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為誰等待

「知道了。」郗顏喝完了豆漿,靜靜開了機。
聞言,張子良與杜靈對望了一眼,默契地選擇了沉默。
「謝謝。」郗顏道了聲謝,插好吸管,小心的喝著微有些燙的豆漿,含模了一句:「嗯,忘了……」
過去這麼久了,她依舊懵懂,她是真的不太了解事情的因果,怎麼一夕之間,她就什麼都失去了。
溫行遠其實很少發簡訊給她,可能他太忙了,沒有空吧,不過,她也很少聯繫他,更別說主動發簡訊給他。
「你別擔心,顏顏最近挺好的。」在他們面前,她一直都好,讓他怎麼說呢。
「行遠?」
在座位上遲疑了許久,在關機前發出去一條信息。
沒有轟隆的雷聲,沒有驚魂的閃電,唯有溫柔的雨絲悠然飄灑。纏綿著,輕撫著她□在外的肌膚,輕攬過她細肩,將傘移向她一邊……
她似乎總有使不完的勁,揮霍不完的精力。每天只要保證6個小時左右的睡眠就足夠了,難怪溫行遠常打電話提醒她早點休息。
她在心裏一遍遍鼓勵著自己,也或許是為了說服自己,然而,哪怕說過一千次,甚至一萬次,仍然避免不了左胸口隱隱的陣痛。
「沒打擾你約會吧?」溫行遠的語氣帶著幾分調侃,幾分庸懶。
偶爾路過的行人相互點頭微笑,郗顏淺笑著和鄰居阿姨道過早安,才緩緩步行著向巷口而去。
他常給她打電話,她從沒問過他何時回去,或許她並不在乎他是否還要回去。她真的不在乎嗎?她是真的一點也不在乎吧,否則他離開兩年,她為何從未主動打過一個電話來。
「恬淡的感覺不真實的像在雲層里飛,你何時飛回來?」
張子良與溫行遠認識十多年了,天差地別的性子卻像是互補般https://www.hetubook.com.com融合在一起,自大學起就好得穿一條褲子。
二十分鐘過去,溫行遠睜開眼看了看表,一點半了。再次拿起手機,撥通了張子良的電話。
「我沒告訴她。」
一切都收拾妥當,同時強迫自己收起煩亂的心事,郗顏關了音響,環視一圈她住了兩年的公寓,「喀嚓」一聲落了鎖,拖著行李箱下樓。
三年,她終究是要回去的,儘管百般不願面對,可是一切終是無法逃避。
最後一個下了機,取完行李向出口而去,腳步不自覺變得沉重了許多。
「郗顏,你還在等什麼?而我,又在等什麼?」溫行遠閉上了眼,將萬家燈火阻隔于眼帘之外,牽起一抹自嘲的苦笑,一張稜角分明,又尤顯疲憊的面容清晰地映在玻璃窗上。
正怔怔的盯著屏幕,突然聽到通知登機的聲音,郗顏拿著登機牌,隨著人流上了飛機。
郗顏淡笑的望著靜謐的小巷,古舊的民房,隨後又移開目光,眺望著遠處朦朧的雪山,輕柔的微風扶過她素凈的臉,空曠的腦子裡突然浮現出溫行遠的那句話:恬淡的感覺不真實的像在雲層里飛。
遠遠見張子良倚在車前,郗顏沖他揮揮手,輕喊一聲:「早啊,子良。」
為什麼又是往事?丟不掉,撇不開的……過往!
