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沉默，不在沉默中爆發，就在沉默中滅亡。
那時，我以為，楊哥仍然不知道我和柳月不是表姐弟關係，而楊哥同樣也不想讓張部長知道我和柳月的這種親戚關係。
我聽著柳月略帶抒情的聲音，覺得柳月說的是雙關語。
一會，柳月轉過身，雙手插在風衣口袋裡，明亮的眼神看著我，忽然微笑了：「都過去了，不是嗎？」
一會，柳月站起來，捋了捋自己的頭髮，戀戀不捨地看著那野花，輕聲說道：
然後，楊哥的車帶著張部長走了。
酒足飯飽之後，張部長的車已經走了，楊哥用他的車送張部長去江海賓館，張部長是單身來上任，老婆沒跟來，市委專門為張部長在那裡有安排的房間。
我知道柳月話里的意思，她是怕打擾我和晴兒，她或許以為晴兒此刻正在我的宿舍里等我。
我很想伸手去整理她的頭髮，卻終沒有敢。
此刻，我的心裏感覺有很多很多話要說，可是，千言萬語，涌到嗓子眼，卻什麼也說不出來。
此刻，和柳月站在黑夜裡城市流光溢彩的馬路邊，我的久違的感覺又回來了。
「我相信你。」柳月輕輕地說著，抬頭看著深邃的夜空，還有天上那飽滿的月亮，嘆息一聲：「我不相信你，我還能相信誰呢？」
我從來沒有稱呼柳月為「柳姐」過，我以前都是叫她「月兒姐」「月兒」，開始，今天，我要改口，而且，這口必須得改，這是柳月提出來的，還有張部長和楊哥在場。
「我想，這就是春天了，ｈｔtｐs://wｗｗ•ｈｅｔｕbｏok•ｃom•ｃoｍ儘管她的腳步是那樣的輕，那樣的慢，但是，我還是聽到了它的腳步聲，聽到了春天的聲音……」
我堅決搖搖頭，我叫不出口，一聲「柳姐」，能把我的靈魂打回原始社會。
然後，我單獨給張部長敬了一杯酒。
我繼續點頭：「嗯……」
此刻，我的神態我說的話樣子一定很可笑，因為我看見柳月忍不住笑了一下，笑得很自然。
我和柳月在江邊慢慢走著。
我搖搖頭。
我仰首望天，繁星似錦，星河璀璨，組成一片燦爛銀河，銀河似乎是少女卸下的薄紗衣帶，安靜地等待著，平靜地注視著……
一會，我聽見柳月的聲音：「這麼晚了，不會打擾你們吧？」
不知怎麼，和晴兒在一起，我感覺自己是個大男人，是個男子漢，可是，只要和柳月在一起，哪怕是站在一起，卻總感覺自己是個小男人，是個需要母性呵護的小男人，彷彿是迷途的孩子找到歸路的感覺。
楊哥和柳月也喝了。
我覺得我和柳月的保密關係應該是天衣無縫的。
「嗯……張部長說的有道理……」楊哥平靜地說著，臉上帶著笑。
所以，我得稱呼柳月為「柳部長」。
我知道，這一聲「柳姐」，包含了太多的含義，也包含了柳月此時的心態。
我的大腦里來回翻湧，我的心中波濤澎湃，既然不會滅亡，那麼，就爆發吧，就讓暴風雨來得更猛烈些吧！
「坐下喝！」柳月輕輕說了一句。
「真的ｍ.heｔｕｂoｏk.cｏm.ｃom？」柳月又問了一句。
「嗯……我知道！楊哥再見！」柳月沖楊哥笑了一下。
柳月突然在一個路燈下停住了腳步，彎腰看下去。
我的心裏一動，沒有說話，獃獃地看著柳月。
我聽話了，坐下，然後和楊哥柳月碰杯：「感謝楊大哥，感謝柳部長……」
我一站，柳月也站了起來，端著酒杯，注視著我，眼神很複雜。
江邊的夜色中，是無邊的昏暗，恰似巨人在天地間鋪張了一襲黑綢，從天際間垂下來，顯得平靜而光滑，江邊小路上昏暗的路燈，生硬地在城市夜色的掩蔽下，發出鬼魅的表情。
有月光的夜晚真美，美的讓我心悸。
「幹嘛老是『嗯』啊，小夥子，看你好像不高興的樣子呢？怎麼？見了老首長，心裏不樂意？」柳月用調侃的語氣：「來，笑一個，然後，再叫我一聲『柳姐』……」
我和柳月默默地走著，都沒有說話。
很快，我和柳月到了江邊的濱江公園，到了上次我和晴兒遇到柳月的地方。
我低著頭，聽憑柳月發落。
柳月一定知道張部長把我們當普通同事，最多是普通關係，她也以為，楊哥仍然把我們當表姐弟關係，或許，她還以為，楊哥應該認為我私下該叫她表姐。
「楊哥……柳……柳姐……」我艱難地吐出這兩個字，然後說：「我……我敬你們……」
聽柳月這麼一說，我的心砰砰直跳，我竟然可以在時隔一年之後，單獨可以和柳月說話了。
「你送張部長吧。」柳月看ｈｔtｐs://ｍ.heｔubｏoｋ•ｃom•ｃom張部長上了車，車門關死，轉身對楊哥說：「我想和我表弟聊會天……」
