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殺人機
第四十七章 天下將白

隨著這個喝呼,劍柄處忽然飛出一點寒芒。宋鈺第一柄短刀已經鞭長莫及,強行收刀不但浪費時間,還會使自己也陷入絕境中。
柳未寒笑著上前,用劍重重敲著宋鈺臉上面具,鐺鐺作響。他又扭頭看向身後羅雅丹笑道:「難道你就不想知道這張面具下究竟是何方神聖?這可是三番數次救了你性命的恩人,要是我,縱然是臨死之前也希望能做個明白鬼,也許下一世你還能記住這張臉,促成一段美好佳緣。」
「你害怕了?」夜叉冰冷的聲音傳入所有人耳中,就像一支冰錐一下下敲擊著:「你不是要做那指天持氣虎的梟雄嗎,挾持女人這樣的事太小氣了。」
「司座……你……額頭……」一名城衛結結巴巴地說著。
那並不是真元,更不是神念。
夜叉忽然睜開眼睛,長吁出一口氣,目光在羅雅丹臉上停留一瞬,忽悠開始劇烈咳嗽,一邊咳一邊轉身離開。
一道紅色月牙從戒尺上閃過。
羅雅丹甚至感受到那人鮮血在體內嘩嘩流動的聲響,這一刻,她心中忽然生出一種強烈的感覺:自己可以殺死對方!
「你的神座已經沒有了。」宋鈺信步上前,此刻他的腦海同樣一片混亂,剛剛吸納的神魂讓他每時每刻都要暈厥過去,然後下一瞬間又在腦海中歸於平靜,隨後又再一次炸裂。就像泥人,在小孩手中不斷被揉捏,捏成一個個怪異的模樣,然後又歸於一團,再一次變成另一種模樣,如此周而復始不斷在他識海中轟炸著,唯一支撐著他堅持下去的信念就是:殺死柳未寒,結束這一切。
儘管柳未寒這是笑諧,但這個提議依然讓羅雅丹有些躍躍欲試,心中也確實很想見識一下天關城最神秘的殺手。
「大小姐。」鍾靜思肩胛上插著一支長箭,鮮血順著箭桿朝外流淌著:「屬下無能,辜負老爺多年栽培與厚愛,不能護得小姐周全。若小姐能過此劫,定要去海口城一趟……」
「去海口,你以為你www.hetubook.com.com還能活過今夜?」柳未寒一劍刺穿鍾靜思咽喉,鮮血飛濺在羅雅丹潔白錦緞上,如一簇簇雪地上怒放的梅花。
大小姐成了萬中挑一的那個人!
「別說了,你不會有事。」羅雅丹看著鍾靜思肩胛那支插得穩穩的長劍,頓時晃得六神無主,用雪白的衣服去試圖阻止鮮血外冒。
僵直而沒有知覺。
羅雅丹臉色微微發燙,用力將被自己被握住的手縮回來,不敢看對方一眼。
一抹寒意忽然在宋鈺心頭泛動,他頓時大驚失色,怪異地看著前方。明明柳未寒距離自己還有二尺,劍依然在他手中握著,可是自己胸口這傷又是怎麼回事,剛才那道寒芒就如光團,短刀斬中竟然毫無感覺。
站在牆頂上的一個神弓手忽然栽倒下來,也在那瞬間,另外一名神弓手瞬間射出三支長箭,圍牆下城衛也開始提著長刀快步向柳未寒靠攏,全神戒備。
「混賬。」柳未寒一掌拍碎面前的石桌:「這傢伙不好好做他龍蛇幫幫主,竟然敢與我城衛司作對,五十多人難道奈何不得一個人?」
「喂……」羅雅丹眼看著夜叉弓著身子慢慢走著,似乎走得有些難受,像一個病入膏肓的老嫗般一聲聲咳嗽著:「讓我看看你唄!」
羅雅丹臉上表情很奇怪,這不該是看見面具下這張臉應該有的表情,而且夜叉到現在也如木雕一般僵直著,面具還在他臉上掛著,但她臉上的驚訝卻不像是裝出來的。
「我做事從來只問結果,不在乎手段。」柳未寒厲聲追問著:「你倒是說清楚,我的神座為什麼沒有了?」這是他現在最關心的問題。
如果柳未寒判斷失誤的話。
刀光從寒芒中央輕輕削過,沒有任何感覺。
「該死的城衛,差點把我雙手捆斷了。」
馬上就要消失在夜幕中的城衛哎呀一聲,半邊身子忽然炸裂,倒地身亡。
這是今晚上他第二次對人說這樣的話。
無論是羅和圖書雅丹還是城衛都愣住了,沒有人能接受這個事實。但柳未寒確實是死在他們面前,而兇手是一隻圓滾滾的蟲子,甚至沒有人知道這隻蟲子是一直存在柳未寒體內,還是某個時候趁著柳未寒不被悄悄鑽進去的。
