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才華橫溢的畫家蛻變成滿身銅臭的奸商，那一瞬間，我竟覺得內心非常舒暢，我覺得我們是真正的平起平坐的朋友了。我是臟是爛，可是他比我乾淨不到哪裡去了。瑞莎離開他時，我安慰他給他安排女人，擺著好朋友的姿態其實心裏比誰都高興。現在你要離開他，我猜我高興不高興？ 」謝翎笑著，「你是不是覺得我很噁心？……呵呵，那就噁心吧，反正我在你心裏也就是個混蛋。」說完看苗桐也沒接話的意思，只是垂著眼不知在想什麼，「怎麼了？連話都不願意同我說了？ 」
「我？ 」謝翎笑了，「我從沒這麼好過。」
「不恨，那就是愛？ 」
苗桐沒有說話，她在玻璃幕牆上看見自己面如死灰的臉。
苗桐笑了，指了指胸口的位置：「這裏早就有答案的。我愛他。即使知道這些 依舊愛他，雖然這些話說出來死去的父母都不會原諒我，答案也不會改變。我跟他之間建立的感情已經不是這些事情可以抹去的了。」她搖了搖頭，臉上的笑越來越難看，「可是不行啊，我並沒有那麼善良，失去父母后這些年的生活並不好過。如今看見他的臉就會想起以前的事，雖然不是富貴人家
和-圖-書，但是父母都很疼愛我，每每回憶起來與父母相處的畫面，都是無比幸福快樂的。這樣下去的話，怨念堆積，說不定哪天我會控制不住地想要刺痛他。疼痛也是有癮的，刺痛他我會更痛，可是越痛苦就會越有贖罪的快|感。總有一天，我會因為迷戀這種痛苦而毀掉我們兩個的人生，互相折磨到最後就是面目全非，成為一對怨侶，而後什麼都不剩了。」
「跑步啊。」謝翎說，「早餐有什麼？ 」
「煎蛋，香腸和牛奶？ 」
十二歲的苗櫚是怎樣掙扎過來的，沒有人知道，可記憶是有力量的東西。
「行，明天準備中式的吧。」
「 這都能猜到？ 」謝翎嘴裏的煙又苦又澀，「如果我說是我自己想見你呢？ 」 「我相信，你不過是答應了他的請求，卻不幫他辦事。」最近她看見劉錦之的電話就掛斷，陌生電話一律不接，即使他在社門口等著她也扭頭就走。她知道為什麼劉錦之總要求她跟白惜言保持距離，可是晚了，在她能消化這件事之前她不打？ 見任何有關的人。
謝翎有些尷尬：「哈？我怎麼沒發現？ 」聳了聳肩，「你要是這麼想
和_圖_書也行，我 沒損失。」苗桐看了看手錶：「我得回家了。」
謝翎忍不住要為她鼓掌了，她足夠冷靜清醒，也足夠冷漠，與相愛的人分別 也能波瀾不驚地分析利弊。可他並沒有鼓掌，他覺得心寒，她可以隨意地拋棄任何 人，像對待用完的一次性紙杯那樣。
「我是說真的。」苗桐撐住額頭，「你繞著圈子為他說話，以為我聽不出來？ 」
「還有，對煙煙好一點兒。」
對於同性情人苗桐並沒偏見，只是有些意外，當初卓月有意無意地讓她與沈凈 接觸。苗桐看出師父有撮合的意思，可是沈凈對她的態度相當坦然，坦然到有些缺神經。對於沒什麼心眼的沈凈她是很欣賞的，他們於是也成為了朋友。苗桐突然有些明白並不愛做媒的卓月當時的用意了，只是愛情這東西的發生從不由人來編排。
苗桐身子震了震，卻沒打斷他，仔細地聽著。
「愛？」她無比堅定地點頭，「當然啊。」
「這是給我頒發金酸梅最佳安慰獎？ 」
夏文麒翻了個白眼：「就讓他在人前過個乾癮好了。」
「不用了，你的車估計被拖走了，我反正是打車。」
「謝先生，您沒事吧？ 」
「還m.hetubook.com.com是你比較了解我。」謝翎摸了摸她的頭髮，目色溫柔，「我是真的喜歡你。」
