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六、逼斗

二人再斗數十招,孔瑄的動作慢慢有些緩滯,慕世琮於此時身形一閃,如驚風暴雨般的拳勢將孔瑄的雙拳牢牢鎖住,四拳不停相擊,孔瑄如被重鎚狠狠敲打,喉頭髮甜,眼見又要噴出血來。  慕世琮心中疑雲更重,身形交錯間托上孔瑄下巴,孔瑄口中鮮血便又咽了回去,他眼前一陣眩暈,隱見慕世琮右手揮來,無力地抬起左手,已被慕世琮點中胸前穴道,仰面而倒。
慕世琮嘴唇抿成如鐵一般堅硬的線條,神情嚴肅,將銀針狠狠地扎入孔瑄右臂,又抽了出來,將銀針放入那細白瓷瓶中,眼神卻是一直冷冷地盯著他。
二人靜靜用過晚膳,皇帝埋頭批閱奏摺,藍徽容未得他發話,不便離去,慢慢飲著手中清茶,低頭望著盞中氤氳茶氣,思緒飄至遙遠的翠姑峰,過去的這個冬季,生活艱苦,與孔瑄總是飲粗茶清水,也甘之如飴,此刻,飲著這極品梅雪清露銀尖茶,卻如咽著黃連,苦澀難當。  他,此刻應該要去見侯爺了吧,侯爺會諒解他嗎?這幾個月來,他似是有些心事,定是想著愧對侯爺,心中積鬱,看來這幾日,自己探得皇帝的真實想法后,總得想辦法出去一趟,見見侯爺才好。  皇帝抬起頭來,視線凝在藍徽容身上,此時她身邊的宮燈正好將她低頭沉思的樣子照得纖毫畢現,她有著清娘沒有的沉靜秀美,是象她的父親吧,皇帝心中一酸,這奏摺便再也看不下去,將筆一丟,站起身來,緩步走至窗前。
曾幾何時,自己練功很累很煩時,總是希望擁住母親瘦弱的肩膀,看著她寵溺的微笑,聽著她平靜的話語,便能安下心來,恢復勇氣和信心。
「侯爺!」梅濤的聲音在門外響起,想是聽到動靜趕過來的:「侯爺,出什麼事了嗎?」  慕世琮手上招式不減,面容抽搐,大喝道:「沒你們的事!沒我吩咐不要再過來!」  梅濤略帶疑惑地應了一聲,腳步聲遠去,慕世琮一套掌法大開大合,將孔瑄身形牢牢罩住,眼中恨意橫生,咬牙道:「你有種就不要躲,和我打一架!」
慕世琮默默立於孔瑄身前,凝望著他慘白的面容,胸前衣襟上成團的血跡,眼神閃爍,複雜莫名,良久方緩緩蹲落於孔瑄身邊。
不知何時,外面已下起濛濛細雨,雨氣撲在窗欞之上,殿前白玉石台階在燈光下反射著一種濕潤的米色,有太監和宮女過來,欲關上窗戶,皇帝揮手令他們退去,凝望著黑蒙的蒼穹,那一夜,也是下著這樣的細雨,她的秀髮濕成一縷縷,他甚至還清楚地記得她縱身跳落懸崖時頭髮揚起的那一蓬白色的水花,二十多年,一直閃現在他的眼前,令他無法忘懷。
慕世琮彷彿回到了在軍營中與孔瑄形影不離、萬事有商有量的日子,滿心舒暢,笑道:「倒也不用過幾天,明日皇上會去春獵,定會讓容兒相隨,hetubook.com•com我可遞摺子請求參加春獵,想法子與她見上一面。若是——」
他怔怔地坐在地上,望著身前的孔瑄,那慘白高腫的面容,不復從前的俊朗,唇邊雖竭力保持一抹笑容,也不再是那般雋爽,他的胸口如同被什麼碾軋了一般,疼痛如絞。
正泰殿是皇帝日常起居之所,除卻每日早朝在太極殿外,其餘議政、批折、召見臣子諸事皆於此殿內進行。皇帝數年之前便已不再納妃,趙皇后被廢之後,也未冊封新后,這正泰殿便成了他每夜歇宿的地方。
