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提圖斯毫不猶豫地答應了。

「吔屎啦！亞蘭公爵！說好的盟友呢？我已忍了你連年盤剝，你居然在我打馬虜的時候偷我的家！」夏普氣急敗壞地喊，「他到底是以何名目進攻宛湖的？」

「我有一句媽賣批一定要講！」夏普憤恨地喝罵，「我為了吸血鬼的天下奮不顧身地作戰，吸血鬼的諸侯居然斥我為奸佞，奪我領地，斷我後路！天理何在！天理何在啊！我要和亞蘭的狗逼公爵單挑！」

「原來如此。」說完，夏普跳下馬來，走到崖邊俯望，猛感一陣眩暈，忍不住扶住額頭，差點摔倒，精神幾乎恍惚。卻見深崖之下的鷹鳴澗，小河之旁，黑壓壓一片皆是軍士與營帳。從西邊不死軍純黑方陣在望的澗口，一直延伸到看不見邊際的峽谷東方，人頭攢動，旌旗招展，營盤密布得好像鎖甲上的鐵環，宛如渾濁洪水漫了滿山滿谷，又彷彿上古巨蟒以天為被，以地為床，翻滾之時，山崩地陷，密密麻麻的鱗片反射出耀眼的陽光，幾乎可以激起他的密集恐懼症。

在他的帶動下，眾將也忍不住粗口大開，和-圖-書肆意叫罵了起來，嘴裏說得別提有多難聽了，簡直髒得不忍直視。只有盧修斯在不斷地重複著勸誡的話：「大人息怒。大人息怒。大人息怒。」

結果夏普又劈頭蓋臉甩了一大摞聽上去半懂半不懂的話：「你不配念他的詩，滾出去！」

「今生不報此仇，我夏普誓不為人！」最後，夏普用一句惡毒的詛咒結束了他的發泄。

在一個南北兩側都是密林的地方，夏普看到了一處大約半米高的爬滿苔蘚的石壁，阿提亞見了立刻指向石壁，說：「先前我們便是從這上面跳下來的，只是要上去，恐怕要費些功夫。」

長生天啊！

「……我們回澗上看看吧，走你來的路。」

夏普失聲了，在短暫的遲滯后，他猛地扭回頭，直接撲倒在懸崖上，把頭探下懸崖仔細觀察起來。不出所料，從現在他身處之地往下走，雖然山坡陡峭，但至少不是垂直的山壁，還是有點坡度的，雖然免不了摔倒幾匹馬，但衝下去還是可以的。

「無妨，我們上去。」說完，夏普甩動韁繩，提速快奔，在即將撞上石壁之時，和-圖-書雙腿一夾馬腹，兩手共引韁繩，牽動戰馬前蹄高揚，后蹄蹬地，一躍而起，霎時黑鬃舞動，雄壯非凡，下一刻已跳上了石壁。

最後石壁上一共上了不到三百騎，夏普見快沒空位了，便喊了停，然後領著騎兵們繼續前進。

鷹嶺火焚，宛湖失守，西有扎木花拉名將強兵，東有阿獅蘭雄師三萬，兩方包夾，即將形成合擊之勢，南之哈巴德遠離帝國，北之宛湖已落入血族諸侯之手。如今，夏普麾下只有五千余將士，還帶著上萬百姓，求勝抑或求生，計將安出？

「我忽然想要念兩句詩。」夏普喃喃地說。

「……這……好像是三句吧？」

「滾滾滾，丟人的玩意兒，你退群吧！」

「到我離去之時，敵人尚在澗中。」阿提亞說。

夏普屏住了呼吸。

隨後，眾騎也和夏普一樣嘗試縱馬跳上石壁，只是有的成功了，有的沒有成功。到後來，騎兵們一個個的都下了馬，他們聚在一塊兒用人力扛馬強行推上石壁，然後擁有戰馬的騎兵再攀上去，進度很慢。

「先去了再說。騎兵們，隨我來。」說完ｈｔｔｐs://wwｗ•hetuboｏｋ.ｃｏm.ｃｏm，夏普轉身望向其他將士，他的目光冰冷堅定，「盧修斯，提圖斯，你們即刻率步兵趕到鷹鳴澗口布陣。」

