拜師禮結束了，雷茜茜和江鈴自然成了酒桌上最尊貴的人。

譚凱的頭低下了，說道：「這我聽說過，他掌握著供電開關，和平鎮的那些廠礦企業，都得給他送禮，否則他就要檢查線路。」

江鈴笑道：「怎麼，知道你姐是個貪官，是不是很失望，是不是想要告發我啊？」

譚凱重新坐好，說道：「我不是怕，是不明白你們這是在幹什麼？」

「大鵬啊，今天就到此結束吧，你回鄉政府去醒醒酒！」終於，雷茜茜推了酒杯。

「有這事？」譚凱一下子跳了起來。

「不會吧，我看他簡直把雷姐當成活祖宗了啊？」譚凱大為感慨，人怎麼能這樣複雜呢？

「這怎麼可能？」譚凱的眼珠子都要瞪出來了。

不是不背叛，而是背叛的價碼不夠啊！

「姐，你說哪兒去了，我怎麼可能告發你？」譚凱額頭冒汗，說道：「我只是……只是覺得太意外了，這些錢是從哪裡來的，我怎麼一點都看不出來呢？」

雷茜茜一撅嘴：「好啊江姐，你陷害我！」

在權利沒有有效的監督之下，完全靠官員的道德自律，簡直是瞎扯淡。

譚凱不解：「為什麼我是個例外？」

江鈴問道：「想想吧，一個電管所的小所長都能貪污幾百萬，董大鵬作為財政局計劃科的科長，掌管著整個高陽的經濟大權，手指頭稍微一哆嗦，就是成百上千萬的規模，可他四五年才貪了兩三百萬，難道不算是少有的清官嗎？」

「幹什麼，我才出去這麼一會兒功夫，你倆怎麼打起來了？」江鈴表情嚴肅的走了進來，哭笑不得的看了譚和圖書凱一眼：「譚凱，你至於嗎，一個大男人被一個小姑娘嚇得屁滾尿流，不嫌丟人啊？」

「否則你想怎麼著？吃了我，打我一頓？」雷茜茜突然收了笑臉，伸出雙手抓向譚凱的臉頰：「或者……你把我綁起來，殺人滅口！」

一個光在龍門飯店一年下來就能吃掉十萬的人，要是沒點外財根本就無法想象。

「不是陷害，這是資源組合。」江鈴端起桌子上的酒杯一飲而盡，長舒一口氣，說道：「否則的話，我剛才送他出去之後，怎麼可能得到他的一句承諾！」

「你很快就知道是從哪裡來的了，因為很快就會有很多人拿著錢哭著喊著求你收下。」江鈴笑了笑，繼續說道：「再比如，和平鎮電管所的所長，一個副科級單位，看似不起眼吧？可是去年所長被逮捕之後，光從他家裡搜出來的現金就有六百多萬，你不覺得很震撼嗎？」

「姐，你說了這麼多，可和那個董大鵬有什麼關係呢？」譚凱認同了江鈴的理念，但卻還是有些糊塗，問道：「有東哥的監督，我可以確信我不會成為貪官。同樣的道理，董大鵬已經被你們徹底嚇破膽了，你看他剛才的表現，慫的跟孫子似的，何必還要雷姐收他為徒呢？」

江鈴說道：「具體貪多少，我沒有準數。但是我可以告訴你，我當副鄉長這三年，工資上貌似只比我當普通科員的時候多了一萬，但事實上我的收入增加了至少十萬。而牛奮鬥作為青龍的土霸王，他的額外收入至少是我的五倍。」

「那就說下一個例子，牛奮鬥。」江鈴不和_圖_書緊不慢的說道：「他為了當青龍的一把，每年孝敬謝南成和吳高明的錢也都不下十萬，可他的月工資只有三千多一點，錢從哪裡來？」

譚凱無語了，他承認江鈴說的有道理，但他心中的坎卻過不去。

「這麼多？」譚凱驚呆了。

看到譚凱的表情，江鈴認為應該好好給他上一課了，說道：「身處什麼樣的環境，就要適應相應的規則，否則的話將會寸步難行。就拿董大鵬來說吧，貪了幾百萬，可真正落到他手裡的，能有三分之一就不錯了。因為他要保有他的位置，繼續佔有可貪的資源，就必須用貪來的錢為自己保駕護航，這就是利益輸送。一個願打一個願挨而已，苦的雖然是百姓，可百姓在這一環中卻是最沒有發言權，最無足輕重的。」

譚凱是從牛奮鬥的時代過來的人，自然知道當初牛奮鬥在青龍主政的時候，花銷和他的收入如何不成正比。

「就因為他貪了幾百萬嗎？」江鈴搖搖頭，說道：「如果我告訴你，董大鵬是最近十幾年來，財政局最清廉的一個計劃科長，你還這樣認為嗎？」

江鈴堅定地說道：「你不行，你一分都不能貪，否則立刻就會遭到嚴厲的懲罰！」

董大鵬興奮異常，左一口師父，右一口江書記叫個不停，每道菜上來都必須讓兩個女人先嘗一口，然後才敢下筷子，喝酒的時候更是雙手捧杯，無論是雷茜茜還是江鈴，只要稍微抿一口，他都必須乾杯。

「開玩笑而已，我也沒想到他這麼慫。」雷茜茜吐了一下舌頭，連忙倒了一杯茶，雙手送到譚凱面wｗｗ•ｈｅｔuｂｏoｋ.coｍ.cｏm前，說道：「好了凱凱，不怕不怕哦，姐不是故意的，來，喝口水，壓壓驚。」

