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破繭

于慶低著頭,又回頭看了一眼。本應是自家媳婦,自己的女人,從小就青梅竹馬一起長大。如今突然嫁入了王府……哪怕是作妾,也是王爺的妾,還不是一般的閑王。那可是大燕手握重兵的巽王!
從此以後,他就是她的丈夫了。她低下頭,想到那個人的面孔,有害怕,也有感激。隱隱的,還有一點憧憬。
郭田猶豫了一下,郭陽畢竟是小,好奇心重,伸手就去開那箱子。好傢夥,那箱子竟然也沒鎖,蓋子一掀就開了。
母子三人同睡一張床,說了一夜的話。
郭陽正在跪舔呢,郭田過來把他趕開。然後二話不說跪在慕容厲面前,既然事情已成定局,他決意要帶走香香,當然還是作妾好過作通房丫頭了。
郭田是很想不念舊惡的,但是對於傷害自己女兒的人,他無法原諒。
整個令支縣的人都知道,郭家豆腐坊郭田的女兒嫁給了巽王,一時人人稱羡。
他就是惦起腳尖也休想看見她一粒灰塵了。
如果不是香香嫁給了這樣的門第,他們怕香香記恨,豈會上門?!
香香心痛如絞,小時候爹娘要照顧豆腐坊,她和弟弟大多是姐姐照顧。長姐如母,姐姐的心她最明白不過。
頓時這磊落漢子也有些不知所措了。
郭陳氏點點頭,由著郭蓉蓉為香香試衣服。看著自己的兩個女兒、一個兒子,她與郭田對望一些,好歹也有了些老懷大慰的意思。
慕容厲起身欲走,香香不知道應不應該跟上。他看了香香一眼,說:「後日本王過來接人。」
于老太太舉著包裹的手停在半空,頓時有些尷尬。
香香知道這是允許她在家住兩日,頓時眉目間俱帶了些喜色:「謝王爺。」
不過他出門在外,想來也是一切從簡了。
他嘆氣,對郭陳氏道:「好好教女兒些賢良淑德的道理,日後進了王府,也要對得住王爺今兒個的一番心意。」
香香低下頭,原來韓續說的真的是對的。他手裡有她曾經https://www•hetubook.com•com想都想不到的一切,只要他稍微一點開恩,就能解決她、她爹娘的所有問題。
她吃了一驚,還以為出了什麼事,幾大步跑進去,見是許多陌生人正圍著郭田。個個都十分客氣,場面倒是非常融洽。
郭田聞言,還是有些感激的,磕頭道:「謝王爺大恩。」
于老太太見實在是沒辦法,人連門也沒讓進。只好訕訕轉身,于慶看了香香一眼,欲言又止。最後仍跟著母親走了。
那鮮紅的嫁衣、晃眼的珠冠送到郭家,即便是郭田也覺得夠了。這位王爺對自己的女兒,也算是仁至義盡了。
香香見到姐姐,自然也是格外親熱。兩個人到裡屋說話,雙手握住,郭蓉蓉的眼淚就掉下來:「香香,你怪不怪姐姐?你回來這些天,姐姐一直沒能過來看你。我身為長姐,不能雪中送碳,竟然只能錦上添花。如果……如果你不是要嫁入王府,我真不知幾時才能見著我的妹妹……」
都說福禍相依,這人世真真太過無常。
三個人就給看著辦了。反正是他的錢,花起來也不心疼,怎麼氣派怎麼來。
郭陳氏鬆了口氣,找到跟郭陽呆在一起的香香。香香將迎娶的事情說了,她也露了些喜色,抱著女兒連連道:「這就好了,這就好了。好歹有個名份。雖然是妾,但是……但是那樣的門第,還能指望什麼不成。」
于老太太知道郭田仍生氣,只好笑著對香香道:「香香,昔日的事,是大娘對不住你。你是個好孩子,不要恨大娘。慶兒其實也不想這麼做,但我們……再說了,如果不是慶兒及時放手,你也攤不上這麼好的一門親事……」
