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遼軍一直追到涿州城下,方才撤退。獲得兵器、符印、糧草、貨幣不可勝計。
「我果然猜得沒錯。」他雲淡風輕地笑道,「你送了我一件好禮物,若擅用此物,說不定還可以挑起党項和遼的戰火。」
只是我心中奇怪,如果燕王掌權,李繼遷更應該帶著我逃得更快才是,怎麼他反而越走越慢了?
「誰?」
抬起臉來,淚眼迷濛地看著他,從他眼中,我清楚地看到了他是多麼的不舍。看來最終,還是他放手了,既如此……
我聽得一知半解,他也不多加解釋,繼續道:「他在離開京城前就已安排部署好,如果你當真被劫,只須探子尾隨,不許中途為難我們。所以我們一路行來才能這般相安無事。」說到此處,便是一嘆,又道,「他既然仍有誠意合作,我當然要去與他見上一見。」
我終於明白,燕王一路沒有為難李繼遷,此舉意味著他已權衡利弊,決定放棄我。一來不想在此非常時期分散精力與李繼遷反目成仇,二來他既然守不住也無心旁顧那不如做個順水人情將我送給他,而他們之間也可以繼續先前談好的合作。正如李繼遷所料,他救我出來利遠大於弊。
都虞侯崔翰言:「多日不得皇上音訊,恐怕已是凶多吉少。」
宋朝的禁軍,經過周世宗、宋太祖兩代精挑細選、千錘百鍊,無疑是強勁如虎的精銳部隊,又經過勢如破竹的統一戰爭,建立起了高昂的自信。趙光義此行先拿下了北漢,對遼一戰本就心有輕敵之意,自然沒想到一個幽州這麼難打,多和*圖*書日攻之不破,原本就憋著一口氣,此時哪還理會什麼論功行賞,兵將疲憊,與心腹謀士商議之後,立即下令繼續猛攻幽州城。
一路急趕了兩天,晚上稍作休息的時候,他上車看我,我便問他:「怎麼轉了向?難道你改變主意要將我送回遼國了?」
而後耶律休哥與耶律斜軫兩兵匯合,各自統帥精銳騎兵,從耶律沙的左右翼挺進,乘夜夾攻宋軍,實行兩翼包圍鉗擊之勢。
耶律休哥先收容耶律沙敗軍,使之回去再戰,與宋軍相持。
「難道你不怕這隻是他引你上鉤的幌子?」
他撩開珠簾時,我已站起。
他笑道:「我要去真定府見一個人。」
「蕭花兒。」他品味著這個名字,笑了笑道,「遼國北府宰相蕭思溫的三女兒,遼國皇后的妹妹,南院大王耶律斜軫的未婚妻子,党項首領李繼遷一曲化蝶求不得的佳人,蕭花兒?」
燕王十分肯定地道:「他會來。」
此言有理,人心惶惶。
珠簾后,映出他有些朦朧的身影。
隨後,耶律學古固守幽州,耶律沙重整旗鼓自後面追擊,耶律休哥帶傷繼續率部猛攻,與耶律斜軫兩軍分別自兩側對宋軍實行超越追擊。
今日他做尋常富家公子的打扮,唯獨那扇子上的梅花是那日我親手畫上去的。
戰鬥激烈非常,耶律休哥身先士卒,身被三創猶力戰。
親隨答道:「今早收到飛鴿傳書,已入汾州地界。」
這時宋軍才發覺已被包圍,又無法抵抗遼軍的猛攻,只能紛紛後退。
我哽咽地重複了一遍:「和_圖_書怎麼是你?」剛說完,淚水便奪眶而出。
趙光義的近臣見形勢危急,慌忙中與趙光義換了衣服引了追兵而去,趙光義找了一輛驢車,倉促換了套農家衣服,狼狽南逃。
在場眾謀士、將領亦有人附和,但也有統兵將領早已不滿趙光義一路不及時論功行賞,還要以疲之軍連續作戰,有人出言反駁,立刻被趙光義斥責。
後主帥耶律休哥雖得知趙光義逃亡下落不明,死的是假的趙光義,仍將其戰袍掛于幽州城牆之上,傳宋國皇帝趙光義已死於高粱河之戰。
燕王到達幽州城外的寶華寺時,宋軍已接連攻打幽州城十四日之久,趙光義心浮氣躁,招燕王與眾將軍、謀士進言。謀士魏續進言:「據細作回報,遼已派援兵增援,不日就到,一旦援兵到,幽州更難攻破,我軍不能懈怠,必須一鼓作氣拿下幽州。而後以此為據點繼續推進,橫掃燕雲十六州。」
宋遼于高粱河大戰,宋軍大敗,時燕王等人正駐守涿州,聞皇帝已死,無不哀嚎痛哭。
三日後,涿州城內。
令趙光義始料未及的是,就在這時,耶律休哥率軍出其不意間道而來,人人手持火炬直衝,宋軍不知其多寡,未等接戰心裏已經發怵,故不敢接戰,欲據高梁河為抵禦之計。
「他?怎麼是他?你千方百計把我救出來難道又要把我送回去?」我最先的想法是他要拿我與燕王做一場交易。
耶律斜軫聞援軍到,亦揮兵助耶律休哥大戰宋軍。
「什麼事?」他柔聲問。
我從脖子上摘下戴和-圖-書了快兩年的鑰匙,交與他手中:「你能不能把這枚鑰匙送到遼國南院大王耶律斜軫的手中。」
