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羽不明究里的看著肖淡淡。
「哦，是你的家務事。」顧羽輕聲笑了笑，「是秘密吧。」
「呃，可這個帶子是這樣系的。」
「是啊。」肖淡淡點點頭，隨即問著根苗的主人，「伯伯，都盛夏了，您剛要栽葡萄嗎？時間好像有點晚了。」
顧羽仔細的低頭看著，肖淡淡穿著系帶的涼鞋，大概是走的太多了，後腳踝的部分被帶子勒的泛了紅。
「第一次見面就好意思拿衛生巾貼我了，現在害羞也晚了。」顧羽直截了當的打斷了她的慌亂，話直接，作用卻明顯，至少立即讓她安靜了下來。
田阿姨永遠不會用他們的東西，可總會和顏悅色的買上一些，然後再悄悄扔進垃圾筒。這些事情，連外婆都不清楚，可肖淡淡知道，很悲哀的全部都知道。她很想繼續裝聾作啞，很想繼續假裝幸福的生活下去，她甚至以為這樣就很好，就已經是幸福，可是……從什麼時候開始她也學會了難過，學會了思考呢？
「我住在慕航的家裡。」肖淡淡細心的撫了撫葡萄苗葉上的一丁點泥土，毫不費力的，對顧羽講著這個自己保守了那麼多年的秘密。她不知道自己那天為什麼會那麼的想傾訴，或許是從顧家門裡傳出的隱約的菜香讓她感覺羡慕，那是家的味道。田阿姨從不許飯廳之外有菜香，她說那是失禮；或許是自己終於有了一棵親手種下的葡萄，雖然苗還很稚嫩，可總會成熟。
鬱悶了一個下和_圖_書午的心情忽然在這一刻雨後艷陽般綻放了起來，肖淡淡不自覺的隨著顧羽的笑容而微笑了。
顧羽反倒怔忡了，其實他也想到或許會是這樣的答案，只是沒想到肖淡淡會真的告訴他……
顧羽故意斜視她：「看來你真的是無聊，醜話說在前面，一來沒工資付給你，二來會很累。」
肖淡淡卻笑的故意神秘了，「就像你說的，誰要墨守成規呢？誰規定盛夏就不許種葡萄了呢？我要買苗送給你，然後我們一起種，就種在你家院子里。雖然今年不會成熟，可總會等到下一個秋天，好不好？」
「你會種？」顧羽問著肖淡淡。
顧羽無可奈何的笑了，下一個秋天……肖淡淡，你輕而易舉就可以許下一個季節，那麼要說到做到才好。下一個秋天……還會在一起嗎？
回到顧家的時候已經是黃昏，顧羽聲稱會種葡萄，可實際上大部分的操作只能由肖淡淡來完成。倒也不是他偷懶，實在是肖淡淡總是嫌她笨手笨腳的純粹礙事。更何況，肖淡淡是那麼喜歡這棵葡萄苗。
「帶我一起吧。」肖淡淡認真的說。
總之，她講了很多很多，講了自己為什麼會住在慕家。講了她每天是怎麼上學、放學，講了田阿姨勸她去留學的話……
她只是講著，沒有前後，沒有邏輯，沒有任何順序，想到哪裡就講到哪裡。蹲得累了，她就乾脆像顧羽一樣坐在了土地上，土地並不是想像中的https://www.hetubook.com.com冰涼和堅硬，反而軟軟的，溫溫的。肖淡淡明白，因為這是真正的土地，而不像慕航家一樣，是方磚或水泥。
或許顧羽和慕航的區別只在於大家的認可。換句話說，所有人都接受並習慣了慕航的強硬，並認為那是理所當然的。可所有的人都以另一種苛刻的眼光去看待顧羽，不容他有一點驕傲，這不公平。
「不用不用……」肖淡淡臉紅了大半，覺得好像不大合適。
「好！」肖淡淡聲音提的略高朝向那個老伯伯：「您的葡萄苗，賣我吧。」
「田阿姨？」
顧羽輕咳了聲，望天。
老伯搖了搖頭，「現在也栽得活，這些葡萄苗是我賣給園藝店剩下的。自己拿回去種在院子里。」
「還以為你挺聰明的，結果也是傻瓜，明明不合適的東西還要穿，明明可以換種方法的偏要墨守成規。」顧羽漫不經心的說完，放下了肖淡淡的腳，抬頭朝她笑著。
「你才是傻瓜。」
又或許是單純的因為顧羽，這個讓她感覺到可以去信任，可以去講秘密的，除慕航以外的唯一男生。
肖淡淡挑了排有蔭涼的木椅坐好了，顧羽竟然蹲在了她面前，半皺了眉，手托起她的腳踝。
「呃。」肖淡淡猶豫了下，手上的動作滯住了，眉眼低垂了，嘴唇緊抿著。