天下將白。
「不可能,神座是無敵的,縱然是戚紹松死了,神座也不會有絲毫損傷。」
柳未寒忽然覺得意識一陣迷糊,努力想要將長劍捅進夜叉下頷,卻發現長劍有如山峰一般沉沉壓過來,隨後他整個身子連同厚重的盔甲頹然倒地,手上長劍撞擊著地面發出清脆的聲響。
火光中,一個衣衫破爛的身影從庭院門口拐過來,手臂上還存留著斑斑血祭,紫白相間的面具下閃爍著懾人寒光:「我來了!」
「傳我號令,若那傢伙不肯就範,當場格殺羅家所有人。」
羅雅丹被自己這種想法嚇了一跳,隨後本能地舉起手上戒尺朝那名轉身離開的城衛劈去。
柳未寒一點也不介意羅雅丹對自己的這些稱呼,只是搖著頭:「還不夠啊,這點點神念在我面前根本沒有任何作用,我本想等夜叉人頭送過來再殺你,但現在我已經等不及了。」
「住手。」柳未寒手臂一抬,長劍遙指著身前三尺處的羅雅丹:「再往前一步,她就死!」
柳未寒覺得有些荒謬,夜叉這會恐怕已經在血祭之下死於非命,這世上難道還有第二個夜叉?
咔——
柳未寒輕飄飄地收回長劍:「刺!」
一個圓滾滾的蟲子從窟窿中鑽出來,洋洋得意地擺著腦袋向宋鈺討好,可惜它這是俏寡婦給瞎子拋媚眼,表錯了情。宋鈺正閉著眼全力運轉著真元,用真陽炁對抗著先前侵入體內的那道力量。
「夜叉!」僅剩的那名神弓手朝柳未寒示警,反手去抽背後長箭,手還未碰到箭壺他整個腦袋便在刀光中斜斜滾落。
「那人還在控制中,屬下只是前來稟報。」
羅雅丹如墜冰窖,柳未寒的狠辣近乎滅絕人性。她心中只有一個念頭:不和-圖-書能讓這人回去傳令。心頭這樣想著,腦海中忽然出現一個細微的聲音。
是那人急促的呼吸。
一支長箭從黑暗中奔出,在火光中發出凄厲的嘯聲。鍾靜思憤然跨前一步擋在羅雅丹身前,柳未寒冷哼一聲微微抬手將羅雅丹手中的戒尺奪了過來,藉著火光才發現戒尺上竟然有彎彎曲曲如蚯蚓走過的花紋:「你竟然也是煉神者,倒是出乎我意料之外。」
「誰?」
「儈子手、魔鬼、殺人狂、屠夫……」羅雅丹怒目圓睜,將能想起的所有形容詞都傾瀉到柳未寒頭上,她想支撐著鍾靜思倒下去的身軀,但對方太重了,重得她根本無能為力,只能眼睜睜地看著鍾靜思從自己手臂間滑落。
宋鈺平時與人交手都用右手,這是他許多年養成的習慣,因為右手勝在靈敏,最初打造兩柄輕重不一的短刀也是為自己這雙手量身訂做。他右手能在一瞬間完成從蓄勢到出刀的所有過程;宋鈺左手勝在有力,這隻手握刀的時候,連他自己也覺得有種不可思議的靈性,刀在手中不但擁有遠勝於右手的力量,更能感受到對方兵刃的一些變化。
「好!」柳未寒邪邪一笑,身形如閃電般朝著羅雅丹刺去。宋鈺暗罵著柳未寒言而無信,他這是在判斷自己是否投鼠忌器,柳未寒長劍刺向羅雅丹必然也會使他本人暴露一些破綻,所以他這是在拿自己性命賭,賭夜叉必然會搶先挽救羅雅丹,賭注是他的性命。
「也許吧!」宋鈺一刀劈下,護在柳未寒身前的兩名城衛甚至來不及揮刀抵抗,一人被斬落腦袋,另一人齊腰而斷。宋鈺刀鋒遙指柳未寒:「你不是向來自負嗎,我給你一個機會,三刀內若殺不死你,我立即遠遁他鄉,終身不出現在天關城。」
高牆外,一聲雄雞唱曉。
看著地上柳未寒的屍體,羅雅丹明白,這一場麻煩還沒完。羅家接下來將要承受的必然是城主的怒火,一個喪子之痛的老人會幹出人類所有能夠想象的瘋狂舉動和*圖*書
柳未寒微微皺眉,伸手才朝自己額頭摸去,赫然感覺自己眉心出多出一個窟窿來,涓涓血跡順著他眉骨流到鼻弓處,再一低頭,發現自己半隻袖子已經血紅一片,柳未寒這才明白自己剛才抹去的並不是汗水。
宋鈺很有信心能將手中的刀塞進柳未寒的胸口,但柳未寒的劍只需微微向前一遞就能在羅雅丹脖子上留下一個血淋淋的窟窿。宋鈺再快也快不過這須臾之間,所以他放棄了殺柳未寒,而是短刀橫格,格劍!
