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三章 繼續(大結局)

看戲…遊園…說笑……那般的攜手為歡姐妹情深……
「…真病了真病了…」信朝陽忙說道。
顧十八娘果然不敢站著不動,抬腳走了幾步,眼看跨過路中間,腳步又放慢了。
「是…」小丫鬟也嘻嘻笑了,「他們稀罕小姐這樣的大藥師…」
「信朝陽。」顧十八娘喚住他。
「什麼病?多久了?」她問道。
「還不算晚,不是嗎?」信朝陽笑道,「說起來,好慶幸那一天,你過來將我驚醒…要不然啊……」
「謝天謝地,這狗骨葯灰用的少,但真要有人用起來,還真不好找……」信朝陽小心的抖了抖文書,笑道。
小丫鬟笑眯眯的應聲去了。
「一會兒就走……」信朝陽道。
信朝陽轉過頭,沒有動也沒有說話。
顧十八娘面色微白,雙目怔怔,竟似木訥一般。
「回建康去吧……」顧十八娘再次說道,微微一笑,「這幾年來,你的心意,我知道了…回去吧…」
沿著街道走出一段,女子輕輕掀起帽子,露出靈寶的面容。
「你說,你救了她?」顧十八娘面色古怪的看著他。
顧十八娘並沒有看他,而是將視線落在門邊的方向。
她的話音未落,信朝陽忽的轉身走過來,眼圈竟微微有些發紅。
顧十八娘笑了,「有錢人,他們懷來幫是大藥商,難道不是有錢人?還會稀罕別的有錢人?」
「那你好好養養吧,」顧十八娘也沒有再問,笑了笑,站起身來,「多保重…」
「錯過了就是錯過了…」顧十八娘輕嘆一聲道。
門外有輕輕的軟聲響起,一個女子的倩倩身影出現。
「小姐,人家掌柜的說,剛開張,資金周轉不靈,寬限一段…大家這麼熟…」小丫鬟有些委屈道。
顧十八娘皺皺眉,頗有些無奈打量眼前的女子。
站在空空的店鋪里,顧十八娘默默的站了一刻,揉了揉有些酸澀的眼。
誰也沒說話,室內的氣氛有些怪異。
小丫鬟吃吃笑,加快腳步跟上去。
她已經放下了,放下了懼怕。
顧十八娘從走進門的時候就已經有些不自在了,當穿褐色氅衣的信朝陽從室內走出來,看著她笑的令人發毛的時候,她就再也坐不住了。
靈元沉默一刻,搖了搖頭。
「信少爺是不是病了啊?怎麼好久沒見了……」身旁猛的站過一人,輕聲說道。
「可是,誰說錯了,不能重來?」信朝陽笑道,「既然有機會重來,為什麼不試試?不管結果如何,只要試過了,儘力了,總好過,將來空懊悔我怎麼沒有那樣做……」
「哪個袁小姐?」信朝陽隨口問道,停腳,「我不是說hetubook.com.com過病了,不見客。」
「不用懷疑,嫂嫂我就是這樣想的…」女子乾脆抓過她硬推出門,一面沖后喊道,「五妮兒,磨蹭什麼呢,拿著東西快出來…」
離開利州,她的確是悄悄走的,對外說是去毫州了,事實上,她只是從毫州經過採購了毫芍,並未停留就北上。
「你!」顧十八娘咬唇豎眉,旋即又是哼聲一笑,「好啊就算是,動心怎麼了?心能動,就不能死嗎?」
「什麼?」顧十八娘問道,看著伸到面前的手略一愣神,旋即移開視線。
「叫什麼我倒真不知道…走到蔡州時遇到盜匪,這位袁家的小姐受困……他們說家裡是這裏的參將……」信朝陽說道,皺眉審視她,「你認得她?」
小廝忙應聲顛顛的下去了。
「快給顧娘子送去。」信朝陽說道。
「今天早上。」信朝陽笑道,一面伸手指了指自己的臉,「八百里加急,換馬不換人…瞧,風塵僕僕吧?」
「那時候我是有點過分了…」她說道,微微有些悵然,回想當日覺得有些想笑,那時的自己真是張牙舞爪的青澀,一眨眼已經過去四年了,「四年了啊…真快……」
顧十八娘目光審視他一刻,見神情的確有些萎靡,臉色也有些發白。