「不是在公共場合，私下，叫我柳姐好了……」柳月說道。
後半截話，柳月像是對我說，又像是自言自語。
「楊哥再見！」我沖楊哥揮揮手。
楊哥也端起杯子，沒有站，沖我說：「小江，都是自己人，不要客氣，坐，坐下！」
柳月這麼一說，我也自然不能上車了。
柳姐？我心裏一愣，一個多麼陌生的稱呼。
我此時的心裏矛盾萬分，一方面祝福楊哥和柳月，另一方面卻又不時受到刺|激，心裏陣陣刀割一般的痛。
我知道，不論何時，柳月總是堅強和樂觀的，尤其在災難面前，她的這種性格會愈發明顯。
我心中突然很羞愧，柳月被我騙過一次，她擔心我這次又在騙她，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啊。
從柳月的眼裡，我看到了堅毅和樂觀，還有一種深邃的迷惘。
我看到，春風吹拂了柳月的頭髮，原本整潔條理的秀髮顯得有些紊亂。
可是，月光下柳月眼神里那深邃的迷惘是什麼？為什麼會有那麼深？
「好！」我連忙點頭，唯恐柳月反悔，忙伸手攔計程車。
這時，我看見楊哥的眼皮跳了一下。
柳月蹲下，神情專註地看著，伸手輕輕撫摸著那花瓣，良久，突然喃喃自語：「人生就是這樣了，自然的生長，自然的花開花落，即使偶爾有了寡淡，卻也能獨享一處天空……」
「相逢應該是笑，是喜悅，不應該是沉默，抑或悲憂，同事也罷，朋https://www.hetubook.com.com
友也罷，都應該如此，不是嗎？」柳月反問我，口氣顯得有些輕鬆。
那一刻，我突然想起她叫我「傻孩子」時的情形。
楊哥同時招呼我和柳月上車。
我想不出來，只有默然點點頭：「嗯……」
起風了，春天就是這樣，冷不防就會有風吹起來，當然，那風中有塵土的味道，也有春天青草發芽的味道。
話未說完，我舉杯就喝。
我低頭不語，像是剛和柳月在一起時的樣子，像是犯了錯的孩子。
柳月沒有勉強我，站在那裡，一動不動，默默注視著我，眉頭微微鎖住，嘴角帶著依然凄冷的淡淡的笑。
我點點頭，端起酒杯，站起來：「楊哥，柳部長，我敬你們二位！」
「叫啊，怎麼不叫我？叫我『柳姐』啊……」柳月的聲音里微微有一絲顫抖，月光下白皙的臉上帶著在我看來是凄然的笑。
我也跟著看去，柳月專心看的是路燈桿旁正在怒放的一顆不知名的野花，紅紅的花瓣一圈一圈圍起來，猛一看，恰似一團燃燒的火球。在這個春日的晚上，在這皎潔的月光下，它舒張著葉莖，花瓣是那樣的薄，那樣的嫵媚。
我閉上眼睛，不敢再看柳月月光下的眼睛。
我努力擠出一個微笑，但是，卻沒有叫。
我的心裏一陣滾燙。
初春的夜晚咋暖還寒，時間不是很晚，江邊卻已沒有了行人，圓月在空中發出銀色的光，星星眨著頑皮的眼睛，空中有淡淡的雲襯托著，月光下的江面微波蕩漾，江水在微風的鼓動下，輕輕拍打著江岸。
我的心裏突然很驚懼，我和-圖-書覺得，滅亡不可能，但是，可能，快要爆發了。
我猶豫了一下，沒有坐。
楊哥默默地看了柳月一眼，然後看看我，又看著柳月：「那好吧，不要在外面太晚……」
然後，柳月看著我，霓虹燈下柳月的臉充滿了幻覺般的迷離和美麗，我不敢再看第二眼。
夜涼如水，心卻不能靜如水。
我不知道，我這樣想是為什麼；我不知道，我是否是一個好人；我不知道，我是否應該為柳月的幸福而開心；我不知道，柳月是否真的感到開心幸福……
「她在學校住，我在宿舍住，不相信，你去我宿舍看看，不相信，你打電話問問蘭姐！」我急了，忙說：「真的，我不騙你！我再也不騙你了！」
敬完酒，張部長抹抹嘴唇：「小江，乾脆，你給你楊哥和你的新部長一起敬杯酒，要不是今天，我還不知道你和我的老同學關係這麼親密，你得感謝你楊哥帶你參加今天的酒場啊，一下子和我這個大領導套上了近乎，還和你的老主任拉上了新關係，哈哈……」
我無語的站在柳月身後，聽憑柳月在這裏抒情。
然後，柳月面對月光下的江面，伸展雙臂，繼續說道：「觸摸空氣的心情好愜意，好想長長地舒一口氣，再吸盡這初春的溫柔……」
「那，我們打個車，到江邊走走，聊聊天，好不好？」柳月說。
「對，叫柳姐好了，個人酒場，不要這麼拘束。」張部長說話了：「小柳對你啊，我看還真的像是大姐姐對小弟弟，這以前，她在我面前提到你的時候，都是帶著姐姐對弟弟的感情和語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