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點燃一顆煙，坐在江邊的石凳上，怔怔地看著黑乎乎的夜色中城市的輪廓，腦子木木的。
晴兒勉強笑了一下：「晚上好，柳姐。」
晴兒說話的語氣雖然那緩和了一下，但口氣明顯還是有些懷疑，我知道，剛剛遭受我暴風驟雨的她，心裏仍有一個結。
我拉拉晴兒肩膀：「好了，不哭，來，擦擦臉……」
晴兒沒有說話，也沒有挽我的胳膊，隨著我，默默地往前走。
晴兒站在那裡，默默看了我一眼。
聽著晴兒無助的哭聲，看著晴兒孤單的身體，我的心裏有些發酸，嘆了口氣，過去拿了毛巾，用溫水浸泡，擰乾，走到床邊，拍拍晴兒的身體：「好了，別哭了，我錯了，我不該對你發火，對不起……」
說著，柳月沖我和柳月點頭示意，就往前走。
我努力沖晴兒笑了一下，指了指相反的方向：「咱們走走吧……」
這時，晴兒走過來，看著我，眼神里有些茫然。
「嗯……」
「我……」我剛要說話，眼睛越過柳月的肩膀，正好看見晴兒正從柳蔭處走過來，已經走到了柳月的身後。
看見我有些慌亂的眼神越過她的肩膀，柳月不由回頭，正好看見了晴兒。
柳月笑了一下：「呵呵……那你們玩吧，我要去那邊走走了……再見！」
「哦……」晴兒聽柳月說完，眼裡的神情稍微緩了一下：「峰哥說吃地太飽，要出來散步，我在家裡收拾東西，收拾完，就出來找他了，這麼巧啊，你也來這裏散步，這麼巧啊，正好遇到你……」
晴兒憂傷而怯怯的眼神看了我一眼，拿起筷子給我夾菜，又用湯勺給我舀m.hetubook.com.com肉湯。
此刻的晴兒，我不知道她在想什麼，或許，她遇到我和柳月在一起，會想到，我會解釋這是早已約好的一個邂逅，或許，她會找到我下午猛烈向她發火的由頭。
我這麼一說，晴兒不哭了，仍然埋頭在被子里，肩膀一聳一聳的。
「柳姐再見！」晴兒說道。
我覺得柳月沒有錯，好心好意給晴兒買禮物，有錯嗎？
我慢慢轉過臉，看到柳月正站在我身後。
晴兒聽我這麼一說，忙下床，去給我盛飯，弄菜，弄好后，坐在小方桌前等我過去吃飯。
「不是你買的，那你幹嘛要給我呢？」晴兒看著我。
「怎麼？和小許鬧彆扭了？」柳月看著我。
唉……我不由自主重重地嘆了一口氣，心裏覺得很煩悶，又很孤獨和憂鬱。
囫圇吃過飯，晴兒忙著清理碗筷，我拍拍肚皮，對晴兒說：「吃得太飽，我出去走走……」
看著晴兒哭紅的眼睛，我有些歉意，又有些心疼，用熱毛巾默默地為她擦臉。
柳月頓了一下，似乎覺得自己此刻是多餘的，再多的解釋也是多餘的，有時候，話說的越多反而越解釋不清。
「你什麼意思啊，又搖頭又點頭的，到底是不是啊？」晴兒追問我。
晴兒一哭，我的心頓時軟了，我也不知道剛才為什麼我的火氣那麼大，8年來，我還從來沒有這麼樣對過晴兒。
「嗯……晴兒，菜做的真好吃！」我嘴裏不知什麼滋味，言不由衷地讚美道。
「夠了！住嘴！」我煩悶交加，火氣上升，猛喝一聲。
有時候，我不知道該怎麼向她開和圖書口，我不知道，在她潔白的夢裡，是否經過我的一出口，在她身邊感染著病毒的花草，是否一下就遍地都是。反而，晴兒離我更近的時候，而我卻變成了一棵樹，原地一動不動，而且，我幾乎快要窒息。
然後，我又沒話了。
「我……」我憋吃了一下：「這……這是柳月買了送給你的……」
可是，用我的名義，是柳月的主意，我知道她這麼做，一是遂了自己的心愿，二是想給我抓面子，讓晴兒和我的關係更好。
晴兒也不說話。
出了門，我抬頭看著夜空中的一輪彎月，長長地呼出一口氣，不知不覺走到了江邊。
想來想去，錯誤的是我自己，我不該用我的名義，要是一開始用柳月的名義就好了。
在我的意識里，她生活在夢裡，這夢如冬天的雪花那麼潔白，她常在那裡，讀著雪花形狀，讀不懂這個白花花的世界背後隱藏著怎樣複雜的秘密。時不時的，晴兒靠近我，伸出長長的臂膀，從夢中向我伸過來，她確信生活全部在我這裏了。這時候，我多麼害怕向晴兒開口，我覺得，有時候我多麼像風，氣喘喘息息，就要把她美麗的夢，連根拔起。我不知道，此時，晴兒是否會向我憤怒地揮動起手臂，會不會說我在騙她。但是，很多時候，她只有稍微猶豫和憂鬱的眼神，而又歸於靜默了。
唉……好事辦砸了，這是我和柳月都沒有想到的。
我大腦子亂糟糟的，胡思亂想著。
「我出差這段時間，單位里工作順利不？」其實，我幾乎沒斷了和晴兒聯繫，晴兒單位里的大小事我都知道。
晴兒激動起來難以htｔps://ｍ.ｈeｔｕｂｏｏｋ•ｃｏm.ｃｏm自抑，嘴巴不停：「明天，你就把東西還給她，你要不去，我去……」
