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回
第一節

橘梗不自覺地又有些發愣,想起那個人傍晚微微彎腰調音的樣子,又是一陣微妙地心跳。譚非神經粗得像毛線,只覺得她是累了,又奪過她手中的掃帚說:「你怎麼了啊,一點精神都沒有。」
「放下放下,譚非,你這不是修剪枝葉,你這是鞭屍!」
「橘梗,你別磨蹭了,你爸的催命連環CALL!」譚非在樓梯口大大咧咧地朝她喊。
空曠的走廊一點聲音都引起很誇張的迴音,譚非嗓門很大很渾厚,沉在半空中,靜靜的走廊被聲音灌滿。他聞聲抬起頭正遇見橘梗來不及收回的錯愕的眼神。現在躲也來不及,她硬著頭皮沖他點點 頭,飛似的旋腳和-圖-書朝樓梯口跑。
「嘿嘿,被我譚大小姐鞭過的屍也是世間難求的好吧?」譚非抓抓短髮,卻沒有絲毫悔改的意思,花枝依舊被凌虐得面目全非。好在用粉紅色的玻璃紙層層疊疊地包好,在外面打個漂亮的絲帶蝴蝶 結,倒也不難看。
她隨口掰了個理由,譚非倒也信了,還把空調降低兩度。時針正要指向十一點,夜色被路燈染上溫暖的橘色,橘梗有些困了,還不到打烊的時候。玻璃的風鈴突然撞到一起,接著是有些亂的腳步聲 和男生交談的聲音。
一直走了很遠,橘梗還能想到他狹長冷淡的眼,只是那麼一個對視,她和-圖-書就膽戰心驚地敗下陣來。
男生個子很高很瘦,微微弓著腰傻笑的樣子倒也很親切。
鋼琴教室里傳來斷斷續續的音符,走廊里沒有半個人,聲音響起來也格外突兀。她在門口頓住腳,從透著光的門縫望進去,有些偷偷摸摸。
橘梗整個晚上都像得了腦癱,在被玫瑰花刺第N刺扎到的時候,譚非受不了地接過她手中的活說:「你今天怎麼老是一副被雷劈過的樣子,再紮下去就變成刺蝟了,一邊去,我來包花。」
她怕是這輩子都不可能有機會走到他身邊。
我們的距離有多遠。
這麼近都不能感覺到他的心和靈魂在哪裡,他是不是願意交付於我和_圖_書,或者把我的心和靈魂帶到他的世界里。
父親招呼送花的男生將新進的花搬進店子,不大的又整潔的地方立刻被佔滿了,橘梗確實也顧不得為那位天生冷淡的眼神傷心,急忙挽袖子幫忙收拾。父親與送花小生聊得很開心,臨別時又慷慨地 送了一把紅玫瑰,譚非幫著用報紙包好,他只覺得不好意思,一直撓著頭道謝。
記得一年前大一入學時,他就已經是那麼出類拔萃的人物了,走到哪裡就會有目光追隨到哪裡。他不愛說話,對人禮貌且疏遠,戴著眼鏡也不覺得呆,卻多了幾分優雅斯文。他的身體周圍像圍繞著 一種不可褻瀆的氣場,所以女生們https://www.hetubook.com.com頂多也只是議論他或者偷看他兩眼。
鋼琴旁立著身材挺拔的男生,他低著頭,很認真地給鋼琴調音。不時有一兩個音符響起來,他臉上是那種一貫的淡然表情,讓人有種不可侵犯的距離感。半晌,他像是滿意了,熟練地彈了一小段曲 子,這才起身壓下琴蓋。
她看到他的手指在黑白的琴鍵上,夕陽的金黃敲碎在指尖,音符像落在玉盤裡的珍珠,耳朵根本來不及撿。
但是她卻很固執的讓自己變得更優秀一點,只要再靠近他一點點就好,距離再縮短一點點就好,哪怕是一厘米。這麼近的看他,大概有兩米遠,她只要往前走兩步就可以離他更近。這隻是和*圖*書身體的距 離,心的距離要怎麼才能靠近。課本里沒有,老師也從沒教過。
橘梗嘴上叫著不用了,不用了,卻被學姐擠到一邊去。父親一進門就看到橘梗坐在櫃檯前失魂落魄,譚非將玫瑰花枝葉剪得遍地皆是。倒也不是譚菲笨拙,她本身是個粗枝大葉的女生,一米七二的 個子,硬聲硬氣不夠溫柔,下手也沒個輕重。
橘梗站在鋼琴教室門口時,不自覺的這麼想。
「嗯,可能天太熱了。」
橘梗對這個人充滿了莫名的敬畏感,只要有他在的地方,她就像繃緊的弦,怕是再緊就要斷掉。
她覺得灰心,手指悄悄地握成拳,又鬆開,只覺得那些隱約的希冀也是多餘的,好比鏡花水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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