孔瑄被他甩于地上,骨頭喀喀作響,背心劇痛,噴出一口鮮血,朦朧中見慕世琮又撲了上來,勁風襲面,知他這一拳傾盡全力,如再不躲閃只怕性命難保,縱是有心讓他發泄怒火,也不得不急速翻滾,慕世琮的一拳便擊在了青石地磚上,『轟』的一聲,青磚斷裂,地面凹下去一個大坑。  慕世琮大吼道:「有種的就打啊,躲著算什麼男子漢!」雙拳疾揮如風,再度撲向孔瑄。  孔瑄見他此時似獵豹般憤怒懾人,傾盡全力向自己攻來,眼前浮現藍徽容的微笑,只得暗嘆一聲,竭力躲閃,慕世琮正在暴怒之中,內力如酷陽烈日,如影隨形,逼得孔瑄步步後退,室內人影翻動,桌椅橫飛。
屋外一陣春雷滾過,方將他從沉思中驚醒過來,他將孔瑄抱至床上,撕開他肩頭衣衫,用手摸了摸那處,知肩胛骨已被自己一肘擊裂,神思一陣恍惚,猛然伸出左手,擊了一下自己的右腕,孔瑄微笑道:「侯爺打它做什麼,我倒還要感謝它。」
室內恢復一片寧靜,僅聞孔瑄粗重的呼吸聲,慕世琮鬆開扣住他的手,走到床后,取出一個白玉匣子,打開匣蓋,從裏面取出一根數寸長的銀針和一個細白瓷瓶子。
孔瑄微笑道:「她不知,侯爺若是見到她,不要告訴她。」
慕世琮眉頭微蹙,陷入沉思之中,院外傳來梆鼓更聲,雨漸漸的止了,他站起身來,關上窗戶,又將屋內打鬥過後橫七豎八的桌椅扶正,眼見孔瑄帶來的那壺酒滾落於地,俯身撿了起來。  他坐回床前,將手中酒壺拋上半空,又輕輕接住,孔瑄知這是他在思考時的習慣動作,也不說話,平靜地看著他。
他的心底還有一句話,卻不能說出口:我也相信容兒,你若真是西狄姦細,容兒怎會願意隨你遠走蒼山,你若真是姦邪小人,她怎會舍我而取你!
藍徽容邁過高高的門坎,見皇帝正負手立於東首窗前,似在遠眺浩瀚夜幕,又似在默默佇立。  藍徽容行到他身後,皇帝轉過身來,見她行禮之姿落落大方,微笑道:「以後沒有外臣,容兒可以不用行禮。」
他忽然停住話語,眼睛盯著地面,似是愣愣出神,孔瑄等了很久,忍不住喚道:「侯爺!」  慕世琮『啊』的一聲https://www.hetubook.com.com回過神來,腦內忽然靈光一閃,拍了一下大腿,手中酒壺眼見就要滾落於地,他彎腰一抄,將酒壺抄在手中,拔開壺塞,仰頭飲了一口,笑著看向孔瑄:「孔瑄,反正是要大幹一場,不如我們同時把你的問題給解決了吧!」
「有。」
「你別說!」慕世琮忽然打斷他的話,轉過身去,俊臉側面輪廓如刀劈斧削般犀利:「我來問你,當年,你與我小歲坡相遇,為爭『驚雷』大斗一場,可是你精心安排的?」  「我為接近您,跟了您很長一段時間,爭『驚雷』是覺得時機已到,適時出現,並非精心安排。」孔瑄低頭斂目,聲音極輕。
慕世琮臉上的肌肉似乎不受控制地跳了幾下,身軀卻如僵硬了一般,眼色深沉,死死地盯著孔瑄,室內雀寂無聲,半晌,他的呼吸由急促慢慢轉為平和,冷冷一笑,將酒杯推到孔瑄面前,寒聲道:「看在你坦白的份上,賞你一杯酒。」
孔瑄本能下身形微仰,又停頓住,電光火石之間,已被慕世琮右拳擊中面頰,坐立不穩,往後一倒,慕世琮將他緊緊壓在身下,揚起拳來,見他全無抵擋之意,越發憤懣,眼中似要噴出火來,怒喝道:「為什麼不還手?!象當年那樣打一架,將我打敗啊,你打啊!」
「可有解藥?!」
她靠在窗邊,憶起一年之前,自己還在藍家大院內,沉浸在失去母親的痛苦之中,而這一年之中,發生了太多太多的事情,先是莫爺爺的失蹤,無塵師太的出現,自己入慕王軍,經歷這種種磨難,現在竟然站在了皇宮之中,這就是上天給自己的命運嗎?為何,要在讓自己剛剛品嘗幸福的滋味時,又要面對痛苦與磨難?!
