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前的薄野景行也在看他，目光有時清明有時渾渾噩噩。江清流這才開口：「五曜心經的下落，說出來吧。你也可以早點解脫，這樣撐著又有什麼意思？」
薄野景行只得起來擦頭髮，他的頭髮烏黑亮麗，直垂至腰際。五官剛中帶柔，竟是雌雄莫辨。
薄野景行喉頭微響，他可以掙扎，但他不能。三十年來，他每日就靠這兩粒脂丸活命。脂丸入腹之後，他整個人都開始鬆懈，原本神光湛然的雙目也漸漸失去神采，目光漸漸迷離。
面前薄野景行意識遊離，江清流略略猶豫，這次來的目的很明確。這長生丸只要再喂下兩粒，饒這薄野景行通天徹地也絕無生理。
他眼淚鼻涕全抹江清流褲管上了，江清流一時哭笑不得：「薄野景行你發什麼瘋，鬆手！」
而半個月之後，他率人圍巢邪派陰陽道，在與其門主交手之時兩敗俱傷。江清流少年成名，少有敵手。平時尚且不覺，而真正遇一高手，便覺出自己內力難以自控。他強撐著返回沉碧山莊，江家急請天香穀神醫商心前來救治。商心診脈之後，確認其氣血淤滯、內氣騷動，已然走火入魔。
薄野景行全然不顧他的目光，走進來就往他榻上一鑽：「這外面怎麼比裏面還冷？」
江清流一凜，他決定冒險相信這個瘋子一次：「來吧，反正無論如何，我總不能如同廢人一樣躺著。」
催雪這才有些急了：「可是盟主你……」
催雪：「她說盟主的武功不能恢復了，若細心調養，尚可保得盟主性命。」
江清流揮手制止他，當初看中這個孩子收在身邊，也正是因為他年紀小，不明江家狀況。
薄野景行嘿嘿一笑：「不成。」
商心的診斷結果沒有人會懷疑，但即使江家許諾重金，她也只是提出靜養，竭盡所能，可保江清流性命。
她話音剛落，江隱天已經開口：「事到如今，請商谷主明示。如此下去，清流會將如何？」
「催雪，催雪。」他叫了兩聲，他的劍童從外面跑進來：「盟主，您醒了！」
江清流暗中調查了半個月，可所有的資料記載里，薄野景行確定是個男人無疑。他百般不解，也曾走訪上次混戰之後倖存的武林俠士，無一頭緒。
江清流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你……」被囚禁了三十年，如今這個人至少應該六十如許的年紀了。為什麼竟然如此年輕？
那竟然是一對形狀姣好的乳｜房！雖然臟污得看不出本來顏色，卻小巧堅拔。饒是江清流定力過人，也不由驚身站起——這薄野景行，是個女人？
三十年前，這個魔頭橫行江湖的時候，他還沒有出生。江湖傳聞早已將這個老傢伙妖魔化，其實就江清流個人而言，他對這個人並不應有多少憎恨。只是在江湖八大門派圍攻這老賊的那場混戰之中，犧牲了無數熱血俠客，其中就有他爺爺江少桑。
薄野景行從被子里爬到他身邊：「你可將內力暫時輸送給我，存於我氣海。再和_圖_書找人調養經脈，等到內傷痊癒，再從我體內將內力取走。」
這……這是什麼？
江清流卻有些失眠了，也不知道晚嬋在幹什麼。他想翻個身，奈何雙腿被薄野景行壓著。他輕輕推了推他，卻不料原本睡得正香的薄野景行一下子跳將起來。反應之強烈，將江清流都嚇了一跳。
當天晚上，江家族長江隱天在開完會，確認下一屆繼承人之後，下面傳來了一個驚人的消息——薄野景行逃走了。