信朝陽就笑了,伸手撫著短須,「好了,不逗了……」說著沖她伸出手。
顧十八娘終於翻個白眼,「我說,你能不能把你的鬍鬚剃掉?本來年紀都不小了…更顯得老…」
「小姐說得對,每個人都有自己的路,這條路怎麼走走成什麼樣,最終是靠自己來決定……」他反手握住靈寶的手,「現在,我們該去走我們的路了……」
似是察覺到審視,她也看過來,靈眸轉動,略一遲疑,淺淺一笑,算是頷首打招呼。
「走吧。」他說道,轉過身大步而去。
信朝陽亦是微微一笑,搖了搖頭。
「好。」顧十八娘淡淡點頭,一旁的小丫鬟領會才伸手接過。
「這次竟然是你救了她……」她喃喃說道,說著深深吐了口氣。
「我好心疼啊……」顧十八娘撇撇嘴道。
「對,我就要去投軍,趕走金狗,然後我們就可以回家……」靈元笑道。
「欠款?誰欠款了?真是太大胆了…」信朝陽立刻皺眉說道,對一旁侍立的小廝問道。
信朝陽笑了,開玩笑問道:「那麼那次是誰救她?」
「嫂嫂…你見不到誰,就說誰病了啊?」顧十八娘回頭塌嘴道。
顧十八娘亦是一笑,便移開視線。
靈元微微掀開帽檐,目光投向北方。
「是,少夫人…」小丫https://www.hetubook.com.com鬟笑道,順手挽住顧十八娘的胳膊,「小姐,走吧…」
「哥哥,我們去哪裡?」她問道,伸手抹去眼淚,看向靈元。
信朝陽低著頭似是輕笑一聲,「沒動心,哪來的恨心。」
「要不然啊…可真後悔也晚了,那就是來不及了……」他說道。
「我知道在你眼裡我很特別,所以你很好奇,新奇的東西人人都想要……」顧十八娘看著他,緩緩說道,「可是如果可以,我想沒人願意當個特別的人,如果可以,寧願如芸芸眾生,庸庸而過,無趣無味……」
「惱吧惱吧,誰還不能惱誰幾回,沒什麼大不了,你這人做事就是想得太多,羅里啰嗦的顧前顧后的,啥都想明白了,日子過得還有什麼意思…」女子依舊嘻嘻笑,趕著丫頭,「麻利點,陪小姐出趟門……」
「少爺,您病著,掌柜的沒敢打擾您……」小廝忙回道,「沒您的手章,那筆銀子便晚了幾天…」
「沒事……」顧十八娘伸手擦了一下,笑了,「只是想到一些事,失態了……」
顧十八娘站在門口,下意識的看向對面,見那裡店鋪開著門,人進人出,卻是並不見信朝陽的身影,看來是走了吧……
走到街道的盡頭,靈元再次回頭看了眼,從領口拿出系在紅繩上的那塊翠玉,在手心裏緊緊握了握。
「外邊風寒,留步。」顧十八娘搖頭道。
她搖搖頭,輕輕關上門,進內去了。
「懷慶府的熟地、山藥、牛夕、菊花,最為優良,是為上品,所以大家就稱呼為四大懷葯…」顧十八娘解釋道,一面逐次認真看過,點了點頭,「不錯,的確是上品,我都要了…」
女子掩嘴笑,「我這不是替你猜的嘛,妹妹你一天往外看好幾回…」
「哪裡,是葯好。」顧十八娘笑道,吩咐結賬。
「十八娘?」他不由問道。
信朝陽回頭看她,嘴角一彎,「何事吩咐?」
「哎吆,矜持什麼啊,妹妹,這沒外人,你可別信那些話,矜持,矜持的話我還能當你嫂嫂…」女子掩嘴笑,一面抬手推她,「去看看嘛,去看看嘛…」
「十八娘,你別這樣說…」他低聲說道,神情沒有往日的輕鬆洒脫,而是難得凝重,在顧十八娘身前站定,卻並沒有抬頭看著她,而是垂下視線,「你這樣…讓我很心疼…是,一開始,是好奇,我一直以為只是好奇,直到那一天,你站在我面前,笑著對我說恭喜,你在笑,可是我看到你的眼裡是那麼悲涼…十八娘…從那一刻起,我就只有一個念頭,我要用這一輩子去暖你…就算最後www.hetubook.com.com沒有結果,你也可以知道,這世上有一個人願意用一生還你那一刻的悲傷…」