孔瑄仰望著帳頂,輕聲道:「她現在要救她的族人,我們必須把皇上拖上一段時間,總不可能現在讓她為了我,去找仇天行。更何況,關鍵時候,可能還需要找出寒山圖來救藍家人。得把藍家人的事情解決了,我再去找仇天行拿解藥。」
孔瑄瞥見慕世琮手中拿著銀針向自己走來,無奈穴道被點,爬不起來,又說不出話,眼中閃過自傷之意,心中暗嘆一聲,索性閉上了雙眼。
「為何不服解藥?你不是他的弟子嗎?你這毒,已滲入經脈之中,你的內力已開始受損,不能再拖。」慕世琮聲音漸漸有些顫抖。
他放下酒杯,輕聲道:「侯爺,我——」
慕世琮冷冷一笑,身形一閃,迅忽之間,二人已交手數招,孔瑄飄忽的身影似秋天的落葉,慕世琮卻如巍峨的青山,任秋風拂過山巒,渾厚凝重,不給對手任何可乘之機。
慕世琮心中如墮冰窟,又如熱油火煎,忍了又忍,終將白瓷酒盅一頓,身形拔起,如鶴沖九天,直撲向孔瑄。
孔瑄見突不出他的掌風,只得壓下喉頭血腥,提起內力,雙掌自肋下翻出,插入hetubook•com.com慕世琮連綿掌影之中,架住他的攻擊,腳下猛退一步,喚道:「侯爺!」
孔瑄忍住肩頭疼痛,直望著慕世琮憤怒中帶著酸楚的面容,平靜道:「所以,我們需要侯爺您的幫助,只有我們三個人合力,才有希望儘快解決藍家人和侯爺您的問題,然後我再去找仇天行拿解藥。」
孔瑄微笑道:「多謝侯爺!」仰頭飲盡。
他的嘴角微有抽搐,還有一句話差點就脫口而出:她既選擇了你,你就得為她好好活著,你若是讓她傷心難過,我絕不會放過你!
東朝皇宮佔地極廣,重重朱門,深深宮闕,飛檐雕龍,鎏金寶頂,金碧輝煌,瑰麗無匹。  藍徽容隨皇帝聖駕回到皇宮,便被安置在了離正泰殿最近的嘉福宮內,直至入夜,方有太監過來宣她過正泰殿陪皇帝用膳。
數十招過去,慕世琮越打越是激烈,孔瑄縱是提起全部內力,也屢被他擊中,腑臟猶如千針亂刺,心血翻騰,說不出的難受,卻也只能強自撐住。
帶著春雨清新氣息的夜風自窗外撲進來,冰鮹紗帳被卷得高高揚起,藍徽容久久不能入睡,索性坐了起來,披上衣衫,步至窗前,凝望著窗外的濛濛細雨,想起孔瑄此刻應已與慕世琮會面,他們,還能象從前那樣嗎?
