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野火
第四十章 三十里兩世為人(三)

永恆的輪迴,
清冷的星光帶走了你的生氣,
……
秦洛水恨恨地甩了一下頭,身子化作一團光華向後撤去。主帥已撤,手下自然分崩離析,衛戍院在留下一百多具屍體之後,終於成功的撤出了青龍營的攻擊範圍之外。周合陽做了一個追擊的手勢,青龍營便沿著對方撤退的方向追了下去。所謂兵敗如山倒,秦洛水帶著狼狽不堪的天穹修士圍著太白峰轉圈。這點倒是嚴格按照谷思勤的叮囑執行。
可由於相互之間配合生疏,四五隊主司防禦的修士竟然被三十來個青龍營修士用看似滿天花雨,實際威力很小的散兵游勇式的攻擊所吸引,竟然無法抽身。這樣的直接結果就是把他們防禦薄弱的腹部暴露給青龍營攻擊力最強的部分,結果可想而知。
我會帶去一壺濁酒,
東海釣叟也被姜百川的言論嚇到了,趕緊說道:「老臣也認為此事不可操之過急。第一,我們尚不知道天穹派還留有什麼手段,如果貿然出手,就算能夠將中路的防禦盡數拿下,對方還有巡山法陣,現在神火炮無法使用,想要完全用人來撕裂法陣,無異於火中取栗。第二,寒星弩的數量有限,每位修士不過配了十發,最好能留在一擊致命的時候使用。」
秦洛水髮髻有些亂,這位素來注重外表的修士在此刻也有一絲狼狽之態。他身前三丈處凝著一柄劍身帶著一抹血紅的飛劍,此劍喚曰殘陽。只因和-圖-書當年煉製之時凝入一團精血,便在劍身出現了一抹猶如殘陽般的血痕,才得了這個名字。這柄劍隨秦洛水縱橫天下數十載,他還從來沒有遇到這麼狼狽的情景。
奔流的長河洗去了你的靈魂,
殘陽劍微微震動著,突然逆勢而上,直取對面一個築基修士。不過這位修士連躲也沒躲,他神念微動,自己的法器便劃過一道銀色弧線射向秦洛水,空中懸挂的三十柄各色法器也如同暴風雨一般打向秦洛水。如果還要取那位築基修士的性命,秦洛水自然可以得手,不過付出的代價也是慘痛的,除非他有信心能夠將這些法器盡數防住。
周合陽手中飛劍化成無邊的流螢朝對面的天穹修士打來,頃刻間,便有四五名練氣修士被打成篩子,屍體如同木樁一般從飛空法器上跌落塵埃,濺起無數灰土。如果按照戰陣平日的演練,此時應該有專門負責防禦的一隊人來吸引對方強力的主攻者,為自己的攻擊部隊謀取進攻的空間。
請一路珍重。」
也許有一日我會在冥河畔與你相見,
周合陽越戰越勇,飛劍化作一條神駿的青龍,挾風雷之勢斬向對方的天穹修士。三名築基修士看到不妙,急忙祭出自己的防禦法器,怎奈這些普通的防禦法器如何能夠抵擋金丹後期修士的全力一擊,伴隨著噼啪的破裂聲,防禦法器便如被碾碎的雞蛋殼,帶著些許的殘存光暈,從空https://www.hetubook•com•com中隕落。而那三名築基修士張開嘴巴,卻沒來得及呼出那一聲慘叫,就被青龍撕成碎片。
太白峰,望月台前。
和西南路巡天院表現出的強大戰力相比,衛戍院便如同一盤散沙,雖然他們的戰陣也是經過精心演練過的,可是這些修士畢竟沒有經歷過生死,沒有面對過天穹山脈那些恐怖的妖獸和鬼物。可是誰又能夠指望一些整日在洞府和書閣之間輾轉的修士們第一次拿起屠刀便猶如久經沙場的屠夫一般犀利呢?不過他們為此付出的代價便是死亡。
如刀的風霜帶磨滅了我對你的記憶。
上官落雨聽到這裏,臉上的肌肉急速的抽搐了幾下,急忙說道:「殿下,我們的朱雀營還沒有從正西路撤下來,寒星弩的威力太大,老臣擔心會傷到自己人。」
這場戰鬥從另一個角度證明了修士也是活生生的人,而不是仙,雖然他們總愛給自己的境界上加上一個仙字,雖然他們的壽元看似無限,可也不過是一個長壽的人而已。和真正天地之道比起來,又算得了什麼。如果只比壽命的話,一棵樹,一株梅,一張木椅,一通石碑,哪個不比修士的存在的時間長,難道它們就能夠稱得上仙嗎?仙只不過是天下生靈追逐天道時表現的自卑表現罷了。認為成仙便是天地之間的主宰,便能站在蒼穹之上俯瞰世間一切,而實際上即便沒有天劫,和-圖-書這些所謂的天仙之人也會死在相互的仇恨之中,這便是造物之神在創造物種之時,植入他們的血脈的東西。
灼熱的野火燃盡了你的軀殼。