江家經由族長、長老們商議之後，覺得也沒留下一個危險的瘋子的必要了。
江清流眉頭微皺，到底身子受了些寒氣，又咳嗽起來。他只得提醒薄野景行：「你真能治愈我的傷勢？」
他聲音嘶啞，真有些男女莫辨，江清流腳步未停：「是又如何？」
薄野景行笑得十分陰險：「當然，不過你們囚禁老夫三十年，要我救你，總也不好意思空手相求吧？」
而且他竟然是個女人，江湖中多的是眼力精準的人精，怎麼竟沒一人發覺？他轉身欲走，身後薄野景行突然出聲：「小子，如老夫所觀不錯，你所習的應是江家的九分劍法，輔以殘象神功。」
江清流：「有多嚴重？」
這個方法，江清流簡直是聞所未聞，他自然半信半疑。薄野景行頭髮還濕乎乎就爬過來：「信了吧，等到內力重創經脈，陽火攻心，你必性情大變。那個時候老夫也愛莫能助了。」
江清流點點頭，也不多說，只是示意自己累了。一眾人都走了出去，單晚嬋走到床邊，眼眶通紅。江清流心下一軟，輕輕握了握她的手：「你也累了，下去歇著吧。」
江清流一陣疾咳：「夫人呢？」
江清流暗暗聚力，氣海一陣錐心之痛。他心中一涼，極力強忍身上痛楚：「大夫可是請的天香谷商心姑娘？」
江清流這才輕咳一聲：「說你的條件。」
江隱天鬆了一口氣，這才點頭：「你安心靜養，不要多想。」
薄野景行讚許地點頭：「老夫睡一覺，明天開始。」
族長江隱天召集了所有人在祠堂開會，緊急商量下一任繼承人的事。江清流醒來的時候身邊空無一人。他只覺得七經八脈都如被烈焰焚灼，連呼吸都異常艱難。
江清流當然猶豫：「我如何信你？」
薄野景行竟然也少有的鄭重：「你信不信都沒關係，反正老夫在這裏幾十年，也習慣了。」
江清流從狹窄的甬道走過，停在一間狹小的囚室門前。裏面的人長發凌亂，雙手被粗重的鎖鏈捆縛，臉上臟污得看不出本來面目。
一身腌臢的薄野景行佝僂著身子，彷彿已然靈肉分離，全無知覺。江清流心覺有異，腰間佩劍出鞘，瞬間挽出一串劍花，將薄野景行胸口衣襟削成齏粉。然而衣襟碎散之後，展現在眼前的事物卻令這位見多識廣的武林盟主目瞪口呆。
薄野景行縮在被子里，他似乎極為畏寒。但方才仍在冰冷的湖水裡洗去身上積垢，看來也是髒得自己都hｅｔｕbook•ｃｏm.ｃoｍ受不了了：「老夫何人？豈會騙你一區區孺子。」
商心上前幾步，再度替江清流診脈。江清流的妻子名叫單晚嬋，這時候正在一旁低聲啜泣。太奶奶周氏低聲訓斥了幾句。
地牢里終日死寂，絲毫的聲響都足以驚動他。他抬起頭，手足的鎖鏈一陣輕響。江清流進到囚室，裏面瀰漫著一股腐臭的氣息。
這個結果不是江家想要的，這人在武林屹立百年的家族，培養繼承人十分不易。若江清流武功全失，留其性命何用？
這脂丸又叫長生丸，名字聽著十分美好，服下之後令人飄飄欲仙。但副作用也非常明顯，這些年他明顯神智不清了。
待到閑人皆去，江清流這才上前兩步，總不能就這麼「坦誠」地對話，他想了想，脫下外套，勉強為她遮蔽。
他一手掀開薄被：「那老賊確有先見之明，催雪，扶我起來。」
他正擦著頭髮，外面突然傳來腳步聲。江清流面色一變，薄野景行就地一滾上得床來，一下子鑽進了被子里。那身子整個貼在自己身上，江清流故意長腿微曲，將被子微微拱起，讓兩個人的輪廓看起來不那麼誇張。
