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旭還很欣慰的沖秦行之笑。
他確實喜歡小道士這個稱呼，因為能時刻提醒他，他是道家鴻蒙派掌門，以後要飛升天庭，做逍遙自在的神仙——儘管他到現在都沒有任何修為。
「馬上就要入仕做官的人了，沒表字多不方便。想當初小道士沒個表字，差點成國際笑柄吶。幸虧朕力挽狂瀾，請楊大人給他取了一個。沈愛卿，今天你可來著了！表字，馬上就有。」
沈學習根本沒有拒絕的心思，抓起桌上的酒杯，仰脖子就灌了下去，抹抹嘴唇沖孫蒙笑：「謝陛下賜酒。」
「啊？向上挺好的呀。小道士你想想，做官之人最喜歡的，可不就是天天向上嗎？」
大齊開國以來頭一回，皇帝改名次了。
秦行之反駁不能。
「喝酒唄。朕坐在上面很無聊懂不懂。來，小舅子，咱哥倆走一個。」說完，孫蒙一飲而盡。
小傢伙根本不能喝酒，三杯下肚就臉紅脖子粗，靠在照顧他的秦行之身上，絮絮叨叨說個沒完。
如果陛下欽點沈學習狀元，大家固然仍舊沒資格反對。可等殿試成績貼出來，連同三鼎甲的文章一起公開示眾，優劣對比分明，舉子們肯定不服氣。
沈學習晃晃腦袋，忸怩道：「陛下，小生……臣有個請求，您能不能不叫我……小，小舅子？」
「老夫看來，他和世上大部分人都不同，彷彿不是這個世界的人一樣。他做事只求目的，不在乎過程，也不管手段好壞。他的目的大多都是好的，手段就……」
都是久居廟堂的老狐狸，深諳人心，和_圖_書不可能小道士隨便忽悠兩句，就深信不疑。
把小道士弄得毛骨悚然，心說道爺聯合皇帝一起徇私舞弊，老傢伙不僅不生氣，還對我示好，幾個意思？
不過，小道士真能說話算話么？
就覺得他和皇帝說話的態度十分讓人彆扭。
秦行之深吸一口氣，戰鬥情緒高漲。
今天道爺就是助拳來的，誰敢反對胖子，我當時就開啟罵街模式。反正我年輕，臉丟了還能長回來，就問你們這群老傢伙怕不怕。
「來小舅子，哥哥給你滿上。」
「因此，老夫認為他這次的承諾並不可信。不僅如此，諸位大人且看吧，殿試時他若是主動出現，肯定還會出狀況。」
秦行之連忙阻止：「這事兒以後再說吧，貧道現在不想見楊大人，心裏有點發虛……」
文良純看得最清楚：「秦聞道性格多變，愛顯擺，愛耍小聰明，有時信守承諾，可不要臉起來又毫無下限。」
瞪眼看孫蒙：「亂喊什麼！」
「朕也曾熟讀四書五經，成語典故信手掂來，取個表字有何難？再說了，我一皇帝給人取字，人家叫起來也臉上有光是不是。」
沈學習醉眼朦朧的看了一下，發現是皇帝，頓時一個激靈，掙扎著想要坐起來：「陛，陛下……」
狀況果然出了，不過不是小道士，而是皇帝。
「停——」秦行之叫道，「不能取『向上』！」
「得嘞。」孫蒙一揮手，「創意馬上就到，有才之人就這麼任性。朕給你取表字——哈哈，哈哈哈哈！」
皇帝走過https://m.hetubook.com.com場，那是他嫌麻煩，不代表他沒權力更改名次。不誇張的說，只要孫蒙願意，他就是把沈學習提到狀元的位置上，也合情合理合法。
孫蒙親自領了三杯酒，臉上也紅撲撲的，見秦行之和沈學習說話，溜達下自己的座位，一手端著酒杯、一手提溜著銀質酒壺就跑了過來。
孫蒙呵呵笑：「不叫就不叫，何必噴口水……不過小道士你要知道，直接叫人名字很不禮貌的，比如你秦聞道，以前沒表字，大家只能叫你小道士。」
秦行之怒了：「廢話，道爺平時都叫他小弟，你憑什麼這麼稱呼他。我家小弟有名有姓，姓沈名學習，堂堂進士老爺，就問你能不能尊重點？」
「為什麼？」
楊旭的想法一點都不複雜：小道士走後門不奇怪，有後台不用，才不符合他的性子呢。令人欣慰的是，他知道適可而止，沒讓沈學習做狀元。
封建王朝嘛，就是這樣。
皇帝敬酒，這是多大的榮耀？
秦行之翻了個白眼：「羅里八嗦，你到底要幹嘛？」
秦行之拉住沈學習，不讓他起身。
「臣父親取論語『學而時習之，不亦說乎』，為臣取的名字。」
秦行之皺眉：「你不怕喝醉了？」
「你現在還叫我小道士。」
趙輝祖直點頭：「文大人刀刀見血，鞭辟入裡！」
可惜他白給自己打氣了，文良純等人根本沒作聲。
他很清楚孫蒙的酒量，這傢伙和自己一樣，都是一杯上頭，三杯開始興奮過度，再多喝幾杯，精神萎靡，進而斷片昏和圖書睡。當然，酒量是可以鍛煉的，喝著喝著就習慣了。問題是，兩人都不喜歡酒的辛辣，寧願喝糖水。
