「我們到海邊了,大海帶、老刀魚、胖海叄、小浪……還有鷗子,我們都找著了,他們沒接活啊,都說雨天不下大池子。」電話里,大葫蘆滿嘴黑話,加上一串綽號,恐怕外人無人能懂。
大葫蘆望著波濤如怒、其聲如吼的海浪,忍不住悲中從來,坐在雨中,乾嚎著,抹著臉上被雨水稀釋的鼻涕眼淚,從沒有感受過的孤單感覺襲來,讓他覺得心裏空蕩蕩的。
「中轉點……是一個語音分離中轉點,可以騙過GPS定位。」技偵已經從畫面上判斷出了設備的用途。
「救過游必勝?」預審倒被嚇住了,那可是等死的貨。
「問問他們平時的口子(靠岸點)在什麼地方,這種天氣不會有黑魚子(走私船)下水,發現下水的就點火,有人會送他們上路。」小木虛弱地道著。
等等足足十幾分鐘,預審員只說了一句話:「把他帶走。」
鄭局看了看嚴副廳,像在徵詢意見,監控的戎武,和此案的關聯很大,可惜明知道很大,到現在仍然沒有直接指向他的證據,鄭局躊躕片刻道著:「抓吧!等不及了,再等等又溜了。」
……
申令辰思忖片刻道:「也許會有奇迹。」
「李德利在逃,按現場時間計算,已經過去半個多小時,還沒有消息,現在幾路警察都在圍捕他……對了,何實吞槍自殺。」申令辰直接道。
「呵呵。」郭偉笑了,一笑后很真摯地道:「他很值得,我也有點喜歡他了,我一直理解不了他的任性、他的頹廢,以及他的無賴,不過今天我好像明白了,他任性,因為那就是真性情;他頹廢,因為他摯念太重;他無賴,是因為不想苛且……你發現了沒有,他帶著那幫街頭混子想方設法生存,其實是別有用意。」
聶奇峰狙殺線人、李德利跳走,恐怕消息已經瞞不住了,鄭局拿起了電話通知地濱海的行動組:「開始抓捕……重複一遍,開始抓捕……」
「但我知道幾起命案,你說算不算。」潘雙龍鄭重道。
「都在手術和_圖_書,聶奇峰很嚴重,最終查出來十一處骨折,死了一個,叫李小勇、外號二葫蘆,還有一個中槍的劉洋,都是小混子。」申令辰道。
……
「你……還好嗎?」關毅青輕輕地問了句。
「四組彙報,沒有發現……」
沒想到是如此突破的,預審員問著:「那更應該告訴我們是誰了。」
一組一組彙報回來的消息,讓案情變得艱澀無比,就像這個不作美的天氣,想心情通透起來,真沒那麼容易。
「不就是這位李德利嘛,我也可以告訴你,信息是錯誤的,游必勝認為聶奇峰是五哥;而你和黃金寶都認為李德利才是五哥,你們四小龍里,恐怕就何實知道的最多,他也未必知道五哥是誰啊。」預審員按方案梳理告訴了潘雙龍。
驚魂方定的郭偉,臉上還帶著驚恐,點點頭道著:「還好。」
郭偉攢在手裡的電話遞給小木,小木拔著熟悉的號碼,裏面傳來了大葫蘆的聲音:「哥,你咋樣了?」
又一拔行車飛馳而去,沿海路上,已經布下了天羅地網,都在找海面上出現的船隻,可這種時候,又怎麼會有船呢?
「我正是為此而來,他的人?」林其釗指指手術室。
「現在是全市大搜捕,但這種搜捕,聲勢大,收效未必會大,你放出去的那些人怎麼聯繫?」林其釗道。
蘇杭的指揮部,鄭克功局長、陳鼎力督導員,以及市局嚴副廳,數位大員聽得有點興味索然了,鄭局道著:「到這個份上就突破了,他肯定擔心外面的洗底。」
關毅青也覺得心裏堵得難受,兩人並不多的相交一幕一幕浮在眼前時,她似乎也有一種想衝進手術室的衝動,想去看一看,他變成了什麼樣子,甚至想去拉他一把,生怕他就此挺不過去。
潘雙龍有點受刺|激了,他道著:「那您得給政策啊,我這算不算立功。」
「對,他的人,誰也無能為力。」申令辰道,那一行混子,恐怕沒人指揮得了,而現在,連他們在哪兒都不知道。
……
林其釗語結了一下下,沒有想到是這種結果,專案組的方案里,列出危險級別最高的就是有傷害罪前科的聶奇峰,卻沒料到,是這樣被解決了,他頓了下道著:「現在動用了海上巡邏隊,他們有二十艘船,可以動用十四艘,發現目標后,每船可釋放四艘高速衝鋒舟……只是現在方向不明,光線太暗,天氣又是這樣。」
大葫蘆一聽就哭,車上人驚訝www.hetubook.com.com一問,完了,二葫蘆死了,劉洋中槍了,特么滴,兇手還沒找著,登時義憤填膺了,拍著胸脯道著,啥也不說了,我們不盡心不夠意思,瞧好了,只要有,我立馬告訴你。
「還有個問題,濱海那邊,是不是可以採取動作了?」陳鼎力提醒著。
