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卷 浮沉
第六十三章 黑暗中的往事

「幫我滅了西涼國,無論時間是否到了五十年,你都可以自由。」陳雲生突然說道,因為尉遲雪的坦誠,他感到兩人之間的隔膜漸漸消融,他可以把對方當做一個兄弟來看,就如同諸葛靖宇。
「由於那個礦脈過於貧瘠,所有人只能在深入地下百丈的地方挖掘,暗無天日的生活恐怕只是人們抱怨的最小原因。那麼深的地下有很多危險的東西,蟲子,怪物,還有很多塌方、透水以及可以點燃的氣體。人們越來越焦灼,原本平和的村名開始聚在一起商量自己的命運。是的,他們準備反抗。」
「難道你的內心就有敬畏嗎?」陳雲生眯著眼,注視這尉遲雪,並不在意對方眼中流露的如刀似劍的鋒芒。
「我不相信一個七歲的孩子會殺人。」陳雲生沉聲說道,他並不喜歡這樣的故事。
「因為他該死。」尉遲雪陰著臉喝了一口酒,「我出生在山嵐大陸之南一個被稱作蒼穹之角的地方。那裡除了山就是山,而我住的村子就在一座高山的山巔。村子常年與世隔絕,很少有人來,當然也少有人下山。這一切都隨著一個事件改變了,在村子的附近發現了十分稀有的破空靈晶礦。」
「剛開始,他們的抵制取得了很好的效果,沒有暴力,只是默默的抵制。對方不可能殺掉所有人,他們只有為這些礦工提供更安全的環境。為了應付黑暗中的危險,有幾個修士喪命了。這惹怒了一位礦上的hetubook.com•com官員,他認為修士是不應該為了這種事情喪命的。」
尉遲雪目有深意地看著他,問道:「你怎麼知道我下山之後的日子並不黑暗?」
陳雲生一愣,看了一眼桌上空空如也的酒罈子,說道:「今日已然盡興,就散了吧。」
「可你又怎麼殺的了你的哥哥?」
方明蘭嫣然道:「師叔莫拿明蘭尋開心,我可消受不起。門外有人說要找你,我看他生的兇惡就沒讓他進來,要不你出去看看?」
「那你又怎麼會來到青洲?做了暗鴉的刺客。」陳雲生問道。
「最後一個實力強大的組織擊敗了所有人,統轄了村子和那處貧瘠的礦脈,可戰爭結束並不表示我們又能過上昔日的平靜生活。那個組織讓所有村民發誓效忠他們的領袖,這隻是開始,接下來他們讓所有年滿十五歲的男人都去挖礦。雖然挖礦可以獲得為數不多的糧食,但是他們面臨的危險卻很大。」
和尉遲雪喝酒,陳雲生感到一種發自內心的暢快,沒有過多的話,端起酒盞,熱辣的液體劃過喉嚨,流入胃中,灼燒著身體,刺|激著靈魂。看了看還剩一小半的酒罈,陳雲生說道:「你是否還有量?酒還有不少。」
「你沒有在我身上種下任何禁制,對於此我感到很訝異,對我來說離開和背叛很容易,幾乎比喝掉這盞酒還容易。但卻會留下一個心結,讓我和曾經那些被殺hetubook•com•com死的揭露者如出一轍。我會好好守護你五十年,除非我死了,或者你死了。」尉遲雪認真地說道。
看著女子薄怒的樣子,陳雲生笑著說道:「明蘭不用擔心。酒量都是練出來的,我第一喝的時候還不是一樣爛醉如泥。這酒中蘊含著不少靈氣,對修為只有好處沒有壞處,要不你也來點?」
「是的。那是一個例外,但是這個例外卻毀掉了所有人,他就是我哥哥。他檢舉了我父親,從而獲得了整日待在地面的權力。人們堅守的思想防線徹底崩潰,所有人都在爭先恐後地揭發別人,以獲得那為數不多的權力,人世間最醜陋的一幕卻真實的發生在一個平和且古老的村子。我曾經看到一個兒子為了獲得這種權力,將自己的父親活活勒死。那種黑暗是你不可能想象到的。」尉遲雪聲音發顫,這種回憶對他來說並非什麼樂事。
陳雲生打了一個寒戰,對面這個高瘦的青年和自已一樣,都是被迫殺戮,但是路子卻黑暗的多,經歷了那麼多事情,還能保持一份平靜之心,著實不容易。
尉遲雪並不作聲,四周一片死寂,過了很長一段時間,他才抬起頭,布滿血絲的眼睛盯著陳雲生,嘶啞地說道:「我什麼都沒想。對於這些畜生,這樣的懲罰是輕的。這些年輕人內心不存在敬畏,需要用這種手段讓他們知道,就算天罰來的遲了一些,卻總歸要來的。有倒是出來混,總要和_圖_書還的。」