她話一落，江隱天就看向江清流，江清流很明白這是什麼意思。江家家族在江湖中的地位不可動搖，武林盟主不可能是個武功全失的廢人。他看了一眼堂中人，輕聲道：「我暫不能理事，江家諸事就有勞族長和各位長老了。」
「你……」他想問什麼，但是不知從何問起。薄野景行怎麼會是個女人？這簡直是就滑天下之大稽！
而那個時候，薄野景行正在江清流房間里大吃大喝。一股酸臭的味道薰得江清流直皺眉頭。最後他終於忍不住了：「你幾年沒吃過飯了？就不能先洗洗？」
說罷，他鑽進被子里，江清流用力把他踢起來：「頭髮還濕著，別蹭我身上！」
沉碧山莊的江家，即使不是武林中人，對這個家族也定是如雷貫耳。近兩百年來，這個家族在江湖中有著不可動搖的地位。近年來更是有六位德高望重的武林盟主皆出自江家。江清流跟江家歷代繼承者一樣，在十五歲之前均潛心練功，從不涉足江湖。
薄野景行冷哼：「你天資不凡，但太過急於求成，已有走火入魔的徵兆。就沖你今日給老夫這件衣裳，老夫提醒你一句。若他日此言應驗之日我尚在人世，可來尋我。」
商心略作沉吟：「此舉理論上雖然可行，但是每個人經脈容納內力都極為有限。盟主武功卓絕，放眼江湖，除卻自身內力尚能承載殘象神功第九層內力的人，只怕不多。而內力也有陰陽五行屬性之別，若與對方功力相衝，只怕兩人皆有傷亡。且不同宗派的內力，行穴走位俱都千差萬別。內力從哪個穴位進入，儲于哪條筋脈方不會使自己爆體而亡。每一天往哪些穴位、經脈運功行氣，最終又從哪個穴位導出，這些一旦有分毫之差，於二人都兇險萬分。」
說真的，www.hetubook.com.com他有些猶豫。相信一個瘋子的話，哪怕這曾經是個很牛逼的瘋子，也實在是太危險了。薄野景行卻嫌燭光晃眼——他在地牢里關太久了，對光線著實不太適應。他撿了桌上一顆香豆，一顆豆子打滅了三支蠟燭。然後豆子撞到牆上，準確地彈回他手裡。
江清流將他頭髮隔開：「把頭擦乾再上來！」
江清流一陣苦笑：「是挺嚴重。」
這個人簡直是狂妄至極！江清流冷哼：「薄野景行，別忘了你與江家血海深仇不共戴天！我若把你是女兒身一事告知族長，看你能囂張到幾時！」
薄野景行抬起頭，那雙眼睛竟然又恢復了清明：「我說我不知道，你信嗎？」
薄野景行又低下頭，嘴裏不知碎碎念叨著什麼。瞧那神情，又不太靈光了。江清流心下也多少有些狐疑，這個人的個性，傳聞中俱是狂妄無比。或許他還真是沒必要撒謊。甚至根本就不屑於撒謊。
江清流豎手示意他不必多說：「你先出去吧，我想靜一靜。」
催雪趕緊扶住他，著急道：「盟主，您如今不能下地……」
江清流也無話可說，兩個人互不信任，僵持之後，他終於折衷：「我找人調配藥物，克制你的內力。你若願意就成交，你若不願我轉身就走。」
習武之人最怕的便是行功岔氣，走火入魔，江家上下頓時陷入愁雲。
被窩裡，薄野景行死死抱著他的腿。江清流用力踹他，他竟然大哭起來：「江少桑要害我！師父救我！師妹救我！鐵風來要害我！」
「哈哈哈哈。」薄野景行大笑，竟然不慌不忙：「你們江家，敢釋放老夫？別說釋放了，你敢鬆開老夫一隻手？」
江清流一臉狐疑地看他——這老賊被關了多年，別是真瘋了吧？！
