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月看著我：「聽你的口氣你已經知道這消息了？」

「嗯……是的，我外出辦事經過衛生局，就進去看了看他，然後他說了他調到南江縣任縣委書記的事情……」我說：「我正想呢，這宋明正既然得罪了市長，竟然還能提拔，真是不可思議，還有，你上次說宋明正這次或許會有意想不到的收穫，還真被你說中了，他這收穫，可不小啊……」

我坐下，看著柳月：「什麼指示？」

我仍然覺得這事很遙遠：「就算這市長當了書記，他能把堂堂一個縣委書記怎麼著？難道還能送進監獄里不成？」

我心裏一陣長大和自豪的感覺，端坐好，擺出一個大人的姿勢，然後用大人說話的語氣做沉穩狀：「怎麼了？看你接了個電話之後就心神不定的，出什麼事了？」

一會兒，陳靜出現在小會議室門口，沖我大大咧咧招手喊道：「江主任。」

我眉頭皺了一下，沒有笑，低頭看文件。

我一聽，出了口氣：「我還以為多大的事兒，不就是調動職務嘛，你犯得著這麼心神不寧嗎？人家調動，和你有什麼關係？」

「全市的外宣工作做得如何，就看我們這些人乾的怎麼樣？」柳月掃視大家一眼，繼續說：「重複就是力量，我想，我有必要再給大家強調一下，做好外宣工作就是擴大對外開放，就是增強經濟競爭力，就是提升城市品位，我們必須要從全市發展的戰略高度充分認識外宣工作的重要性，增強政治意識和責任意識，統籌謀划，在工作的整體謀劃上增強和_圖_書針對性適用性和有效性，使外宣工作緊跟形勢緊貼實際；在策劃選題上，要聚焦江海的發展定位，從不同角度，不同側面推出一系列外宣精品；在統籌推進中，要圍繞全市總體要求開展外宣工作，按照外宣工作管理意見規範外宣工作……」

柳月接了誰的電話？電話里都講了些什麼？為什麼柳月的眼神里有著些許的不安和更深厚的憂鬱？我的腦子有些亂了，不安分地思考著，琢磨著。

「在座的各位都是老新聞了，都是年輕的老記者，響鼓不用重鎚敲，我相信大家在思想上的共識應該不會有什麼差異……好了，廢話我不多講，今後，在工作中出現的問題在實踐中解決，今天的會就到這裏，晚上部里請客，請三家新聞單位的所有記者同志們，還有外宣辦和新聞科的同志們，我陪大家，時間6點半，具體地點和安排由秦科長負責通知大家，現在3點半，還有3個小時時間，大家自由交談自由活動休息一會，同時通知好各自單位的記者們準時去集合地，兄弟姊妹們，晚上記住嘍，都給我放開了喝，開懷暢飲……」

看著我之後，柳月的神情舒緩了一下，沖我溫柔地笑了一下，然後用手指指桌面，示意我專心看文件。

進來后，我照例將門關上，但是留一點點縫隙。

柳月坐在辦公桌前看著我，臉上又出現了不安的神情，指指沙發：「江峰，你坐！」

大家都紛紛表示沒什麼意見，說方案很合理具體，考核制度很人性化，都和-圖-書表示回去馬上就給分管領導彙報，馬上開始落實實施。

「各位在工作中要準確無誤地描述事件經過，實事求是地反映事件真相，對不良風氣要敢於批判，讓人民群眾明白哪些是應該提倡和發揚的，哪些是應該反對和杜絕的，著力營造風清氣正的社會氛圍……」

「是」陳靜答應到，然後說：「那你去柳姐那屋吧，我去新聞科找秦科長去！」

柳月說：「宋明正的這次重用，是市委書記決定的，但是，宋明正這次反腐舉報，極有可能會危及到市長的利益，即使不危及到市長的切身利益，但是，原來的衛生局書記，也就是被抓的那個北江縣委書記，是市長的人，就憑這一點，市長是絕不會對宋明正有好的看法的……」

柳月說：「鐵打的營盤流水的兵，南江的縣委書記能到北江任書記，江海的書記就不能到別的省任書記了？還有，現在的市委書記年齡也不小了……」

柳月苦笑了下搖搖頭：「福兮禍兮長相依，但願宋明正這一步走出的是福氣，官場世事難料啊，看到今天不行，必須還得看到明天，後天，大後天……今天的春風得意，並不代表明天的飛黃騰達，宋明正的這次重用，希望能如他所願吧……」