看來潘雙龍要語不驚人死不休了,他目光游移地道著:「我們也是被人救的,當年游必勝砍了何實,我們大哥,把我們攆得無路可走,就是那時候,一位高手出面解決的,直接把游必勝抓到了船上,後來據說是五哥說情,才把游必勝放了……具體情況我不清楚,後來我們大哥何實就帶著我們都去了蘇杭。」
屏幕上,咣……破門而入,荷槍實彈的特警衝進了房間,卻止步於此,辦公桌上,放著一台筆記本電腦、連著數台手機,房間里根本沒有人。
「一組彙報,沒有發現嫌疑人。」
「歪坨子,數特么你來得晚。」大葫蘆罵了句,直接一遞,一塊表,報酬。
「剛才的真不算。」預審提醒著。
屏幕上,黃金寶還在被審訊,據他交待,蘇杭這邊的贓物,大多數是由他經手,輸送給濱海,而聯繫人,就是李德利,而且他交待的五哥,也是此人。
直奔醫院的手術室,已經等候於此的申令辰、郭偉站起來了,兩人身上還留著慘烈的痕迹,申令辰頭上、胳膊上數處繃帶,郭偉倒是沒傷,只是上衣幾乎撕完了,兩人都像泥里剛剛打滾出來的,全身還濕著。
歪坨子這位黑車司機笑著道:「你啥時候有過錢啊?這尼馬錶還沒準搶誰的……說吧,你讓老子拉一車汽油幹啥事,沖在你和二葫蘆幫兄弟們的份上,我們不能閑看著。」
「剛醒,失血過多,沒有什麼危險。」醫生道,看著這麼多警察,他好奇問著:「他是警察?」
「啥意思,小看我是吧?」歪坨子不接受了。
「人都快抓完了,你還有什麼可交待的?」預審員問,一叉手,像是無聊地靠坐上了。
「你錯了,我不是警察,而且,根本不會走,我要是當了縮頭烏龜,你們會看不起我的,二葫蘆也會看不起我的。」小木道,話音落時,電話的那頭啜泣一聲,掛了,躺著的小木眼斂顫著,蓄的滿眼的淚,默默地流出來了,把潔白的枕巾,染濕了一片……
三輪車,摩托車,電三輪,破麵包,甚至還有觀光的加長電動車,你能想像到的任何不值錢的交通工具,都會和*圖*書被底層人用上,在接近零點時候,大葫蘆已經撒出了十幾拔人,又來了一拔,是乘了輛麵包車來的,和劉洋一起在景區當過和尚訛過錢,沒少受恩惠,司機在靠岸路邊一停,伸著腦袋問著:「葫蘆哥,我來了。」
不料關毅青卻沒有當笑話,點點頭道:「有點。」
「是他,錯不了,這個人一直隱藏很深,可能比聶奇峰還要重要,一直窩在金鼎小公司會計的位置上,可能知道銷贓和錢款的去向。」小木道,回憶起了自己疏漏的這個人。
沒有苛責,沒有埋怨,郭偉卻是有點羞愧地道著:「百無一用是書生,我真是個廢物,根本幫不上他……我們本來是準備保護他,結果反過來了,要不是他帶著那幫人衝上去,恐怕連聶奇峰都來不及抓。」
「是!」林其釗直接道。
自二十三時起,不斷地有警車向市武警醫院彙集,自手術室到門廳,荷槍實彈的特警加了四道崗。醫院手術台專門辟出房間、手術室,數位骨科大夫被齊齊召來,從警車上下車,便直奔手術室。
「小木情況呢?」林其釗焦慮地問。
「聶奇峰是準備狙殺小木,一枚子彈從小木左肋下擦過,射中了李小勇,小木肋下被豁開了一個傷口,失血過多,我們沒及時發現……路上輸了血,現在正在手術清創。」申令辰道。
何實召集他手下這些人,沒有想到被小木策反了;而這一方卻沒有料到,這個老瘸子是雙保險,估計是把人誘來直接滅口的,他同樣熟悉小木和這些人的感情。
……
在回傳的視頻上,已經把戎武進入的中天大廈團團包圍的便衣,分組進入,直奔十九層一間辦公室,他的手機信號一直在那兒通著,據技術分析,通向蘇杭倉基村的電話,就來自這裏。
「你還是什麼都交待不出來啊?」預審員直覺其中蹊蹺很大。
「立不立功老子不在乎,別在外面把我家小滅了。」潘雙龍驚恐道,對他打擊最大的,恐怕是聶奇峰的傷殘。
「有有有,我知道五哥是誰。」潘雙龍道。
二十三時五十分,搜捕方向在擴大,自市區至碼頭,檢查點增加到八個……
涉嫌操縱濱海特大盜竊案的嫌疑人戎武下落不明,直到零點整,依然沒有任何消息……
「沒什麼,我在想我們第一次見到他的時候,要是知道會是今天的場景,我倒寧願不認識他。」關毅青奇怪地如是道著。
沒有慰問,林其釗直接問著:「什麼情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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