人皆道春雨綿綿,這夜的雨卻是越下越大,夾著東風,鋪天蓋地席捲整個京城,雨水打在屋檐上,順著檐溝淌下,雨大時如瀑布傾泄,雨細時如泉水淙淙,和著春夜的溫暖氣息,本是一片詩情畫意,但此刻,聽在慕世琮的耳中,卻是那般的揪心和難受。
慕世琮沉默一瞬,也泛起笑容,只是這笑容中略帶一些苦澀:「我打它,是讓它們都記住,這是最後一次,以後不能再打了。」
慕世琮一股怒氣上沖,猛地將他的手一甩:「那如果藍家人一直被皇上扣著,就讓容兒看著你死不成?!」
慕世琮劍眉微挑,略帶自嘲地輕笑一聲,手指撫過杯口,隱見顫抖,孔瑄心中愧疚難過,垂眼望著杯中醇酒,也不知如何開口。
慕世琮被孔瑄噴出的那口鮮血閃迷了雙眼,愣了一瞬,耳聽得孔瑄躺于地上劇烈咳嗽,眼中恨意漸消,神色卻依然冷漠陰寒,轉過身來盯著孔瑄:「我不要你讓,你今日既然敢來見我,就和我打一架。你好好和我打一架,我就聽你解釋,你若再有退讓,就永遠不要出現在我的面前!」  孔瑄越咳越是厲害,身形彎曲,彷彿全身被什麼巨大的力量在拉扯著,他的額頭滲出一顆顆黃豆大小的汗珠,慕世琮漸露疑惑神色,正待緩步上前,孔瑄已掙扎著爬了起來。  他按住胸口,笑道:「侯爺既然這樣說,小人就不客氣了!」抬手飛身,如一片黑雲向慕世琮當頭罩下。
母親和他,都是自己的精神支柱,母親已經不在了,他,會一生一世都陪著自己嗎?藍徽容忽然有一種莫名的不安,彷彿和-圖-書有什麼珍貴的東西要從自己的指間悄然流逝,縱是面對威嚴的皇帝,她都未曾這樣不安過,到底是怎麼了?!
慕世琮卻不答話,再度撲上,掌風四起,孔瑄不得不十招內接上他三四招,方能保住不被他凌厲的掌風擊中。
慕世琮方才一拳帶著滿腔的憤懣擊出,實是含了九成內力,眼見孔瑄面頰瞬間高高腫起,嘴角鮮血直流,這一刻,想起那年小歲坡兩人初識,大斗一場,又大醉一場,從此結為知交,引為莫逆,這些年來形影不離,情同手足,他伴著自己度過了最激揚的青春歲月,也陪著自己走過戰場的血腥風雲,點點滴滴,于這刻湧上心頭,被欺騙被愚弄的憤恨佔據了他的頭腦,更覺滿腔怒火,大叫一聲,將孔瑄拎起,狠狠地甩過肩頭。
孔瑄睜開眼來,輕聲道:「侯爺,我此次前來,是想把話和您說清楚,我——」  「誰下的毒?!」慕世琮忽然打斷了孔瑄的話,他望著孔瑄咳嗽后眼中泛起的一層水霧,心中一陣絞痛,忽然想起有一年,自己遭人行刺,身中毒箭,就是眼前這人,毫不猶豫地替自己吸出毒液,又背著自己疾行數十里趕回潭州,方救下自己這條命來。
他越想越是氣悶,心中還有一股難言的酸意,終忍不住揪住孔瑄胸前衣襟,將他拎起,恨聲道:「你既然帶她走了,就不要再讓她回來,既然回來,為什麼不告訴她實情,你讓她回到這骯髒的地方,又要讓她失去你,你不覺得,對她太殘忍了嗎?!」
良久,慕世琮接住酒壺,轉過頭來,沉聲道:「你和容兒所想的,應該八九不離十,法子雖然險了些,也無十分把握,但現在也想不到更好的辦法。」他漸漸有些興奮:「不管怎樣,先給寧王下幾劑猛葯再說,這小子,陰險得很,要是真當了皇帝,只怕父王的日子更不好過。」  孔瑄微笑道:「飛鴿組以前搜集到的那些密報現在都可以派上用場了。不過再下一步的行動,如何令皇上消除對侯爺的戒心,放您回去,得等容兒探過皇上的真實心意之後再行開展。」  「嗯,我覺得你們猜的應該不差,臨來京城時,父王也同我說過了,皇上對容兒,應該不會下狠手。」
