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血仇
第二十五章 戀舊

「你為什麼要替我擋劍?」
「今日斬他大弟子綠穀道人,他日古木老道必然尋仇,我們在咸州怕是待不下去了。」說到這裏李鐵嘴臉上露出一絲隱憂。
「哎,這雙儀山的古木真人成道百余年,有金丹的境界。他手下的有四個弟子和兩個護法,也都有築基的修為,再加上游龍幫眾,勢力甚大。在咸州城一帶隻手遮天,哪裡是我們這等人輕易得罪的起的。」
黑骨慢悠悠地言道:「這上策就是將平陽鎮的人都滅口,這樣古木道人自然無法找你麻煩。」
柳曉山當即去張羅溫水,李鐵嘴和兩名弟子將陳雲生扶到床上。不一會兒,店鋪的高掌柜才顫巍巍地出現在房間之中。若非柳曉山去砸門,他一定會待到明天早晨才敢出來。一路上看到一個跑堂的夥計被吸成了乾屍,高掌柜想死的心都有了,雙腿越發的不聽自己使喚。
李鐵嘴嘿嘿笑道:「老弟何必多此一問呢?從第一眼看到你,我就知道你是個通透的人,知道生死是怎麼一回事。不似那些名門仙派的修士,打著拯救蒼生的旗號,做的卻是偷雞摸狗的勾當。」
第二天,高掌柜率領鎮子中的所有百姓來給陳雲生等人道謝。他們發現村頭的幾具童屍,並由失去孩子的家庭辨認清楚。此時他們才真正相信李鐵嘴的話。溢美感謝之詞不絕於口。
黑骨嘿嘿笑道:「下策就是把那古木一起了賬。」
陳雲生想了想,說道:「如果hetubook.com.com我不幫你,那這百十號鎮民是否都要陪葬?」
柳曉山幽怨地看著陳雲生,她下人的身份恐怕一時半會兒難以改變了。
「我幫你。」陳雲生平靜說道。
李鐵嘴自然不會放過他,狠狠的敲了高掌柜一筆,紋銀足有五百兩之多,以彌補他損失的靈符。高掌柜當天就通知鎮上的百姓為李鐵嘴湊銀兩,湊來湊去也只有三百兩而已,柳曉山實在看不過眼了,將自己的金環取下,說是要替百姓抵那二百兩的謝禮。
陳雲生費力地伸出一隻手臂,在少女如絲如綢的青絲上撫摸了一下,輕聲說道:「是我太戀舊了。以後你是我的朋友,不是侍女。」
這時突然烏光一閃,黑骨從陳雲生的儲物袋中跳了出來,不屑道:「區區一個古木就把你嚇成這樣子,也忒沒種了。在老夫看來你還有三法可取,分為上策、中策、下策。」
過了不知道多久才來房間之中。滿地鮮血和支離破碎的屍體,再次給予這個可憐的中年人巨大的衝擊力,他頹然坐在地上,指著地上的鮮血,慘淡說道:「這,這,這如何是好。突然死了這麼多人,明日咸州的官吏一定回來調查。我該怎麼說。」
柳曉山顫抖著來到陳雲生的身前,一雙玉手飛快在他胸前拿捏著。她做這些的時候陳雲生已經失去了知覺,一雙眼安詳地盯著少女驚慌失措的眸子,這是兩人第一次四目相對。
hetubook.com.com鐵嘴沉默了一會,似乎在做權衡取捨,剛開始他不是沒有想過一走了之,但想到自己苦心經營才建起來的道觀,實在是難以割捨,最後抱著一絲僥倖心理接著問道:「那下策呢?」
他對陳雲生說道:「老弟無礙,我先閃了。一會兒人多眼雜,被看到徒增無益。」說著他化作一團黑骨。
「這次殺的乾淨,古木也未必知道是你乾的吧。」柳曉山在一旁說道。
「不好,客棧大門洞開!」陳雲生心驚肉跳,以高掌柜的小心謹慎是不會忘記關門的,可以解釋的原因只有一個。
黑骨語調平靜,可聽在柳曉山耳中不啻于炸雷一般,對於黑骨手段的狠辣她不禁咋舌。李鐵嘴蹙眉半晌,聲音乾澀地說道:「這個,恐怕不妥啊。小道願聞中策?」
「剛在激斗之時你也聽到了,那個修士口口聲聲說他是雙儀山的弟子,老弟可知道雙儀山是何去處嗎?」李鐵嘴口氣中帶著一些無奈。
黑骨檢查了一下陳雲生的傷口,不由「噫」了一聲。
鑽心的刺痛下,他卻變得異常冷靜。感到飛劍上傳來的力道減弱,陳雲生突然將沒入右胸的飛劍拔出。沒等血出來,身體便射向屋內的角落。速度快到對方根本沒來及做出反應,龍刃輕而易舉地割掉對方的頭顱。從陳雲生進入屋內到他刺死綠谷,只有三息時間。
李鐵嘴不願收她的東西,就勢到此打住。他又吩咐高掌柜為幾人準備了https://www.hetubook.com.com一輛牛車,陳雲生受傷,雖無大礙,而總歸行動不便。擔心遲則生變,幾人當天下午就上路了。