按下發送鍵,看著手機屏幕上顯示著「發送成功」的字樣,郗顏頓時就後悔了。
沒有所謂都市生活的那種車流不息,緊張忙碌,古鎮早晨的空氣格外新鮮,似乎還夾雜著微濕的氣息,不禁令郗顏深深的吸了幾口,舒心的感覺油然而生。
「我一直都在!」只有簡單的五個字,郗顏反反覆復看了不知多少遍。
和*圖*書你不是和她通過電話了,你覺得呢?」張子良聽出溫行遠的語氣一轉,嚴肅了許多,謹慎著回問。
「早晚會從保姆升級為男朋友的,兄弟的幸福全靠你了。」溫行遠的心情似乎很好,聲音雖然有些沙啞,像是剛睡醒的樣子,但語氣卻難掩輕快。
溫行遠一大早就打電話來,告訴他郗顏不喜歡吃飛機上的早餐,請他幫忙買豆漿給她。這丫頭看似隨意,骨子裡卻挑剔得很。
見她走得近了,張子良收回思緒,微笑著迎上去,接過她手中的行李箱放上車,兩人向機場而去。
郗顏不知道,那些常常令她不耐煩的電話其實只是溫行遠在提醒她,他的存在。他是怕時間和距離,阻隔了他們之間的……聯繫。
時間過得真快,她到大研鎮已有三年,而他,也已離開整整兩年,他們又有許久沒見面了,兩年中他僅回去兩次,而她也不過見了他一面。半年前回去那次,她根本不知道。
她在做什麼?想他嗎?一定是太累了,沒休息好,頭昏了。急急關了手機,怕他萬一剛好開機收到簡訊后打電話過來,她不知該說什麼,她真的沒什麼好說,該說的不該說的,早就說過了不是嗎?!
中途換了兩次飛機,郗顏終於在當天下午回到她三年未歸的故鄉。遠隔千里,當她從熱愛的麗江古城飛回那座曾經生活了二十四年的北方小城,心中湧起強烈的不安。
未加修飾的臉龐上浮起濃濃的倦意,身上也莫名的有些冷,縮在座椅上,將自己置身於世界之外,謙卑地祈求時間過得慢一點,再慢一點……
「等見了面再說,我十號早上八點的航班。」雖然她要走,他還是決定回去。
「你十號回來?顏顏不是十號要回家?她知https://www.hetubook.com•com道你要回來嗎?」
郗顏,回去不等於回頭,過去的,再也無法追回,就面對面的把他遺忘吧!
三年了,她也該回去看看的,只是,這次回去,會發生什麼嗎?
張子良看著晨光中一臉燦爛笑容的郗顏,突然有些明白溫行遠了。
「那我十號去機場接你。」張子良皺著濃眉,率先打破了沉默。
新的一天又開始了。
等待她的,不止是季若凝含笑的面容,還有那一段哀痛的往事!
「回家記得隨時開機,找不到你,我們會擔心。」張子良偏頭看了她一眼,其實是想告訴她溫行遠今天要回來,話到嘴邊又想到他今早的囑咐,到底忍了回去。
她向來不喜歡麻煩別人,但張子良堅持要送她去機場,她拗不過,最後終於妥協,但她知道杜靈一向睡眠不足臉色就會很差,所以堅決反對她早起送機。小巷屬於步行街,車子開不進來,他們就約好在巷口等。
張子良當時突然壞心的揶揄他:「行遠,你到底是想當郗顏的男朋友,還是想當她保姆啊?」
沉沉嘆息,閉上眼時已然卸下所有的偽裝。
心痛啊!當他們如陌生人般擦身而過時,她的心中瞬間綻開一朵稱之為絕望的花兒。哪怕季節更替往複,那朵悲涼之花卻無論如何都不曾凋謝,那痛就沒一刻真正停止過,叫她如何故作堅強的面對?又讓她怎麼去瀟洒的割捨?
當飛機緩緩攀升,郗顏透過機窗,探身望著越離越遠的地面,心緒亂成一團。
「手機又沒開?」將準備好的早餐遞給她,他狀似不經意的詢問。
因為臨時決定回大研鎮,溫行遠已接連忙了幾日,可依然沒有忘記給她打電話。終於忙完手上的工作,他揉了揉太陽穴,倚在靠背上閉上www.hetubook.com.com眼休息。
郗顏坐在候機廳里,翻看剛剛開機時收到的那條簡訊。
這兩個人還真不是一般的怪胎。溫行遠走的這兩年只回來過兩次,好不容易回來一趟,又趕上郗顏要走?怎麼就這麼碰巧?地球到底是圓的還是方的?搞什麼鳥事?!
