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完，轉身離開。

「你陪著顧羽念興華，我等了。你離開我家，我等了。」慕航一字一句的說著，好像事情與他無關，「我真的以為你會回來，我真的以為你是喜歡我的，哪怕只是把我當成哥哥。淡淡，我也會累，我也會失望。原來你這麼愛顧羽，原來你為了他可以放棄所有的前途……」

顧羽和慕航分別去新加坡的時候，肖淡淡都沒有去機場，沒有告別，沒有一句話。

這裏多熟悉呀，肖淡淡忍不住微笑了起來。從小到大，她一直把這裏當成是家，這裏給了她人生中最初的溫暖和安定，還給了她人生中最重要的那份愛，同時，這裏還教會了她包容，讓她成長。

「慕航……」肖淡淡本能的念出這個久未出口的名字，她不知道自己下一秒是否就會感覺到欣喜若狂了，天知道，她有多想見他！

可她不會後悔，她知道自己在做什麼，就像少時的那根最脆弱最柔軟的葡萄藤，看似依附著堅實的葡萄架而成長，可誰又知道那朝上的枝枝蔓蔓不是葉藤的內心所向呢？

「我以為你會去新加坡。」慕航重複著，語氣卻變了，自嘲式的苦笑，「淡淡，我果然還是個傻瓜。上學期我就知道你考了IELTS，於是我也跟著考了。我知道你有機會去新加坡，於是我也辦手續了。」

「你退學了？」肖淡淡緊緊抓住慕航的肩膀搖晃著。

「你要去新加坡？」肖淡淡反覆重複和圖書著這句話，像是他在開個天大的玩笑。

可是她永遠不再給他機會。

那個晚上，肖淡淡親手送走了兩個人，一個是她愛的，一個是愛她的。

顧羽的手放下了，再不甘心，也只有放下了。時有落花至，遠隨流水香。原來他從一開始選擇的感情就已經註定了會遠隨流水香。他不想在肖淡淡的面前掉眼淚，他想維持著自己最後一點自尊，他只說了句：「我懂了，看來你認為，你該做的都做了，我們之間也可以結束了是吧。你不用說跟我說對不起，我也絕不會跟你說謝謝。我會去走我自己的路，可你記住，前途不是你送我的，或許等我回來的那天，你會後悔。」

可站近了的慕航臉上的表情卻陌生的讓她瞬間猶豫了。

她認識慕航這麼久，第一次看見他的淚。

巷口被拓寬了，大概是因為別墅區越來越多的私家車需要吧，可還是那麼整潔漂亮。

第三天，肖淡淡坐著公交車，漫無目的在H市城逛。傍晚的時候，卻無意識的去了慕家，那條再熟悉不過的線路，那條記憶里最清晰的小巷。

外婆也在今年初就慕家退休了，慕叔叔很慷慨的把自己的一棟小公寓借給外婆安享晚年。公寓很好，可卻是高層建築，從窗外看出去，沒有了花園，沒有了葡萄架，就只有一片喧鬧的車水馬龍。

慕航的表情已經告訴她，答案是肯定的。

「對，我要去！」慕hｅtｕｂoｏk.ｃoｍ.ｃoｍ航的聲音忽然放大，近乎是暴怒了，「不是只有他的前途可貴，我的也是！我當年沒去美國是因為你，現在準備去新加坡還是因為你，我為了能和你一起走，甚至在S大辦了退學，你那次看到我來興華比賽是我代表S大的最後一戰！我跟爸爸媽媽為了這件事幾乎鬧翻了，我頂住了所有壓力也要選擇新加坡的學校。即使看到你和顧羽手拉手站在體育館門口，我還是要去新加坡！淡淡，我是從小跟你一起長大的啊，你還要我放棄到什麼時候，你還要我怎麼做，我到底怎麼做你才能不愛顧羽！」

放假后，她回了H市看外婆。

「肖淡淡。」顧羽絕望的笑了起來，眉眼間全是瞭然之後的不甘，「你當了我的陪讀，究竟是因為我沒有參加那最後一刻的考試，還是替慕航贖罪，又或者是……不想拖累慕航……」

可她又笑了，她清清楚楚的知道自己放棄交換生的這種行為，又會有多少人罵她愚笨，一如她當年放棄S大一樣。

「你要去新加坡……」

肖淡淡的腦袋嗡的一聲，顫著聲音問：「你要去新加坡？」

「我喜歡他，是因為他就是他。」肖淡淡喃喃的回答著：「他多壞呀，他默認了米迪的計劃，可他受到懲罰了，他不僅離開了學校，連我都走了。可是……我還是喜歡他，就像喜歡我自己一樣。小羽哥，我也有自私的時候，我心裏ｗｗw.ｈeｔｕbｏｏｋ•ｃoｍ.cｏｍ也會住著一個小魔鬼，但是小魔鬼只能讓我內疚，不能讓我自厭。有什麼辦法，即使他做了錯事，我還是喜歡他啊。」