玄火炮繼續釋放著它的憤怒,大地不時發出一陣陣低沉的震動,彷彿一個老人在秋冬之際劇烈的咳嗽聲。每次震動,在狹長丘陵地帶廝殺的雙方修士臉色都會變白一分,玄火彈可不長眼,誰知道會擊中哪個。就曾有十幾個修士被玄火彈擊中,炸的連灰都沒有剩下。他們就如同一群待宰的羔羊,雖然知道頭頂懸著一把刀,卻無法逃避,唯一的希望就是盼著這場噩夢早掉過去。
姜百川面沉似水,冷冷說道:「你們兩個太過保守,渾然沒有敢叫日月換新天的氣魄,這讓我失望之極。罷了,這仗你們看著打吧,我回去了。」說罷他竟然甩手回到自己的中軍大帳中。
姜百川怒道:「卿家何出此言,我雖年輕,但也知道萬事不能瞻前顧後的道理,特別是在兩軍交鋒的時候。只有捨去才能得到,我若能得到整個太白峰,死去幾名朱雀營的修士又算什麼。」
陳雲生默默低下頭顱,悲傷如同流水一般隨著夜色沁入他的皮膚,直抵內心,這種傷痛亦如在白水河畔憑弔雙親的悲愴,又如那天逃出凌雲峰的倉惶。江雪芹離他不遠,女子如墨的黑髮隨風輕揚,她輕啟朱唇,凄美的歌聲更撩起陳雲生內心的悲意,他一遍遍地問,這到底是為什麼,https://m•hetubook•com•com可天地之間沒有人能夠回答他。
幾百名修士默默地聚在一起,唱起了為死去修士哀悼的輓歌。谷思勤站在一塊大石之上,頭髮披散,目光悲傷,手中持一柄霜雪般的長劍,輕輕揮舞,彷彿在斬斷死去亡靈和這個世界之間的聯繫。人群中有人開始悲傷的哭泣,這無關乎是否堅強,只是人性使然罷了。
無盡的星路,
「夜色中,我送別你,
一番激烈的廝殺之後,西南方的碉樓被順利的拆掉了,十門玄火炮烏黑的炮膛變得通紅,炮身上的陣紋顯得尤為耀眼,一位玄火炮營的頭領看著通體發紅的炮筒,連連搖頭,稟報道:「殿下,恐怕今日無法繼續使用這些玄火炮了。連續射擊十發炮彈已經是極限,再發射的話恐怕要炸膛了。」
東海釣叟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兩人驚得說不出話來。兩人做了一個一致的決定,鳴金收兵。
西天那道殘陽似血,彷彿老天睜著一隻血紅的眼睛在睥睨著世人,嘲笑他們的荒唐和痴傻。三十里長的狹長地帶到處都是人族的殘肢斷臂,暗紅色的臟器更是隨處可見。被燒焦的血肉,散發這令人作嘔的氣味,天地之間變得臭不可聞。這是一種徹底的死亡氣息,就連食腐的烏鴉也被這凄厲的景象所震懾,不敢上前徘徊。
請你帶上那朵簪花。
上官落雨臉色蒼白,心中發寒,這位皇子號稱是姜家最具潛力的修士,但是手很心黑,自己日後要小心。他目光無https://www.hetubook.com.com力的望向東海釣叟,想要讓他幫著自己諫言,畢竟朱雀營尚有兩百多名修士還在奮戰。
對面三支十人隊同時發起攻擊,三十人的法器飄蕩在半懸空中,如同一灘碎銀,面對這樣的聲勢,即便秦洛水是金丹中期修士,也免不了咽了口唾沫。金丹修士也是肉身,雖然有護體的罡氣,可這層護體罡氣面對法器就如同一層白紙般脆弱。除非專門的煉體修士,才能依靠常年對身體的淬鍊硬接對手的法器攻擊,但是面對三十輪法器的連續打擊,再強的煉體修士也擋不住。
姜百川哼了一聲,有些不屑地說道:「區區十發便不能射了。這叫什麼國之利器,用來唬人還差不多。傳我的命令,五百人的寒星弩隊準備,從正西路切入,將天穹派的修士們射成刺蝟。」
夜色漸漸轉濃,一道閃電劃過蒼穹,瞬間將山谷照的亮如白晝。雨簾從天而落,蕩滌著充滿血腥的丘陵和樹木。蒼天想用雨水澆熄暗夜中釋放的幽冥之火,沖淡山丘上的死亡氣息。凜冽的西風穿過丘陵,穿過樹木,穿過焦黑的屍體,穿過森森地白骨,一陣嗚咽從風中傳來,也不知是風的聲音,還是原本就有人哭泣。
西南路的戰局呈現出一邊倒的趨勢,青龍營在周合陽帶領下如同一隻張牙舞爪的蛟龍,在天空盡情施展自己的矯健和力量。三十多支十人隊有攻有守,相互呼應,如同三十把尖刀插入天穹派修士組成的鬆散戰陣中,將他們徹底打散。
嘯天的子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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