大將軍潘美道:「未見皇上屍身,一來恐防遼人有詐,二來新皇登基乃國家大事,不可草率決定。」
趙光義與諸將走散,諸將也找不到各自的部下軍士。
他們之間究竟要合作什麼?會讓他這麼篤定燕王邀約真定府不是設了埋伏?我又問:「那我呢?」
他幽幽重複了一遍:「怎麼是你?」
他或許會因為不捨得我而遷怒李繼遷,也或許會因此事可挑起党項與遼的嫌隙而幫我,無論是哪一種因由,只要他能將我在党項的消息告訴耶律斜軫,就足夠了。
城中耶律學古聞援軍已至,也開門列陣,四面鳴鼓,城中居民大呼,響聲震天動地。
兩日後,車馬進入了宋國真定府。
宋軍大敗,死者萬餘人,連夜南退,爭道奔走,潰不成軍。
我點了點頭。
燕王率親隨部眾折返回京,剛出涿州地界,燕王便招來親隨問道:「李繼遷等人如今到哪了?」
他收了笑容,正色道:「我不得不去一趟真定府,如今宋主已死,一切都在燕王的計劃之中,原本我們都有誠意合作,要不是中途突然出現個你,也不會出這麼多岔子。」
我輕聲求道:「公子,我想求你一件事。」
他微微動容,似不舍似憐惜,將我擁入懷裡,我伏在他胸口,泣不成聲。
他忽然一笑,有些無奈也有些感慨地道:「你說得對,江山與美人,若能兼得最好,若非要二選一,我們都會選擇江山。」
三日前收www•hetubook•com•com到消息,遼、宋兩國高粱河一戰,遼大獲全勝,宋國皇帝趙光義下落不明極有可能已經身死戰場,得知這個消息李繼遷更加放緩了行進速度。李繼遷與我都知道,如果趙光義真的死了,繼承大統的極有可能就是燕王。
這日剛走了半日,便見一人出現攔住了我們的去路。那人被帶到李繼遷面前,與李繼遷說了些話,李繼遷隨即帶著我轉而北上,馬不停蹄晝夜趕路。
他拿著鑰匙看了看,眸中閃過古怪的神色,我知道他在想什麼,我說:「我其實姓蕭,本名花兒。」
耶律休哥時已受重傷,昏死過去,不能騎馬,左右用輕車載著他,代他發號施令,繼續追擊。
燕王道:「當務之急是搜尋皇上的蹤跡,即位之事不可再提。」
親隨有些猶豫:「王爺,他會來見您嗎?」
李繼遷帶著我一路向西北行去,一路通暢竟未有任何盤查和阻礙,著實有些蹊蹺。李繼遷也察覺到了不對勁,照理說,為了救我出來他搞出那麼大的陣仗火燒了風月樓殺死了燕王手下數十名侍衛此事非同小可,他能平安出京城是因為早有謀划,倒也不稀奇,可一路上即不見追兵也不見守城官兵盤查就有些不對勁了。原本計劃走的荒涼之路,李繼遷也改成了官道且走得不急不緩。
三日已過,不聞趙光義任何消息傳回,有官員諫言:「國不可一日無君,臣提議燕王應即刻登基即位。」
他依舊雲淡風輕地笑著,我卻看著他扇子上的梅花淚濕眼眶,輕聲道:「我還記得,初見公子時,公子就坐在梅樹下慵懶m.hetubook.com.com地喝著酒,第一句話便是問我『怎麼是你?』」
他笑著搖了搖頭。
他又一次將我攬在懷裡,輕聲在我耳畔道:「原來佔了你心的人,是他。」
這時,手握重兵的樞密使曹彬道:「燕王言之有理,當務之急是先搜尋皇上的蹤跡。若一直尋不到,即位之事也要有所準備為好。」曹彬向燕王道,「燕王,老臣擔心,皇上失蹤的消息傳回京城后朝野恐有動蕩,還請燕王即刻反京主持大局,此處有我等固守即可。」
我道:「都一樣。」
我在一處僻靜小樓的屋中等了許久,看著屋中垂落的珠簾在光的映射下發出琉璃般的光彩,有些怔忪,直到一杯茶放涼了倒掉,另一杯茶又放涼了,方聽見推門聲。
「燕王德昭。」
耶律沙力戰不支而敗退。然而當時的宋軍連續近二十日不停地猛攻幽州城,士卒早已疲殆,故而雖然戰勝,從中午到傍晚也只追了十余里。
此時,遼人暗中派人尋找趙光義欲殺之,宋人派出大批人馬四處搜尋趙光義的蹤跡,而燕王臨走前亦與樞密使曹彬密謀派出心腹搜索著趙光義的蹤跡。
七月初六,遼先鋒將軍耶律沙大軍兵至幽州,趙光義督諸路軍攻擊,兩軍戰于高梁河。
又過了三日,宋軍損兵折將,士氣大跌,而幽州城內遼將耶律古、韓德讓依然苦守,幽州城外,耶律斜軫堅守聲援。
他忽然笑了起來:「看樣子,你寧可跟我回去也不想留在宋國?」
汾州地界,燕王微微眯起眼,吩咐道:「告訴探子,讓他去找李繼遷,將事情始末言明,讓他北上真定府等本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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