陳靜風風火火去了新聞科，我去了柳月的辦公室。

「那又怎麼了？這市裡市委書記是老大，市長是老二，他能奈何得了宋明正呢？」我毫不在意地看著柳月：「我看，你是思慮過多了，只要和老大搞好關係，不怕什麼的……」

我聽m.hetubook.com.com了，心裏很不解：「什麼意思？我不明白！」

陳靜的高嗓門暫時讓會議室里安靜下來，大家都抬頭看著陳靜，我也抬起頭來看著陳靜：「咋咋呼呼的，什麼事兒？」

我一怔：「哦……是啊，我已經知道了，不過也是上午知道的，我上午到宋明正辦公室了，他親自告訴我的……」

一會，聽見秦科長說：「好了，實施方案和考核細則我念完了，中間的一些條文我也做了些解釋，大家要是還有不明白的，就現在提出來，由柳部長給予現場解答。」

這時，我抬頭，看到柳月的神情和出門接電話前大為不同，很異樣，眼神里似有隱隱不安。

大家在小會議室里嘻嘻哈哈地聊天抽煙，有的去新聞科和外宣辦辦公室串門，我獨自默默地坐在會議室角落裡抽煙想著心事。

這時，柳月的大哥大響了，她拿起電話沖我們抱歉地笑了笑，然後走了出去。

柳月臉一寒，一怔，一愣，眉頭皺了皺：「在老百姓眼裡，縣委書記是個天，在市委書記眼裡，縣委書記算是哪棵蔥啊……好了，不說這事了，但願宋明正是個有福之人吧……」

柳月搖搖頭，看著我：「傻子，你以為老大是終身制啊，你以為老二就不能成為老大了？」

然後，柳月站起來，整理好文件，微笑著看了大家一眼，轉身出去。

柳月笑了下：「怎麼？沒有指示就不能找你拉拉呱了？」

柳月盯住我：「你上午在他辦公室？」

「好的，你去吧！」我答道。

我一怔：「哦……你是這和_圖_書個意思啊，這市委書記起碼還能幹上幾年吧？」

這麼多人在這裏，我當然不能貿然去柳月辦公室。

我一聽，很高興，柳月是專門找我聊天的啊，這讓我很受寵若驚，這樣的待遇我可是很少遇到，柳月找我聊天，說明她將我視為平等的可以交流的對象了。

陳靜看看大家都在注視她，嘿嘿沖大家一笑，然後看著我：「柳部長找你有事，請你到她辦公室去一趟！」

過了大約有20分鐘，柳月回來了，坐到自己的座位上。

此時，柳月的神情已經恢復正常，兩眼有神，表情從容，從她臉上，從她身上，看到的是一個沉穩持重的女領導形象。

大家都在低頭認真看文件，聽秦科長講讀。

會議開始，柳月先講了張部長關於加強外宣工作的重要指示，然後，由秦科長宣讀市委宣傳部關於加強外宣工作的具體實施方案和考核細則。

秦科長把材料發給我們一人一份，然後他邊讀邊講解。

我不由心跳加速。

「張部長的指示精神傳達完了，實施方案和考核細則也念完了，那麼，下一步，我們幹嘛呢？」柳月看著大家，語氣不緊不慢，柔中帶鋼：「下一步，就是兩個字：落實！」

大家靜靜地看著柳月，會議室里很安靜。

大家一聽，原來是領導找我，暫時的安靜被打破，繼續聊天。

柳月的發言簡短有力，乾淨利索，大家一陣歡呼，鼓掌歡迎。

我站起來往外走，邊對陳靜說：「你找秦科長落實下今晚吃飯的具體時間地點，然後再給部里通知下，讓大家不要遲到，和*圖*書最好不要請假，柳部長請客，機會難得，給大家一個和老領導接觸的機會，不要錯過……」

在我偷眼看著柳月的時候，柳月的眼睛也看到了我。

我知道陳靜是到柳月辦公室玩，向柳月傾訴自己的沒完沒了的女人話題。

我說：「原來你神色不安是因為這個？」

我想我的樣子一定有些可笑，因為我看見柳月溫情地看著我抿嘴笑了下。然後，柳月沉思了一下，看著我：「剛才那電話是楊哥打給我的，他說宋明正調動職務了……」

等大家表完態，柳月開始講話。

我們認真地聽著。

「我們的工作重點，就是按照『弘揚主旋律打好主動仗』的總體要求，緊緊圍繞全縣工作大局，準確把握江海發展態勢，以實施市委重大發展戰略等內容為重點，大力宣傳各地各部門貫徹落實上級黨委政府各項決策部署的好經驗好做法好典型，為加快建設美好新江海營造良好的輿論氛圍……」

柳月繼續說道：「作為一個地級市，新聞外宣是一個地方的旗幟和方向，在拼搶機遇爬坡上行，加快建設美好新江海的偉大實踐中，江海有更多的工作舉措需要形成共識，有更多的發展亮點需要對外宣傳。我們務必認清全縣發展的新形勢，把主要精力用在強化思想保障鼓舞干群鬥志推動工作落實上來，真正走在前列干在實處，時刻為經濟社會發展鳴鑼開道。」

我心神不定地看著柳月回了辦公室，陳靜沖我做個鬼臉，也屁顛屁顛地跟著過去了。

柳月講話的聲音不大，但是很有力度，大家凝神傾聽。