阿提亞滿臉問號的時候，夏普深吸了一口氣，向著澗下的三萬夏丹大軍，慷慨吟誦：「人間五十年，如夢亦如幻，豈有長生不滅者乎？」

「這也是沒有辦法的辦法。最好的情況下，我們擊潰前方的敵人後可以沿著鷹鳴澗一路把敵人捅個對穿，推出谷去。萬一不幸打成了車輪戰，我軍也只能忍受傷亡，努力堅持，祈禱長生天眷顧了。」

末路將軍的心中，無名之火重新燃起。

夏普在心裏悲鳴。在敵人的軍勢面前，他的軍隊是多麼渺小，彷彿一方矮矮的堤壩，下一刻便會遭到洪流的吞噬，望之氣竭。

「敵人……可出鷹鳴澗了？」再度開口時，夏普問。

風聲燎原，宛如雄獅怒吼，深黑的沙塵暴，即將來到！

「驅逐奸佞，防備馬虜。」信使無奈地嘆了口氣，「保民官在我臨走前把軍旗交給了我，讓我帶給大人，他大概也是別無選擇吧。」

盧修斯卻沒有立刻答應，他稍稍頓和-圖-書了一下，然後說，神情還是像往日一般嚴肅：「啊……鷹鳴澗地勢狹窄，無法展開軍隊，如果在澗內作戰，無論敵人有多少兵力，一次性可以投入的，也不會超過我們。軍團長可是想要賭一賭，憑我軍之勇猛，可否一錘定音地擊敗敵人？」

眾人一直行到一處高聳山壁擋住去路之地，夏普正環顧四周，尋找前路之際，阿提亞伸手指向山壁北面，說：「那裡是一條掛壁廊道，鷹鳴澗下馬虜充塞、擋住去路的時候，我們便是從那兒回來的。懸崖下邊正是鷹鳴澗，我們不能再往前去了，不然敵人肯定會發現我們。」

之後，便是良久的沉默。

「可以是可以，只是我來的路上有一處斷壁，下來容易，上去恐怕有點難。」

「沙沙沙塵暴？鷹鳴澗怎麼會起沙塵暴？」忽然，夏普身後的騎兵們七嘴八舌地吵嚷了起來，聲音嘈雜混亂，聽得他腦袋發漲。夏普疑惑地轉過頭去，揮手屏退將士們，待到士兵們分出一條小道，讓他看到後方之事，他竟見南方山坡之下，滾滾沙塵鋪天蓋地襲來，高聳入雲似峰嶺，橫貫東西無邊緣，似暴雨夜hetubook.com.com裡浩瀚大洋中黑暗的滔天海嘯，又似夢幻絕域間阻絕巨獸的雄偉長城。

「前路崎嶇，若是眾騎同行，不一定走得下，還是只上來一部分吧。」夏普等了一會兒，說。轉眼看，石壁上方的平地還有不少空位，夏普又說：「再上來一些，到我喊停為止。」

「為了國家的利益不惜生死，怎麼會因為禍患與幸福的關係躲避呢？」阿提亞蠻有把握地試探著問，夏普的口癖他自認還是摸得很清楚的。

緊接著，夏普又望向了鷹鳴澗下望不到首尾的連營。他眯著眼睛，努力分辨每一處營地的區別，護衛的規模，帳旁的旗幟，篷布的顏色，人馬的多寡，還有位置的優劣。終於，極盡目力，他望到了一頂綴飾繁複，色彩斑斕的巨大金帳，金帳坐落在清澈的小河邊，柵欄與鹿角的包圍之中，豪華盔甲裹束的人馬武士持槍背弓環護于外，帳邊豎立著兩桿大旗，一桿黑底三紅點的夏丹汗國大旗，一桿是金底青線的瀚海汗部大旗。

分派已畢，夏普一馬當先，領眾騎跑上了東方的山坡，一路翻越起伏不定的丘陵，穿越紅黃成片的樹林，從山壁石崖之間走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