夜色漸濃，江清流倚著門，只看見一個淺淡的影子。不一會兒，薄野景行從外面走進來，他身上穿著江清流的中衣，長發濕漉漉地披在腦後，皮膚因為常年不見光，白皙得通透。
進來的正是族長江隱天，跟在他身後的還有十幾位長老，和天香穀穀主商心。
江清流略作沉吟：「你告訴我你要調查的事，我幫你查證。」
這個消息如同長了翅膀一樣迅速傳到了八大門派，表面平靜的江湖，暗裡掀起驚濤駭浪。
諸人將要離開，江清流又喚住商心：「也問商谷主，如果將在下內力轉移至另一武功卓絕之人體內，對調養在下經脈是否更有助益？」
江清流揮手攔住他：「商谷主醫術高明，她既下此斷語，定是實情。不用為她。」
守衛拱手施禮，退了出去。牢房昏暗，薄野景行又髒得不成樣子，出了什麼事，他也並未看清。
江清流：「為何？」
世仇讓他對江家施諸于這個老賊三十年的酷刑囚禁視若無睹。但他竟然是個女人，這著實出人意料。
等到房中再無旁人，江清流用力將粘在自己腰間的人踹出去：「薄野景行！」
薄野景行飛快地啃完雞腿，這時候肯定也不能讓人和*圖*書上熱水。三月的天氣寒意正濃，他也不在意，就在江清流院外的湖邊清洗。
十五歲之後的武林大會上，江清流擊敗華山、峨眉、武當三派首徒，連闖七關，一戰成名。
催雪這才想起給他倒水：「太奶奶帶著夫人她們正在佛堂念經，給盟主祈福。」
催雪忐忑不安地出去了，江清流躺在榻上。殘象神功他已練至第九層，這是其祖江少桑和其父江凌河一生都沒有達到過的境界。但也如薄野景行所言，他的經脈根本承受不住這樣迅猛的內力衝擊。
他躺回床上，催雪喂他喝完水：「盟主你先歇著，我去請商谷主。」
商心仍然直說：「天香谷屢受江盟主恩惠，若著實有法可想，小女子便是拼上性命也是再所不惜的。但盟主內力日進千里，如今恐已突破殘象神功第九層。這樣深厚的內力，也使我等無法可想。小女子愚見，只能調理。」
江清流緩緩靠近他：「五曜心經在哪裡？」
「還是不肯說么？」他聲音冰冷，旁邊的守衛很恭敬地低著頭：「回莊主，這老賊嘴硬得很。」
二十七年以來，他第一次思及這個問題。
三十年的幽囚，讓這個曾經令江湖豪客聞風喪膽的魔頭漸漸淡出了眾人的視線。但是三十年來，江家對他的看管未敢有絲毫鬆懈。
江清流哪會把他的話放在心上：「還是擔心你自己吧。」
江清流毫不意外：「你想要什麼？咳咳，」他扶著圓柱，又好一陣咳，「自由？」
商心輕嘆一口氣：「筋脈受創、武功盡失，形同廢人。商某無能，僅有把握保全盟主性命。」
薄野景行：「我需要一年時間，搞清楚當年究竟發生了什麼事。你要的五曜心經，在我弄清來龍去脈之後，定有下落。」
江清流當然不信：「你修鍊五曜心經這麼多年，卻不知道這部心經的下落？」
薄野景行手裡還抓著雞腿：「我幾年沒吃過飯，應該問你啊！」
江清流側過身，擋住身後施刑守衛的視線，半晌突然道：「你先出去，我有幾句話問他。」
催雪當時不過十二三歲，正是天真爛漫的年紀，也不懂什麼該說，什麼不該說：「盟主你昏睡好幾日，族長都急壞了，正和長老、宗長們商量繼承人的事呢。」
薄野景行死抱著他的腿不肯放，哭了大半天，他突然眼淚一收，從被子里伸出一個頭，左右望了望，確實是沒人了，方鑽出來。那時候他頭髮濕濕地支棱著，右手還拿了毛巾，緊一下慢一下地擦著：「想好沒有？」
