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不甘敗退

簡諾的手勁並不大,很快被女同學掙開,她的表情是難得的冷漠,在步溫柔欲上前的時候她按住她的手,淡淡地開口,「這位同學,我確定我不認識你。」
自始至終沒有說話的駱羿恆那時側身望著窗外,看著簡諾與步溫柔並肩走在操場上,然後不知為什麼,簡諾忽然停下來,抬手戳步溫柔的腦門,似是在數落著什麼。他站在樓上自然聽不到她們的對話,只能看到簡諾的表情很兇,嘴唇一張一合,語速很快地說了好一會兒,等終於停下來又憤憤地轉身就走,步溫柔追上去拉住她胳膊,像古人一樣不停地作揖,最後,女孩憋不住笑了。
巫啟賢滄桑、沉厚、張力十足的嗓音直擊心底深處,駱羿恆彷彿看見在郜馳離開的日子里,他心愛的女孩子如何守著滿天滿地的思念度過一天又一天,那種難以言明的傷痛與焦灼,除了簡諾,即便是他,也完全體會不了。
駱羿恆被她頗有些孩子氣的表情逗笑,語氣溫柔地說:「明天官司打完,晚上的時候大家聚聚,給你慶功怎麼樣?」這是簡諾打贏的第一場官司,他早就想著為她慶祝,既然郜馳也回來了,大家似乎更應該聚聚,畢竟葉優里,步溫柔他們早晚也要和郜馳碰面,以為簡諾慶功為名,他們再有情緒也不好發作。不得不說,在某些方面,駱羿恆總是想得比別人周到。
他一直把對簡諾的感情掩藏得很好,甚至在她與郜馳戀愛的時候都可以滴水不漏。他記得五年前的那個下午葉優里來到學校找他,他們在郜馳宿舍第一次碰上她的情景,她靦腆地微笑,以及略顯局促地站在郜馳面前詢問他為什麼兩天沒有上課,然後在門即將閉合的時候探進頭來的那個剎那。
「不是簡單是簡諾。簡單的簡,一諾千金的諾。」倔強的表情,輕而糯的聲音,就那麼輕輕地根植進了駱羿恆心裏,再無法揮去。
一顆一顆流成熱淚
漆黑的天幕下他獨自站定在夜風呼嘯的江邊,抬首望著遠方遙遠的天際。有郜馳在她身邊,他該放心和-圖-書的,可為什麼,居然如此不甘?註定得不到,卻又捨不得,還放不下,除了繼續陷在痛苦裏,駱羿恆找不到其它出路。
郜馳漫不經心地看了他一眼,手指繼續敲擊鍵盤,開口時聲音如常淡冷:「你讓別人壓得胳膊脫臼試試,看看能不能對她和顏悅色。」
午餐時間,簡諾敲開駱羿恆辦公室的門,「林珊說你沒吃午飯,我給你帶回來了。」說著舉了舉手中的袋子,放到他辦公桌上。
你知不知道寂寞的滋味
在金泰再見,駱羿恆的感冒基本好了,人前又恢復到專業幹練的駱律師了,而簡諾也是神色清爽,合身的職業套裝包裹著她玲瓏的曲線,看上去犀利又不失嬌柔。早會結束后,他們相視一笑,默契地沒有提及昨天發生過什麼,心照不宣了郜馳的意外而至,各自回辦公室處理事務。
「可能是感冒的關係不太有胃口。」駱羿恆打開袋子,很清淡爽口的菜色,他淡笑:「到底是師兄妹,知道我想吃什麼。」既然不能上前,他只好退後一步。
簡諾微笑,輕輕回了聲你好,面孔上浮起一抹淡淡的紅暈。
「真沒想到你們C大也有美女。哎,我說郜馳,你就不能憐香惜玉點兒?擺著張臭臉給誰看呢?」在簡諾離開后,葉優里為素未謀面的她打抱不平,十分不滿郜馳的態度。
駱羿恆手把著方向盤,車內迴響著無意中在簡諾公寓聽到的那首歌《思念誰》
簡諾輕笑:「說得像是百分百會贏一樣。」
「怎麼對她那麼凶?小姑娘挺有意思的。」郜馳雖然為人冷傲了些,但駱羿恆知道他從不失禮於人,對簡諾的態度似乎有些奇怪。
那次的見面正是簡諾和步溫柔歸校遲了被郜馳等的一個星期之後,從起初的不解排斥,到在他冷冷的關心下接受戀人關係,再到對郜馳的好感莫名升溫,簡諾的情緒變化是具大的。當然,這樣的轉變與郜馳對她不同常心的在意關注是分不開的。很多年以後回想起校園時期那段甜蜜的戀情,簡諾依然感覺像是和圖書一場夢境,格外不真實。
駱羿恆點頭,拿起筷子嘗了一口,問她:「準備得怎麼樣了?」