「不但你例外，也包括我。」江鈴掃了身邊的雷茜茜一眼，說道：「給你透個底吧，雷東已經計劃好了，給我們五年時間。在這五年之內，我們好好當官，一分不貪。五年之後，可以有兩個選擇，一個是繼續做官，他就撒手不管了，愛貪不貪。如果我們決定跳出這個泥潭，每人給一千萬創業基金。」

貪污就是貪污，哪怕只拿了十塊錢，也是不道德的，是應該受到譴責和懲罰的，怎麼到了江鈴這裏，卻成了稱讚了呢？

「弟子先恭送師父！」董大鵬晃晃悠悠的站立起來。

江鈴說道：「真當成了祖宗，他就不會故意狂喝濫飲，把自己灌醉！」

「董副鄉長，我送送你！」江鈴笑眯眯的起身，也出了包廂。

江鈴微微一笑，說道：「我正想問問你呢，你對今天的事情有什麼看法？」

「沒吃飽接著吃，誰也沒限制你吃東西啊？」雷茜茜咯咯一笑，把面前的紅燒獅子頭夾了一個給譚凱，說道：「怎麼樣凱凱，姐厲害吧，你降伏不了的董大鵬，見了姐納頭便拜！」

「你是說，以前的牛書記一年也貪幾十萬？」譚凱的心開始動搖了。

譚凱不解：「都跪下磕頭了，還不算嗎？」

「我還沒吃飽呢，光看你們喝酒聊天了！」譚凱早就有些忍不住了，竟然沒起來，繼續大口吃東西。

譚凱揉揉屁股站起來，說道：「姐，她可不是什麼小姑娘，她是青龍盜的瓢把子，剛才還說要殺人放火呢！」

「哪那和圖書麼多廢話，讓你回去休息，你就乖乖地回去，我就住在這裏，用得著你送嗎？」雷茜茜師父的架子擺得很足，不耐煩的揮了揮手。

譚凱終於有些理解貪官了，他們整天生活在這樣的環境中，睜眼看到的每一個人幾乎都是給他們送錢來的，如何能夠堅持的下去？

譚凱痛苦的搖搖頭：「也就是說，我要想當好鄉長，也必須貪了？真要這樣，我寧可辭職不幹。」

譚凱沉默了，因為他突然發現，自己的信念並非想象中那樣堅定。

「你參加工作時間短，也沒有人在這方面指點你，不知道可以理解，但是你不能永遠不知道。」江鈴坐直了身子，正色說道：「舉幾個例子吧。龍頭村你了解，牛堅強為了當村支書，每年都會從他弟弟牛戰鬥手裡拿幾十萬活動經費。你想想，如果他的利益小於幾十萬，他會這樣做嗎？」

譚凱說道：「這不同，牛堅強拿錢是賄賂選民的，和董大鵬的性質不一樣。」

「那是因為他要自保，他擔心我們會問蔣一凡回天海的事情。」江鈴轉向雷茜茜，笑道：「而我之所以讓茜茜收他為徒，就是強行在他額頭打上一個標籤。而蔣一凡，是絕對不會重用有別人標籤的下屬的。」

江鈴搖搖頭，苦笑道：「茜茜你也是，收了一個副鄉長當小弟就得意忘形了，就開始欺負譚凱了？你又不是不知道譚凱膽子小，接受不了你們哥倆那一套鐵與火的理論，嚇唬他幹什麼？」

雷茜茜一撇嘴：「怎麼，你懷疑我哥哥的經濟實力，還是懷疑我哥哥的信譽？」

「你都把我的副鄉長收做馬仔了，能不厲害hｅtuboｏｋ.ｃｏｍ•cｏm嗎？」譚凱賭氣不吃獅子頭，說道：「雷姐，醜話咱可得說到前頭，你是你，我是我，青龍盜是青龍盜，鄉政府是鄉政府，不能混為一談。青龍鄉政府裏面，更不能有幫會那一套，否則……」

譚凱毫不猶豫的說道：「董大鵬這個貪官，光他自己承認就貪污了好幾百萬，這就是一個人渣，最好和他一點關係都沒有。」

譚凱也突然意識到有問題，說道：「對啊，他號稱董三斤，今天才喝了一斤多，怎麼就醉了呢？」

江鈴噗嗤一笑，說道：「你看，一聽說有一千萬就激動成這樣了，定力還是不夠啊。譚凱，你是幸運的，因為你到今天為止還沒有受到真正的誘惑。你捫心自問，如果沒有這一千萬墊底，有人拿幾萬幾十萬來讓你做一件舉手之勞的事情，你能抵抗得住嗎？」

江鈴反問道：「你真的以為他徹底屈服了嗎？」

這種喝法誰也扛不住，哪怕是號稱喝不死的董三斤都不行，不到半個小時，兩瓶酒鬼酒沒有了，其中光董大鵬一個人就喝了至少一斤半，說話開始舌頭髮硬，眼睛也開始出現散光。

「你還是太年輕了，對人性的認知太過膚淺，你太不了解這些人的性格了。」江鈴說道：「他們這些人，多少算是經歷過風浪的了，不可能被人三言兩語就給嚇垮了。他們都是賭徒，哪怕是刀子架到脖子上的那一刻，都還保有一絲僥倖心理。」

雷茜茜的樣子太過嚇人，譚凱猝不及防猛然身子後仰，「咣當」一聲摔在地上。

「那弟子告退，祝師父身體健康，萬事如意！」董大鵬鞠了一個躬，晃晃悠悠的向門口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