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殺人機
第三十三章 教習

宋鈺一驚,烏蠻為人自傲,就算面對城衛司那夜的打擊,他依然也不曾退縮半步,眼下卻是要離開天關城,莫不是也開始懼怕城衛司勢大。
「如果還有人不信的話,可以現在站出來,我親自指點。若是沒有疑問……」宋鈺平靜地看著前方眾人,冷冷的眼神從每個人脖子上掃過:「就給我好好聽著。」
聞祝也對宋鈺頷首回禮:「你對那些人倒是用心,一個要領反覆講無數次,生怕別人不會,不過有些話倒是在理,譬如那句『同向力疊加』以及昨天的『分力疊加,引至相同』,只是這些東西對修道者而言似乎不合適,修道者之間拼的真元強度和誰的刀劍更厲害。」
「彪子你腦袋被驢踢啦,人家把手都送到你嘴邊,偏偏你死心眼非得要吐口水,吐口水能淹死人嗎?對,踢爆他卵蛋,看田橫以後還如何梅開二度,連花骨朵也看不著。」
「一個書生妄圖教我們打架,簡直滑天下之大稽,老祖宗怪罪下來也和我們無關,是他要和彪子搏命的,這次可不是我們欺負人。」
一時間下面眾說紛紜,還有好事者丟過來兩把刀子。
翠竹樓就是上次宋鈺療傷的那個小竹樓,宋鈺進去后頷首點頭算是見過禮了,上次要求聞祝幫忙殺烏蠻一事,聞祝沒有答應,宋鈺多少對這事還有些耿耿於懷,烏蠻一直是他的一塊心病,相比之下這段時間鬧得沸沸揚揚的城衛司修神像的事他反倒漠不關心,修一尊神像最遲也得大半年,等神像修好落成的時候,他早離開這鬼地方了。
宋鈺搖搖頭:「以前我看你說的影主和人交手,影主只是微微一躬身就將對手震到山壁上,身軀盡入石中,暴斃而亡。這樣的身手就算不懂真元的人學會了,遇著雷鳴初期的人,依靠技巧一樣穩勝不敗。」
四下無數雙眼睛驚愕而視,如果彪子是粗心大意導致的話,那麼田橫又是為什麼這樣,莫非這套拳掌之法真的如此厲害?
「宋教習,老祖宗和*圖*書在翠竹樓有請。」一個下人走過來,瓮聲瓮氣地說著。
宋鈺目前也達不到這境界,勉強能將腕、肩、腰同時旋轉發力,這三道力還是他通過紅拳領悟而來,至於肘、腰、股、膝等還要另外尋找一些拳法來參悟,循序漸進才能真正做到融會貫通,拳、掌的最高境界是「化」字訣。
「對對,讓彪子先和教習玩玩,彪子看似粗壯,其實拳頭很輕,跟果子砸在身上一樣,讓教習教訓教訓他,讓他知道天有多高地有多厚。」
距離宋鈺最近的一個痞子笑嘻嘻地回頭:「宋教習,要不你給咱們露一手,上去把他們二人分開?」教習本來是極高的一種官職,但在這些人嘴裏吐出來自然是嘲弄和取樂的方式,也不知最初是誰這樣喊了一聲,本來沒人在意,後來有人專門解說了一下教習該是多大多大的官,然後所有人都一齊改口,宋鈺也從先生「升級」成了教習。
宋鈺站在人群之外,背著手靜靜看著。人群中那兩人雖然平日里都很熟,但血性一旦激出來連親娘舅舅也不認,誰管你是誰?
宋鈺這話真假參半,真話是發力技巧,假的是宋時關震人入山崖這一段。只是這發力技巧可不是他嘴上說說別人就能理解的,他原來那個世界的詠春拳就是這樣的發力技巧,發力瞬間全身數十個關節同時旋轉,藉助身軀往前彈射發力,形成螺旋爆發力和瞬間彈射力相疊加,看似輕鬆一擊卻能震退對手一兩丈遠。
所有人心中一樂,彪子在他們這些人中屬於胳膊比腦袋好使的那種人,就像狗熊一樣,一紅了眼連親娘舅舅也不認。眾人都開始想象著宋鈺腹部中刀哀嚎連天的模樣,還有人低聲罵著:「裝唄,看你腸子流了一地的時候,還能不能繼續這樣萬事不關心的模樣。」
聞祝點點頭,就連他們三兄弟修鍊起來也一樣后力難繼,這和眼界、天賦無關,修為不到哪一步終身無發見真味。
宋鈺hetubook•com.com平靜地看著彪子:「我不用人提鞋。」
田橫抬腳將散落在旁邊的一錠銀子踢開,人群順勢讓開一條通道,一直通向宋鈺。田橫嘴角帶血,半邊胳膊也軟塌塌的垂著,卻渾不在意,朝宋鈺走了兩步:「這點點錢就想買咱哥倆的命,大爺我一夜春宵的嫖資也比這多,姓宋的,你那些花架子好看是好看,可是沒用。敢不敢過來陪大爺我玩玩,大爺要是被你弄死了,不怨你。要是你受不了我這拳頭,也只能怪你運道不好。放心,我也不會讓你白死,給你找個女子來配冥婚,算是夠意思了吧!」
這其中還有一個關鍵宋鈺沒說:距離短了,力量從何而來?