「啪」懷中書本落地的同時,簡諾準確無誤地握住了女同學同樣纖細嫩白的手腕。
之後的一段時間學校內沸沸揚揚地傳著國際法系新生簡諾愛慕學長郜馳,費盡心機接近,甚至被拒后依然不甘心地死纏亂打追到宿舍的事。簡諾走到哪兒都有人在背後議論,聽到步溫柔這個比較客氣的版本,她像沒事人一樣如常上課,自習,睡覺,把無聊地中傷她的話隨著早晚餐一起消化掉,表面柔弱的她覺得這種事連影響她情緒都不夠格。然而當圖書館里有人當著眾多同學的面想要給她難堪的時候,她就沒這麼好欺負了。
郜馳在眾人的注視下鎮定自若地走到簡諾面前,自然而然地牽住了她的手,簡諾渾身僵住,竭力保持冷靜才沒讓自己失態,她聽見他用低沉磁性的聲音不急不緩地說道:「不過是去宿舍看了我兩次,身為女朋友這似乎並不是什麼出格的事兒。」深沉的眸光掠過那位女同學,郜馳無比平靜地說:「我的女朋友就是簡諾,希望不會再有人找她麻煩,否則……」他沒有把話說完,目光逐一掃過圍觀的同學,薄薄的唇角邊意外地揚起一抹淺淡的微笑,像是剛剛威脅的話根本不是出自他口,悠悠吐出兩個字,「借過。」然後,在詭異的靜寂中將怔忡的簡諾帶出了圖書館。
生活中的她確實有些小迷糊,那是因為她認為如果凡事都太計較生活就會很沒意思。但是,在大事大非上,簡諾向來冷靜,而且有主意,誰要是覺得她好欺負,絕對是被那張娃娃臉騙到了。
「那不打擾你了,我改天再來看你。」簡諾委屈地癟著小嘴,轉身時看見駱羿恆站在門口,她微紅著臉笑了笑,靜靜地與他擦肩而過。
倚靠著窗檯站到她的身影消失在視線里,駱羿恆低下頭,輕輕笑了。就是那天,他記住了簡諾。
你知不知道
車子在江邊的盡頭停了下來。他推開車門,走到江邊和-圖-書,雙手撐住護欄,深切綿長地呼出一口氣。
向來對校內新聞不感覺興趣的駱羿恆在無意中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郜馳與簡諾已經確立了戀愛關係。他並不十分清雨郜馳用了什麼方法追到簡諾,只是事隔一個月後郜馳再來到球場的時候,身邊多了一位清麗的女孩,他牽著她的手介紹:「你們見過。簡諾,我女朋友。」
郜馳沒說話,深遂的目光落在塑料袋上,良久之後,他彎了彎唇角,笑容高深莫測。那個時間駱羿恆當然還不知道郜馳只不過是不知該如何表達對簡諾的好感才刻意對她凶。
你知不知道痛苦的滋味
「你不喜歡啊?番茄味很不錯的。」見他瞪著她,一副你再廢話我就把你和這些零食一起扔出去的表情,簡諾懊惱地撓了撓臉頰,不情不願地伸出纖細的手臂接過來,低低地說:「你要是不喜歡那還給我好了,我自己吃。」
寂寞是因為思念誰
思念一個人的滋味
「萬事俱備。」知道他問的是遺囑案明天開庭的事,簡諾自信滿滿。
雨霧裡簡諾與郜馳重逢時他明明就已經看穿了一切。或許,他註定是她命中的過客,可有可無。然而,他不相信最終的結局真的如此冷酷殘忍,讓他一無所有。於是,他決定一步步走下去,看著這個故事落幕,看看自己,如何退場。
然後用很長很長的時間
再次相遇依然是在郜馳的宿舍,他敲門後進去的時候郜馳正面無表情翻著桌上放著的塑料袋,當他拿出一包只有女孩子和小孩子才吃的薯片時,臉色微沉,對著身穿白色連衣裙的簡諾冷冷說道:「你確定這是買給我的?」
郜馳深呼吸,又相繼拎出幾袋類似薯片的零食,簡諾一一接過去抱在懷裡,眨著黑而亮的眼晴阻攔道:「都很好吃的,你嘗嘗唄……要不你告訴我你愛吃什麼,我再去買好了……不要再給我了,我是買給你的呢……」
怕知道,怕承受不了。
痛苦是因為想忘記誰
等待,需要勇氣。她用事實證明,除了郜馳,時間無法遺棄她。https://m.hetubook.com.com思及此,駱羿恆狠力踩下油門,車子在高速路上飛馳而去,很快淡化成一個點,然後消失不見。