陳雲生默默將兩人的酒滿上,率先端起酒盞,一飲而盡。一股灼熱的靈元在身體里激蕩不盡,饒是他體內靈元的數量是普通金丹初期修士的數倍,面對這種強烈的靈氣衝擊,也不由得微微蹙眉。
「我第一次殺人的時候,在七歲那年。殺死的人是我的親哥哥。我一輩子也忘不了他盯著我的眼神,死死的,最後一點生氣從他的眼中流逝。我才意識到自己殺人了。」尉遲雪平靜地說著,彷彿在講訴別人的故事。
這時,屋門突然被推開,方明蘭嬌小的身影走了進來,看到何望川爛醉,少女臉上不由得顯出幾分怒意,她看著陳雲生說道:「師叔真是的,知道這小子沒有酒量還讓他喝,看看都醉成什麼樣子,恐怕道基都散亂了。」
「對方採用了新的策略,開始逐個擊破,一個個的威逼利誘。這是致命的,他們承諾,只要揭發出這場行動背後的組織者,就能夠不用下礦,過著能見到太陽的生活。村民們都很團結,他們的一次又一次地失敗。」說道這裏,尉遲雪嘆了口氣,沉默了半天。
「我之所以和你說這麼多是因為同意你之前說的一句話。」尉遲雪端起滿滿的酒盞。
「也許吧。接下來的生活充滿了勾心鬥角,爾虞我詐,一個極偶然的機會我入道了。你可以想象,一個小小年紀,行走于紅塵俗世之中的道者手下會有多少亡靈。那些欺辱我年幼,妄圖打我注意的人都被殺了,和*圖*書我二十歲的時候已經是滿手鮮血了。」尉遲雪徐徐說道。
「你有沒有殺過無辜的人?」陳雲生接著問道,言語犀利無雙,直刺尉遲雪內心。對方看了他一眼,不再做聲,而是又喝盡了一杯酒。
「來啊。」尉遲雪簡短地答道。在他的生命中,可以沒有朋友,但是不能沒有酒,自從自己的生命轉向黑暗,這便是他祛除內心寒冷的唯一方法。
陳雲生雙眼微紅,看著對面同樣紅著眼睛的尉遲雪,兩人杯中的酒打著旋,桌上那壇酒已經過半。何望川已經爛醉如泥,癱軟在桌子上。白木容喝了兩口之後,推說自己有事,便回屋子端詳那些精美的飾物去了。
「然後呢?」
「為什麼七歲的孩子就不能?只要有殺心,任何人都能殺人。需要我向你證明嗎?」尉遲雪冷冷地說道。
「最後有人告密?」
「哪句?」陳雲生蹙眉問道,同樣也端起酒盞。
「殺完人,我如同行屍走肉一般從村子里逃出,從那條險峻的無以復加的天塹逃下山來,一路上不知道吃了多少苦,肋骨都摔斷了三根。本以為會在流離中死去,可是我卻堅強的活了下來,如同一根苦艾草。」
「我嘛,」尉遲雪端起酒盞,將其中的殘酒喝盡,又給自己倒上一杯,「我已然徹底的遁入黑暗,自從做了殺手的那天,就放棄了所謂的信仰,當然我會用我的來生,亦或是靈魂來洗刷今世的罪孽。」
「當然。如果還是那般凄苦,相信你早和_圖_書就失心瘋掉了。」陳雲生喝了口酒說道。
「為了我們還活著。」尉遲雪一飲而盡。
陳雲生長吁了一口氣,說道:「換做誰恐怕都要那麼做。你的故事很黑暗,不過好在那段時間沒有持續太久。」
「這又是一個冗長的故事。今天就不說了。前些日子斧頭幫的人讓我又勾起了那段不堪歲月的記憶,所以我動手的時候也表達了個人的一點憤怒。」尉遲雪擺弄著細瓷酒盞,心不在焉地說道。
「目睹了一切仇恨,我決心殺掉他,當年我只有七歲。藉著夜色,我摸進了那個只有揭發者住進去的吊腳樓。那天烏雲閉月,天陰沉沉的,由於烏雲太重,天空中呈現出一種不正常的紅色。他們晚上剛剛喝過酒,睡的很死,我進入屋中他們都沒有發覺。你不知道,殺掉他們有多麼容易。我用一柄竹刀挨個刺入他們的喉嚨,鮮血奔涌,沾滿了我的雙手和衣衫。」尉遲雪臉型有些扭曲。
「不需要。你為什麼要殺他?」
尉遲雪並沒有舉杯,只是看著杯中的清亮的液體發獃。陳雲生突然喉頭湧起一句話,想也不想,脫口而出,「那天夜裡,你殺那些斧頭幫的幫眾的時候,內心是怎麼想的?」
陳雲生躊躇一下,也隨他喝了下去。
「隨之而來的是一群號稱對這個地域有管轄權的修士,接下來又來了很多其他修士,他們整日在村子附近激戰,就連村口的土地都被染紅了。」尉遲雪兩眼空洞,彷彿回到了那個暗無天日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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