孔瑄正是意識有些模糊之時,隱隱覺得慕世琮的手探上自己的脈搏,內力直鑽入自己的奇經八脈,心頭一驚,拼力掙扎,慕世琮右手卻死死扣住他腕間穴道,面上神色由冷竣漸轉驚疑。  孔瑄心呼不妙,面色一冷,話中便帶上了幾分諷刺之意:「侯爺,你不是要我和你打一架嗎?點我穴道做什麼?是不是怕打不贏我?我欺騙了你,你還是和我決一死戰吧。」  慕世琮寒著臉看著孔瑄,忽然伸出左手,點上了他的啞穴。
孔瑄心中感動,低聲道:「侯爺,你就這般相信我說的?」
孔瑄再是一陣劇烈的咳嗽,慕世琮望著他的側面,望著他頸間因劇烈咳嗽而暴起的和*圖*書青筋,還有那額頭上滾滾而下的汗珠,只覺先前的滿腔怒火漸漸消去,一種強烈的不安悄然襲上心頭。  片刻后,慕世琮緩緩抽出那根銀針,凝目細看,手一抖,銀針從手中落下,他怔怔地跌坐于地,呆望著孔瑄,良久,方伸手解開了孔瑄的啞穴。
孔瑄將他言中憂切之意聽得真切,心中愴然,只覺胸口殘留的那口氣悠悠蕩蕩,若斷若續,強自撐著喘道:「仇天行要我拿鐵符和寒山圖換解藥,我去見過玄亦大師,鐵符早已毀掉,聽容兒口氣,她也不知寒山圖究竟在何處。」
雨越下越大,皇帝默立良久,轉過身來,見藍徽容正神情恭敬地立於身後,心中縱有許多疑問要解,也知不能強逼於她,反正她已入宮,有的是時間慢慢誘她說出來,遂恢復了一貫的威嚴與冷靜,淡淡道:「你先退下吧,明日隨朕去圍場行獵。」
「為什麼?!」
直至感覺到孔瑄體內真氣充盈,慕世琮方停住內息,但依然緊握著孔瑄的手,低頭沉默一陣,終艱難開口道:「你中毒的事,容兒她知不知道?」
「是,容兒會儘力試探皇上的真實想法,所以過幾天,她一定會想法子和侯爺您見上一面,告知結果。」
眼見慕世琮身形迴旋中右肘橫擊過來,孔瑄欲提氣閃開,忽覺全身經脈一陣收縮,真氣稍岔,腳下一個踉蹌,慕世琮右肘擊在他肩頭,肩胛骨暴裂之聲響起,孔瑄再噴一口鮮血,蹬蹬退後幾步,仰面倒于地上。
孔瑄知他性子執拗,迴避不了,沉默片刻,低聲道:「是仇天行。」
慕世琮傲然一笑,側過頭去:「我不是相信你,我是相信我自己,這幾年,我相信你沒有做對不起我的事情。」
她忽然覺得一陣軟弱與無助,這一刻,她是如此渴望孔瑄就在身邊,不需要說話,不需要安慰,只需要靜靜地靠在他的懷裡,汲取一些力量,來面對這危機重重的局面。
孔瑄眼前發黑,卻仍嘴角含笑:「這一次,是我欠侯爺的,欠了這麼多年,欠得我自己也難受,還請侯爺成全。」
慕世琮呆望著他,聽他說起『容兒』二字,整顆心忽然酸軟了一下,沉默良久,慢慢伸出雙手,將孔瑄上半身緊緊地抱入懷中。這一瞬間,他的心滾燙得如岩漿一般,無法平息,卻又于這灼烈的火焰中,猛然發覺,自己再怎麼受騙,再如何蒙欺,都不願眼前這人就這樣死去。  他的眼中逐漸濕潤,低吼道:「你說,統統給我說出來,你反正是要死的人了,我要你把一切都說清楚!」
慕世琮坐于床前,握住孔瑄的左手,不停向他體內輸入真氣,孔瑄知他性情,掙得兩下,索性便隨他去。
他怕孔瑄看到自己逐漸濕潤的眼角,轉過身去,到架上取過傷葯,一切包紮妥當,又將梅濤喚過來,命人煎了一碗葯,待孔瑄服過葯躺下,已是後半夜,雨漸漸的小了,屋外的滴水聲也漸漸轉緩,似一曲悠揚的琵琶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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