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玄色的荒野
第五十八章 夏丹往事(四)

「我是黒可汗的臣子,我向黒可汗效忠。」
「你講的故事很有意思,上萬里長的巍峨城牆,蒼狼和白鹿的子孫,興都聖山的守護者,偉大可汗的西征……如果不是我心存警惕,恐怕真會以為你是艾倫買的莫都奴隸。」
「……這裏全是鐵柵欄,沒人能對我動手,而且……這一層地牢里,只有你。」少女清冷地說,可扎木花拉怎麼看都覺得她有點虛。
見狀,維特塔羅守軍隨即大亂,他們唯恐雙生橋被斷後,即使鎖河堡被賽梅聯軍收復,本城兵馬仍無退路,賽梅聯軍亦無法大舉渡河支援,他們只能孤零零地直面人馬大軍的怒火。本城士兵在恐懼下幾乎發動兵變,守將彈壓不能,只得下令進攻鎖河堡。
「可笑,我又不傻,抓你當人質遠比攻擊你好得多吧!」
「黒可汗……想要入侵沃爾納嗎?」
「做生意。」
本城守軍未能抵擋住紮木花拉的雷霆一擊,維特塔羅,陷落了。血族和他們的奴隸們又一次證明了他們懦弱的劣血。
沒等她說完,扎木花拉打斷道:「是我輕敵了,只把你當小女孩看,如果我早知你如此狡猾,騙我一路,即使戰力相差懸殊,我也定會出劍。」
因為和*圖*書東方扎木花拉主力逼近,鎖河堡內只留下了三百士兵,沃爾納連戰連敗,士氣正頹,鎖河堡守軍又非精銳,哪經得住這等陣仗,沒兩下便舉手投降了。之後佔領鎖河堡的夏丹士兵迅速控制住了雙生橋西端的城門,出人意料的是,維特塔羅守軍在被夏丹人兩面夾擊的困境下仍保持了鎮靜,他們固守本城,靜待援軍。
「除此之外沒別的了?」
「只有布洛德的懦夫騎士會給失敗找浪漫的借口。愚蠢總是有很多代名詞,公主殿下,我輕信敵人,中了計,還將為此付出代價,事實就那麼簡單。」
五年前,烏爾發城,陰暗潮濕的風鈴館地牢。
「我信。」
「你真的很適合當探子。」
「至少現在不想,黒可汗尚在征討夏因部,哪有閑心管你們的事,若說南蘇倫亞爾的納骨斯·台吉明大人,倒很有可能想入侵沃爾納,他常說,與其和同族自相殘殺,還不如搶血夷去。」
「就知道……」扎木花拉有點喪氣。
……
「你為納骨斯家族做事?」
「……我只是疑惑罷了,從城防廳到風鈴館的一路上我每分每秒都沉浸在你的殺氣里,可你自始至終都沒有動和_圖_書手,哪怕在我們途徑的不止一處的人跡稀少的巷道里……」
維特塔羅守軍完全沒有預料到鎖河堡夏丹軍接下來的舉動:夏丹人驅使鎖河堡居民在雙生橋上堆放薪柴、硫磺、黑火油,甚至火藥,目的清晰得不能再清晰了,他們要截斷雙生橋。
「呵呵,當然。」
扎木花拉靠牆抱膝坐在乾草堆上,臉埋在膝蓋里,毫無動靜,彷彿睡著了。
維特塔羅的補給倉庫都在本城,夏丹騎兵長途奔襲,補給不可能多帶。鎖河堡的夏丹士兵孤懸河西,和本城的沃爾納士兵其實同樣處在腹背受敵的困局中,不僅如此,夏丹人還存在兵力稀少、補給短缺的問題,一旦賽梅聯軍抵達,他們有極大可能連一天都堅守不了。
維特塔羅城在鐵與血中哭嚎,扎木花拉站在鎖河堡外側城牆上,向西極目遠眺,他知道,賽梅聯軍即將從那裡襲來。
「……所以呢?」
毫無疑問,這是個瘋狂無謀的舉動。
「畢竟這是你老子的國家,誰敢對你動手,不想活了么?」
「我說我與塔祖爾的戰事無關,你們信嗎?」
「但他們怎麼想我就不知道了。」
忽然,他睜開眼睛,直勾勾盯著欄杆外,猶如深夜和-圖-書野外草叢裡潛伏的豺狼。欄杆外,沃爾納公國的公主殿下有些意外地頓了一下,她疑惑地低下頭望著腳下輕盈地轉了一圈,她明明記得剛才自己走動的時候沒發出一丁點腳步聲才對。