「哥哥…」她伸手用力握了握男子的手臂,聲音有些哽咽,「…不如去見小姐一面……」
「是狗骨燒灰…」顧十八娘糾正。
「我走了,回去眯一會兒,改天見…」信朝陽擺擺手,起步外走。
自從蓄了這短須,他便多了這個下意識的動作。
就如哥哥所說,人之一生,波折無數,變幻莫測,路都是自己走出來的,既然踏上這條人生路,就不要怕,崎嶇坑窪也好,坦蕩平坦也好,守著自己的本心,坦坦蕩蕩而活,痛痛快快而生,不懼生,不怕死。
「怎麼沒給夠啊?先付定金,交貨付清,可是沒拖欠的先例啊…」顧十八娘皺眉,瞪眼看小丫鬟,「你跟了我這些日子,白跟了啊?」
說著先一步越過她出門,顧十八娘在後抿抿嘴跟上。
顧十八娘笑著敲了下她的頭,「去,叫人把藥材都搬到庫房裡…」
「其實,從小姐那日救你我與風雪中后,我們就該離開的……」他緩緩說道,斗笠帽遮住了半張臉,只露出頓頓的下頜。
他拉長聲調,帶著幾分悵然,幾分慶幸。
「不太好做……」顧十八娘答道,看著他一笑,「大少爺,回去吧……」
信朝陽看著她,伸手輕輕拍了拍她的肩頭,笑了笑,沒有說話。
靈寶也收回視線,小碎步跟上,兄妹二人的身影漸漸遠去。
「大少爺…」顧十八娘輕輕嘆了口氣,看著他一笑,「是,我不告而別,我錯了……」
「你笑什麼笑。」顧十八娘皺眉,「我說這話很不正常嗎?」
「哎好嘞,多謝顧娘子賞臉,咱們懷慶藥名氣更大了…」穿著青衣的管事笑道,一面拱手道謝。
沈安林…
「小姐,上次我送你那個狗灰…」小丫鬟想到什麼忙說道。
他的話音未落,信朝陽就察覺身後人的氣息異樣,忙轉頭看去。
「好了…」信朝陽抬起頭,面上浮現一絲笑,「好了…不煩你了…你說什麼就是什麼,如果我讓你覺得不自在了,我就離開一段…別生氣……」
「還可以重來?」顧十八娘挑眉道,一面輕輕搖頭。
才走出屋門,就見一個小廝跑過來。
人生總會遇到這樣那樣的事,命運也好,緣分也好,又有什麼呢?
「十八娘,怎麼了?」信朝陽收起玩笑,神色凝重,看著一滴眼淚從那姑娘面前滑落。
「狗骨燒灰為什麼欠款?」顧十八娘乾笑一聲率先開口問道。
「這就是四大懷葯啊…」顧十八娘好奇的拈起一把菊花,又去看一旁的熟地。選購的一些藥和_圖_書材送來了,滿滿的擺了半屋子。
「就是那個…錢沒給夠呢…」小丫鬟道。
顧十八娘搖搖頭,沒有說話,面上浮現一絲古怪的笑,似憂傷似悲戚。
「走啦,小姐…你看人家看熱鬧呢…」小丫鬟顯然察言觀色了得,忙架火道。
「衢州參將袁家小姐…」小廝忙說道,一面抬眼看,「就是咱們路上救得的那……」
顧十八娘忍住翻白眼。
「嫂嫂,你再這樣,我就要懷疑你趕著我出嫁了啊…」顧十八娘躲開她,抬手制止道。
盡心竭力,雖曰為學,子曰學矣。
信朝陽點點頭,「也不算救吧,大家都被圍困……怎麼了?」
這兩年他蓄了須,此時眼底發青,前幾年那玉養溫潤的氣息消退了很多,多了幾分風霜氣。
信朝陽坐在對面,撫著短須又開始笑。
「我看你真是趕路還累了…」她皺眉道,「怎麼聽這話,好像我是對你因愛生恨一般…」
「哪有這樣的嫂嫂!」顧十八娘又是無奈又是想笑,看四周路人投來好奇的目光,不由有些羞慚,忙轉過身,待要抬腳有遲疑。
對於那一世的顧十八娘,枯守寂寥中,無疑是天降甘霖……
靈寶點點頭,緊緊握住他的手。
「我來…」信朝陽走過來,一手扶袖,研墨。
「是,感動了,我以後不會故意排斥你們大有生,一視同仁,看價出葯,不抬高不放空……」她連聲說道,「前仇舊恨一筆勾銷…」
(全文完)
「高蘭梅,你再這樣我可惱了啊…」顧十八娘被她擋著,有些慌急,跺腳道。