他小孩子,也不知道低聲。只是興高采烈地問。這話一出,周圍食客哄地一聲炸開了鍋。就有熟識的街坊大聲道:「老郭,巽王爺要娶你們家香香兒?」
及至下午,又有人上門。郭田開門,發現竟然是于m•hetubook•com.com慶。他身後還跟著于老太太,兩個人見到郭田,都是滿臉堆笑:「郭大哥,聽說香香要出嫁了,我們送點東西過來。」于老太太最是會說話,一副慈祥模樣,「香香是我從小看著長大的,跟自己女兒也沒什麼區別。她要出嫁,這也是我於家的一點心意。」
郭香香悲從心來:「我穿的!我會穿的!」
大家頓時靜下來,韓續跟周卓也沒下過聘,兩個武夫漢子懂什麼?只是道:「郭先生,這是王爺給香香小姐的聘禮。」
正手忙腳亂地迎了這些官老爺入店喝茶,就見韓續和周卓帶了兩個小兵,扛了一口木箱子過來。
郭陽還在纏著香香問東問西:「姐,你嫁給姐夫了,是不是就要住進巽王府去了?」
晚上,郭陳氏跟香香一起睡,剛剛睡下,外面有人敲門。卻是香香的姐姐和姐夫回來了。還帶著他們年僅兩歲的兒子。
郭田是個明白人,在慕容厲面前低一低頭如果能換得女兒更好的生活,他哀求幾句不算什麼。
香香進來,見爹爹這樣跪著,頓時就淚光盈盈了。慕容厲也不覺得老丈人跪自己面前有什麼不妥,他說:「現在是不是可以談談下聘的事了?」
大家又是一陣歡呼。
于慶有些尷尬,喊了聲:「娘……」
香香接過衣裳,見是比姐姐身上衣裳都好了不少的料子,知道她肯定又攢下好料子給自己留著了,眼淚只是打轉。
姐妹倆抱在一起,笑著流淚。
這要是真換成銀子,三五萬兩總是有的!
這倒是韓續作主的,慕容厲那性子,哪想得到這些?他只是大手一揮:「需要準備些什麼,你們看著辦!」
于老太太知道說錯了話,仍是堆起笑:「我是說這人的姻緣,本來就是命定的事兒。你這種貴人,天生便進不了小戶人家的門。我們於家福薄。」
郭田哼了一聲,香香只得道:「于大娘,您的心意我們領了,東西拿回去吧。」
一時之間,各www.hetubook.com.com種各樣的聲音冒了出來。有人打趣道:「怪不得先是隨軍出城,又要退掉馬家的婚事,敢情是撿了高枝兒了。行啊老郭!咱們這小小的令支縣,居然也飛出金鳳凰了!」
郭蓉蓉替她換上新衣裳,笑著說:「果然你穿著最好看。只是你以後到了王府,怕也穿不著這些衣裳了。」
郭田他們趕緊又起來,其實香香回來這麼些天,她姐姐郭蓉蓉一直沒有回來過。倒也不是不關心,只是妹妹的名聲這樣……已經出嫁的姐姐,不能再受她影響了。
香香坐在轎子里,雙手交握。眼前的珠簾隨著小轎的節奏晃動,想到之前的一切,如一場大夢。
如今聽聞妹妹即將嫁入巽王府,她公公、婆婆開始還不信。後來聽說州府的官老爺們都上門賀喜了,登時也是喜上眉梢,趕緊地就讓兒子帶著兒媳,連夜趕回家裡。
每桌都是二兩銀子的標準,請了城中最有名的廚子,從頭一天就開始做。宴席擺了足足一天,一乘小轎將香香從郭家抬出,在震耳欲聾的鞭炮聲中,行至令支縣驛館。
旁人自當以為他對她寵愛看重,然而他真的寵愛他嗎?
消息傳得快,沒過一會兒,就有州官和府官上門,也都送了賀禮來,全都是直接給香香的。郭田這一輩子,雖然坦蕩,但小民出生。幾時又被這些州官、府官這樣看重過?
