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魏婆帶來的少女中倒有幾個出挑的,魏婆道:「公子您瞧瞧,這次的姑娘個頂個的好,老奴剛到京里第一個就想到了公子您,公子挑剩下的我再帶去其他家。」見公子不語,婆子拉出其中一粉衣少女道,「公子您看,這位姑娘名叫文兒,您瞧瞧,這模樣,這身段,都沒得說,文兒姑娘還知書達理,又是處|子,假以時日,就是這京城的花魁粉芙蓉也定然抵不過!」婆子說道此處,怪笑了幾聲,眼見公子似乎不怎麼上心,眼睛咕嚕嚕一轉,又加了一句,「不只如此,文兒和紫悠姑娘一樣都是大戶人家出身呢!」
八個少女都有些拘謹地看著公子,我想起當初我和依素雅七個人大概也是這樣的情形。穿著不合身的俗氣衣服,不安地看著面前風流倜儻的富貴公子,猜測著他的身份,評估著這裡是否是一個相對而言較好的棲身之所,擔憂著婆子所言後面的地方會不會更加不堪和自己未知的命運……
就在前幾日,曾經販賣過我的那伙人又來了風月樓,帶來幾名美貌少女。
我想,公子以我為借口留下依素雅的孩子,大概是不想依素雅起疑他留下孩子其實另有目的。
奈何我人微力薄,如今也只有走一步看一步了。
公子道:「魏婆也不知,只說,當時他們正要帶著貨物離開遼國上京,途中有人攔住了他們,將她賣給了魏婆,那人魏婆也只見過一面,後派www.hetubook.com.com了人去打探,並無消息。」
公子側目瞧了我一眼,魏婆笑道:「家家都有本難念的經,越是這些高宅大門越是有些齷齪懊糟的事,和紫悠姑娘當初一樣,是有人將她賣給了老奴。」
我只笑不語,心裏卻極為厭惡。
公子道:「我觀其言行,她並非故作鎮定,甚至對宴席上那些繁文縟節也似見怪不怪。這種能力並非天生,也不可能朝夕練就,只有一種可能,就是她早已習慣這種場合,所以在面對眾人毫不避諱的直視目光時依舊遊刃有餘,應對自如。以此推斷,她必定出身不凡,紫悠這個名字也極有可能是假的。」
從那日起,我多留意駙馬爺和公主的消息,這才得知,駙馬爺膝下只有一女,還是個痴兒。若對方不是公主,駙馬爺恐怕不只是在外偷腥而已了。
同年五月,宋國皇帝兵取太原,北漢劉繼元降。后率兵至鎮州打算轉兵北上,欲以新勝之師直取遼國幽薊二地。
「那她是怎麼落入你手的?」我問。
雪兒道:「公子怎麼突然想起這事?」
公子大概沒想到我會這麼懶惰,直接將問題丟給了她們。絮兒已然蹙起了眉,低聲問了一聲:「公子?」
是的,絕代佳人大概指的就是立在公子身後的兩個侍婢,她們姿容出色,氣質不凡,單一個也是傾國傾城世間罕見的美色,何況是兩個和圖書,更襯得身前公子的身份、地位都絕非等閑。
還有,不容忽視的,立在他身後的那兩名絕色少女。
公元979年二月,宋國皇帝趙光義親征北漢,百官從征,命次相沈倫任東京留守兼判開封府事,全權負責留守事務。
諸將無法,只得以大軍雲集糧儲不夠為由拖延行程。趙光義聽取言官魏續之言,下詔調配京東、河北等地軍備儲糧,並下命限期轉運至鎮州北面行營以備供應。以此集結兵力,直取遼國。
公子道:「前幾日,我帶著紫悠去樞密使大人的壽宴,場面比當時禮部侍郎家母的壽宴可不只是大了一點半點,可紫悠自跟我進去就一點好奇之色也沒有。」
雪兒問:「魏婆可曾說過她的來歷?」
當時諸軍疲憊,兵將多不願行,只是無人敢說。只有殿前都虞侯崔翰出言贊成乘勝繼續北征,都虞侯崔翰說:「所當乘者,勢也;不可失者,時也。乘此破竹之勢,取之甚易!」
自從公子允她生下孩子,依素雅心性大變,每日容光煥發,整天為孩子做衣服繡鞋面,儼然對這個新生命充滿了無盡的期待,更萬分感謝我出手救她們母子。
聽依素雅說,公子起先是不允她留下孩子的,惶恐之下她想到了我。風月樓里都傳我是公子的枕邊人,公子宿在我屋中次數最多,還允我以面紗遮面出入風月樓,此中榮寵自非旁人可比。便使了銀子求得日常進出主樓和_圖_書的丫鬟遞了紙條給我,這才得以保住腹中孩兒的性命。她對我感激涕零,以為公子是因我之故才網開一面留下這個孩子,可我心裏清楚,事情並非如此。