我覺得晴兒這麼說，或許站在她的立場考慮也有道理，起碼是她覺得傷了自尊，自己的男人用前女人的錢給自己買東西，這不是在作踐自己嗎？
晴兒嘴角微微露出一絲笑意，不說話，又繼續給我夾菜。
此刻，晴兒看柳月的眼神充滿了戒備和敵意。
「哦……那就好。」柳月微微笑了一下：「小許對化妝盒和衣服還滿意嗎？是不是對你的關心很感動啊？」
晴兒順從地讓我擦完臉，眼睛失神地看著地面。
「還好……」
這時，我感覺到身後有人。
「我出來散步，正好看到你在這裏，真巧。」柳月靜靜地站在我對面，看著我：「剛才好像聽見你嘆氣，怎麼了？心情不好？小許呢？你們怎麼不一起出來散步？」
「哦……沒有，小許在收拾房間呢……」我隨口說了一句。
「你你說我鼠肚雞腸無理取鬧？」晴兒突然哇的哭出來：「我怎麼鼠肚雞腸了？你和她出差這麼久，整天在一起，我說過一個不字嗎？可是，你用她的錢買了貴重東西送給我，你讓我怎麼接受？你讓我怎麼能不多心？我憑什麼要接受她的施捨，憑什麼你要用她的錢送東西給我……我說兩句，你就沖我這麼凶，這麼多年，你從來都沒有對我這麼凶過，就因為涉及到她，你就對我這麼凶……嗚嗚……」
我一直以為，晴兒的生活如同一張白紙。
「咦小許，你來了！」柳月友好地打招呼。
我站在柳月對面，看著柳月的眼睛，一時不知該怎麼回答。
「我吃m.hetubook.com.com過飯，沒事，就到江邊來散散步，剛走到這裏，正好遇到小江，正在問小江，為什麼你沒來呢？呵呵……剛問完，你就來了……」柳月似乎也意識到了晴兒眼中的誤解，急忙解釋似的說明到。
晴兒變得愈發激動，以極快的速度換下這身衣服，瞪著我：「我們窮，買不起貴重的化妝品和衣服，我們不買，我不需要！我不需要別人的施捨，還得用你的名義施捨，哪怕你花1塊錢給我買一瓶雪花膏，我都看的比什麼都重，可是，這東西，再貴，再值錢，我不稀罕，我不要，我只要你給我買的……」
我一下子站起來，看著柳月：「你。」
「這……這是她的心意啊，她想向你表達一下心意，可是，又怕你有什麼想法，就以我的名義，其實呢，她是一片好意。」我解釋道。
「這……不是！」我承認到。
晴兒被我一聲頓喝，嚇得一下子閉了嘴巴，眼睛里充滿了畏懼，看著我。
看見晴兒站在柳月的身後，看見晴兒黑暗中無言的沉默，我的心裏突然感到無比的壓抑，還有一絲的慌亂。
晴兒說著，傷心地撲到床上哭起來。
我轉身走了出去。
「什麼？是她買的？她幹嘛要買了送給我，還要以你的名義送給我？」晴兒的臉色突變，一下子煞白。
擦完臉，我抱了抱晴兒，親了親晴兒的臉蛋：「乖乖，這事不提了，咱們吃飯，好不好？我餓了……」
然後，我看著柳月的身影慢慢消失在柳蔭的黑暗中。
「你們倆到底是在搞什麼名堂？她買了東西用你的名義，是她的主意吧？你們出去這麼久，天天在一起都幹什麼了？你工作上聽她和*圖*書的，我沒意見，這事也聽她的，工作之外的什麼事你都聽她的，是吧？」晴兒的表情很激動，小臉蛋一下子又由白變紅：「我憑什麼平白無故要接受她以你的名義送的禮物，為什麼她要花錢用你的名義送？為什麼？」
我從心裏默默嘆了口氣，坐過去，沖晴兒努力笑了一下：「來，開始吃飯！」
晴兒聽話地坐起來，抬起臉。
「家裡收拾好了？」我有話沒話找話說。
江邊依舊是那麼安靜，江水靜靜地流淌著，月亮倒影在江水中，不時發生著扭曲，垂柳隨著夜風輕輕的飄動，草叢中傳來小蟲的鳴叫。
我的火氣來了：「胡鬧！人家好心好意買個禮物送給你，就因為怕你猜疑，才讓我說不要說是她買的，說是我的名義，你發的什麼瘋？好心當了驢肝肺，不識好人心……我跟她出去是工作，我和她天天在一起是不錯，可是，我們是工作，大白天，我們能幹什麼？你這腦子裡就這麼狹隘，凈胡思亂想什麼？你讓我把東西還給人家，你讓我怎麼和她說，說你不稀罕，說你懷疑我和她有貓膩？你怎麼會這麼小心眼？你怎麼會這麼猜疑？這以後，我和她在一起工作接觸出差的時候多了，難道就因為以前我和她有事情，就不工作了？就調動崗位？就辭職回家種地……」
「你……你……」晴兒的嘴唇抖動著，說不出話來。
「我什麼我？」我瞪著晴兒：「我知道你鼠肚雞腸在想什麼，你這純粹是借事找茬，無理取鬧！」
晴兒根本就不會掩飾自己的真實情感，我猜柳月一定看出了晴兒的不快和防備，晴兒此刻的眼神像是一隻受傷的小貓，在無助而倔強地掙扎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