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天仙子
第二十三章 雪白豆花,紅的糖

「梅和雪,我當時誇大小姐如雪的那句,你給這丫鬟重複一遍。」
月嬌終究是學不來莽夫一般的吃相:「先生是高雅之人,吃相可不能太難看,我們雍錦坊那些姐妹一個個把先生當做了在世仙人,如果被他們看見先生這樣子,恐怕……」
宋鈺笑笑:「在天關城,我這年齡的男子,十有八九認識秋蘭。」宋鈺這是實話,要想認識羅雅丹,非得通過秋蘭這一關,好多人背地裡有以「惡婢」來稱呼她。
「談個情?」
柳未寒既然如此乾脆,羅雅丹再有不甘也只得無奈地點點頭:「柳公子既然如此說了,雅丹自然不好反對,但我還有個小小的附加,在城內,允許羅家家人帶刀行走,僅十人。」
這會正當午,豆花攤上也坐了一些人,聽得秋蘭這話眾人俱是面帶慍色,但最後還是很好地克制了下來,裝作沒有聽見。秋蘭越發興起:「正所謂龍配鳳、豹從虎,豺狼行山中,什麼樣的人結識什麼樣的朋友。這段時間那些公子哥開口閉口便是『天仙子』,本以為雍錦坊以後的台柱子是高雅之人,原來竟是如此粗鄙,你這樣的人如何與大小姐比較。」
「柳公子這些年投筆從戎,厲兵秣馬,顯然是有鴻鵠之志。羅家是卑微商人,但也懂利弊、明權衡,看得出來城主大人這些年也想將城衛司重新掌控在手中,但城衛司所需經費頗高,花司長又掌控著城衛司經費運轉,沒錢誰會願意賣命,柳公子就算任何時候都身先士卒有能和*圖*書改變多少。父親每次出商遠行,必有重諾,折返回家后第一件事便是擺席論功,只是怕冷了人心,柳公子應該懂雅丹的意思。」
「城防範圍擴大至出城一公里範圍,月銀為一千五百兩,若因羅家之故用到天罰時,羅家另行承擔五成損耗,另外五成便讓我去和父親大人交涉吧。」柳未寒搖著頭:「回家恐怕少不得承受父親大人一番雷霆怒火。」
「不用算了。」柳未寒打斷著道:「城衛司職責是守護天關城安危,但畢竟人力有盡時,天關城方圓三里是天罰覆蓋的極限。它就像一個怪物,每擴大一里範圍,增加的晶石能量不是城衛司能夠輕易承擔,若無事還好,真要啟動一次,可不僅僅是三五千兩銀子能夠承受下來的,要保證羅家商隊在天關城附近區域的安危,雅丹你這是在給我出難題啊。」
「喔,你還認識大小姐身邊的丫鬟?」
月嬌眼睛驟然一亮,指著街對麵茶樓道:「你看二樓上那人,不是大小姐身邊的侍女嗎,叫什麼來著?」
月嬌欣喜不已:「如此更好,這樣便能說得過去。先生你……看什麼呢。」說道最後月嬌聲音越來越小,最後幾乎不可聞。
月嬌被牙齒咬破的嘴唇還殘留著明顯的血痕,宋鈺眼中閃過一絲愛憐,隨即裝著沒看見般笑道:「不如你告訴大娘,我們昨夜討論詞曲來著,你不是跳月節的時候要登台獻唱嗎,就在下個月圓的時候吧,還來得及。」
宋鈺一覺https://m.hetubook•com•com睡到天亮,腦勺上凸起一個不大不小的疙瘩,輕輕一揉便疼得直哆嗦。
昨夜破天最後一句話讓宋鈺心痛到極點,他寧願昨夜昏迷過去,也不願接受這個事實。
宋鈺為自己這種自私的行為感到恥辱,但依然沒有想過要去幫忙的意思。
月嬌遞過來一張熱毛巾:「先生也太不小心了,談個琴也能把自己摔昏過去。」
昨夜他並沒有昏迷過去,這些天的晚上,月嬌幫他擋了無數波要來刺殺他的殺手,宋鈺只是默默地看著,沒有出手,暴露別人總比暴露自己好得多。
宋鈺接過遞來的熱毛巾,兩隻手偶然地碰在一起,月嬌如受驚的小鹿般飛快地退了兩步。
秋蘭這會才注意到這素顏潔面的女子,左右看了看向宋鈺道:「這麼快就把雍錦坊的台柱子給拐到手了,當初是誰在寒門樓下死乞白賴地說著『有美人兮,見之不忘,一日不見兮,思之若狂』來著?又是誰求著我給小姐遞一張雪簽?」
他的存在妨礙了柳未寒將香餑餑裝進自己口袋的可能,羅家既然向自己開出香餑餑,羅天舒的意圖自然很明顯,要將礙眼的花司長給踢出去,不然開出再高的天價也是無濟於事。
月嬌尖嘯一聲,雙劍中的一柄應聲碎裂,落下大大小小,滿地的碎片。
月嬌沖宋鈺翻了個白眼,裝著沒有聽懂宋鈺這渾話:「用毛巾敷一下。我一夜未歸,回去少不得要被大娘給埋怨一頓。」
月嬌露出一絲恰到好處和圖書的驚訝:「先生不老實。這是海口城那邊的鄉下人說的,我以為先生本就是天關城的人。」