一隻手輕輕抓住已經伸到面具前的素手。
「以前花司長手下的走狗,力鬼!」
外面出來如潮水般的聲浪:「大小姐,我們回來啦。」
「看來她也很想認識你。」柳未寒抓住宋鈺按在胸口的手腕往下放,讓手臂垂下來保持著一種最自然的動作,這才慢條斯理地用劍尖挑住宋鈺下巴處緊貼面具的邊緣,輕鬆地回頭望著羅雅丹:「我知道你內心有著一種英雄的情結,對這樣的人向來感到好奇,但如果一旦發現這本來神秘的面具下卻是再熟悉不過、再普通不過的那張臉,你的夢會不會就要破滅?殺你之前能讓你夢想破滅,是我喜聞樂見的事……你這是什麼表情?」
宋鈺手還按著胸口,聞言立即將手放下,卻發現除了自己思想還能轉動外,整個身軀都不再屬於自己。
羅雅丹聽得一聲聲由遠而近的聲音,渾身力氣彷彿在瞬間被抽空,勉強扶著半張還沒倒下的石桌,悠悠地坐到冰涼的石凳上。
奪面而來的寒芒卻沒有破綻,甚至沒有半點聲息,如果不是眼睛實實在在看見的話,宋鈺壓根感受不到它的存在。
有一個城衛貼著牆壁繞到門口,轉身就跑,生怕自己也被那蟲子招惹上,緊接著第二個,第三個……一瞬間的功夫,庭院里只剩下羅雅丹以及僵直如木雕的夜叉。
鍾靜思目瞪口呆地看著還舉著戒尺的大小姐,忽然想起宋鈺臨走前說的話,莫非那瘋子真將神念給了大小姐?
羅雅丹知道,和*圖*書鍾靜思本可以不用死的,如果沒有柳未寒後來補這一劍。
柳未寒嘴角邪笑更加詭異,笑得宋鈺不寒而慄,感覺自己就像一隻兔子迎頭撞進獵人陷阱。
回答她的只是那一聲聲漸行漸遠的、撕心裂肺的咳嗽。
「很多人縱然是到死也沒有聽過魔器這個詞,能死在魔器之下,你無疑是幸運的。」柳未寒用食指輕輕彈著長劍:「這支魔器封印了三道符籙,『刺』是其中一道,雖然它沒有毒,但卻能讓你在我說完話的時候就已經全身麻痹,不信你可以試試!」
第二柄短刀鏗鏘出鞘,迎著寒芒斬去。
柳未寒面帶不悅,這個人並不是守在弄玉巷的城衛,而是先前押送羅家囚犯的城衛之一,他冷冷喝道:「什麼事如此慌張?」
「有人劫持羅家犯人,那人是……」
羅雅丹低頭看了看,沒發現那隻蟲子的影子,這才撞著膽子上前,到這一刻她也沒放棄掀開夜叉面具一看究竟的想法。
柳未寒第一反應就是掏出胸口雕像,原本和神座之間的感應卻蕩然無存,手中的雕像上裂紋滿布,似乎稍微用力就有可能將它捏碎。
一瞬間,柳未寒汗便從額頭上冒出來。他覺得自己似乎有什麼地方出了大紕漏,不然以羅雅丹這種性子決不至於如此失去分寸。回頭看了看宋鈺,長劍依然抵在他下頷處,只要自己微微一用力,劍就可以從他靈台上冒出來。
嘭嘭跳動!
最後,柳未寒發現羅雅丹目光並不是集中在夜叉面具上,一雙眼眸卻隨著自己腦袋的擺動而偏移。柳未寒更加不解,抬手用袖口抹了把額頭上的汗水,平時他很少做這種粗鄙的動作,這是那些只會在田野里躬身幹活的農夫才能做的動作,但現在他沒有心思去掏懷裡手帕,因為他發現幾名城衛也用同樣驚恐的目光看著他。
「除戚紹松以外,還有第二人能解除你對神座控制?不過你用不著生氣,因為我已經幫你出氣了,抱歉的是神座『嘭』地一下化作漫天焰火,事兒就這麼簡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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