李鐵嘴臨走之時聲色俱厲地警告了高掌柜一頓,就算有人問起也不要透露此事的真相。他雖然不相信高掌柜的對天發誓,不過至少能耽誤一點對方逼供的時間。
陳雲生感到力量在一絲一毫地離開自己,身子一軟,他癱倒在地上。鮮血從前胸和後背的傷口流出,衣衫早已鮮紅一片。被清冷的星光照耀,顏色有些發黑。
黑骨進來的時候看到的畫面是陳雲生躺在地上,柳曉山在一旁垂泣。他還以為陳雲生死了,過來摸了摸脈門,感到生機旺盛。拍了拍陳雲生的肩膀,黑骨說道:「到底命大,若再向中間偏上半寸,飛劍戳穿你的脊柱,就算老兄略同醫道,也只能束手了。」
「哦?請道長直言。」陳雲生問道。服下道人的丹藥之後疼痛感減輕,他體內的靈元飛速運轉,傷口已無大礙。
「不知。」
陳雲生憑著一股野獸的本能,右手緊緊握住前進的飛劍,左手鳳突甩向陰影中的那個人。他突然出現讓在場兩人都吃驚不小,暗影角落中的人悶哼一聲,顯然受傷。
黑骨看了看陳雲生,「陳老弟,你說我們是幫他還是不幫呢?」
「我如果說出來,你會不會像昨天那樣尖叫?」他無力地說道,同時刺破了少女粉色的幻想。
陳雲生本能地沖在飛劍之前,石甲術瞬間發動。飛劍刺hetubook•com•com破罡氣,戳到石甲之上,稍微受阻之後,便穿胸而出。
陳雲生勉力將黑骨收入儲物袋中。這時李鐵嘴和那兩名徒弟也來到了房中。看到陳雲生這幅尊榮,李鐵嘴急忙從身上摸出一個白色瓷瓶,從中取出兩粒丹藥遞給柳曉山,說道:「讓陳老弟用溫水服下,此葯對去腐生肌有神效。」
他沒有從大門進入,而是直接穿過閣樓二層的窗欞。支離破碎的窗欞紙四散迸濺去,藉著天玄霸氣放出的黃光,陳雲生眼中映出一柄凜冽的飛劍。劍身血紅,有細碎的光點,如同星辰,飛劍的一端是柳曉山驚慌失措的大眼睛。
「中策就是你帶著你的童兒遠走他鄉,也可避此禍。」黑骨伸出黑色的指頭,指了指兩個小童。
少女感受到他微熱的手掌,第一次從陳雲生口中聽到如此傷感的字詞,不由感到一絲悵然若失。
掌柜幾句話就被李鐵嘴喝退。等人走遠了,他突然嘆了口氣,看著陳雲生說道:「老弟,這次除妖看似殺的斬草除根,實際上卻惹上麻煩了。」
陳雲生笑道:「我還有未完之事,不能那麼快去死。只不過這下就耽擱了去天穹山的行程。」
綠谷半邊臂膀已被鳳突轟沒了,腦袋和身體分離,雙目圓睜,布滿血絲,臉上猶帶著不可思議的神情。客棧房間的牆壁上留下一個巨大的窟窿,星光透過窟窿投影到房間內,顯得一片慘白。
淚水似斷線的珠子,滴在陳雲生的面頰上,他皺眉道:「我又不會死,和-圖-書你哭什麼?」
聽到這裏,李鐵嘴徹底絕望了,他咬著自己的嘴唇,心裏不斷在三條出路間取捨,最後咬了咬牙道:「那小道就和那個古木拼了,但是我有個不情之請,對於此事二位道友能否出手相助?」說著眼光殷切地盯著黑骨。
李鐵嘴最善察言觀色,早就看出這堆黑色枯骨不是尋常之人,沒準是位得道的大修士,當即語氣柔和地說道:「不知前輩有何拒敵妙策,小道願聞其詳。」
李鐵嘴瞪了他一眼說道:「這些死去的人分明是妖鬼,如果有人問起,你便這麼說。我倒要看看咸州的司天閣到底有沒有時間管這檔子閑事。」
……
如果陳雲生回答這個問題的時候稍像正常人一些,抑或是用一個沉默代替,少女至少會一輩子感激涕零。
「一個下人懂得什麼。這鎮店認識我的人沒有一百也有八十,到時候隨便一打聽便知道是老道所為,想賴也賴不了。」李鐵嘴略帶鄙視地說道。
柳曉山臉上的表情凝固了,她沉默了一會,低聲說道:「要我真做你的侍女也可以,但只能你我知道,只能在沒人的時候。」
柳曉山嘆了口氣,柔荑般的手指在陳雲生的額頭拂過,用一種彷彿認識他多年的語調說道:「三個人之中,還是你最心善。雲霧升騰的地方,想必是天底下最柔軟的地方。」
柳曉山咬著嘴唇問道。即使再丑的女人,也會嚮往寵溺,嚮往堅定的追求者。有人悍不畏死的為她擋劍,除了那個原因,恐怕沒有其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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