「我不如宋時關多矣!」聞祝聽言驚奇嘆息著:「世間還有如此高明的發力技巧,倒是該見識一番。」聞祝倒不好意思說向宋鈺學習,但意圖已不言自明。
長街兇殺早過去十余天,那夜的雨水也將血水沖刷得乾乾淨淨,破敗的房子也被徹底推倒,在原來的地方每天都有近百個工人熱火朝天地幹活,五丈長的青條石從山裡被鑿下來,用滾木運進城裡,再由工人將青條石鑿平,鋪出一個高台,但那天晚上的兇案卻像詛咒一般籠罩著偌大城池,每晚子夜,鼓過三響,城衛司準時戒嚴,凡在那期間還出現在街上的,一律抓起來服役。
化對手的勁,將他人之力化為己用。
聞祝忽然叫住他:「提防姓柳的。」
這天又是如此,下面那些痞子歪歪斜斜站著,好像身子被抽了筋似的壓根站不直,由里到外都散發出一種職業的痞子氣息。有兩人不小心間拳頭碰胳膊,然後彼此間都覺得是對方的錯互不相讓,開始掐架起來。抓陰扣鼻孔咬肩膀無所不用其極,周圍人頓時樂開了,還特意讓開一塊空地好讓二人施展本事,還有人扯著喉嚨不斷叫好:「用力啊,哎呀,要是再用力一點就可以撕爛彪子的嘴了,可惜!」
先前和田橫打鬧已經激起彪子m.hetubook.com.com凶性,正覺得打得暢快卻被宋鈺一句話激得停了下來,這瞬間再次凶性萌發,握著匕首就朝宋鈺刺去。
人群頓時沸騰了,無數人起鬨喝彩,一個個將手掌拍得通紅:「田橫你還是歇著一邊去,你卵蛋還疼吧。」
在螅園那邊催過兩次后,宋鈺也履行自己承諾,每天晌午後都去螅園傳授拳技,在螅園獃著的這些人,手上沒見過血都沒臉和其他人打招呼。所有人除了對老祖宗恭恭敬敬之外,對這個瘦不拉幾、一拳過去可以掄翻好幾個這樣的書生的宋鈺自然打心底瞧不起,但老祖宗傳了法旨,這些人也只能敷衍著跟著練。
眼看天色快到黃昏,宋鈺心中也搖頭,當初把這教人武技一事想得太理想化,結果小半天時間就講了五個字「同向力疊加」,效果還微乎其微,這樣下去沒三五年別想教會這些人。
「知識就是生產力啊。」宋鈺偷得空閑,一面喝著涼茶一面感嘆,難怪老怪物不願意教這些人一招半式可以傍身的東西,果然是蠢得夠嗆,真不知道他們這些年是怎麼活下來的。
「對,田橫你就別瞎參合了,教習身份尊貴,咱們不能群起而攻,這不是咱們龍蛇幫的規矩,等下彪子玩累了你再陪宋教習玩玩不遲。」
周圍人一看還可以這樣,也如法炮製救了田橫。
聞祝似乎猜到宋鈺心中所想:「恐怕他是擔心自己懷中之物得而復失,如果你想要救羅家女娃,就得好好謀划,一旦出了天關城,恐怕再難找著他了。」
宋鈺搖搖頭:「修為太淺,雖然三絕銘記在心,卻總難繼力終究是畫虎不成反類犬,不得要領。」
唯一歡喜的恐怕是樂坊的媽媽們,稍微晚一點的客人都會選擇留宿樂坊,對於樂女侍寢此例不開的規矩早忘了,大勢所趨之下,誰也沒有和銀子過不去的想法。
宋鈺微微有些奇怪,他過來有將近十天,沒來之前老怪物天天派人過來催,宋鈺來了后聞祝又像大家閨秀一樣不肯露面,怎麼https://m•hetubook.com•com今天忽然要見自己了?