幫她辦好登機手續,直到把人送到安檢入口,見她通過檢查,站在裏面沖他揮手,張子良才微笑著點了點頭,把手放到耳邊做了個打電話的手式。
「兄弟之間怎麼說這些?」輕擁著杜靈,他笑了笑。
起身走到落地窗前,俯視下去,是燈光閃爍的都市夜景。
他的生活一直是比較規律的,每天兩點前休息,七點半左右準時起床,九點鐘到公司辦公。今晚打電話本是想告訴她,他訂了下周二的機票回大研鎮,卻沒想到這麼巧,她竟在同一天要回老家,到了嘴邊的話又強咽了回去。
是啊,不過才二十幾歲,卻經歷過那麼沉重的往事!
「謝了。」溫行遠誠摯感謝。如果沒有張子良,他又怎麼放心讓她獨自一人留在陌生的異鄉這麼久!
她抿著嘴笑了,看了下時間還早,他應該還沒有起床。她拿起手機發了一條簡訊給他。
郗顏並不算漂亮,更不愛打扮,隨意的牛仔褲T恤,配上白色的休閑鞋,蓬鬆自然的捲髮此時被利落的束成馬尾,凈瓷般白皙的面孔上找不到一絲修飾過的痕迹,秀麗的鵝蛋形小臉顯得整個人愈發溫柔,卻又隱約透著絲倔強與……失落。在她身上,張子良看到了都市女孩少有的「乾淨」。如果不是偶爾看到她若有所思的沉默,如果不是無意中見她愣愣望著酒吧外的人群落淚,張子良會以為郗顏就是一個很單純的,有點憨憨的,傻傻的女孩子,儘管她已經二十幾歲了。
https://www.hetubook.com.com「她最近還好吧?」電話那端猶豫了下,終是試探著問出口。
「說什麼呢,剛把顏顏安全送到家,放心吧。」每天晚上送郗顏回家成了張子良的例行工作,當然不僅僅因為對朋友的關心,最主要的是:這是溫老大的吩咐。
她趴在陽台上,客廳的音響里流淌著布萊恩·亞當斯那沙啞的聲音,她已習慣清晨睜眼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放音樂。
「她何時會對我表露情緒。」溫行遠一聲輕嘆,這邊的張子良也微皺了下眉。
他知道溫行遠每次將電話打到他這,或是酒吧,定是這丫頭又關機了。這次不同平時,走這麼遠,她要是不開機,溫行遠找不到人,還不得拆房子?為了他與杜靈有清靜日子過,為了他兄弟的心臟著想,他必須多這麼一句嘴。
「到時候見。」溫行遠一時也不想再多說什麼,急急收了線。
他又想起那夜,他和她共撐一把傘,兩個人在細雨連綿的夏夜步行在古鎮幽深的小巷裡,雨點落在傘面上,又滑落到地上,濺起微不可見的雨滴,打濕了他的鞋面。未熄的燈火透過窗子照著昏暗的小巷,一眼望不見盡頭,有些小巷深深深幾許的韻味……
「萬家燈火!」他一字一頓,喃喃自語,突然有些疲憊,不知哪一盞屬於他,或許沒有一盞是屬於他的,因為他—沒有故事。
摸出一根煙點上,煙霧繚繞中,他下意識皺起了眉頭,開始懷念那古樸的房舍,清可見底的河流,還有踩在上面會發出一聲聲脆響的青石路面。
喧囂的酒吧一條街直到凌晨時分依舊霓虹燈閃亮,郗顏不是乖寶寶,她忙碌的身影直到酒吧快打烊還看得見,不得不說,她的確是最勤快的員工。
「有能力的人是不加班的……」想到她彆扭又不失關心的提醒,他揚起唇角笑了。
上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