如果他當真武功全失，會怎麼樣呢？
薄野景行：「我不信你。」
薄野景行還是前些日子的模樣，見到他這樣卻毫不意外：「不聽老人言，咳咳。」
江清流點點頭，三十年了，即使是江家也不抱什麼希望了。
他不耐煩地嘖了一聲，只得把頭髮垂至榻外。江清流只覺腿上一沉，再一看，這傢伙居然趴自己腿上就這麼睡著了。
那一年之後，他正式行走江湖，僅僅一年，聲名鵲起。第二年，www.hetubook.com.com鑄劍大師滄琴子特為其鑄劍，劍名斬業。第三年，他已然成為各名門正派的座上賓，令各路妖邪聞風喪膽的正義表率。
江清流一想，也是。這時候他整個院落只有一個劍童催雪。那孩子很容易支開，他低聲道：「趕緊換衣服躲好！若是讓人發現，我可護不了你。」
他慌慌張張就欲去找商心，江清流攔住他：「其他人呢？」
江清流站在他面前，長身玉立，玉樹臨風：「薄野景行，按理江某也應叫你一聲前輩。我今日最後一次問你，五曜心經到底在哪裡？」
幽深的地牢光線暗沉，空氣中充斥著一股陳腐、潮濕的氣味。
他跳起來之後，左右看了看，似乎沒發現什麼危險，這才繼續往他腿上一趴，又睡著了。他睡覺的姿勢，也是雙手置於頭頂合在一處，如同被捆綁時一樣。
他目光移下薄野景行雙腿之間，薄野景行頓時冷哼：「我若是你，就先關心一下自己。」
催雪點頭：「商谷主來了已經好幾日了，只是她也說得嚴重，把夫人都嚇哭了。」
服下第三粒藥丸，這個曾經江湖叱吒的魔頭目光空茫。江清流在他面前蹲下｜身來，突然目光一凝，停在他胸口。那時候他一身衣裳早已衣不蔽體，渾身上下都是泥垢。只是他的胸……江清流緩緩伸出手，觸及那一團凸起。
江清流冷哼：「那你最好儘快！你現在可沒有內力，我隨時把你弄進去。」
後來，江清流如每一任江家的繼承者一樣俠名滿天下。他二十歲協同父親江凌河打理盟主事務，二十三歲獨擋一面。及至二十五歲的英雄大會上，他繼任武林盟主時幾乎是順理成章。
他的二十七年，已抵得上許多人一輩子的成就。而現在，他躺在床上，身邊只有一個十二三歲的劍童。
被鎖鏈緊縛的人冷哼了一聲，江清流微微示意，旁邊的守衛會意退開。他盯著長發散亂的人，最後掏出一個玉瓶，傾出兩顆血紅的脂丸。鎖鏈又是一陣響動，他捏住被縛之人的下巴，將兩粒珍珠般光潤的脂丸塞進他嘴裏，然後強逼他咽下去。
他雙唇微微顫抖，注意力無法集中，整個人都陷入一種飄忽的狀態。江清流索性又傾出一粒，掰開他的嘴餵給他。他甚至沒法咬緊牙關。
一陣沉默，薄野景行舔舔乾涸的唇：「行。」
江清流只覺被那個人貼住的地方一片火熱，他一動不動：「商谷主，我傷勢如何？」
薄野景行果然不笑了，江清流湊近他，也是好奇：「你到底是男是女？」
江清流也不多說：「你當真有辦法助我？」
最後他站在當時的武林盟主江凌河面前，一身白色的俠衣獵獵風揚。明明只有十五歲，他的眼神卻那樣堅韌，看江凌河的時候全然不是在看自己的父親。更像是看一座雕像，一座即將翻躍的山樑。
「別說話，走。」他由催雪攙扶著，一路前往地牢。畢竟如今還是莊主，雖然守衛見到他有些意外，卻也不敢阻攔。及至到了囚室之外，他方揮退諸人，自己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