「那你為何來烏爾法?」
「嘖嘖,公主殿下,地牢這種地方可不是你該來的啊!」扎木花拉冷笑。
「我知道你袖子里有把劍……我沒告訴衛兵。」
「……堂堂普泰克特公主孤身一人跑到地牢里,就為了對我說這個?」扎木花拉笑裡帶嘲。
「……你是來聽我講故事的?」
就在賽梅聯軍遭遇夏丹騎兵襲擾的當日,維特塔羅陷落。正如約西亞所懷疑的,夏丹人的計策並不容易奏效。夏丹騎兵在偷渡伯約河時就被一位在附近放羊的牧民發現了,牧民連忙跑到鎖河堡向守軍通報了這一情況,鎖河堡守軍當即通知本城,並派出信使聯絡賽梅聯軍,想要提醒他們小心提防。
「……」扎木花拉驚訝地一時無言。
「他純粹是看上我們商隊的財貨了!」扎木花拉不耐煩地再次打斷,「問完了嗎?」
「我以為你會說心軟啊,憐惜啊之類的原因。」
維特塔羅的抵抗行徑對孤懸敵境的扎木花拉而言尤其無和_圖_書法容忍,他不會在無意攻取的敵境固守堅壘,他即將全軍西去攻擊賽梅聯軍,萬一心懷異心的維特塔羅和鎖河堡軍民故意拖他後腿甚至背後捅刀子那就麻煩了。
「在城防廳,如果不是我騙過你,你肯定會對我動手的。」
鎖河堡守將當即大驚,心想戰事果真如我所料,夏丹人偷渡伯約河是為了隔絕鎖河堡與援軍的聯繫,忙打開城門放「援軍先鋒」入城。而夏丹勇士偽裝的「援軍先鋒」一進城門便原形畢露,突然發難,大肆砍殺鎖河堡守軍,奪了城門。
扎木花拉隨即下令屠城。
「那為何艾倫要……」
聽說小夥子們今天想試試能不能用維特塔羅人的屍體填斷伯約河,扎木花拉皺眉搖頭,小夥子們真是沒有常識,伯約河是條偉大的河,豈是區區維特塔羅的人口足以填斷的。
「死則死矣,有何可說。」扎木花拉三兩下把短刃從袖中的機括里拆出,甩手丟到鐵欄外少女的腳下,「這是你的戰利品,送你了!它會時刻宣示你的榮耀:你打敗了一個未來的名將,你斬下了他價值不菲的頭顱,儘管這一切只有你一人知道!」
「沒了。」
夏丹勇士們在鎖河堡的城牆上再次用血與火證明了他們天下和_圖_書強兵的威名,面對三倍於己的敵人,他們堅守崗位,毫不動搖,成功為友軍爭取了時間。扎木花拉所帶領的主力抵達維特塔羅城下后立刻攻城,儘管準備倉促,只有簡易雲梯可以使用,但鎖河堡的友軍已成功為他們牽制了大部分敵軍兵力。
然而,這位信使卻中途被夏丹人截住了。
這場屠殺會是一個信息,它會告訴沃爾納西部的每一座城池和裏面的軍民們,抗拒夏丹汗國的鐵騎,會是什麼下場。如果他們想出兵支援賽梅聯軍,最好先掂量一下可能的後果。
「你可能要死了,你就沒什麼……想說的嗎。」
「以夏丹人的殘暴,若不知道一個人的價值,那還是殺掉比較好吧?」
夏丹騎兵拷問信使,得知鎖河堡的情況后將計就計,他們割破仿製的旗幟與披風,撒上塵土和羊血,故意把衣甲搞得雜亂,一路躍馬狂奔到鎖河堡城下,自稱賽梅聯軍的先鋒騎兵,遭到了夏丹人的埋伏,敗退來此。
「……對有可能救你出陷境的人,你就這個態度嗎?」
在城牆上向西遠眺的扎木花拉忽然情不自禁地笑了起來,笑容里滿是嘲弄。
黃昏,殘陽如血,鎖河堡西邊的曠野上,唯有長風掠過原野,除此之外,寂靜無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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