近些時日,自宋國皇帝趙光義親率大軍北征,公子頻繁與留守京中的諸位大臣來往走動。
在依素雅這件事上,公子顯然還有其他打算。只是對方畢竟是公主,依素雅的孩子或可保住,但她的性命則十分堪憂。
在那片戰場上,有著我今生最在乎的人,我怎能不擔憂。宋國如今傾兵二十余萬,在遼國耶律沙等將領趕赴救援的情況下依舊輕取北漢,可見兵力有多強大!再加上皇帝御駕親征,我大遼形勢著實不那麼樂觀。只不過,我無論有多著急也不能讓公子察覺我在乎這件事。
如此已是春末。
公子一笑道:「你見過天天躲在屋子裡大半年不見人的細作嗎?」
近日裡,依素雅的肚子日漸大了起來,怕走漏風聲,公子將她挪到了主樓,更允許我二人日日相見說些體己話。
公子唇邊隱隱有了絲笑意,道:「今日剛好清閑,就按她說的做吧。」
我一怔,沒想到公子會讓我考量她們。在我心裏從來沒覺得留在公子身邊有什麼好,如此便道:「幾位姑娘如果想留下的,可自展才藝,只要我家公子看上眼的便會留下。」
那婆子名叫魏婆,見到我時,一眼將我認出,見我跟著公子同進同出,一臉欽羡諂媚和_圖_書。說當初看我就是個富貴命,還說我如今過得這麼好,千萬別忘了她對我的恩惠。
絮兒冷笑了一聲。絮兒一向心氣高,雖不向對雪兒那麼凌厲但也向來對我不冷不熱。見婆子拿那姑娘與□相比又來和我相比,即覺得婆子這麼做愚蠢,又覺得婆子如此貶損了我而痛快。
少女心思總懷春,大多數人都會被這樣的假象所蒙蔽,心中便會起了留下來的念頭。而今易地而處,我變成了她們眼中欽羡的絕色少女之一,可也只有自己心裏知道,自己是什麼樣的身份,又會有什麼樣的命運。
那日之後,服侍我的丫鬟便換了人。
我也笑,生怕他看到我心中極力隱藏的艱澀。
我柔聲說道:「國家興亡之於我還不如錦衣美食、公子寵愛來得實在些。」
雪兒便問:「公子何不直接問問紫悠她的來歷?」
今朝我代替了雪兒,明日,誰又會來代替我?
魏婆道:「這姑娘來自江南,出身書香世家,祖上還有人當過前朝宰相呢。」
公子道:「紫悠,你就考一考她們吧。」
雪兒道:「公子懷疑紫悠是遼國細作?」
大戶人家出身,婆子的這句話讓我想到了一些事。那是去年冬天公子第一次帶我出風月樓,參加樞密使曹彬壽宴回來后的幾日,那時候雪兒尚在公子身邊服侍,無意中我聽到公子與雪兒說:「我記得,我第一次帶你去參加禮部侍郎母親壽宴時,你東瞧西望的一臉好奇和*圖*書。」
收回思緒,眼見魏婆的這句話終於勾起了公子的一些興緻,公子問道:「不知這位姑娘是何來歷?」
一切正如我所料,公子留下了她腹中胎兒,果然另有安排。
回來時,公子似乎十分高興,起因是宋國皇帝已整編人馬不日北上,欲與遼國開戰!他特意將此消息告知於我,看著我波瀾不驚的神情,似笑非笑道:「你的國家即將遭受戰火,難道你一點也不擔憂嗎?」
「紫悠本就為人沉穩。」
公子與駙馬爺雖一向走得近,但彼此也不過是互相利用並非真心同道。在公子的有意隱瞞下,駙馬爺至今仍不知有這個孩子存在,公子留下這孩子顯然另有打算。
趙光義聞言正中下懷,心裏十分高興,當即下令樞密使曹彬調發各地屯兵,意欲一鼓作氣興兵北上。
時光荏苒。
孩子的將來命運未知,但依素雅的活路卻是渺茫,我有心相助奈何力不從心,每天聽著她溫柔地為腹中孩兒唱著遼國歌謠,實不忍告知事實真相,只想著,在有限的時間里,快樂一日也是一日。
我卻全然不以為意。
他大笑,笑過之後,方點著我的額頭道:「你已經被我寵壞了。」
公子道:「名字都是假的,身份自然也可以杜撰一個胡亂搪塞。」
戶部侍郎李昉是公子的恩師,原本隨軍從征太原,前幾日被宋國皇帝自太原潛回,得知消息,公子出城親迎十里,隨後在其府上連住了三日,不日才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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