月嬌氣鼓鼓地站起來剛要說話,宋鈺一把抓住月嬌手腕,將她拉回到座,面不改色道:「窮,只能吃得起這東西,秋蘭姑娘天生麗質就不要和我這種窮酸走太近了。」
「在我們海口,說一個人老實可是罵人的話。」宋鈺大笑著走出院子,看起來心情似乎很好。
「先生這是在打臉,恐怕有些不妥吧。」月嬌噗嗤一下展顏而笑,本要拒絕,在宋鈺堅持的眼光下終於還是半遲疑著說了出來。
「知道小姐這會才幹嗎?」秋蘭傲然地說道:「我家小姐正和柳公子在裏面喝茶呢,知道談什麼嗎?大小姐和柳公子正商量著羅家與城衛司之間的合作呢。不說其他,就是這會他們喝的一壺茶都可以買下你面前這整個小吃攤,也就你這窮酸才配吃這低賤的玩意。」
一直站在羅雅丹身後沒有言語的丁賬房,笑嘻嘻地點頭,遞上一副紙筆,讓二人落下契約。
宋鈺頓時鬱結,也不知月嬌是故意岔開話題不遠自己說下去,還是說她壓根就沒聽自己所說的話。順著月嬌的指點,宋鈺順目望去,正見著一個身著鵝黃的女子無聊地在二樓欄杆處打望著街道,宋鈺笑笑:「她叫秋蘭,以前我托她幫忙過。」
「莫不是怕請我吃了這一碗豆花,你接下來這一個月都要啃冷饅頭過日子。窮就要有窮的自覺性,一個人躲家裡啃冷饅頭就是了,何必要出來現這個https://m.hetubook.com.com眼?人和人真是不能比較的。」
「你也聽過這打油詩?我一年從海口來的這裏。」宋鈺用毛巾擦著手上本來就沒有的汗漬:「我從來沒說自己是老實人。走吧,咱們出去找點東西填肚子,趁著陽光正好,趁著光陰尚好。」
「恐怕會大失所望、恐怕會傷心難過、恐怕會不喜歡我。」宋鈺補充著道:「人生一輩子可短暫了,也許你剛放下碗,一輛失控的馬車就朝我們撞來,誰也不能保證下次我們還能在這裏自在地吃東西,有些東西我們會失去,有些東西我們會在乎……」
羅家開出的自然是一塊香餑餑,但目前而言這塊香餑餑需要經過一道關卡——花司長。
「先生說過很多話。」
「可是先生不是才學極高嗎,那些怪怪的曲調,還有那首送我的詩都說明了先生才情極高。」月嬌回頭看了一眼擱在桌子上孤單單的一柄劍,跟著宋鈺出了門:「像先生這樣的學問、才情,不該正是那種目不斜視的正人君子嗎?」
宋鈺偏著頭望向月嬌:「還記得我到雍錦坊作樂師的那晚,我說的話嗎?」
宋鈺二人就在碩大洋槐樹下吃了起來。宋鈺用勺子狠狠地舀了兩口說道:「這雪山蓋火不能像你這樣細嚼慢咽。囫圇著一口吞下去,糖的甜蜜會從心底湧起,比如我這樣。」說罷又吞了一勺豆花,呼啦一下就吞下肚子。
雪白的豆花上灑著一層紅糖,細膩而甜蜜。
秋蘭本就無聊,見著遠處樹下有人朝自己指點著,起初她並不在意,誰料www.hetubook.com.com仔細一看卻是那討厭的窮酸,桌旁還坐著一個女子。小姐一時半會估計不會離開,秋蘭便有心找樂子地下樓走到宋鈺面前,半扭著鼻子陰陽怪氣說道:「這不是宋公子嗎?宋公子這樣的大才子怎麼就請美人兒吃這路邊三錢銀子的豆腐。」
與此同時,羅雅丹和柳未寒在一處雅間內正小聲交談著,兩人不時有些爭執,羅雅丹手指飛快在鍵盤上撥動著,半晌才道:「城衛司有五百人,每人每天半斤肉、半斤糧,再加馬草、兵器損耗,一月下來便有一千五百輛,其中還不包括夜間執勤宿餐……」
閉合著的門撲啦地被推開,秋蘭默不出聲地進了,低頭走到羅雅丹身後。眼尖的羅雅丹發現秋蘭臉上有幾根指印,眉頭頓時皺了起來。
宋鈺臉上沒有半點尷尬和愧色:「是我。」
宋鈺安慰著已經快要暴走的月嬌,鬥鬥嘴還是可以的,就怕月嬌暴起發難,秋蘭雖然腳步穩健,但似乎也僅此而已:「沒事,狗咬你一口難不成你還想要咬回來。」
「可以!」柳未寒想了想也同意了:「回頭讓丁先生到城主府領一份持刀文書便是。」
宋鈺眼淚都笑出來了,眼光肆無忌憚地掃著那婀娜的腰身:「咱們家鄉有個俚詩『二八佳人體似酥,腰間仗劍斬愚夫……』」
宋鈺說話永遠是波瀾不驚,甚至是暴打王之源的時候,都還能一邊替王之源擦拭著臉上血跡一邊輕言細語地說著「匹夫一怒,五步流血」這樣的話,但月嬌聽來卻是樂得花枝亂顫,從來沒有聽過這樣的比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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