那個下午，肖淡淡跟著顧羽走了很久。其實也很難界定，究竟是誰陪誰。他們先是一起回了顧家，這次去和*圖*書，肖淡淡對顧爸爸和顧媽媽不再陌生，甚至可以說是有了種因為顧羽而產生的自然親切感。他們拿了大包的貨，又趕往另一個小商場。在公交車上仍然是沒有座位，可肖淡淡不必再擔心會遇到騷擾，顧羽表面上酷酷的不搭理人，實際上他的關心總是恰如其分。他會站在肖淡淡的身後，在公交車偶爾轉彎或遇到顛簸的時候漫不經心的扶一扶肖淡淡。下車之後，他會因為肖淡淡的一點點表情而判斷出她口渴，不聲不響的去買了礦泉水，打開蓋后才遞給她。
顧羽無奈的搖頭：「原來是個迷路的傻瓜。」
「不信？」肖淡淡斜著眼睛瞪顧羽。
下一個秋天很遙遠，可栽種葡萄苗卻是說做就做。
她講著，一點點回憶著，甚至回憶起一些，她以為自己根本不在意，或假裝忘記了的事情。比如她的父母，總是長時間的消失，只要回來就是向外婆要生活費，又或者是纏著田阿姨，拚命的向田阿姨推銷一些他們在賣的小商品。
「怎麼了？」顧羽扭頭問著肖淡淡，她越走越慢。
「那是葡萄苗？」顧羽好奇的看著那些苗，問著肖淡淡。
肖淡淡為難的指了指自己的腳，「有點兒疼。」
肖淡淡用力點點頭。
「你要去哪裡？」顧羽問著肖淡淡。
「是帶子磨的。」顧羽邊說邊幫肖淡淡解開了從后至前纏繞腳踝的細帶子，「換個方向。」
肖淡淡不自覺的在心裏比較著慕航和顧羽，她並不奇m.hetubook.com.com怪他們雖是同齡人卻有著截然不同的行事風格。只是……從小到大，肖淡淡已經習慣了去照顧，而現在的「被照顧」讓她心裏有著不知覺的舒適和感動。每一次跟顧羽單獨相處，肖淡淡總會發現，顧羽並不完全是之前大家所評價的那樣：霸道、差生、打架王。
「很難想像，那能喝嗎？」顧羽刻意的懷疑語氣。
「下一個秋天……」顧羽重複了句，確認似的看著肖淡淡。
「回家取貨，然後送去另外一個地方。」
「不是說你家裡的葡萄架是你打理？」顧羽好奇的問著。
肖淡淡怔怔的注視著他，注視著這個蹲在自己面前，仰頭看著自己的男生。他說的對，明明不合適的東西為什麼要穿？明明可以換種方式的，為什麼還要墨守成規？這雙鞋是田阿姨選的，很淑女，可是我真的是淑女嗎？
「嗯，也是。」肖淡淡羡慕的看著那些葡萄苗。
肖淡淡並不反駁他，只是笑著眨了眨眼，睫毛搖碎了投映在臉頰上的二抹陽光。
顧羽是有點霸道，可他的霸道通常只展現在特殊的時候。不像慕航，慕航的霸道已經浸透在他骨子裡，不容任何人拒絕。
顧羽下意識的順著她所指看過去，長椅另一頭不知道什麼時候坐了另一個人歇腳。是個年紀稍長的老漢，腳邊還擱了一個藤條筐，筐里裝滿了一些綠葉子帶著根的苗，沒有培土，大概也是走的累了，選擇了這裏涼快就坐一會兒。
這下，怔忡的人換成了顧和_圖_書羽……
「其實這也是我第一次親手種葡萄，謝謝你，顧羽。」肖淡淡蹲在地上，把栽好的苗土按按平，仔細的洒水。
肖淡淡苦笑了下，「我只限於打理，就是平時澆澆水，擦擦葉子什麼的。真正種的時候，田阿姨都會請專門的園藝公司來，她說那些人專業一些，觀賞效果會好。」
「哦。」肖淡淡應了，心裏也鬆了口氣，她確實累了，可怕耽擱顧羽的事情也不敢要求休息，腳踝肯定是磨破了皮，現在感覺沙沙的疼。
「沒有。」肖淡淡搖搖頭，想了想又問：「那你呢？」
「即然磨腳，那就換到前面繞咯，哪個規定帶子只能從后至前的打蝴蝶結！」顧羽抬頭嘲笑的看了肖淡淡一眼，隨即就真的用相反的方法，從前至后繞了個蝴蝶結，肖淡淡腳踝后磨損的皮膚就可以露了出來，沒有了磨擦，疼痛立即減少了大半。
「呀，葡萄苗。」肖淡淡略興奮的指向旁邊。
老伯說的對，雖說大家一般選擇春季或初夏去栽種葡萄苗，可誰規定盛夏就不能種了呢？只要照顧得好，一樣會成活。
「會啊。」肖淡淡點點頭，「家裡的葡萄架都是我打理的，等收了葡萄，我還要幫外婆自釀葡萄酒。」
「是慕航的媽媽。」肖淡淡忽然抬了頭，認真的回答，一字一字的，像是下了某種決心。
「總要有個目的地吧。」
「不知道。」肖淡淡如實回答，說著竟也笑了，笑自己的答案。
「那邊坐一下。」顧羽指向旁邊的公眾木條座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