沈學習被提到第十名，從末尾的同進士出身，搖身一變，成了二甲進士及第。
皇帝發酒瘋，新科進士們算是開眼了。
廢話，你不願意才怪，有心做官的人，誰能拒絕皇帝賜表字？秦行之點頭：「那好，你取吧——先說好，質量太差我們有權退貨！」
進士們暫時還沒開始熟悉官場，絕大多數人並不認識秦行之，雖然他和皇帝對答中已經表露了身份，但除了個別有心人，大部分沒把他和風頭正勁的恨天伯聯繫起來。
進士們聽了個稀里糊塗。我們都是文化人啊，為什麼陛下說的話，只能聽懂一部分呢？
旁邊的進士們都要起身迎接皇帝，被孫蒙攔住了：「今日大家才是主角，都吃好喝好。對了，趁這個機會，和諸位老大人拉拉關係，以後也能平步青雲，迎娶白富美，登上人生巔峰。別管我，朕就是個打醬油的。」
秦行之有一搭沒一搭的回應。
孫蒙滿臉無所謂：「皇帝出品，質量絕對有保證，放心吧。讓我想想，當初楊大人說，表字必和名字有關，沈愛卿名叫學習，正所謂好好學習……」
你大臣如果反對，皇帝就要問了：朕給自己選新臣子，你這箇舊臣子不願意，你是妒賢嫉能，還是不願朕找到真正的人才，治理好這個天下？
至於秦行之陪酒，這不奇怪，文良純、楊旭等朝廷大佬，都混在進士們中間喝酒聊天呢。只不過這位和沈學習過於親密和_圖_書了些，跟照顧兒子一樣寸步不離罷了。
然而大家並不鄙視孫蒙，大齊朝風氣就這樣，文人聚會，三五杯下肚必然放浪形骸。就算酒量大的，也必須裝醉撒歡，因為這是傳統，很叼的。皇帝此刻的表現，反而讓他們覺得親切。
沈學習悄悄碰碰秦行之：「姐夫，我覺得行。」
秦行之樂了：「沒看出來呀，你還會這手？」
沈學習搖頭：「臣年紀還小，尚沒有表字。」
楊旭已經把破格錄取沈學習的事通知了同僚。大家雖然覺得小道士有些過分，但沈學習的才學是不錯的，只是還欠缺磨練。陛下同意多錄取一個，大家也沒立場發對。最關鍵的是，若能因此阻止陛下出京，也算好事一樁。
提起酒壺給自己倒滿。
孫蒙抬手給沈學習桌上的酒杯倒酒，嘴裏問：「小舅子……呃，沈愛卿表字是什麼？」
「朕習慣了嘛，而且朕知道，你其實喜歡被人叫做小道士，對不對？」
這事兒明擺著是小道士和陛下商議好的，問題是，作為陛下的臣子，他們這些人根本沒立場反對。朝廷取士，說白了就是為皇帝選輔佐他治理天下的人才。至於誰是人才，那必須皇帝說了算。
「嗨，小舅子！」孫蒙叫道。
殿試全憑孫蒙做主，他是唯一的考官。三年前他主持過一次殿試，完全就是走過場，名次絲毫沒變，和大齊歷代皇帝一樣，給予了主持省試的欽差考官們足夠尊重。
「朕高興嘛，三年熱鬧一回，還老是招一群老氣橫秋的傢伙。總算老天爺開眼，讓朕撞見一個年輕貌美……呃，和-圖-書又用錯詞了哈。小道士，看來你岳父的，怎麼說來著，對了，基因不錯呀，小舅子一表人才。」
「用過了……那也難不倒朕。沈愛卿，我先問一下，你這個學習，出自何種典故？別誤會，朕不是不懂，我只是確認一下。」
皇帝認可的人才，才能叫人才，否則你就是學富五車，皇帝認為你治理不好他的江山也白搭。
沈學習完全懵圈，整個人如同做夢一樣，迷迷瞪瞪著錦袍，與同科互相恭賀，一起陪三鼎甲騎馬遊街——當然，他們只有步行的份兒。最後，返回皇宮，參加皇帝專門為進士準備的宴會。
「抱歉，這個梗貧道用過了，麻煩換一個。」
這位小同年不容小覷呀，破了大齊殿試不改名次的傳統，皇帝主動過來賜酒，如今皇帝又要親自給他取字……他，到底什麼來頭？
紫宸殿內諸位大人互相看看。
大家對沈學習羡慕極了。
第二天殿試，秦行之到場圍觀。
都是心高氣傲的讀書人，這口氣誰咽得下去？
「什麼楊大人？」孫蒙擺手，「咱用不著他，朕今日意氣風發，文思如泉湧，沈愛卿的表字，朕包了。」
孫蒙哈哈大笑：「笑話，朕乃江湖上赫赫有名的千杯不倒，我會亂說？」
因此，文良純等人只是感到意外，沒打算阻止。
以前說過，表字要伴隨讀書人一生，某種意義上，它甚至比名字還重要。而為你取表字的長輩，也必然和你脫不開關係。如果這個長輩是皇帝，你說榮不榮耀？
設置殿試的目的，也是為了讓皇帝最後把關。
恐怕到時候會鬧出點事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