信朝陽哈哈大笑,「沒有沒有。」
「也沒什麼,這就好了…」信朝陽卻未正面回答,打著哈哈道。
「衢州袁家……」她喃喃說道,眼圈陡然變紅,「可是…袁素芳……」
「所以就這樣吧……」顧十八娘接著說道。
「本來就這麼輕巧,是你想太多啦!」女子沖她擺擺手,乾脆關上門。
信朝陽哈哈笑了,沖她擺擺手,沒有再說話轉身走了。
「少爺,袁小姐來了…」他說道。
「聽聞信少爺病了,素芳特來探望恩公…」
「什麼時候到的?」顧十八娘笑問道。
信朝陽就看著她笑。
「好了…我這段日子就制好,給你們……」顧十八娘提筆輕沾墨,在文書上寫上四月初二四個字。
一個小丫頭拎著籃子跑出來,口中連聲應著。
靈寶淚如雨下,咬著下唇點點頭。
看著二人的身影邁進大有生,一直站在街角屋檐下的兩人慢慢的轉過身,他們都帶著大大的帽子,遮住了面容,穿著灰撲撲的衣裳,從身形上可以看出一男一女。
「何其幸也,如此大難我還能得命和-圖-書偷生……」他帶著幾分感慨,目光堅定,「我們回家鄉…」
顧十八娘看著那個女子緩緩走進,嬌艷明媚如出水芙蓉的面容漸漸在眼前放大清晰。
「感動了吧?」信朝陽再次伸手撫短須,帶著幾分得意說道。
「我要的狗骨燒灰呢?」信朝陽問道,「不會制的話,也不用連說一聲都不說就走了吧?」
「熟什麼熟!當初他要我還借銀三百萬兩的利息時,可是一點也沒覺得熟!」顧十八娘哼聲說道,立刻加快腳步,只奔大有生而去,「竟然敢欠賬!」
「這可是你說的…」信朝陽笑道,立刻從袖子里扯住一張文書,「…狗骨燒灰的交貨期可以填上了吧?」
「可是那裡還是金狗佔著得…」靈寶不解問道。
「人常說,年紀大了眼睛就幹了,怎麼我反而越長越小,動不動就想哭…」她自言自語,自嘲一笑,「越活越回去了…」
也是在蔡州,也是盜匪,他威風凜凜的救了她,她感恩的上門道謝,不方便見男主人,相邀的自然是自己的這個女主人……
她的年紀二十齣頭,挽著高鬢,穿著五彩褙子月白綉裙,鵝蛋臉,一笑兩酒窩,看上去端莊賢淑。
這樣不好吧…自己才趕走他,一段日子不見了,就又巴巴的去探望,這也太…
「小姐,我聽說覃懷會館建的可好了,裏面有大大的戲樓子,人都說十三幫一大片,不抵懷幫一個殿呢…」丫鬟高興的只拍手,「可是他們關著門都不讓進…有錢人也不行……」
只是貪戀那從來未曾有的溫情,一步一步迷失了自己的路。
「說的真輕巧……」顧十八娘苦笑一下,不想明白,日子能不能過下去還不一定呢,她看著女子盈盈笑臉,不由輕輕嘆口氣,眼中閃過一絲羡慕。
「人吃五穀雜糧,難免的…」顧十八娘哦了聲說道,遲疑一刻,坐了下來。
顧十八娘只覺得嗓子辣痛,她不由咳了聲。
「我送你…」信朝陽站起身來。
顧十八娘哈哈笑了,轉身從櫃檯里找出筆,卻沒有墨。
「顧娘子,咱們覃懷會館就在藥王廟街上,顧娘子得閑賞臉過去坐坐…」管事的賠笑說道,一面遞上一張燙金名帖。
「嫂嫂,你好歹也是知縣家的千金小姐,如今又當了娘,能不能不要這麼愛看熱鬧愛打趣小姑子啊,矜持啊…」顧十八娘故作無奈塌嘴道。
說著話,又撫了撫唇邊的短須。
「四大懷葯是什麼?」小丫鬟好奇的問。
管事的笑的眼睛成一條縫,口中連連道謝才帶著人去了。
沒想到她剛到這裏,信朝陽就跟過來了,一定走了很多路吧…
聽他說起那天的事,顧十八娘也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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