沈凈揪住他的頭髮，咋咋呼呼的：「老子怎麼就過乾癮了，少耍流氓了，右邊 右邊。」
「你十二歲那年我十九，在國外與金髮美女廝混，以此報復父母離異重新組成 家庭有了孩子，母親怪父親沒教好我，兩個人經常打電話吵架關係惡化得厲害，我在旁邊看笑話。」謝翎又點了一支煙，皺著眉，「惜言與我住在一起時還好些，他愛乾淨又怕吵，我不敢將那些狐朋狗友晚飯家裡帶。後來他回國接管源生后，我就更爛了，玩樂隊的，畫畫的，全都聚集全窩在我那裡，十幾個人召妓濫交抽大麻， 半夜三更去街上飆車尋找刺|激，跟當地小團伙火拚進警察局，差點被遣送回國，過了今天沒明天似的，亂七八糟地過了兩三年。父母親幾乎對我絕望了，父親的口頭禪是，你要是有借言的一半爭氣就是祖墳積德了。所以我嫉妒惜言，內心也陰暗地巴望他栽踉頭。可是現在看來，爛也好不爭氣也好，我活得很恣意。惜言比我可憐多了，我知道他放棄畫畫有多痛苦，把那個四下漏風的城堡補齊有多艱難，讓他去為了利益去不擇www.hetubook.com.com手段有多折磨。沒有人天生就是沒有心肺的奸商。我回國后第一次見到他，簡直陌生得讓人驚訝，整個人瘦得脫了形，好似個骨架子撐著西服，連眼神都黑得好似沒有光亮似的，好像面前坐著另一個人。」
這個晚上謝翎睡了個好覺，夢裡是苗桐側著臉嘴巴里吐出白汽，像尊塑像。
謝翎不再說了，把煙頭扔地上踩滅，覺得自己真是可憐到可悲，「哈」了一 聲，「真是個死心眼。」頓了頓又說，「劉錦之都告訴我了，他讓我勸你，看在他身體不好和這些年的情分上原諒他。」
謝翎笑罵：「神經。」
下班翹班去給卓月的小侄子慶生。
苗桐閉上了嘴巴，擼起油子看手錶。
謝翎笑道：「你們倆真有意思，不聲不響地鬧分居，一個在家裡閉不見客，一個裝作若無其事。」
她終於抬起頭來，沒什麼厭惡的表情：「你沒那麼糟糕，別這麼說自己。」
「你說未來要是沒有惜言的話，我們有沒有可能？ 」
「我不恨他，怎麼原諒？ 」
「水！ 」
即使風流成性，他同樣也是個優秀驕傲的男人。
「月姐，苗桐！」沈凈露出一排秀氣的牙，開始寒暄，「你們怎麼來這麼早？ 」
臨走時，苗桐回頭說：「ｈttｐs://wｗｗ.hｅtubｏｏｋ•cｏｍ.ｃoｍ謝翎，既然你這麼在意他，以後就對他好點吧，再 見。」
明天也要吃早餐，保姆往門外望了望太陽是從東邊出來的啊。
「啊？ 」保姆真覺得頭疼了，您從來都是把酒當水喝的，「那您喝什麼？ 」
保姆心想，跑步？十二點之前起來就夠稀奇了，您什麼時候吃過早餐啊？
苗桐知道，因為知道所以不能慈悲，憐憫的溫情她不能施捨給謝翎。
「幫忙唄。」卓月轉而跟被騎著脖子的男人說，「夏文麒，你們這造型也略顯犀利了吧，那不是有梯子嗎？ 」
是準備晚上的燒烤派對，卓月拉著她去幫忙的。繁花苑的老別墅是唐果老公的 本家，院子夠大，即使吵一點也不會擾民。進門倒是看見張熟面孔，沈凈正騎在個高大男人的脖子往樹上挂彩燈。
「嗯，我送你。」
「閨房之事就不用拿來人前說了。」卓月糗他們，「小心嚇著我徒弟。」
早上醒來后他出去跑步，進門時，保姆嚇了一跳：「謝先生，您這是去哪了？ 怎麼一頭汗？ 」
她打斷他：「是劉錦之拜託你來的吧？ 」
謝翎沒想到是這樣的答案，被她那坦誠的表情嘻住了： 「那你為什麼不回 去？ 」
「還有，酒櫃里那些除了紅酒全送老頭子那邊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