肖淡淡全身變得僵硬，她死死的盯著慕航，她多想聽慕航說一句：我在開玩笑，我沒退學。可那不可能，慕航……他笑著，可眼角有淚。

肖淡淡怔怔的站在那裡，目送著他，眼淚終究不可避免的又流了下來。她不是難過，只是紀念，紀念自己已經成長的青春年華。

月亮已經爬升的很高，淡淡的月色溫溫柔柔的灑下來，在所有事物的輪廓上鑲了一道並不刺眼的邊兒。肖淡淡邊走邊踢著路上的小石子，這個動作一直是慕航小時候最喜歡的，她卻不知道從什麼時候起也學了來。她的左手微微抬起，手掌攤開著，讓月光透過手指，那溫暖的感覺就好像慕航就在旁邊，跟她一起手牽手走著，走向前方。

慕航低下頭，吻住了肖淡淡的嘴唇，或許是最後一次輾轉著的親吻，他要讓她記住自己的味道，即使她不愛他，總歸對這個吻也是會有感覺的，哪怕那感覺只是討厭，也好……也好。

「對！我退學了，因為要跟你一起走！」慕航難過已極，竟然笑了起來，「可是你不要我，你還是不要我。」

「我以為你會去新加坡。」慕航站的愈發近了。肖淡淡貪婪的抬頭注視著他，已經多久了？多久沒可以像現在這樣，抬手就能摸到他的臉？前些日子在ｍ•ｈeｔｕbook•com•ｃoｍ體育館她已經發覺他成熟了，不再青澀稚嫩，反而帶了一種足以讓她沉醉的，叫做安定的氣質。肖淡淡很想跟他說話，可腦袋裡面亂極了，慌極了，面對著慕航她竟只有臉紅心跳，就好像還是第一次跟他見面的小女生一樣。

肖淡淡徑直走了進去，站在慕家門前的大樹旁邊，目不轉睛的朝裏面看著。其實並看不見什麼，門緊關著，這個時候，家裡大概也只有保姆在。

肖淡淡的頭低了下來，她沒力氣再選擇了，顧羽的前途重要，慕航的也重要。她當年已經害得慕航沒去成美國，而現在……他連S大都沒有了，就只有出國。

慕航抬起手，捧住面前這個女孩玻璃般的臉頰，她也哭了，哭成個淚人兒，這是他再熟悉不過的臉，一年多來有多少個晚上他是看著這張臉的照片入睡的，因為他以為自己還有希望，他以為自己總會沒有一點內疚的站在她面前說：肖淡淡，我回來了。

肖淡淡不知覺的微笑了，可前方卻有一大片陰影阻擋住了她，詫異的停下了仔細看，那陰影的主人卻是方才還讓她心裏溫暖不已的慕航。

可終究沒有，肖淡淡身邊留下的，就只有她自己的影子，和心裏的那架葡萄雨……

她看著，想像著慕航會從裏面走出來，像以前一樣。慕航會先幫她打開停在門口的車門，然後小紳士一樣扶著她上車，或許還會塞給她一個棒棒糖，再揉揉她的頭髮。

「淡淡，你告訴我，我www•hetuｂｏok.ｃｏm.cｏm還能怎麼做？」慕航高大的身體搖晃了下，肖淡淡這才注意到他眼底的血絲和嘴唇的蒼白，這樣的慕航是她從沒見過的。如果說方才顧羽的眼神讓肖淡淡看出了他的絕望，而慕航現在……完全已經淪落到地獄的第十八層。

現在正是自習時間，通往宿舍的小路安靜極了，偶爾也會有幾對校園鴛鴦閃出來，肖淡淡盡量繞開了，她不想打擾別人，更不想別人打擾自己。

肖淡淡在家陪了外婆兩天，外婆給她拿出了自釀的葡萄酒，說這葡萄也是從慕家拿的。肖淡淡品著，果然還是從前的味道。

平復了下情緒，肖淡淡準備回宿舍。

「即使知道他設陷井害我，你也喜歡他嗎？」顧羽的聲音隱忍俊著、沙啞著，肖淡淡的話讓他難過的無以復加，他心裏亂極了，肖淡淡眼神里的堅定是前所未有的，又或者一直有，而他不過一直在自欺欺人罷了。

她送走了顧羽，她替自己和慕航贖了罪，她以為自己可以去S大，她以為還是會和慕航站在一起，可是慕航卻不得不走，因為那樣一個陰差陽錯……

肖淡淡怔住了，顧羽的問題讓她無法回答，事實上她自己都不知道答案，她只承認，慕航在她心目中的地位超過了情侶或親人，而是這兩種感情的總和，她承認自己但不偉大，即使她可以偉大到替慕航贖罪，那也心甘情願。因為她幫的，是慕航。

男兒有淚不輕彈，她不知道慕航究竟會傷心成什麼樣，才會有那樣的眼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