慕容厲也在看他,他磕了個頭:「王爺……」想問您方才說的求娶香香作妾還算么,想了半天,還是不好開口。
巽王親自到郭家豆腐坊,郭田可謂是出了名。店裡所有的食客俱都私下議論這事兒,目光跟見了糖的蒼蠅,一個勁兒地往香香身上盯。
說完,也是紅了臉。慕容厲點頭:「本王奉命前來令支剿匪,軍士俱在,不能久留。明日本王會遣人前來下聘,後日即迎進門。」
香香點頭,郭陳氏指點她相夫教子的事。香香低頭聽著,外面有鞭炮聲響,有官兵在大聲喊話——巽王爺後日納妾,于和圖書長街擺流水宴,來者有份。
待到成親那一天,香香穿著一身華美的嫁衣,頭戴珍珠鳳冠,眼前儘是明珠垂簾。長街上一場流水宴,五千軍士入城幫忙,所有民眾見者有份。
郭田鬆了一口氣,知道他到底還是願意給女兒一個名份。頓時恭敬地說:「回王爺,納……納妾的規矩不多。小人家裡雖然不富裕,但總算也不愁衣食。只盼……」
郭田一聽就火大了:「這麼說來,香香還得謝謝你們了?」
她想回來,她的婆婆、公公也是定然不允許的。只能是讓丈夫捎了些東西過來看望。
郭田趕緊迎上去,大伙兒無不過來瞧個熱鬧。見狀多少有些失望。王爺下聘,按理也不會太寒酸,沒想到只送了一口箱子。
郭田一張臉通紅:「胡說什麼,跟馬家退婚那是無奈。」
她趕緊為姐姐擦眼淚:「姐姐,我已經沒事了,你看,我現在很好。」
對方倒也沒有惡意,笑吟吟地道:「是啊,當時香香兒也是被這巽王爺給送回來的。嘖嘖,真是天賜的一段姻緣。」
這樣一箱珠寶,恐怕郭家人不吃不喝,一輩子也絕掙不到這個數。可他隨隨便便伸手一指,就抬將出來,納一個妾。
等到賀喜的人都散了,郭家豆腐坊才安靜下來。今天家裡當然沒有做豆腐,郭田跟郭陳氏拉著香香在桌前坐下,好半天,郭陳氏才說:「後天就要嫁人了,以後你就是巽王爺的人了。不管以前如何,為人|妻子的責任必須盡到。」
郭蓉蓉連連點頭:「我妹妹是有福的,其實聽聞你找到這樣的歸宿,我覺得我回不回來都行了。反正是放心了。」
話未完,慕容厲不耐煩了:「本王納妾,與你家富不富裕何干?」
而且是在經歷了這些事之後。女子的名節何等重要?除了這個強大的男人,還有誰能拯救她,給予半生榮華,而免卻閑言碎語呢?
雖已不算新婦,卻仍難免緊張羞澀。
郭田應付了諸人一通,等到州官皆去了,令支縣的縣令又過來。郭和_圖_書陳氏收拾了香香的衣服到店裡,就見裏面人頭涌動。
兩個人各懷心思地離開,郭田和郭陳氏互相看了一眼,目光複雜。有擔憂,有無奈,也有欣喜。誰不希望自己的女兒能有個好歸宿呢?
然後諸人就見裏面整整一箱,實打實的金銀珠寶。珍珠、祖母綠、美玉、紅瑪瑙,林林總總,晃得人眼花繚亂。
怎麼想怎麼不是滋味。
香香卻是知道的,他準是直接將剿匪所獲的錢財搬了一箱出來……
天色漸漸亮了,晨曦入窗欞。郭香香跟姐姐正在互相梳頭,就聽見外面人聲嘈雜。周卓和韓續讓小兵捧了鳳冠霞帔過來。
郭香香抱住她,她又笑:「看看我,好不容易回來一趟,還把你逗哭了。」她從包袱里掏出幾件衣裳,「對了,姐給你做了幾件衣裳,前些天聽說你回來就開始做了。你試試?」
郭田也有些心顫了,這王爺,真是……
兩人走出不多時,于老太太就怒了:「什麼東西,真以為飛上枝頭就是鳳凰了?人家王爺什麼大家閨秀、名門千金沒見過?娶她也不過圖個樂子,還真把自己當盤菜了!」
香香被自己母親抱著,心也安穩了不少。郭田被眾人簇擁著,多日來因為女兒的事而緊鎖的眉頭也舒展開了。母親臉上也掛上了笑容,籠罩在郭家上頭的陰雲,突然散盡,露出了燦爛的陽光。
郭田還要再說話,香香低聲說:「納妾並無約定成俗的禮制,王爺隨意下聘,再以小轎過來接人就好。」
郭田看見她們,本就是臉色一沉。聽到這話也沒給什麼好臉色:「謝謝,但是不必了。我家香香兒出嫁,一應器具自有王爺準備,你拿回去吧。」
一時間,各種賀喜。
州官府官們圍著箱子嘖嘖嘖了一通,然後有人低聲道:「這位王爺……」他怎麼不看上我家女兒呢!
于老太太仍悻悻:「叫什麼叫?木頭似的,也不說上幾句話。你沒看見那些官老爺怎麼恭維他們家?若她真在王爺耳邊吹上兩陣風,你還要不要腦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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