就像喝一杯冰冷的水
儘管有些不可置信,駱羿恆依然面帶溫和的笑意,「你好,駱羿恆。」
又叫錯她的名字。簡諾糾正:「不是簡單是簡諾……」
女同學像是有感應般朝她看過來,似乎在確定她的身份,然後直直走過來,憤憤問道:「你是簡諾?」見簡諾點頭,她怒火中燒地高揚起了手。
圖書館里再度安靜下來,在場的同學紛紛放下書本看過來,目光牢牢鎖定事件的兩位主角,深怕錯過什麼好戲。
「我想除了郜馳C大里也沒幾個是你認識的。」女同學語帶譏諷,手指著簡諾,像是還要撲過來,卻被她的同伴攔住,「別鬧了,郜馳拒絕你也是意料中的事,喜歡她的女生多了去了,何必……」
在感情的問題上,父母永遠拗不過兒女,更何況碰上郜馳,只要他想,似乎沒有辦不到的事,而且簡諾又態度堅決,簡母的阻力或許根本稱不上阻力,即便不妥脅,其實也是無能為力。簡諾是成年人,她的未來,她的人生,她是有權力作主的。
表白不成遷怒於她?簡諾皺起了眉毛,沒想到這場鬧劇居然是圖書館摔倒事件的後遺症,忽然有些煩燥,不明白她不過是愧疚連累郜馳受傷才去看他,怎麼就惹出這麼多麻煩,打破了生活的寧靜。
在眾人眼中,一切都在往好的方面發展,來之不易重聚令所有人忽略了世事的變化。他們忘了,愛情不是一場遊戲而是人與人之間的一場角力,有時會皆大歡喜,有時會兩敗俱傷。在通往幸福的路上,愛可以排除萬難,然而,會不會還有接踵而至的萬難呢?
準備和步溫柔離開的簡諾眼尖地看到有位女同學急步而來,尖銳的聲音迴響在安靜的圖書館略顯刺耳:「誰是簡諾?」
「人家看著多苗條啊,怎麼就壓傷了你呢?真是不行,太不行了……」葉優里皺著眉感嘆,見郜馳不接話,他惡意地在他手臂上重重捶了下。郜馳下和*圖*書意識凝起了眉,目光落在電腦屏幕上一動不動。
耳光自然是打不下來的,這個時候往往都該是緋聞男主角如天神降臨般出現,在半空中截住鬧事女同學的胳膊,但是事情落在簡諾身上卻是不一樣的結果,她在震驚之餘並沒有驚慌失措,而是反應奇快地伸出纖小的手。
望著她唇角邊泛起的清甜笑意,還有頰邊若隱若現的小酒窩,駱羿恆有一瞬的恍惚,心中泛起淡淡漣漪。他們都未曾料想那時的相識,是開始,更是一生。而駱羿恆這輩子最想要得到的那個人,眨眼之間便被丟失在了那次看似平常的相識里,丟在了郜馳的身邊。
「簡諾,簡單的簡,一諾千金的諾,我記住了。」郜馳打斷她,表情依舊嚴肅。
你知不知道
簡諾從來就不需要他,在最脆弱最痛苦的時候,也是回憶支撐她捱著等著,如今郜馳就在她身邊,更加不需要他的陪伴。從來都是如此,只是他懦弱地不願承認罷了。
忘記一個人的滋味就像欣賞一種殘酷的美
簡諾給他倒了杯溫水,「記得飯後吃藥。」
與步溫柔對視一眼,簡諾將書隨意抱在胸前,停下了腳步。
然後用很小很小的聲音告訴自己堅強面對
「你的歉意我收到了,這些東西留下也是進垃圾桶的命運,為了不浪費,請你拿回去自行消化。」見簡諾還要說什麼,郜馳沉聲說道:「你要是心有愧疚,我不反對你來看我,但是,千萬不要再買東西了,聽見了嗎,簡單同學?」
「我認識誰與任何人無關,包括你。請不要再打擾我。」明白了事情的起因,簡諾覺得連解釋都沒必要,像是懶得廢話一樣,拉著步溫柔就要走,轉身的時候發現圖書館里的竅竅私語聲忽然低了下去,靜寂得令人有些毛骨悚然。簡諾順著同學們的視線看向門口,卻見罪魁禍首默然站在那裡,表情冷寒至極。
駱羿恆挑眉:「輸了的話別說認識我,丟不起人。」想到郜馳去了醫院,而簡諾今天的心情又格外好,他很想問是不是簡母已經不再反對他們在一起,話到嘴邊,終究沒有問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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