聞祝忽然問道:「影主的三絕技你可有參悟?」
「讓他們打,誰也不許勸架。」宋鈺微微提高聲音說道:「彪子、田橫,你們倆聽好了,誰要是開口投降認輸,誰他媽就枉自站著撒尿。」宋鈺一邊說一邊從懷裡掏出一個錢袋,扯開口子將大大小小散碎的銀子、銀粒倒在手裡,隨手灑到空地上:「弄出血我資五兩紋銀,要是弄死了對方,活下來的我獎勵五十兩。別擔心弄出人命,亂葬崗哪天沒有幾具屍體?」
彪子傲然站到宋鈺對面:「那天晚上黑燈瞎火的沒看清楚,今天如果你還能贏了我,我彪子這條命以後就交給你了,任你差遣。」
宋鈺的聲音越過半空,準確而清晰地傳到所有人耳中,那些看熱鬧拚命喝彩支招的人都愣住了,這是在勸架?七八十雙眼睛齊刷刷地望著這邊,就連在場中打架的兩人也停下來。稍微魁梧的那個是彪子,半邊眼睛全烏了,另一隻眼睛圓鼓鼓地望著宋鈺,看上去殊為恐怖。
「肩膀肌肉結實而有彈性,有極強的抗擊打能力,就算被扁擔狠狠砸一下可能也沒事。我用的力量並不大,你們在場的每個人都可以比我的力氣更大,戰鬥中力量是勝利的一個前提,但不是全部。結合我先前給大家說的,控制好肌肉收縮度,在拳或者掌落下的過程中不斷加速,不依靠長距離的蓄力就可以達到剛而脆的爆發力,這就是同向力疊加的原理。」
聞祝隨即將話岔開:「烏蠻要走了,如果你要找他的話,須得準備周詳。」
田橫倒是會審時度勢,眼中透著一股哀求之意,唯獨彪子不服,雖然疼得冷汗直冒,一口氣始終在嗓子眼上打轉卻吊不上來,但硬是沒有服軟的意思,用一種「人與貞潔共存亡」的姿態,擺明了要和宋鈺耗上。有熟悉彪子的朋友心中暗罵著彪子愚蠢,人家臉不紅氣不喘,站在這裏還不費勁,你和人家耗得起嗎?上前衝著彪子後腦勺就是以巴掌,這一掌下去和-圖-書彪子才終於喘出一口氣,像剛從水裡撈出來的一樣,虛脫地躺在地上。
一句話氣得彪子呀呀直叫喚,接近八尺的漢子竟然被小自己一圈的書生給嘲弄,換著誰也受不了,尤其是這麼一幫長期奮鬥在黑暗角落又以豪俠遊俠自居的痞子們,彪子俯身撿氣一把匕首:「別說我欺負手無寸鐵的人,快撿起來,我們大戰三百回合。」彪子心中暗自盤算著,只要宋鈺一俯身撿刀,他立即衝上前,現在宋鈺背後放一刀血再說,至於刀插多深、插在什麼位置不在彪子考慮中,只要人別在螅園斷氣就好。
「是啊,宋教習,得饒人處且饒人。」二愣子的光榮傳統之一就是:見底踩,見高拜!雖然很多人心中不服氣,但宋鈺實實在在一隻手就讓彪子二人跪在地上呲牙咧嘴疼得說不出話來。
宋鈺學著田橫的模樣將刀子踢到一邊,手依然背在身後:「來吧!」
下面的人終於也安分了些,至少不會陰陽怪氣明著搗亂,宋鈺既然是教也不敷衍含糊,同一個要領要反覆講無數次,可是這些敲詐、勒索、玩女人多樣技能無師自通的眾好漢卻連「同向力疊加」的意思也不明白,僅有幾個在宋鈺解說了五六遍后才眨巴著眼睛似懂非懂。
「宋教習,彪子肯定知道自己錯了,你就讓他起來吧,看著怪痛苦的。」
宋鈺點點頭,再不肯有停留,起身就朝門外走去。
所有人都展開豐富的聯想,想象著宋鈺慘不忍睹、痛哭流涕、悔恨交加的情形,衝過去的彪子忽然矮了一截,然後整個人跪在距離宋鈺身前半尺的地方,手上牛角尖刀鐺鐺掉在地上。
「廢物!」田橫鋼牙一挫,連刀子也不撿,提著拳頭就朝著宋鈺衝過去,結果也是剛衝到彪子的位置,肚子就莫名其妙挨了一拳,隨後宋鈺手掌斜斜劈在他肩胛上,田橫哎呀一聲直挺挺地就跪在地上,剛好和彪子跪在一條水平線上。
所有人都愣住了,這書生細胳膊細腿的,怎麼可能輕飄飄的一掌能把八尺漢子擱在地上起不了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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